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二班日志-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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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像是老农看到满田黄澄澄的稻穗，毛继阳妈妈又破涕为笑，开心似乎显露得太过急速，她有些羞涩，全无一个女强人的强势了。

　　程浩第二节就来上课了。一个瘦弱单薄的女人带着两个粗壮的男子，轮换背着，爬上四楼，一直停在教室门前。　“怎么了？不是说在家休息的吗？伤筋动骨一百天呢。”我走下讲台，漫无对象的说。这个女人，和程浩的模样一点也不像。程浩白胖，她黑瘦。程浩厚唇，她是薄唇。家长会时，程浩的位置上坐着一个女人，只是我未曾留意记她的相貌，不敢贸然断定是不是程浩的母亲。

　　“文老师，我是程浩的妈妈。打了石膏，程浩就要上学。吵得我没有办法，只好请他舅舅们送来学校了。”

　　我赶忙把程浩的舅舅放进教室。两个男人小心翼翼的放好他，年轻的男人搬搬程浩的左腿，将它放直，又低声说了一句什么，才起身离开。两个男人走到门口，又回头扫视了程浩，就离开了。

　　教室里静悄悄的，一切，像一部无声片。

　　“晚自习后我们来接他……”这个女人低声说，好像生怕惊扰了谁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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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第九节
“下晚自习那么迟了，黑灯瞎火的，不安全。这样吧，让他在家休息几天，行不行？在学校，先不说一日三餐、上厕所什么的不方便，就算是每天上学放学我觉得就不安全。”其实，我是想说，他上课和不上课的效果差不多，反正除了语文可以跟着热闹之外，其余的科目，都是听天方夜谭的故事。

　　“文老师，我知道程浩给您麻烦了。这也是我一直不敢和您交流的主要原因。我也要他就在家里，他要上学。我也没有办法。我是有些娇惯他……他三岁时，我还在沙场上班，三班倒，孩子发烧，他奶奶喂了退烧的药，就去打牌。我回来带孩子上医院，医生忙了几乎一个星期，退烧了，他却变成脑膜炎。我和他奶奶吵了一架，他爸就离家了。无论怎样，我是妈妈，他在我面前托生不容易。我很想娇惯他，所以，他要来学校，我就让他来，请您担待一下。不会给您添麻烦的。我两个弟弟帮我接送，小孩子的身体恢复得很快的。行吗？”

　　又是一个新时代的陈世美！又是一个单亲家庭的孩子！又是一个不负责任的懦弱的男人遗留的后遗症！孩子有什么过错？程浩为什么从三岁就得开始承受这一切不幸呢？

　　我的心里堵堵的，点点头，程浩妈妈才走了。她低着头，不时的抬抬手臂。我断定，她在擦眼泪。

　　班委会成员站在我面前时，我才发现我的设想并不切合现实。李宸，姚盟，官友军三个男生，虽然健美，却不是重量级别的人物，张洁，杨柳木子虽然不是病西施，却也是娇娇娜娜的人，黄婷婷和聂小芊稍微粗壮一些，却绝对不用有帮助男生把这三个男生把程浩从一楼搬到四楼的能力。

　　“干什么啊，老班，我们还有好多作业呢。毛老师布置的课堂作业我们还没有做完，又让利灵剑布置了家庭作业。”

　　“毛老师是为你们好。他不敬业不认真负责的话，少布置一点，乐得你们欢喜自己也欢喜！”

　　“老班，你一直为毛老师说话，是不是怕他啊？”

　　“我当然怕啊。怕他不理睬你们了，中考物理拖后腿，影响你们一生！这些科目，上高中了，赶都别想赶！”我没好气的说。

　　“才不是怕这个呢。”杨柳木子娇娇的笑。一边笑，身子还一边晃动。

　　“我还怕他什么？”我忍住笑。

　　“你怕他把我们班的黑板拍下来了。”李宸抢着说，一边还得意的扫视四周。

　　四个女生一致地抿嘴笑，官友军却不解的张望。

　　姚盟拍了官友军一掌：“你真是猪脑子！物理老师一发火不就是捶得黑板震天动地的，你还说过，毛老师发火，黑板遭殃吗？”

　　毛老师发火时的情形我见识过了。他也不看学生，宽大厚实的手掌在板书的题目周围，一下两下的捶着。数落一句，就捶一下。捶得粉笔灰纷纷下落，这劲道，这力度，一向为本校所传颂。

　　我强忍着，禁不住想象的景象太过真实，太过有趣，一下噗嗤一声笑起来。

　　我的笑声仿佛是大赦的指令，七个人都呵呵呵的笑起来。有老师从旁边经过，我一下变了脸：“我有事想找你们商量！程浩骨折了，行动不方便，他又要上学，他妈妈一个人带他不容易，我想，我们能帮帮她就帮帮，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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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第十节
“行啊。”异口同声的允诺，让我宽慰不少。

　　“麻烦就在于他上下学，在校时上厕所……”

　　“我们背他就好了。”官友军说。

　　“程浩这吨位，你背得了？我们两个也许都搞不定他。”姚盟抢白官友军。“何况，他家在西街，那么远。一定要另外想办法。”

　　“我们把人安排好，轮流帮他跑腿，轮流背他，接送他上下学。老班说呢？”李宸沉思一番，才开口。不过几个月的时间，这个孩子心思变得细密周到成熟了。

　　我赞赏的认可：“找哪些人做义工呢？我看光靠班委会的成员是不能为人民服务了。四个女生，手无缚鸡之力，加入这个阵营，反倒会添麻烦吧。你们三个，又忙不过来。”

　　“我们九二班也不是只有我们三个男生。老班你狡猾的大大的有啊！总把难题以*的方式给我们！”姚盟坏坏笑道。

　　我朗声大笑：“你懂得在这个地方用‘*’扣帽子，不错啊！政治理论水平很高的嘛。”

　　“还是得依靠人民的力量吧对吧老班。”官友军的脑子也似乎灵光起来。

　　“要让大家主动地参加，行吗？不要强求。毕竟，现在初三，又即将期末复习，不要让家长有意见。工作要做好！”

　　“到底怎么宣传呢？”聂小芊问我。语速一反往常的快。原来。慢条斯理的聂小芊，也有着急的时候啊。

　　“那是你们的事情。我不管。”

　　“老师你怎么甩手啊……”李宸有点无奈。

　　“你不妨说我很懒。告诉你，我就是懒得操心。”我诡秘的一笑，一边转身离开，一边留下话：“你们有了具体的方案，不妨告诉我，我好配合。时间有限，就在今天搞定，明天就开始做义工了。”

　　此时的天，是湛蓝的。这是这个城镇少有的可视度高的日子。我心情一派大好。伏在四楼的栏杆上，我等待他们的商议结果。我终于忍住了告诉他们我这样懒的原因。母亲曾经告诉我一个真理：勤快大人样懒惰的小孩，懒惰的大人养勤快的小孩。这个道理，经过我多年的验证确实是屡试不爽。

　　“接送护理程浩的人员有姚盟、李宸、官友军，再加上袁立王志军，差不多就可以了。他们每天提前二十分钟到程浩家接他，晚上送他到家。两个人一班，一天轮流一次。女生帮程浩干一些小事：比如买东西，交作业一类的事。女生参加护理的人员，只需要我们四个就可以。行吗老师？”

　　“你们自行安排妥当，在时间衔接上，一定要吻合。以后，就麻烦你们了。我替程浩的家长谢谢你们！”

　　或许不适应我的严肃，聂小芊一下子变得扭捏起来：“文老师你谢什么啊，我们又不是为张问做义工。”

　　“虽然不是张问，你们的善良友爱就是一种高尚的品质的展示。我很感动！你们是我的学生，我也很自豪！”我很郑重地回答了聂小芊。

　　聂小芊吐吐舌头，又前倾着身子，双臂屈着吊在胸前，得得地跑向教室。

　　我给程浩的母亲打电话告诉班委的决定。不想她在电话那端就哭了起来。我一时也手足无措。劝慰也不是，挂电话也不是，只是安静地拿着电话，静静地听她哭。那是一个瘦弱却坚强的女人，或许是能够舒展心情的机会太少，积累在心底的委屈太多，或许是经历的感动太少，现在被点燃了感动，所以，对着我这个几乎陌生的人，那边竟然哭得不可抑制。

　　我也难受，不是站在老师的角度，而是站在同为女人的角度：“程浩妈妈，有些事，就糊涂的过去吧。聪明难，糊涂更难啊。程浩这么大了，为难的日子过去了。你向前看，日子就会好过得多。”

　　我知道我的话是隔靴搔痒，可我也不能明说。

　　那边一阵静寂。她像是缓过气来，说：“文老师，我弟弟买了轮椅，也不麻烦孩子们了。弟弟们帮我抱到轮椅上我就好办了。谢谢您！”

　　“不必谢我，是孩子们自发的行动。这样吧，你每天送到学校，孩子们接他上楼。晚自习以后，你到学校门口来接。他的轮椅，我来想办法，就放在堆放杂物的教室里。在校的时间，你不用担心，孩子会照顾好他的。接送就从明天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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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学校团委下发了通知书，要举行元旦汇演。按照惯例，初三往往是蒙混过关。在这个畅行素质教育的时代，初三的素质仿佛早养成了不再需要教育一样，学校总是网开一面。初三班主任也像得道高僧一样淡定。不高兴劳心劳力者，就按照常规弃权；高兴者，一个清唱敷衍过去。

　　学校团委书记拿着一张张A4纸张印刷的通知塞到　各个班主任的手里，王老师就笑：“书记同志啊，你是不是不用费心，反正一二年级也是走过场的事，还用三年级掺和吗？”

　　余书记也笑：“发不发是我的问题，参加不参加是你的权利！都要贴到教室啊！”

　　“历年来，三年级都没有参加，何必浪费几张纸呢？”

　　“三年级为什么不能参加？还不是班主任作怪！懒得很！”

　　“你这顶帽子可是戴大了！哪里有时间排练？学校什么都不管！服装道具都得自己搞定！编导排练都是自行解决，还不知道忙活一阵有没有效果——你们还彩排，筛选呢，谁肯做这个无用功！你们还不给时间。就凭几个课外活动，能够排出什么好节目！”王老师嘴上是一步也不让。这算是老师的通病吧。什么都要清楚明白，功劳无可计较，道理却要清楚。

　　我接过通知，顺手塞在抽屉里。

　　余书记托托眼睛，忍不住叫了起来：“你别和废纸放在一块！直接贴到教室！”

　　何海涛正从陈老师身边走过，我喊住他：“贴到教室去。”

　　“要黄婷婷还是杨柳木子念？”他瞄了一眼，就问我。何海涛人不符名，圆圆的眼睛，圆圆的脸，圆圆的脑袋，却是薄薄的嘴唇，一点也不显得惊涛骇浪，倒是平实得很。本来，数学不行，当上了数学课代表，倒是全心全意的攻数学，进步虽然是蜗牛的步伐，但是总算是在进步。

　　“不用念。贴着就好了。”

　　“贴的东西太多，不念有人看不见的。”

　　古老师已经拿着哨子起身了。我催促何海涛：“哪来那么多废话！快去操场上体育！不用念就不用念。”

　　何海涛还用胖胖的手指指着纸，想说什么。古老师走过来，在他头上轻轻一敲：“又不用三年级参加，念什么念！快跑！”

　　“真是执着啊。”王老师心情特好，开口嘲笑道。

　　“我班上这样死脑筋的学生多着呢。有时恨不得那斧头劈开，往里面装东西。”

　　“这太恐怖太血腥了吧。”

　　“你的学生确实机械。”张老师走进门，亮起他高分贝的嗓门。

　　我用眼睛询问。

　　“他们四个男生抬着程浩。从四楼下去，转弯抹角的，一路搞得我心惊胆战。我以为他们上厕所呢，原来是抬着他去上体育课！去了也不能上课，何必费力呢。就让他在教室不就得了？四十五分钟以后，又得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抬上来，安全还不能保障！”

　　“你为什么不阻拦？不是你的学生就不管？阶级界限划得那么清楚？”我半真半假的埋怨。

　　“那是你冤枉我了。我帮着他们抬下去以后，才知道他们不是上厕所，而是去上体育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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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第二节
下课铃声刚响，我赶忙跑到楼梯间，想为程浩鸣锣开道时，不想何海涛、姚盟、官友军、李宸四个，兜屁股的兜屁股，抱腰的抱腰，已经把程浩搬上四楼。

　　我看着好笑：“费那么大力气，何必搬下去呢？还不安全！你们还知道提前回教室啊。”

　　何海涛和程浩一样傻乎乎的笑着。李宸说：“再不上来，待会下楼的人多了，我们还能上来吗？”

　　“以后上体育课，就不要去了。”

　　“他说　操场上嘛。”官友军的语气竟然带有一丝撒娇。

　　一行人刚刚抬到教室，杨柳木子、聂小芊、黄婷婷已经冲了进来。三个女孩，也不顾及淑女的风范，一颠一颠的往前冲，一股所向披靡的毫无顾忌。

　　杨柳木子拉住我的衣袖：“文老师，我们参加文艺汇演好不好？”

　　“马上就接近期末考试了，哪里有时间排练？搞得不好，被刷了，就是白忙一场。”我一边把程浩的腿子抬着放在桌子的横木上，一边说。

　　“我们不占上课时间。”这是李宸的声音。我抬头看看李宸，李宸脸上突然绯红。而正要张嘴的黄婷婷立马欲言又止。

　　“不占上课的时间久没有了时间。你想，一个节目，得费多少时间多少精力？这可不是三五分钟可以搞定的。特别是合唱，集体舞，把人数凑齐都不容易。我们也不是正规的艺校生，没有专业素质。课外活动的时间总共才半个小时，吃饭，缴纳作业，都在这个时间段。”

　　“文老师，不是还有中午的一个小时吗？”李宸又说。大家笑盈盈的，望着他。

　　“那点时间，即使你们不用吃饭不用休息，也来不及完成作业。好了，这件事，就这样定。历年来，初三的学生也没有参加什么活动，你们就别给我添乱了。什么服装，道具啊，编导，乱七八糟的烦着呢。”

　　“文老师，我们班有现成的节目，为什么不利用啊。我们保证能上，保证不耽误作业，服装道具什么的，我们保证不给你添麻烦。好吗？”

　　杨柳木子又抱着我的手臂摇。

　　学生陆陆续续走进来了。

　　我笑笑：“已经临近期末考试了，抓紧时间复习吧。不要分心了。”

　　“老班，就让我们参加行不行？我们班确实有人才，现成的节目。利灵剑的架子鼓打得非常棒。他从小学就开始打，根本不用……”

　　杨柳木子接过话头：“不用兴师动众的。好不好？”

　　听得这话的人，都莞尔一笑。而李宸的脸涨得更红，杨柳木子的脸也红了。我不解其意，望着聂小芊。聂小芊收敛笑容，望着我：“杨柳木子他们也可以出一个舞蹈。文老师，真的没有问题。我们可以保证！”

　　“那，你们诡笑什么？又商议什么招数对付我？”

　　又是一阵不爽利的笑声。杨柳木子似乎有着等不来结果的失望，狠狠的挖了李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