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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见象牙塔-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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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岁半大的小女孩当即被吓得哭了起来。三岁的姐姐赶忙劝道：“别哭，姐姐在这里呢。”于是拉着她走了出去。
志心端起了碗。一滴泪滴落到了碗里。
二 昂贵的快乐
第二天，志心登上了返程的班车。一路上，他都在感叹着人世的沧桑。
舅舅的愚昧，造就了表哥今日的艰难。但是表哥呢，一副不生男孩誓不罢休的架势，比舅舅还要愚昧！表哥的孩子呢，难道注定要延续父辈的命运？
他不敢再想下去了。他可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风吟借给他的钱已经所剩无几了，距离高考还有三个月时间，该怎么办呢？他不由着急起来。
他的一意孤行，伤透了家人的心。所以他们对他不闻不问，任由他自生自灭。已经到了众叛亲离的境地，要得到一些帮助又是谈何容易的事情？
高考报名的日期一天天的临近了，苦闷和压抑鬼魅般的缠绕着他，挥之不去。夜深了，志心独自一人徘徊在清冷的街头。
五年前和他一起逛街的那些同学，几乎都在困境中挣扎。水牛已经大学毕业，分到鸟不拉屎的红峰小学；田德佳即将大学毕业，前途依然扑朔迷离；马虎进了监狱；而他自己的处境，恐怕比坐牢还要难熬。总之是一个令人舒畅的消息都没有。
街上没有一个行人。偶尔能见到拾荒者的身影，让他心里的凄凉又增添了几分。
和五年前相比，街上已不再是处处门窗紧闭。几乎每走几百米，都能看见一家敞开的店门。那是网吧，通宵都在营业。由于无处消遣，志心便生平第一次去了那里。
老板是一位只有二十来岁的年青人。他很耐心的教志心玩一种叫“三国群英传”的游戏。游戏很简单，一会功夫志心就学会了。
连年征战，攻城拔寨，势如破竹，所有的苦恼和烦闷都跑到了九霄云外。玩了一夜，志心才恋恋不舍的离开了这里。
此后的日子，志心常常都会来到网吧。这和陷入苦恋那段日子有些类似，那时候，他是用篮球来麻醉自己。而现在，他是以一种自暴自弃的方式来向命运妥协。
在那个虚幻的世界里面，他可以忘记烦扰和耻辱，可以避开歧视和白眼。那是一个天然的避风港，那里的一切都像童话般的美好。在这个世上，那是仅有的一片可以给他快乐的净土。
然而，这种快乐是及其昂贵的，甚至比痛苦更加让人难于承受。开始的时候，他还可以在补习的同学中筹得一点资金。但他们都只能是短期债主，而他这种拆东墙补西墙的方式很快就被人所看穿，所以他只好欠费上网。
网吧的老板大部分都很豁达。所以每一次他都能全身而退。
时间老人不会因为某一个人的沉沦而停止前行的脚步。高考报名开始了，身处绝境的志心，去了张老师家里。张老师曾经教过他美术，一直都对他疼爱有加。去年去武汉退档案，志心就是跟他借的路费。
一听说借钱，张老师面露难色。他说：“我刚刚买了房子，手上很紧。但是考虑到这是高考报名，我可以跟别人转借一下。但是你必须尽快还我。”
志心说：“我向您保证，两个星期之内我一定还您。”
张老师说：“那好吧，你明天下午来拿吧。”
在张老师的帮助下，志心交了报名费。为了兑现诺言，他又筹了点路费，之后便登上了开往深圳的大巴。。 最好的txt下载网
三 仇恨的种子
大巴到达深圳时已是深夜。在距离海关还有200多米的地方，车子停了下来。司机说：“没有边防证的给我躲到下面去。”
司机下了车，拉开了车底储物箱的门，志心把腰一弯便钻了进去。只听见“当”的一声响，门关上了，所有的亮光刹那间都熄灭了。志心索性闭上了眼睛。里面的空气极其的沉闷，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感觉到即将要窒息的时候，门终于开了。他赶忙爬了出来。这时候，他浑身都湿透了，而他的脸色也憋成了猪肝色。
见此情景，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一种被羞辱的感觉涌了上来。志心说：“大家都是出来卖血的，有什么好笑的呢？”
这句话可谓是触到了大家的痛处。笑声立即停了，一片死寂。
汽车到站了。在车上待了一夜，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志心下了车，然后往风吟的住处赶去。到达那里的时候，他抬眼看了一下前面的塔钟——6：45。
风吟大概还在做美梦吧。在一辆轿车跟前，志心停住了。他对着观后镜理了理零乱的头发，之后便钻进了电梯。
507，就是这个房间。上次来的时候，他用指甲在门上划了个“V”，英语“Victory”的缩写。他对着门看了看，那个“V”字还清晰可见。
一定不会错了，于是他按了门铃。
片刻之后，门开了，一位只穿着条西装短裤的瘦高个探出了半个身子。
“请问你找谁？”瘦高个问道。
志心说：“我是来找罗风吟的。”
瘦高个说：“他搬走了，到分公司上班去了。你先进来坐坐吧，我给他打个电话。”把志心让进了屋里，然后拉开冰箱拿了瓶牛奶给志心，之后便拿出手机拨打风吟的电话。
不巧的是，风吟的手机关机了。
瘦高个说：“要不这样吧，你在这里看电视，等我下班之后把你送过去。”
志心等不及。他说：“我怎么好意思麻烦你呢？你把他的地址给我，我自己去找。”
于是瘦高个便把风吟的地址、手机号码、乘车路线详细写在了一张纸上。志心向他道了谢，下了楼，坐上了公交车。一连换了四趟车，终于到了目的地。
那时候时间还早，风吟还未下班。等人的日子极其的难熬，于是志心便在四周闲逛起来。不知不觉间便到了一个台球室。这时一位矮子迎了上来，他说：“我们来打几局，谁输了输付台费，如何？”
志心是个台球高手。他正嫌时间没处打发呢，于是他二话不说操起了杆子。俗话说，善者不来，来者不善。矮子也是个台球高手，双方打得难解难分。一连打了十九局，志心以十比九领先。志心心想这矮子还挺难对付的，于是他寻思着要走。
主意已定，他放下了球杆，说：“我还有事呢，我们下次再玩吧。”
矮子死活都不让他走，他拉住志心，说道：“再玩三局嘛。”
志心说：“不行，我真的还有重要的事情。”他一把把矮子推开了。
矮子的脸色“唰”一声黑了下来。他说：“你动手动脚的想干什么？”然后握紧双拳逼了上来。旁边的几个人也满脸杀气的围了上来。
志心满脸惊恐的看着着他们在步步逼近。
就在此时，有人拍了他的肩膀。他不禁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原来是风吟。风吟说：“这几位朋友，我弟兄有什么对不住你们的地方吗？”
矮子的脸上立即换上了笑容。他说：“哪有的事情？这位小兄弟的台球打得很棒，我们只是想跟他再切磋几局，并没有别的意思。”
旁边几个人说：“是呀，他要是没有时间，我们也不会勉强他。”说完便退了下去。
两人离开了台球室，往风吟的住处走去。风吟说：“你不是回去念书了吗？怎么又跑这里来了？”
志心说：“这几天有点闷，所以过来玩玩。”
风吟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玩？这样吧，明天一早你就回去，等你考上大学你再过来玩。”
风吟说，他报名参加了今年的研究生考试，所以他一边上班一边复习，时间非常紧张。
晚上，把志心安顿下来之后，风吟就只顾着自己看书。一直到凌晨一点，还没有一点睡意。志心几次都想跟他提借钱的事，见此情景也只好作罢。
凌晨两点，风吟还在看书。志心只好先睡了。醒来的时候风吟已经不见了。桌上留着一张字条，字条下压着两百块钱。志心拿起一看，上面这样写道：
“志心，赶紧回去复习吧。这是给你的路费。”
怀着复杂的心情，志心踏上了回家的旅程。到了县城，想到债主很快就会蜂拥而至，于是他一头扎进了路边的网吧。一连玩了三天四夜，他才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结帐。
老板说：“110块。”
风吟给他那200元路费正好只剩了100。志心说：“能不能优惠点？一百块行吧？”
老板皱了皱眉头，说：“已经照顾你很多了，不能再少了。”
志心说：“我只有一百，那十块钱先欠着，明天我一定送过来。”
老板说：“不行，这里不允许欠帐的。你打个电话叫人送过来，否则我是不会让你走的。”
无论志心如何解释，老板就是不让他走。无奈之下，志心只好给物理老师打了个电话。一会功夫，物理老师赶了过来，垫了那十元钱，他才得以脱身。
志心觉得这是个莫大的耻辱。仇恨的种子冒了出来，他不由回头望了一眼。“心心网吧。”他一连念了三遍，并把它牢牢记在了心里。
四 千钧一发
债主们纷至沓来。张老师一连催了三次。志心说，他去深圳借钱了，钱很快就汇过来。在这个谎言的掩护下，终于迎来了高考。
只剩下最后一门功课了，过了明天就可以全身而退了，他不由长舒了口气。他坐到了书桌前，准备作最后一搏。
“咚！咚！咚！”门外响起了有节奏的敲门声。
这段时间，每一声敲门声都让他心惊肉跳。可他丝毫都不敢怠慢，赶忙走过去开了门。
站在门口的是张老师。
张老师笑眯眯的说：“明天考完试你就可以回家了。是吗？”
志心觉得浑身都凉透了。他“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张老师说：“你不是说去过深圳了吗？我问过你房东，他说根本就没这回事。志心，你也不是三岁小孩了，你应该懂得做人要诚实，要勇于承担责任。这样吧，老师先暂时替你保管行礼箱，等你尽到责任后，老师再把箱子还你。”
志心只好把行礼箱腾了出来。然后，张老师拎着箱子走了。
第二天，志心强打精神去了考场。考试还未结束，他提前交卷了。
他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他急急忙忙赶回宿舍的时候，张老师已经端端正正的坐在了里面！
张老师用手指有节奏的敲打着桌子，仿佛在演奏一首音乐。他说：“志心，你给老师打个欠条吧。”
志心慌不迭的写了张欠条，然后恭恭敬敬的递给了张老师。但他没有接，他的手指还在敲击着桌子，但节奏已经快了很多。
志心感觉有千万只冰雹在向他砸过来。
张老师说：“你就不能想想办法吗？”
志心说：“老师，真的没有任何办法了。”
张老师收起了借条，说：“你是不是骗的人太多了，再也没有人相信你了？你知道吗，为了帮你，老师已经失信他人了。”
一阵疼痛袭来，张老师不禁捂住了胸口。
志心说：“原谅我吧，老师。”
张老师说：“不可能了。”强忍疼痛站了起来，然后迈着沉重的步子走了。
在收拾行礼的时候，志心才发觉家里已经很久没有来过问他的事情了。自己伤害了同学、朋友和老师，而伤害最深的，还是对他寄予厚望的父母亲啊。
一个好好的家庭，就这样被他折腾得徒有四壁了。他不由感觉到了一丝绝望。
夜幕降临了，一个罪恶的念头闪了过来，他出了宿舍，快步望外走去。心心网吧就在前面了，他猫下腰，捡了两个拳头般大小的石块，放进了衣袋。
“先过把瘾，然后把狗老板的电脑砸了。让警察来抓我吧，反正都没什么指望了。坐牢、杀头又算得了什么？”
带着一丝狰狞的笑容，志心进了网吧。
三天四夜了，带来的饼干和矿泉水已经消耗殆尽了。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石块，稳稳的还在。他抬眼看了看四周，所有人都在专心致志的玩游戏。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
该动手了，他摸了摸长长的胡子，摘下了耳塞。带着诡秘的笑容，他的手握紧了兜里的石块……
五 回家
“滚开！滚开！”门外响起了老板的吼声。网吧的人全都跑出去看热闹了。突然之间，里面就只剩下志心一个人。
志心心想肯定是要饭的来了，老板不但不给钱还要赶他走。平日里，志心恨透了这种欺负弱者的行为，所以他对老板的恨意又增添了几分。他决定多砸几台电脑，以此来发泄心中的仇恨。于是他赶忙摸出了石块。
“不要拦我，你让我进去！”一个声音传了过来。那声音怎么那么熟悉呀，好像是母亲！
“志心！志心！妈在这里，听见了答应一声呀！”
志心把石块一丢，然后赶忙跑了出去。他说：“妈，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看见他来了，母亲的脸上绽开了笑容，她说：“孩子，妈终于找到你了！”
看热闹的人散去了一大半。
母亲说：“志心，你是不是认为家里不管你了，所以跑这里来了？你是妈的儿子，妈怎会不管你呢？前段时间你嫂子生孩子，花了不少钱，还罚了款。妈实在没有办法呀。这不，你哥刚寄钱回来，妈就过来看你了。”
母亲去柜台结帐了。志心站在门口等。大约过了十分钟，还不见母亲出来。于是他走进去看个究竟。
母亲正在跟老板谈价钱。她说：“老板，我知道你是好人，再照顾两块钱吧。”
老板说：“不能再少了，再少电费都不够了。”
母亲说：“那就少一块钱吧，少一块总行了吧？”
老板叹了口气，说：“那好吧。真难为你了，你这儿子，真是一点志气都没有啊。”
这句话好像是故意说给志心听的。“唰”的一声，所有的血液都涌到了大脑，志心冲上去想给他一个耳光。母亲拦住了他。
母亲说：“老板，你说这话可不对呀。我儿子是有志气的。都是我们做父母的没有尽到责任。”说着便从布袋里拿出一堆零钱，一连数了三遍。
结完帐，母亲带他吃了碗炒面，然后回到了住处。志心实在太困了，他往床上一躺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母亲正靠着床沿打瞌睡。所有的物品都收拾好了，只剩下那床竹席。看看天色还早，于是志心叫醒了母亲。
志心说：“妈，我们回家去吧。”
母亲说：“房租和水电费都交了，你在别处还欠了钱吗？”
志心说：“没有了。”其实县城到处都是他的债主，说出来只怕母亲会更加伤心。
“那我们走吧。”母亲用一根塑料带绑好了竹席，之后他们搬起行礼往外走去。 。。
六 一道死结
七月的骄阳吐着火舌，烤得知了都躲在树荫里声嘶力竭的呻吟。但是农民都很喜欢这样的天气。他们最害怕的就是下雨，因为收回的稻子如果不及时晒干，几天之后就会发霉，就会长出新芽，稻子也就彻底报废了。所以他们是不吝惜汗水的。天气越热，他们的干劲就越高。
太阳下，志心戴着个草帽，穿着条西装短裤在割稻子。稻田里虫子很多，叮得他浑身发痒，他时不时都要抓上一把。他黝黑的皮肤上，处处都是红色的抓痕。
母亲见了十分心疼。她说：“你回去晒稻子吧，换你爸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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