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象牙塔-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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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德佳对弟弟一直都抱有很高的期望，他不愿意眼睁睁的看着弟弟离开心爱的校园。于是他向水牛借了五百块钱寄回了家。

　　上个星期田德佳找了一份家教，辅导对象是一名初一的小女孩，一共辅导四门功课，每星期辅导15个小时，每小时收费六块钱，约定的辅导期为两个月。孩子的母亲姓徐，是一位很温和的女士。

　　跟水牛借钱的时候，田德佳就思量着用这笔工资还他。

　　这天晚上田德佳来到了徐女士家里，整好是第七堂课。两小时的课程很快结束了，田德佳收起了讲义。这时候徐女士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汤圆。

　　“田老师辛苦了，吃个点心吧。”徐女士说道。

　　那一刻田德佳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这是他做的第四个家教。前面三位学生的家长根本就瞧不起他。其中有一位家长，甚至不让他上卫生间。今天这样的礼仪，真是做梦都想不到的。

　　田德佳吃完一碗，徐女士又给他乘了一碗。就这样，他一连吃了四碗——平时他都处于半饥饿状态，所以他的胃口总是特别的好。更何况，汤圆的味道不知要赛过烧饼多少倍！

　　出人意料的事情还在后面。徐女士递过来一叠钞票，说：“田老师，这是两个月的工资，一共750块，你数数看。”

　　田德佳没有接。他说：“不是说好了辅导一个月付一个月，分两次付的吗？”

　　徐女士说：“田老师，事情是这样的。我爱人的工作突然有了变动，我们要搬家了，三天以后，我们就不住这里了。”

　　“大姐，我才上了七堂课呀。你只要付我七天的工资就可以了。”

　　徐女士说：“田老师，我们已经约好了辅导期为两个月的，所以我必须遵守协议。怎么说呢，或许你早已计划好了这笔钱的用途。突然之间，这笔收入没有了，你怎么办？既然我们已经约定了两个月，那么不管是否做满了两个月，我都必须付给你两个月工资。”

　　在徐女士的一再坚持下，田德佳含泪收下了。

　　其实做家教很难的。有时候辛苦了一个月，家长却说你不行，硬要扣一部分钱。钱在他手里，除了干瞪眼，你还有什么办法？

　　家教也不好找。所以很多学生在做促销，基本都是站在大街上发传单。不过促销也不是常有的，所以还有人在卖报纸，和一帮老头老太抢生意。其中的滋味，恐怕只要他们自己才知道。

　　贫困生是一个特殊的群体。这个群体表现出来的自强不息的精神往往让人感叹不已。

二　　神情的一瞥
还了水牛的帐，还略有剩余。田德佳本想请水牛吃顿饭的，可后来还是改变主意了。

　　田德佳已经记不起上次来食堂是什么时候了。只是，鸡腿的味道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无论如何，今天一定要解一解馋。到了食堂，田德佳要了一只鸡腿，一份大排，然后找了个靠窗的桌子坐了下来。当他的筷子就要触到朝思暮想的鸡腿时，背后传来“啪”的一声响。声音极大，就在他的身后。他扭头一看，原来是邻桌的几个学生正在发火，三男两女。由于过于激动，一位女生使劲的拍了一下桌子。

　　“食堂的饭菜真的比猪食还难吃啊。”那女生说道。

　　“是啊，以后我们再也不要到食堂来了。上馆子吃吧。”一位男生说道。“呼啦”一声响，所有人都站了起来，眨眼间就没了踪影。

　　田德佳低下头夹了块鸡肉，仔仔细细的品了一口。味道极其鲜美。他看了看刚才那五个人打的饭菜，其中有一个人跟他一样，也是打了一只鸡腿和一份大排。他把那份菜端来尝了一口，跟他那份没有任何区别。于是他狼吞虎咽起来。一直把盘子吃了个底朝天，他才意犹未尽的站了起来。

　　当他打着饱嗝往外走去的时候，他看见许多桌子上的饭菜还剩了一大半。他摇了摇头，觉得有些不可理喻。

　　从那以后，每当他手握烧饼从食堂走过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向里面投去深情的一瞥。那个地方是多么的令他心驰神往呀，他的梦想就是能够天天光顾那里。然而，现实是如此的残忍，残忍得让他只能在学校和孩子之间穿梭不停。

　　只是，他的心里是踏实的。未来并不遥远。时间逝去一秒，毕业也就近了一秒。　。　想看书来

三　　飞来横财
转眼间一个月过去了。这天是周末，田德佳照例去了学生家里。辅导结束之后，整好赶上了末班车。下了车，还需穿过一条长约600米的小胡同。胡同曲曲折折的，且十分狭窄，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没有路灯，偶尔，两边紧闭的窗户有星星点点的灯光透出来，只能勉强看清墙上的广告。

　　就这样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一不留神，地上有个东西拌了他一下，他险些摔倒在地。他蹲下一看，原来是一个皮包。前后望望，不见一个人影。于是他把皮包拾了起来，然后站在原地等失主。

　　半个小时过去了，行人都不见一个，更别谈失主了。他看了看表，23点45分。学校的关门时间是24点。于是他把提包塞进了书包，一路小跑着赶了回去。

　　这时候，室友们全都躺在被窝了。他把书包往抽屉一扔，洗漱一番，之后便躺到了床上。醒来的时候已是中午。田德佳感觉肚子在“咕咕”乱叫，于是他到校门口的烧饼摊买了几个烧饼，之后便往回走去。

　　一帮女生把道路挤得满满的，田德佳只好慢吞吞的跟在了后面。女生们正在谈论一则寻物启事。据说，一位刘先生丢了一个皮包，里面有两万多块现金。

　　“两万多块钱哪，可以买多少衣服？”

　　说话的是田德佳班上的一名女生。她有着一张平凡的脸，一副平凡的身材。不过她可是学校里的名人，因为她换衣服最为勤快。早中晚各一套自不必说，一个上午换上三套也是常有的事情。最多的一次，她一天换了八套衣服。这恐怕是个记录了。为了纪念这个具有历史意义的事件，有人给她取了个绰号，叫“八媚”。“媚”就是引诱的意思。那人大概没有想到“媚”与“妹”同音，到了别人嘴里，也就成了“八妹”。

　　巧的是，八妹正好回头望了一眼，正好看见了田德佳。

　　“田德佳，烧饼吃多了对身体不好的。”八妹说道。

　　那一刻田德佳的脸都红到了脖子根。他胡乱答应了一声，之后便逃也似的回到了宿舍。此时室友们正围坐成一圈讨论着什么。

　　“前两天我去卫生间洗澡，走的时候忘了拿洗发水。等我回去找的时候连影子都没有见到，前后也就五分钟时间不到。你说，这年头丢了钱还能找回来吗？”外号“影迷”的山东室友说道。

　　“就是。要是这钱我拣到了，我就风光了，我可以吃好的，穿好的，什么都不用愁。”室友刘向说道。

　　这时候“影迷”看见了田德佳。于是他说道：“田德佳，这笔钱要是让你拣到了，你就用不着这么辛苦了。大家说对吧？”

　　田德佳笑了笑，说：“我哪有那么幸运啊。”

　　刘向说：“开个玩笑而已。都知道不可能是你拣的。寻物启事上说，丢包的时间是晚上十点半左右。你回来的时候已经十二点了，时间对不上。”

　　田德佳说：“你们接着聊吧，我还没吃中饭呢。”他拉了条板凳坐了下来。吃罢中饭，他去了西大门。远远的，他看见正对着大门口的墙上贴着一张红纸。他走近一看，上面写道：

　　本人于昨晚10：30分左右经过胡同，提包不慎滑落。内有工作证及两万五千元现金。本人年仅60岁的父亲重病在床，命悬一线，本人万分焦急。望拾到者速与×××联系。

　　……

　　启事的最末一行写着联系电话。

　　田德佳来到了胡同，同样的启事从胡同这头一直贴到了那头。

　　“人家救命的钱啊。”田德佳下定决心把提包还给失主。

　　田德佳回到宿舍的时候，室友们还在争论。刘向说：“这年头，还有几个讲真话的？大家想想，如果这笔钱真的有这么重要，张先生又怎么会轻易的把它弄丢呢？我看，这事十有*是假的。”

　　“影迷”说：“就算是真的又能怎样？雷锋活到现在，早就认钱不认人了。如今这社会，不坑蒙拐骗的就是一等公民了，拾金不昧的人，打着灯笼都难找。”

　　众人的一番番话硬是把田德佳的良知压了下去。

　　一个月后，烧饼摊那里再也见不到田德佳的身影。寒假过后，田德佳便有了崭新的西服。面对众人诧异的目光，田德佳解释说，他父亲成了一笔生意，所以境况有了改变。这样的理由似乎是无懈可击的，因为没有人会上他家去调查。

　　但是田德佳却瞒不过水牛。他们家相距很近，水牛住在山脚，田德佳住在山腰。上高中的时候，他们只要在门口吆喝几声，一会就聚到一起了。

　　田德佳家里最贵重的东西，就是那头大水牛，如今也到了水牛家里，水牛的父亲出高价买来的。水牛的父亲说，他家实在太不容易了，能帮一点就帮一点吧。

　　不过水牛也不好声张。同村、昔日同学这两层关系，就像两块胶布，牢牢封住了他的嘴。不过依照水牛的性格，他是非要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不可的。

　　在校园餐厅的一角，水牛和田德佳喝了一杯又一杯。在酒精的刺激下，水牛终于憋不住了。他说：“你是不是拾到皮包了，去年张先生丢的那只？”

　　田德佳知道瞒不过水牛，他索性承认了。

　　水牛说：“田德佳，我有点看不起你。你知道吗？以前你是穷点，但是穷得有骨气。所以我一直都挺尊重你。可是现在，我看见你就觉得别扭。你就不能向马虎学学？做人要有点良心。”

　　那时候，马虎还没有出事。在水牛眼里，马虎的形象还是那么高大。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四　　一微米的平行线
从那以后，水牛便有了喝不完的啤酒。不过他总是闷闷不乐的。正所谓的春风不解风情。对于他的一片痴情，欧阳菲菲总是视而不见。都怪自己先天不足。他和欧阳菲菲走在一起，总有人说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不过插在牛粪总比凋零要好吧。更何况，牛粪是最适合滋养鲜花的了——他以为。

　　可欧阳菲菲却甘愿凋零。

　　水牛知道，欧阳菲菲一直都在等待志心。志心呢，明显没有这个意思。可欧阳菲菲就那么心甘情愿的等，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心情不好的时候，水牛总喜欢在笔记本上乱写。因为找不到人倾诉，他只好用这种方式来抒发心中的情感。

　　这天晚上，水牛在看一本杂志的时候看到了这样一则启事：

　　本刊征集心情故事，要求情真意切，语言生动优美，字数在三千字左右。来稿一经采用，稿酬从优。

　　突然之间，水牛有了创作的冲动。他翻出了那本笔记本，东拼西凑，弄成了一篇文章。第二天上学的时候，水牛顺手把它投进了邮箱。

　　他并不期望能够发表。这是家知名刊物，专业作家对它尚且趋之若鹜。他这个文学的门外汉，又怎敢抱有太大的期望呢？

　　不过话要说回来，这篇文章具有非同寻常的意义。因为他终于理清了杂乱的思绪，正如他在文中所说的：

　　我和她之间，是靠得很近的一组平行线，尽管只有一微米的距离，可是永远都不能相交……

　　既然，他们是一组平行线，那又何必妄想聚到一起呢。这样想着，他的心情也彻底的放开了。

　　让水牛感到意外的是，《一微米的平行线》发表了，而且在多愁善感的女大学生中引起了强烈的共鸣！

　　发自肺腑的东西总是最能感动人。感情脆弱的或者曾经受到过伤害的女孩，看过这篇文章之后，哭得死去活来。

　　“让我来抚平你的伤痕吧。”女孩特有的温柔占据了主流。“让我来保护你一辈子吧。”不少女生把水牛当成了弱者。

　　信件雪片般的飞来，远远超出了小信箱的容量。传达室只好给物理系一班配备了一个特大号信箱。

　　一个星期之后，班上的信件员小六辞职不干了。为了选举小六的接班人，一班召开了紧急会议。

　　百分之八十的人投了水牛一票。理由很简单，既然班上的信箱都成了水牛的专用信箱了，那么，信件员的职位就非他莫属了。

　　班长正要宣布统计结果，这时小六站了起来。

　　“恕我直言。我们班的人真是鼠目寸光。”此言一出，众皆哗然。小六不慌不忙的把教室扫视了一遍，然后接着说道：“水牛是我们学校的才子，是我们系的旗帜，我们居然让他去扛麻袋。这样的事一旦传扬出去，物理系一班的脸还往哪里搁？”

　　小六的意见获得了一致赞同。第一轮投票作废，紧接着进行了第二轮投票。班上最强壮的阿三获得了全票。

　　阿三是个独生子，从小娇生惯养。长这么大，他连一双袜子都没洗过。如今要他扛麻袋，他死活的不肯干。

　　“我推荐一位最合适的人选。”阿三说道。教室里静了下来，阿三接着说道：“她就是欧阳菲菲。”

　　阿三曾疯狂的追求过欧阳菲菲，并风雨无阻的为她拎了半年开水，结果还是被她拒之于门外。对此他一直都耿耿于怀。

　　欧阳菲菲恨不得阿三头上的吊扇掉下来把他砸扁。

　　阿三还在继续。“菲菲是公认的系花，形象和气质都无可挑剔。由她担任信件员，可以为我们班树立良好的形象；还有，解铃还需系铃人，咱牛哥受伤的心，也唯有菲菲能够治好。”

　　全班同学一致赞成由欧阳菲菲担任信件员。　。。

五　　平行线定律
· 学校出了个才子的消息早已传得沸沸扬扬，学校大门口修自行车的师傅谈起此事也是眉飞色舞：我早就知道这小子气度不凡，所以我给他修车的时候总是特别专心，而且只收成本费。

　　水牛常去喝酒那家餐馆名叫“月光餐馆”。老板索性把招牌撤了，改名叫“才子餐馆”，生意变得无比火爆。

　　自然而然，水牛也引起了女生的关注。“他有一种特别的气质呢。”水牛走到哪里都有女生议论。“他还是校篮球队主力呢。”水牛训练的时候，旁边往往围了一圈女生。

　　这时候，水牛多少有些飘飘然忘乎所以：欧阳菲菲，别以为自己是天鹅，等你扛麻袋把腿扛粗了，牛哥我找个比你漂亮的，叫你懂得什么叫害羞！

　　不久后传来了马虎入狱的消息。起初的时候，水牛无论如何都不相信那是真的。马虎，他的品德是那么高尚，他又怎么会走上犯罪道路呢？这就好比是一组平行线相交到了一起，永远都不会发生的事情啊！

　　水牛打电话向年级组长郭老师求证此事。郭老师的语速依然不快不慢的，水牛想象他的脸上一定什么表情都没有。郭老师说，如果你非要把马虎和犯罪当作一组平行线，那么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这组平行线已经相交了。记住我说的话，世界上没有不可能的事情。说完便挂了电话。

　　水牛在原地楞了很久很久。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第一个意识就是要把此事告诉欧阳菲菲。巧的是，在传达室门口，水牛整好碰见了她。

　　“给你！”欧阳菲菲递给水牛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三封来信。

　　水牛不禁有些失落。这段日子，来信是越来越少了。装信的容器，先是从麻袋换成了书包，如今又换成了塑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