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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生,我们可不可以不忧伤4之彩云散-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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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天恩佯装不知,他回头对正在左右为难的钱助理一笑,清清嗓子,故意拔高声音,说,你跟钱老爷子说一声,我看不惯我哥在医院受苦,她在这里享福,我要带她回去守着我哥!
仿佛想让自己的说辞更显真实,他狠狠地回头看了我一眼,说,你就祈祷吧!我哥要是有事,我一定让你陪葬!
门外有片刻的寂静,似是思忖,紧接着脚步声轻起,渐行渐远。
程天恩将我带回医院,一并带回来的还有刘护士。
他对刘护士说,这里没你的事。
刘护士两眼冒着桃心,搅着小手指,迅速走人。
程天恩看了我一眼,说,别以为老子喜欢管你的烂事!等我哥好了,老子把你还给他,老子认识你是谁!
说完,他不忘将那本钱伯的书扔在我面前,就转身离开了。
我摸了摸依旧热辣辣的脸,看着地上的那本书,它就这样静静地躺在那里,似是无声的嘲笑。
门外,天恩和汪四平在低声讨论着什么,我却仿佛什么都已听不到了。
汪四平问,老狐狸居然没出面阻止你?
程天恩说,将不见帅的,他才不想为了这点儿小事和我正面冲突。
汪四平砸吧砸吧嘴,说,那也是。二少爷,你说老狐狸这么殷勤善待她,唱的哪一出啊?
程天恩沉默了片刻,说,老狐狸怕是想让她给我哥当外室。这如意算盘,既不得罪老爷子,说不定也能得到我哥的默许,虽然没有名分,到底也算是在一起,就看……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
汪四平说,就看什么?
程天恩说,就看那清高倔强的姑娘点头不点头了。
汪四平说,她有什么不乐意的?
程天恩没说什么,不置可否地一笑。
随后,他问汪四平,大哥昏迷的事情,那边没外传吧?
汪四平摇头,说,老爷子也保密着。
程天恩说,也是,这风雨飘摇的,爷爷不能不保密啊。
然后,他叹了口气,说,现在啊,程家可真是多事之秋。爷爷年迈,时日无多;父亲万事不理,游戏人间;大哥又这样……族里人谁不惦记着这块肥肉?族人惦记倒罢了,周慕这混球也惦记,弄了个凉生进来。哦,还有自己亲娘舅家也虎视眈眈的,恨不能吞了程家!如果大哥真的就这么去了,真不知程家未来如何啊。
他明明是叹息着,却又好像在说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情一样平静,语气淡淡,满是嘲弄。
汪四平说,二少爷,这不是还有您吗?
程天恩一笑,说,我?呵呵!
汪四平说,二少爷您杀伐果决,这些年也没少为程家出力,哪里比大少爷差了?
程天恩看了他一眼,说,你这是在颁安慰奖啊。老汪,你有这闲工夫还不如思考一下找个好的下家吧。
汪四平忙摇头,说,二少爷,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然后,这膀大腰圆的汉子几乎快哭倒在程天恩怀里。
程天恩闪了闪,眉头皱了皱,却不得不安慰道,好了,好了,我也只是说笑而已。玩笑都开不得了。
见汪四平还不收声,他眉毛皱得更紧,说,你够了啊!见好就收吧!老汪!
老汪?汪四平收住略显澎湃的小情感,说,少爷,这称呼像叫狗。
程天恩不理他,但他也懂汪四平这膀大腰圆的汉子对自己的赤胆忠心,叹了口气,说,好了,你放心,属于我们两兄弟的东西,我是绝不容别人觊觎的!
他说得云淡风轻,却掷地有声。
汪四平再次涌起的眼泪还没喷出来,就这么被堵了回去,在一旁扭捏得难受。
他似乎有些不甘,小声说,兄弟俩的……总不如自己的,二少爷你要多为自己打算啊……
程天恩眼睛一斜,说,现在你真的可以闭嘴了!
汪四平见他动气,就立刻闪到一旁。
突然他想起了什么似的,对程天恩说,二少爷,昨个儿大少爷转出ICU的时候,我听有护士说,病房里传出了很大的摔东西和争执的动静。
程天恩愣了一下,说,嗯?
就在这时,他们的交谈声突然止住了。
原来是钱助理赶了过来。
走廊前,他和程天恩打了个照面。程天恩没再说话,对汪四平使了个眼色,汪四平便推着他离开了。钱助理尊了一句“二少爷”,目送他离开后,便进了房间。
他一见我坐在地上,便忙上前,说,姜小姐,你这是……
我默默地蜷缩成一团。地上的那卷书,让人感觉无比的冷。我没看钱助理,只说,你出去吧。
他不肯,说,姜小姐,你这样我不放心。
我说,我想一个人。
他站在原地,一脸束手无策的表情。
我抬起手,指着门口,不说话。
他无奈,只能叹了一口气,离开了。
我抱着腿,安静地坐在冰凉的地板上。
这一刻,只有床头那束粉红蔷薇,依旧倔强、沉默地盛开着,像一道温柔的目光,一曲不舍的离歌。
那一天,它守着我,我对着它。
直到夜幕落下,又待黎明到来。
一直到第二天上午,我在那束蔷薇花下醒来,发现钱助理在我面前,捧着一碗热粥,而程天恩的人,依然守在门外。
我摇摇晃晃起身,钱助理上前扶我,被我摆手拒绝了。
我低头,看着昨日那卷跌落在地上的书,那卷书上的那几行字,它们带着嘲弄,诡异地微笑着,看着我。
女嫁三夫?
我笑笑。
好吧,我女嫁三夫。
好吧,我是全天下最不堪的女人。
钱助理将粥搁在床头,说,姜小姐,你洗漱一下就吃饭吧。哦,我父亲说,你要是同意,就让阮姐来给你好生补身体。
我笑笑,说,照顾我这个程天佑的姨太太吗?他老人家真体贴啊。少年夫妻?呵呵!“露水夫妻”才对吧!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猛抬头,问,天佑他怎样了?
钱助理小声说,还那样。
我失望地低下头,沉默着,无比黯然。
无精打采地洗漱过后,我看着那碗热粥,转头对钱助理笑笑。这世界,真像一个囚笼啊。
然后,我又笑笑,对钱助理说,好了,你不必安慰我,程天恩这贱人昨天说得对,我还有命死吗?
我喃喃,低头苦苦一笑,我还有命死吗?
女嫁三夫。
奔则是妾。
呵呵。
我不住地摇头想否定,却又不住地嘲笑自己。
钱助理不知道如何安慰我,只是小心翼翼地陪在我身边。突然,他看了一眼我床边的那束粉红蔷薇,说,姜小姐,你知道粉红蔷薇的花语是什么吗?
我抬头,茫然地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我笑着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
然后,我又歪着头,笑笑,带着一丝狡黠,故意像个破坏掉别人幸福的坏女人炫耀自己的赫赫战功那样,悄声说,不过啊,我知道紫蔷薇的花语是“被禁锢的幸福”。
嗯,被禁锢的幸福,这还是未央告诉我的。
你以为你退让,你成全,你就很高尚?在别人的眼里,你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着,喘气都是一种强取豪夺!
钱助理见我如此,不知如何安慰,只是扶扶眼镜,说,我本来也不知道,是刚刚看到它,就好奇在网上百度了一下。
说着,他将手机递给我。
我低头,看着手机,网页上的字那么清晰,荧荧在目:粉红蔷薇的花语是,我要与你过一辈子。
我愣住了。
我要与你过一辈子?
我抬头,看着床边的那束粉红蔷薇,温柔而坚强,仿佛他往日的模样。
我想起了亚龙湾酒店那一夜,那些片断如同记忆的碎片——他的拥抱,他的吻……他的臂弯,他出神望着我的那个早晨。
他亲吻过我的眼眸,他的下巴搁在我的肩窝,小心翼翼地摩挲着,是我们从未有过的亲密。
那个阳光正好的早晨,肌肤相亲后的两个人。
他说,姜生,试着爱我吧。
原来,那一夜之后,他就想送我一辈子了。
钱助理说,姜小姐,有些话,我作为一个局外人,今天就多嘴了。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这些年,程先生一直把您保护得很好,就连我们这些他身边的人,都不知道您的存在。确切地说,我们知道有您这么一个人,但是却也以为只是媒体的捕风捉影或者是程总的逢场作戏。
他说,姜小姐,八年时间,程先生得多用心良苦,才能保护您保护得这么周全,才能瞒过他身边如我这些亲信的人?八年时间,如果您还能记得的话,您第一次和程先生遇到的那个夜晚,他身边是带了多少人?他是极少一个人的……可从那之后,程先生只单独在您身边出现,不要司机,也不要陪同……您可能并不知道,我父亲是个怎样厉害的角色,他如今没有对您痛下杀手,我想,他也是掂量了您在大少爷心里的分量的。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又说,我发现程先生对姜小姐的情分不同,是在程先生离城却又归城那天。
那天,花店失火,程先生发疯了一样,不顾性命,开车撞开了门,自己被气囊的反作用力给弄伤了,但所幸救出了您。
为了您,他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遗憾的是,姜小姐却在昏迷的时候,错喊成了另外一个男人的名字。
那个男人对姜小姐很重要,就像姜小姐对程先生来说很重要。
那一天,程先生很难过,因为您临危之时用手机留给那个男人的八个字是: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爱情大概不能勉强,所以,程先生把您送往医院后,就悄然离开了,让二少爷通知了那个男人来照顾您。
我斗胆猜想,到现在,姜小姐应该都不知道,那天为救您冲进火场,连自己的命都不要的男人,是程先生,而不是守在您病房里的您以为的那个男人,对吧?
所以,姜小姐,您也应该理解了,为什么昨天二少爷会因您轻言生死而如此愤怒。
您也确实不能再轻看自己的性命了,不为别的,就为有个男人曾肯为您不顾性命。您的命确实已不该只是您自己的,权当为程先生,也请保重自己。
从头到尾,他都不肯提“那个男人”的姓名。不知是不愿意,还是不屑于。
我愣愣的,一时之间回不了神。
原来,那场大火中,将我抱走的人,是他?
我忘记自己是如何冲破天恩的人的阻拦,来到天佑的病床边的;我只记得当钱助理告诉我,当日花店,那个奋不顾身开车撞门冲进火场救我的人是他时,自己像是跌入了一片白茫茫的漩涡,迷茫间,心疼得无以复加。
回头想想,他回城后的时日里,故作的冷漠态度,刻意薄冷的言语,都不过是他坚硬的壳和尖锐的刺,用来保护他温柔破碎的心,来维系那一点点隐忍的自尊。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
可是时光何以倒流!
这是他沉睡的第五天。
三亚的时光,漫长得可怕。
就这样,无声地守在他的身边,分分秒秒都是煎熬。心脏像是搁在热锅上的鸡蛋,双面煎。
他睡在一个我走不进去的世界里。
我轻轻地抬手触碰他的容颜,仿佛是要深深地记住一般。我怕他碎在这深深的睡梦里,我便再也寻不到。
我将他的手轻轻搁在我的面颊上,眼泪就流了下来。
我说,天佑,你醒来吧。
心是如此的灰。
我知道,我欠他的,这辈子都还不了了。
我就这样守着他,默默流泪。
钱助理看着我如此消极的模样,说,你背上的伤还没好,这样下去,不等程总醒来,你就已经先倒下了。
我没说话。
倒下就倒下吧,最好永远不醒来。
钱助理四下旁顾,问我,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抬头,茫然地看着他,以后?
“以后”,怕是我最没想过的事情。
我低头看着天佑,说,如果他醒不了……我还能有什么以后?
说完,我的眼泪就滴落在他的手背上,像一个“句号”一般,停顿在他的皮肤纹理中,静静地。
钱助理说,姜小姐,你别想太多了。
我的手紧紧地握着天佑的手,他手指端的余温是我此刻最大的支撑。我是多么多么地害怕,害怕他的手在我的手里,渐渐地冰凉下去。
我想起了天恩那句话,他说,如果我哥醒不过来,我一定要你陪葬。
突然我就笑了。
我抹了抹眼泪,扭头看着钱助理说,你不必安慰我。
我低头看着天佑,眼前闪过他随我落崖而下的那一幕,他那奋不顾身的容颜。
我说,如果他真的醒不了,我就永远陪着他。我给他讲每天发生的事情,我替他看每一天的风景——春天的雨,冬天的雪,夏季的花,秋天的叶……我会守着他,给他擦每天落在他眉毛上的尘,我会看着他生出第一条皱纹,看着他白发满头……我会活着守着他,直到他,或者我的百年。
若他先百年,我披麻葬他;若我先百年,我魂魄必来相守。
钱助理很直接地来了一句,如果他醒来呢?
我愣了。
钱助理不再说话。
很久,他才开口说,如果,你只想到如何同一个人共死,却从未想到如何与一个人同生,那与其说是爱,不如说是愧疚。
他说,如果大少爷知道自己拿命换到的不是爱,是愧疚,那该有多讽刺。
傍晚时分,一位年轻漂亮的护士进来,准备帮他擦身。
护士很年轻,皮肤白皙,如同牛奶上漂着玫瑰花瓣。这句形容是我高中时在一本漫画书上看到的,便再也忘不掉。
漫画书的名字叫《凡尔赛的玫瑰》。
那是我看过的唯一一本漫画书。
漂亮的护士一进门,看到我,就露出很职业的微笑。
她说,我要给病人擦身体。
钱助理说,呃,我先离开。
我收起了恹恹的情绪,红着眼睛,说,我也离开。
离开的时候,我回了一下头,想到那护士要扒光这个男人,顿时有种蒙受了财产损失一般的感觉。
我突然想起了柯小柔,他曾经做过护士。那一刻,我竟然觉得男护士其实真的挺“天使”,然后又一想,也不对,要真让柯小柔帮他擦身体,还指不定出多大的乱子。
钱助理转头,看着我满脸古怪的表情,轻轻咳嗽了一声。
我这才把眼睛从漂亮护士身上移开,推门走人。
回到病房,才觉身体伤痛疲累。
钱助理捡起地上钱伯的那卷书,说,姜小姐,您休息吧。
他转身欲离开,却又停住了步子。
我问,怎么了?
他低头瞥了一眼手里的书,说,无论别人怎么说怎么看,什么奔奔聘聘、妻妻妾妾、配与不配,然而能让一个男人为她舍生忘死,能让一个男人兴起与她过一辈子的念头,她便是那个男人心里的妻子。
他说,婚书也罢,戒指也好,偷不走、换不去的,只有男人的心。
说得好!
嗯嗯!说得好呀说得好!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喝彩声。
我回头,未见说话的人,却见程天恩的人全都向后避退了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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