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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见象牙塔-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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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华平说：“有所得必有所失，有所失必有所得。我相信这句话适用于任何事物。”
殷华平说话的时候眼睛仰望着夜空，大概是在为志心祈祷吧。
九 废人
病愈后的志心更加自闭了。尽管如此，他还是常常遇见她。她总是魔鬼般的出现在他认为最安全的地方。世界是如此的狭小，他竭尽全力都无法躲开他不想见到的人！
他原本以为恨她可以找回自我，可是他错了，他非但没能找回自我，反而陷入了更深的泥潭！
他万念俱灰的躺到了床上。
可是他还是没能躲开她。
宿舍前面的大喇叭在喋喋不休的播报校园新闻。新闻说，吴甜甜包揽了高数竞赛、英语竞赛、“五四”征文比赛一等奖。那些曾被他视为囊中之物的奖金，无一例外都装进了吴甜甜的腰包。
毫无疑问，在他苦苦挣扎那会，她却在一路高歌猛进。
于是他在恨她的一大堆理由后面又重重添上了一笔。
汇款单到了，志心从床上爬了起来。当他走到传达室门口的时候，却又折了回来。证件还放在别人那里，没有证件怎么拿汇款单呀？
就在这天下午，学工办的老师通知他去领勤工俭学的工资。
握着学工办老师发给的工资，志心却是满脸羞愧。他已经一个星期没有打扫教室了，而他还在拿这笔工资，他感觉自己很像诈骗犯。
志心去了教室。站在504教室门口，他却迟迟都不敢开门。里面会是什么模样呢？到处都是纸屑和灰尘吗？
他对自己说：“志心，你应该对自己宽容点。”之后便闭着眼睛推开了门。
睁开眼睛那一刻，他几乎都不敢相信：里面窗几明净、一尘不染！
讲台和地面上的斑斑水迹告诉他：这里刚刚有人打扫过。
那会是谁呢？301和302宿舍的人都在宿舍打牌，所以他肯定不是这两个宿舍的人并。可是除了这两个宿舍的人，他也实在想不出还会有谁。
想来想去，他觉得那个人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并没有被遗弃。
一缕阳光照了进来，教室里霎那间明亮了起来。他那阴晦的心也随之明亮起来。他情不自禁的往窗外看去。
校园里处处都开满了红花。那是怎样的红啊，鲜艳夺目如同他曾经的一腔热血。他不由想起了那段与病魔鏖战的日子。那时候，他是如何的富有激情啊，每一个早晨，他对着镜子说：“志心，你是最棒的。”
可是现在的他呢，有着强健的体魄，却没有了丝毫的激情。
肉体的强健并不意味内心的强健。在某些人身上，体格的强健程度与内心的苍白程度恰恰是成正比的，体坛上丑闻迭爆就是最好的证明。正因为如此，当人们在谈到《史记》和宫刑的时候，在谈到《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和死亡的时候，在谈到《第九交响乐》和耳聋的时候，真不敢相信那是真的。这些伟大作品的作者在创作时的处境真是糟透了，一般人那种情况下除了唉声叹气和怨天尤人，那里还会有创作的激情？
也许，这就是伟大和平庸的区别所在吧。肉体和灵魂之间的反差有时让人难于置信。
如果把人比作战斗机，那么人的精神力就是战斗机的燃料。一架战斗机，无论性能多么优越，缺了燃料，都只能是废铁一堆；一个人，无论体格多么健壮，丧失了精神力，充其量就是废人一个。
这段时间的他就是一个废人，一个体格健全的废人，一个给别人制造无数麻烦的废人。
他想决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恨吴甜甜只能自取灭亡，唯一的出路就是找个理由原谅她。
于是他绞尽脑汁搜寻一个理由，一个原谅她的理由。理由罗列了一个又一个，可最终都被他否决了。
自然而然，他还是那么恨她，恨得不能自拔。
没想到原谅一个人竟是如此之难。
也许原谅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他尝试着这样做，可最终还是失败了。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十 辅导员
时间在一天天过去，志心的压力也越来越沉重。与三年前的同一时期相比，他所要面对的，除了期末考试，还有沉重的债务。
尽管债主们都对他很宽容，不但不催逼还一再安慰他，可越是这样他就越是显得忐忑不安。看着殷华平他们偷偷啃起了榨菜，他内心的愧疚更是无法言语。当大部分学生开始温习功课准备期末考试时，志心却在一遍一遍温习着他的帐单。
可是温习归温习，他却无力使那个数目变得更小一些。渐渐的，帐单变成了一堆石块，将他严严实实的压在了里面——俨然是一座坟墓。
他不想活生生的被闷死，他要从里面爬出来。
就在此时，他意外的得知有家银行提供学生方面的贷款。仿佛是黑暗中亮起了一道闪电，志心满怀希望的出发了。
因为有过一次教训，他把七个硬币全带在了身上。他固执的认为：去邮局那段屈辱的历史是决不可能重演了。
找到银行的时候是下午五点，银行已经关门了。不过他一点都不紧张，因为兜里还有五个硬币。对于他来说，那是最好的镇定剂。
为了节省路费，为了在第一时间得到答复，他决定在这里熬一夜。这样想着，他朝四周望了望，处处都是高楼大厦。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正处在城市的最繁华地段。倘若不是来找这家银行，他是不可能来到这里的，因为这里是富人的天堂，因为他是最贫穷的人。
但是既然阴差阳错的来到了这里，那就四处走走吧。于是他去了商场。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最后一家商场关了门。志心买了份报纸，然后回到了银行门口，在一个台阶上坐了下来。
夜深了，城市入眠了，志心还在津津有味的看那份报纸。其实这也是逼不得已的事情，肚子在“叽叽咕咕”乱叫，他只好把注意力集中到报纸上面。
据报道，国家队又输给韩国了。真是扶不起的阿斗，志心摇了摇头，往下翻了一页。就在这时，背后伸过来一个东西，黑乎乎的，把他吓了一跳。他定睛一看，是一只瓷碗。
“帮帮忙吧，我一天都没吃东西了。”一位老太太佝偻着身子站在晚风中，眼里满是无助。
志心心想我这么落魄的时候又有谁来帮我？一股无名火蹿了上来，他对着老太太大声的吼道：“滚，给我滚得远远的！”
老太太手一抖，瓷碗滑了出去。“嘭”的一声，瓷碗摔得粉碎。之后她转身就跑。
志心追了出去，一边追一边喊道“站住”。
可是老太太跑得更快了，那气势简直就像是百米运动员。志心追出老远终于追上了她。
老太太说：“你要干什么？”浑身都在发抖！
志心紧紧握住了老太太干瘪的手，然后把仅有的几个硬币塞到了她手里，说：“婆婆，你别害怕，我不是坏人，我和你一样，也是穷人。刚才把你吓坏了吧？真是很对不起。”
他满脸歉意的笑了笑，说：“婆婆，我只有这么多了。”
那一刻，老太太的眼里噙满了泪水。她说：“我跑了一天，一分钱都没要到，你说好人咋就这么少呢？”说着便哭了起来。
志心在银行门口整整坐了一夜。终于，银行开门营业了，志心打起精神走了进去。
据银行的工作人员介绍，银行的确提供学生方面的贷款，超前消费，分期还款。不过仅限于到指定地点购买游戏机、手机、电脑等产品。
由于银行不提供现金，志心只好放弃了这项贷款。
摔跟头摔多了，他养成了一种习惯：在做一件事之前，他总要把最好的结局和最坏的结果都考虑一遍。所以对于他来说，没有大喜，也没有大悲。
由于深知求助之艰难，志心人家挨饿的往学校走去。经过一个上午的跋涉，正午时分志心终于回到了学校。到了宿舍，他喝了杯开水，只好便躺到了床上。片刻功夫就进入了梦乡。
“志心，志心！”
迷迷糊糊中他感觉有人在叫他。他睁开了眼，是殷华平。
殷华平说：“辅导员找你呢，你去一下系办公室吧。”
“辅导员？”
志心差点从床上摔了下来。将近一年了，他连辅导员是谁都不知道，怎么突然间辅导员来找他了？
那一年，在武汉，辅导员也找他谈过一次，告诉他学校让他退学的决定。 。。
一 补助金
胡子拉茬的志心跛着双拖鞋一路小跑着奔向了系办公室。此时他最想知道的是辅导员找他到底有什么目的，是叫他悬崖勒马还是让他退学？到了办公室，他推开门就往里闯！
“站住！”一位老师大声喝道。
“我……我找辅导员。”志心一只脚在门内，一只脚在门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那老师的神情很是不悦。他说：“回去把胡子刮了，换双鞋子再来。还有，进来的时候一定要记得敲门。”
志心喏喏而退。他回了宿舍，刮了胡子，换了双运动鞋，之后来到了系办公室门口，举手叩门。
“进来！”
那声音很温和，不像刚才那老师。于是他轻轻推开了门，迈着小碎步走了进去。此时屋里又多了一位老师，他态度和蔼的站起来招呼志心：“你就是志心吧，坐，坐，坐。”
志心心想这就是辅导员吧。这下可完了，人家态度这么好……
那老师说：“志心。事情是这样的，系里有三个贫困生补助名额，考虑到你的情况，系里已经把你定为了补助对象。”
“我？”志心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辅导员说：“你赶紧写一份申请。由于系里贫困生比较多，而我们只能照顾极个别人，所以这件事请你不要告诉任何人。”
刚才叫志心换鞋子那老师说话了：“补助金必须发给品学兼优的学生，志心符合这个条件吗？”
志心的脸“唰”一声就红了。他心想他逃课都逃了快一个星期了，还品学兼优？
辅导员说：“书记，志心是个全面发展的学生，上学期他考了全系第二名呢。我觉得他完全符合这个条件。”
“哦。”书记皱了皱眉头，说：“志心，见了老师要有礼貌，知道吗？”
志心点了点头。他心想这次收获还挺大的，辅导员、书记都认识了。
辅导员说：“你赶紧回去写一份申请，写好了马上送过来。我在这里等你。”
可是志心站着没动。
辅导员问道：“还有什么困难需要系里为你解决吗？”
志心说：“不是，我觉得……我想我拿了补助金心里会很不安的。”
书记说：“志心，人都有需要帮助的时候。拿补助金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快去写申请吧，写好了我给你签字。”
“书记，我……”他原本想说他根本就没有资格拿补助金的，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志心写了份申请交了上去，系里给了他六百块补助。其他两名学生一人三百。
志心的心里既感激又愧疚。他安慰自己道：“这是我不该拿的钱，就当是借用一下吧，以后一定加倍偿还。”
拿了助学金，志心准备还债了。先还谁的呢？他陷入了沉思。
最近他仿效乐坛搞了个十大恐惧人物排行榜，排第一的是吴甜甜，其余的都是他的债主。这段时间胖子老是到老乡那里蹭饭吃，他想胖子肯定对他恨之入骨，所以他毫不犹豫的把胖子放在了排行榜老二的位置。
他觉得，这个排行榜是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就比如，现在还债，他可以依据这个排行榜来进行，而不用费力劳神。
他在第一时间找到胖子。当他红着脸把钞票递给胖子时，胖子却一把推开了。他说：“我现在不缺钱花，你下个学期还我好了。”
两个人推来推去，谁都不肯让步，最后胖子翻脸了。
胖子说：“志心，你要这样我就不认你这个朋友了。”
见此情景，志心只好作罢。依据排行榜，志心又去找了老三、老四，但是他们的态度与胖子惊人的一致。转了一圈，补助金还原封不动的放在他的口袋。
志心最大的债主是殷华平。但是殷华平是上不了榜的。不过现在他也顾不得上榜不上榜了，欠了别人的心里总是不大舒畅。他决定把殷华平那份债还了。
殷华平说：“志心，你欠揍吧？你也不看看你什么鸟样，面黄肌瘦的，你就不能把伙食搞好一点？我看你还是养足精神准备期末考试吧。”
他宁愿委屈自己也不愿委屈志心。
志心只好把钱存入了银行。握着那个红色的存折，他不由百感交集：真想不到这个时候他还会有存款。
债务不再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自然而然，由债务垒成的坟墓也荡然无存。
二 鞭长莫及
志心已经从债务这座坟墓中爬出来了，但是外面还有一座更大的、更坚固的坟墓——他对吴甜甜的恨。这座坟墓把他囚禁在一个狭小的世界，他看不见阳光，呼吸不到新鲜的空气，他几乎要疯掉了。
他心想这坟墓也该有一扇门的。要逃出去，必须把门打开；要把门打开，必须先把锁打开。毫无疑问，那把锁就是他的心。钥匙呢？就是吴甜甜。
为了避免再一次被退学，他决定向吴甜甜妥协。
拨电话的时候，他的手在不停的发抖。大概是第五次吧，卡号和密码都输对了。于是他拨通了吴甜甜的电话。
吴甜甜说：“你不是要杀我吗？怎么还不动手？”
志心说：“今天我想和你谈个正事。”他的语气温和、平静、诚恳。
她说：“说吧，我听着。”直觉告诉她，他今天打电话来的目的不是为了恐吓。
志心说：“我们可不可以不要像仇人那样？”可怜巴巴的就像那一次要她请夜宵。那一次，他需要的仅仅是一碗炒面，而这一次，他需要的是融化冰雪的热量，她还会如此的慷慨吗？
吴甜甜说：“我也不想再这样下去了。说吧，你要我怎么做？”
志心说：“见了我笑一笑。”
吴甜甜说：“就这一点？”她觉得这样的要求太简单了。
志心说：“最好，你经常打电话问我有没有逃课。”
吴甜甜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说：“你逃课也要我管？”
志心说：“当然啦，我只听你一个人的。你不知道，我逃课都逃了一个学期了。”在她面前，他总是那么的真实，毫不掩饰。
电话那头突然间没了声音。沉吟了片刻，吴甜甜终于答应了他的要求。
吴甜甜和志心化干戈为玉帛，殷华平他们也和吴甜甜的室友握手言和，一时之间，阴云散尽，万里晴空。
当志心精神抖擞的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喧闹的教室突然间变得鸦鹊无声。同学们都看怪物似的看着他，没有人欢呼，更没有人上前与他拥抱。
距他最近的来自黑龙江大庆的陈式轻声的问道：“你，来上课了？”
志心说：“是啊，我来上课。”那神情，就像是凯旋归来的将军。
陈式说：“你，打算上几天？”目光中充满了怀疑。
志心说：“你这不是废话吗？当然会一直坚持下去。”
陈式说：“那就好。还有三周就是期末考试了。现在回来正好。”之后便不再问什么。
正如陈式和大多数学人意料的那样，志心只上了两天课又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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