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象牙塔-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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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你！”欧阳菲菲递给水牛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三封来信。

　　水牛不禁有些失落。这段日子，来信是越来越少了。装信的容器，先是从麻袋换成了书包，如今又换成了塑料袋。传达室给物理系一班配备的特大号信箱早已撤销，欧阳菲菲的腿还没跑粗，她还是那么的婀娜多姿。

　　“你是不是嫌信太少了？”欧阳菲菲似乎看穿了水牛的心思。

　　“没有的事情。”水牛慌忙避开了欧阳菲菲的眼神。

　　“我终于熬到头了。”欧阳菲菲如释重负的舒了口气，“我帮你送了那么多信，请我吃根冰淇淋总不算太过分吧？”

　　水牛没有做声。他心想牛哥我买邮票都成大问题了，我哪里还有资本请你吃冰淇淋？

　　欧阳菲菲不乐意了。她说：“据说名人的日程表都安排得紧巴巴的，我也不好意思给你添乱了。万一把你弄咽气了，我只怕会惹得千夫所指，万人唾骂。”说完转身就走。

　　水牛气得差点要吐白沫了。他把牙一咬，说道：“今晚七点，才子餐厅见！”

　　欧阳菲菲乐了。她说：“哎呀，大名人请我吃饭，还真是我的荣幸呢，看来不去还不行呢。”

　　晚上七点，才子餐馆，两人聚到了一起。

　　“马虎犯了盗窃罪，被判了四年。你知道这件事吗？”水牛说道。

　　她的脸上露出了惊异的表情。然而，转瞬之间她又笑了。“不可能的事情，你一定是骗我的。”

　　水牛说：“我说的是真的。你要知道，世界上没有不可能的事情。”

　　“是吗？照你这样说，平行线也可以相交？”欧阳菲菲的脸上露出了不屑的表情。

　　“你是在讽刺我写了那篇文章？”水牛说：“你知道单相思的滋味有多苦吗？除了找个理由劝自己放弃，难道我还有别的选择？”

　　由于激动，水牛的脸红到了脖子根。

　　“其实，我比你更痛苦。因为我是女生，有些话是不方便说的。”欧阳菲菲说道。

　　“我知道你喜欢志心。可是你想过没有，难道志心会不知道你喜欢他？像他这样聪明的人，你心里想什么是瞒不过他的。”

　　“我也曾劝自己放弃，可是我做不到。”

　　“既然我可以放弃你，你为什么不可以放弃他？你和他之间是不可能的。如果说，我和你是相距一微米的一组平行线，那么，你和他则是相距千里万里一组平行线。再这样纠缠下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有一件事情我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你一点机会都不给我？”

　　“我从未说过你没有机会呀，是你自己这样想的。”欧阳菲菲低下了头。

　　那一刻水牛高兴得想去跳舞。是啊，这个世界还有什么不可能的事情呢？就连平行线都可以相交到一起！

　　水牛和欧阳菲菲相恋了。他们的爱情轰动了整个学校。大家都说那是“平行线定律”。

六　　一个老兵
当水牛和欧阳菲菲手牵手的漫步在校园大道上时，再也没有人说那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他们说，那是才子配佳人！

　　人们总喜欢用“般配”这个庸俗的词语来评判爱情和婚姻。因为不般配，平民百姓不敢入豪门；因为不般配，凡夫俗子与美丽公主只能在童话中约会。

　　其实爱情只是两个人的事情，却偏有太多的人喜欢插上一腿。最终的结果，就是把人类的爱情史书写成了一部悲剧史。

　　其实欧阳菲菲早就对水牛产生了好感。因为他是最懂得珍惜她的人，因为和他在一起很快乐。但如果水牛不是瞎猫碰上了死老鼠般的成为了“才子”，那么，她是绝对不可能接受他的。女孩都是有点虚荣心的，“不般配”的帽子实在过于沉重，她可不愿意让一种原本很美好的东西演变成一种负担。

　　但是水牛哪里知道这些，他沉浸在甜蜜的爱情之中。

　　在一个傍晚，当他们在花坛边散步的时候，田德佳走了过来。他西装革履，气度不凡。“你们好啊。”田德佳和他们打起了招呼。

　　欧阳菲菲的眼里满是惊讶。等田德佳走远了，这才小声对水牛说道：“田德佳变化好大呀。”

　　“还不是因为拾到了一笔钱。你还记不记得贴在西大门的那张寻物启事？”水牛说道。

　　“一位姓张的先生丢了一个提包，里面有两万五千块现金，是一笔救命钱。这样的钱田德佳也敢要？”　欧阳菲菲的声音越来越大，引得旁边的人都往这边看。

　　“你小声点好不好？我答应过田德佳不告诉任何人的，所以你一定要替我保密。”水牛小声说道。

　　“那可是人家救命的钱哪。他怎么能心安理得的占有呢，他还配做一名大学生吗？将来他怎么去为人师表？”

　　欧阳菲菲觉得这种行为跟拿着刀子杀人在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所以无论水牛怎么劝说，欧阳菲菲最终还是义愤填膺的报警了。

　　法院责令田德佳限期返还资金。学校还给了个记过处分。

　　命运的转变往往都是眨眼间的事情。一夜之间，田德佳又不得不面对熟悉的烧饼摊，不得不穿梭在学校和孩子之间。

　　人们看他的眼神，也变得意味深长起来。突然之间，所有人都不再与他交往。在一堂专业课上，田德佳坐到了教室中间的一个位置上。而他周围的人，都先后换了地方。田德佳周围的座位空荡荡的居然没有一个人！

　　这种被孤立的感觉，就好像是站在冰山上面，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寒意。

　　老师正在讲台上讲得唾沫乱飞。“什么叫为人师表？为人师表就是要以身作则。例如，你教育学生不要随地吐痰，首先你自己不能有这个习惯。再举个例子，田德佳同学请起立。”

　　田德佳机械的站了起来。

　　老师说：“田德佳同学，请你谈谈将来你如何来教育你的学生要拾金不昧？”

　　教室里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田德佳一言不发的把头深深埋在了胸前。

　　“田德佳，老师并没有歧视你的意思。我想，换了别的同学，百分之九十九也会像你那样选择的。”老师威严的目光在每个人的脸上扫视了一遍，笑声立即消失了，一片寂静。顿了顿，老师接着说道：“同学们，请你们牢记：你们必须严格要求自己。否则，将来你们站到讲台上的时候，就难免会底气不足甚至无地自容。做一名好老师不容易，为人师表更不容易。”

　　下课的铃声终于响了，就像是经历了漫长的一个世纪。等教室里的人都*了，田德佳才拣了条偏僻的小路七绕八绕的回到了宿舍。

　　电话响了。田德佳拿起了话筒。

　　“找一下田德佳。”一个陌生的声音。

　　“请问你是哪位，你找他有什么事？”田德佳所有的神经都绷紧了。

　　“我姓张。我想跟他谈谈。”对方说道。

　　电话无声的滑落了。半饷，田德佳把话筒拾了起来。“对不起，今晚他出去了，明天晚上你再给他打吧……”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田德佳出现在了校门口。然后漫无目的的往前走去。太阳升起来了，田德佳选择了背着阳光走。影子在慢慢变短，而后又在慢慢变长。晚霞染红了天边的时候，他已经远离了城市，到了一个荒凉的原野。于是他肆无忌惮的躺到了柔软的草地上面。

　　“任何人都找不到我了。”他把眼睛一闭，一会就进入了梦乡。醒来的时候，只见一片朦胧的月光，耳边是熟悉的虫子的叫声。他感觉很像在家中，于是他又甜甜的睡着了。

　　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见白茫茫一片。这让他愈发感觉未来是如此的茫然。他摸了摸头发，湿漉漉的全是雾水。太阳升起来了。迷雾散去，世界一下明亮起来。

　　田德佳终于下定决心站了起来，然后迎着阳光往回走去。

　　田德佳回到宿舍的时候，室友们都上课去了，里面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在他的桌上，放着一封信。田德佳拆开一看，上面这样写道：

　　孩子：

　　我和你们班主任见过面了。他说你家境贫寒，但你是个有志气的孩子。他还说，现在的你正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我希望你能抛开一切勇敢去面对。人的一生很漫长，千万不要因为一个小小的错误就丧失了信心。精神上的压力要靠你自己缓解，经济上的压力我会替你分担。我已经在你班主任那里留下了一笔生活费，他会替我转交的。

　　我是一名退伍军人，我希望你像军人一样，有着坚强的信念，钢铁般的意志。毕业后满腔热情的投入的建设大潮中去。

　　署名是“一个老兵”。

　　那一刻田德佳的眼睛湿润了。多好的一个人啊，张先生非但没有责骂他，还不遗余力的来帮助他。或许，这就是军人的胸怀吧。

一　　恋爱的感觉
夕阳下，微风拂来，海面上一片波光粼粼。戴着墨镜，穿着一身休闲装的金梦凭海远眺，欣赏着这动人的美景。

　　他的心情是激动的，因为今天他收到志心的来信了。志心讲述了那段与病魔鏖战的日子。信中写道：“敬爱的老师，最忘不了的是你那充满信任的眼神。它给了我无限的勇气和力量，它就像一盏明灯，照亮了我前行的方向。谢谢你，敬爱的老师。”

　　虽然，他离开讲台已经一年多了，但是他的心还没有离开讲台。他常常会梦见讲台，梦见讲台下一张张纯真的脸。他没有想到，那些在他看来显得微不足道的东西，比如一个眼神，他的学生竟然会永远铭记在心！

　　这是一种莫大的荣耀。这让他觉得付出再多也是值得的。

　　他离开讲台，是因为教师的处境实在过于艰难。事实上，他很喜欢这个职业。和他一样喜欢这个职业，却不得不离开的人，又何止千千万万？

　　涨潮了，金梦踩着柔软的沙子往回走去。

　　不久后，他收到了志心的第二封来信。这一次，字里行间都透着淡淡的忧伤。心中问道：“老师，恋爱是什么感觉？”　

　　恋爱是什么感觉？

　　他不知道。从懂事的时候起，他就机器人似的忙着，眨眼间，已过了谈婚论嫁的年龄。

　　也曾有过骚动不安的夜晚，也曾有过擦肩而过的经历。但是一坐到书桌前，他的心情又归复了平静。

　　还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做，那个问题，以后，以后再说吧。他就那样任凭岁月的河流绕过了爱情的港湾。

　　志心恋爱了吗？他不知道，因为信中没有说。他只知道，那些曾与他朝夕相处的毛头小子，正在慢慢的长大、成熟。

　　他不由想起了手执教鞭的日子。那段日子是多么值得留恋啊，那些孩子们，信任他，尊敬他，爱戴他。他已经离开讲台了，而他们，还是像从前那样对待他。

二　　走上别人设计的路线
如果说，金梦考研是为了改变糟糕的境况，那么，他选择环境专业，则是出于一种责任感和使命感。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的经济步入了高速发展。但是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就比如，高科技给人们带来了无限的便利，同时也引发了一系列问题。汽车的性能在不断改进，惨死在车轮下的冤魂却与日俱增；医学发展了几千年，人类在对许多疾病束手无策的同时，新的疑难杂症又在不断出现。

　　人类面临的挑战永无止境。

　　经济高速发展的背后是生存环境的急剧恶化。利用短暂的假期，金梦到长江流域进行了实地考察。现状令人触目惊心：滚滚的浓烟在蓝天高高飘扬，未经过任何处理的废液在肆无忌惮的排放，两岸的植被被肆意砍伐、破坏，处处是裸露的黄土，处处是滚滚的沙尘。

　　青山不再，绿水无踪。如果爆发罕见的洪灾，后果将不堪设想。

　　与金梦同行的另有四位志同道合的朋友，三男一女。唯一的女性名叫钟淑芬，与金梦师从同一个导师。她面容清秀，身材窈窕，可是她生性好斗，酷爱争论。在一些学术会议上，她甚至公开质疑专家。倘若是她占理的话，不把对方逼得无路可退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久而久之，大家送给她一个绰号，叫“蟋蟀”。

　　“蟋蟀”所到之处，狼烟四起，激战不断。为了躲避战争，所有人都选择了逃避，留下来的，唯有金梦。

　　不过金梦与她在一起是没有战争的。如果说，淑芬是一个火药桶，那么，金梦就是温吞水。按照五行相生相克的原理，水能克火。两人在一起，不但没有争吵，还相处得十分融洽！

　　这样一来，金梦就成为了淑芬唯一的朋友。于是他责无旁贷的承担起了她所有的忧愁、埋怨、挑剔和刻薄。她是一个简单至极的女孩，坦诚，率真，没有城府，缺乏戒心。透过她那张脸，就足于看见她的内心深处。她的想法往往是超现实的、荒诞不经的。就比如，酷热的夏天，她常常会想，为什么不造一个很大的、全深圳的人都可以享用的空调？

　　金梦觉得她很像一个童心未泯的小女孩。

　　淑芬的体内缺乏女性所特有的细腻和温柔，或许是因为失去了母爱的浇灌。在她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去世了，直到今天父亲都没有再娶。

　　淑芬的父亲名叫钟涛，是一名机械工程师。他千辛万苦的把女儿养大成人，到如今，还有一桩未了的心愿，那就是女儿的情感归宿。

　　学历高的人，研究书本往往势如破竹，但他们往往因此而忽略了自己的情感。或者说，在情感方面，他们往往是弱智的。

　　钟涛盼望着为女儿保驾护航的人能够早一些出现。但这又是谈何容易的事情？从幼儿园到大学毕业，女儿连一般的朋友都没处到一个，缘分又从何而来？

　　金梦的出现让他看见了希望的曙光。

　　生平第一次，女儿依偎在他的胸前，以一种赞赏的口吻，喋喋不休的讲述着一个大男孩的方方面面。

　　机会就在眼前，为何不助她一臂之力呢？

　　钟涛说，为何不邀请他到我们家来做客呢？淑芬照办了。金梦又怎会知道，这里面竟然隐藏着一位父亲的良苦用心。他不假思索的答应了。

　　金梦长得高大而又帅气。他温文尔雅，彬彬有礼。从看见他的那一刻起，钟涛就喜欢上了他。

　　然而，金梦却是如此的局促不安。背靠着舒适的沙发，手握着精雕细琢的茶杯，头顶是一个叫不上名来的大吊灯。淑芬家的富丽堂皇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金梦出生贫寒，而且他的亲戚朋友也都是穷人，所以这样的场面他还是第一次遇见。半个小时不到，他便站起来告辞。

　　钟涛说：“淑芬常常夸你聪明勤奋，志向远大，我老头子很想跟你交流交流呢。”

　　在钟涛的一再挽留下，金梦勉强坐了下来。这一留，也就开启了一段爱情。

　　这原本是钟涛精心策划的结果。在不经意间，人就走上了别人设计的路线。

三　鱼和饵·
此后的日子，生活没有发生任何改变。他们依然一起做课题，一起查资料，有时候还吃同一个盒饭。他们为同一个梦想而奋斗着，前面的路崎岖而又漫长，有了彼此的陪伴，他们的脚步坚定而又执著。

　　他常常都会到她家做客。在一个春天的午后，他和她在院子里栽下了一株桂花树。

　　在她的精心呵护下，桂花树长得很快。树干抽出了新芽，之后又长成了绿叶。这时候，她的心也有了些许的变化。她想，待到桂香飘满庭院、秋风撒满人间、圆月高挂空中的时候，和他在一起是怎样一种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