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曲-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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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将死之人，我向来很大方。哦……”恶鬼长长地拖了个尾音，忽然邪邪一笑，问：“不想问我的这些乖孩子身上为什么有血迹吗？”

慕容青羽瞥了一眼那四个恍若没有灵魂的少年。

“呵呵……那可是北冥世家满门的鲜血啊……呵呵……”

“什么？”慕容青羽和北冥影落齐齐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恶鬼眼中光芒一闪，笑道：“那可不？从今以后，江湖上可再也没有北冥世家了！”

慕容青羽脸上交织着震惊和愤怒，北冥影落眼中则是空空荡荡，就如同她刚刚恢复记忆时那般。慕容青羽顾不上恶鬼，担忧地用手扶住身侧的北冥影落。

“岭南田家之所以能够在短短五年间在江湖崛起，取代江家的地位，原本就是因为我教的缘故，所以，田氏原本就是我阴月皇朝的教众！”恶鬼不屑地睨了二人一眼，似乎实在嘲弄中原武林的愚昧，“不妨告诉你们，十五年前，北冥老夫人的去世就是田氏一手做成的。只有这样，才能将北冥世家的势力牢牢掌控在手中！只不过，那女人错就错在——不应该背叛圣君！”

恶鬼一瞬间爆发出的冷酷和杀气让人心中一紧。

他又抚了抚竹笛，续道：“愚蠢的女人！竟然瞒着圣君让自己的女儿代人出嫁！”

慕容青羽紧绷着身体，脸色铁青——那是他一生的痛……

“呵呵……”恶鬼挑衅一般挑挑眉，口气中带着一丝玩味，“发现真相的那一刻你的表情一定很有趣吧！不过，那女人的做事倒是利落，如果不是这次为了巫灵剑，我们或许会一直被她蒙在鼓里吧！”

恶鬼想到此不禁皱了皱眉，那女人当真做的是天衣无缝，连他也一直没有发现破绽。这次，派秦昭带人去抓慕容府的那个“北冥影落”的事被田氏知道后，她才向自己说出了这件事。呵呵……又是那些无聊的亲情啊……为了这些虚假的情意，那些愚蠢的人竟然会想到付出生命！竟然敢欺瞒圣君，那么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恶鬼将竹笛放到嘴边，露了丝笑容，悠扬的笛声在北冥世家的祖坟响起，仿佛是为灭亡的北冥世家所吹奏的挽歌，又如同是为死去的同伴吹奏的安魂曲。笛声悠悠，在空气中回荡着丝丝的涟漪，苍凉而孤寂。

四个青衣人在听到笛声的那一刻，脸上神色倏尔一变，只有杀意。四双泛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慕容青羽和北冥影落，他们就是被苍鹰牢牢盯住的猎物！

慕容青羽放开北冥青羽，持剑迎面冲向四人！

碧色的剑光在四人中间不停地穿梭，变换着脚步和身形，剑气如同闪电般从中间向外溢出。剑走偏锋，清灵俊逸。

那四人与慕容青羽离得很近，巫灵剑一时之间完全被压制住。对着最前方的一人，慕容青羽一掌击在他的胸前，那人被他推出两丈之远。面对另外三人的饿攻击，慕容青羽在尺寸之间迅捷无比地腾挪闪躲。倏尔跃起身，跃出四人夹击的包围圈，面对四人的攻击，近身对他而言是最不利的。

那四人相互看了一眼，伸出手，手手相握，连成一线，宛若一体般向慕容青羽扑来。

慕容青羽眼中，对着四人连绵使出剑招。往往一招使出，还不到用完，后招紧接着绵绵而至，灵活无比。再加上前后招数连贯组合，变招无穷无尽。碧色的光芒闪烁，而那四人的身形也是灵活无比，往往都能在剑刺下的最后一刻，闪躲开去。

慕容青羽闪电般连画三道，剑光过后，两个青衣少年的脸颊上渗出了鲜血。北冥影落一惊：那血竟然是紫色的！

慕容青羽反手刺出，那一剑狠狠刺在身后那人的手腕上，那人连连后退，也躲闪不及，那人的手腕竟然就这样被硬生生地削了下来。但是那人却没有发出任何的呻吟声，只是蹲下身用另一只手捡起断掌，呆呆地站在那里，有些迷茫地看向恶鬼。

恶鬼曲调一转，那人眼中的迷茫尽消，扔下断掌，又向慕容青羽扑去。

他们似乎都是没有生命和痛觉，只是行尸走肉罢了。

慕容青羽眼中精光一胜，用剑尖从地上挑起一块石头，向恶鬼的手腕击去。恶鬼身形一闪，躲了开去。

慕容青羽倒转身体，剑在地上快速地扫了三圈，带起一阵剑风，那四人被剑风所扫，纷纷倒退了几步。趁此机会，慕容青羽在空中旋转，巫灵剑在地上东挑西带，挥手间，数十块石子夹裹着凌厉的劲力一并射出。

恶鬼挥出竹笛，银光闪烁间小石块纷纷弹开。突然听的一声破裂声，却是竹笛在小石块的冲击下断开，恶鬼心道不妙，只见那枚石块透过断笛敲在了恶鬼胸口。恶鬼一击之下竟是连退数步，稳住身形后，猛地喷出一口血。

他用衣袖拭去口角的血渍，心道若不是先前与秦昭交手，重伤未愈，就这点雕虫小技决计伤不了他。

慕容青羽也没有想到竟然会让恶鬼吐血，看到他苍白的脸顿时明白极有可能是重伤未愈。不过，他也顾不上这么多，因为他发现那四个青衣少年竟然在笛声断绝之后，只是略微地顿了顿，然后却是更加凶狠地攻向他。

“以为失去了笛声，我的乖孩子就不会攻击了。哈哈……”恶鬼站定身子，一脸不屑地看着颤抖中的人，傲然道，“只不过是我喜欢一面吹着美妙的音乐，一面看着我的猎物在挣扎中死去罢了。”

真是够特别的嗜好！慕容青羽心里暗骂一声，手下却是不敢有任何的松懈，下手丝毫不留情。

北冥影落担忧地看着慕容青羽，同时在心里不住得埋怨自己，还是这样没用吗？五年前，在逃亡过程中，受了重伤，致使武功全废。所以现在看见他那样的辛苦，却没有任何办法！

“你猜，他会坚持多久？”恶鬼对着北冥影落粲然一笑，“我的这四个乖孩子，你看他们多么纯洁啊，就如同初生的婴儿般！他们的眼中可只有杀戮呢……只有单纯的杀戮才会成为最顶尖的杀人武器！可是比秦昭好上太多了！”

听到秦昭的名字，北冥影落回头看着恶鬼，那眼中交织着震惊和愤怒：“你竟然这样对待你的手下！你不是人！”

听到她愤恨的声音，恶鬼越发的得意了，“你说对了，我还真不是人！我本来就是鬼，是恶鬼！”

恶鬼说完，冲她露出白色的牙齿，北冥影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分明就是从地狱出来的恶鬼，阴森恐怖得让人害怕。

恶鬼露出阴森森的牙齿，一步一步向北冥影落走去，北冥影落控制不住心中的恐惧，近乎出自本能地一步一步向后退。

脚下一滞，竟是被脚下的尸体绊倒在地，她扑倒在地，半撑起身体，花容失色的看着恶鬼高高举起他的手。

“影落！”慕容青羽惊恐的声音高高响起，北冥影落回头看了他一眼，他被那四人团团围住，一脸的绝望，那仿佛失去了整个天下的沉痛绝望深深震撼着北冥影落，忽然间她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害怕了。抬起头，一脸无畏的看着恶鬼，被那样一双倔强无畏的美丽眼睛盯着，恶鬼微微一怔，道：“或许我知道为什么秦昭拼死也不愿意伤害你了！”

言毕，他的手缓缓落下。北冥影落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阴影越来越近。

“不！……”慕容青羽抬起头发出长长的啸声，那凄厉的声音回荡在墓园，就好像时间已经凝滞，心脏也停止了跳动，又要再一次永远地失去她了吗？一阵足以将他撕碎的痛苦从心脏处蔓延，喉咙一热，竟是呕出了一大口血，那血喷洒在巫灵剑上，他没有注意巫灵剑瞬间暴涨的碧色光芒，把他笼罩在一片烟雾袅袅的剑光中。痛到了极致，剩下的也只有杀戮了。仿佛失去了意识，只有碧天剑法一招一招接连使出……

剑身如碧，剑光如碧，剑招如碧，天下无匹！……

“够了！慕容青羽！”一声大喝将他惊醒，涣散的意识渐渐回转，原本失去焦距的眼睛渐渐集中在眼前的这张面孔上，那样熟悉，那是谁？用那样担忧焦急的眼神看着他，那是……

“东方铭？”慕容青羽讷讷开口。

看到好友恢复了清明，东方铭长舒一口气，道：“是我，你小子吓死我了！”

慕容青羽眼中一片茫然，带着些微的恐惧和不知所措：“你怎么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看到好友如此，东方铭眼中闪过一丝心疼，道：“慕容大哥让我跟着你们到长安。”

“大哥！”慕容青羽眼中一闪，全身一颤，低头看到满地的尸体，脱口道：“影落！”

东方铭低下头去，无声地让到一边。慕容青羽看见北冥影落背对着他坐着，双肩不停地颤抖，发出轻轻的抽泣声。她的衣衫上沾染着血迹。她的身侧，恶鬼倒在地上，失去了生息。但是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混合着不甘、愤怒和不可置信！

慕容青羽缓缓走到她的身后，看见她的怀里抱着秦昭，但是秦昭那年轻的脸上已经失去了血色。他的身上沾满了鲜血，身上似乎没有一处没有受伤。但是就在他失去生息的脸上，有一丝安然恬静，有一丝心满意足。北冥影落的泪水不断地滴落在他的脸上，沾湿了他的衣襟。

“是秦昭救了她！”东方铭轻轻叹息一声，“没有想到秦昭会和恶鬼同归于尽……”

慕容青羽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站在北冥影落的身后，夕阳把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安静的北冥世家的墓园，只余西风卷落树叶的声音，还有乌鹊扑腾翅膀和着鸣叫声，还有北冥影落的哽咽声……





一梦江南

刚回到江南，慕容青羽没有着急回到慕容山庄，而是把北冥影落送到水榭，托南宫馥雨照顾，虽然馥雨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女，但是慕容青羽知道只有这般不含杂质的心灵才能安慰影落。远远看了影落一眼，慕容青羽心中百感交加。好不容易才让她从开始的自闭中走出来，现在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北冥世家亡了，秦昭死了，她又再一次的进行了自我封闭。什么时候自己才能重新走入影落的心呢？

“青羽，我们走吧！”东方铭叹息一声，他纵然有千般疑问，但这一路上他都不曾问起，听着慕容青羽口口声声叫着那个本应是叶倾城的女子为“影落”心中也大概知道了一二，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好友，或许还是保持沉默吧。

慕容青羽点点头，便和东方铭回到了慕容山庄，大概把事情的经过讲给了父亲和兄长听。

慕容飞听罢也是长叹一声，道：“影落，这孩子着实太可怜了！”

此后，再无言语，连他也没有想好今后该怎样面对这个孩子，还有那个为慕容世家生下第一个孙子的“影落”。

“你也累了，先去休息吧！……”慕容飞怜惜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慕容青羽眼球上充满血丝，有着掩饰不住的疲惫，整个儿人看上去憔悴不堪。他点了点头，便和东方铭一起离开书房。

待他们走远后，慕容飞踱步到窗台，看着外面的月色，低声道：“我真是对不起阿远，没想到啊……当初自信田氏顾忌影落是我慕容世家未来的媳妇，必不会为难与她，却没有想到竟然会李代桃僵……是我的自负害了影落啊……”

听到父亲自责沉痛的声音，慕容鹤羽低下头去，默然不语。

半晌后，慕容飞转过身来，正色道：“立刻通知各大门派掌门来我慕容山庄商讨对付魔教事宜！”

“是！”

慕容飞拿起书桌上的一张小纸条道：“化血剑那边也有了线索，再加上寻回了巫灵剑以及四大护法之一的恶鬼身死长安，东逸一定会延缓东征时间。但愿这些时间足够让我们作好迎战准备！”

“是！我明白了！”慕容鹤羽点点头，退出了书房。

慕容飞将手中的纸条用力一捏，化为齑粉，自语道：“东逸，那次的剑阵让你到现在也心有余悸么？如果是十三年前的你，必然不会顾忌这么多吧！如果这次巫灵剑落在你的手中，你定会立马东征！幸好，幸好……”

天没亮，慕容青羽就策马来到水榭，昨晚他睡得极不安稳，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似的。到了水榭之后他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二表哥，我刚刚打算让莫寒去告诉你。我一早起来，就没看见北冥姐姐，只有这封信还有这把剑！”南宫馥雨一脸愧疚地将手中的信和巫灵剑交给慕容青羽。

慕容青羽只觉得脑袋一晕，浑浑噩噩地把信看完，然后拿着剑和信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离开水榭。

她说她不能！不能么？不能忘记自己曾经在青楼卖笑的生活，不能忘记秦昭的死，不能忘记北冥风烟……她不知道该如何来面对北冥风烟，毕竟她是云儿的母亲，毕竟她是她血脉相连的妹妹……

“呵呵……”慕容青羽骑在马上，灌下一口酒，自嘲似的发出低沉的笑声。

道路两旁的垂柳早已凋零，昔日青青不复存在！记得那年带影落回到慕容山庄时，两旁翠绿的柳丝随风轻轻飘扬，如同苏锦般柔软的柳丝轻轻拂过面颊，含着二月的春风……而现在，只有凉凉的秋风刮过面颊，带出了咸咸的泪水。

酒罐再也倒不出一点，慕容青羽猛地将空空的酒罐摔倒地上，“砰”一声裂成了碎片，散落在光秃秃的柳树下。

陡然，慕容青羽感到身后气流的不正常，出自本能地拔出腰间的巫灵剑，看也没看反手刺出。他听见剑切入身体的声音，还有……一个女子的呻吟声！为什么没有丝毫的反抗，阴月皇朝的杀手绝不会是这样的！

慕容青羽转过身，看见那人缓缓地重重地摔在地上，秋风吹起她的面纱，她那美丽的大眼睛含着悲伤还有一丝释然，呆呆地看着慕容青羽，那是……北冥风烟，那个顶着影落的名字生活了两年的女子。

“风烟！”慕容青羽跃下马，将她抱在怀中，指尖迅速点住她胸前的大血，暂时止住从她胸口流出的鲜血。

“慕容大哥！”北冥风烟唇角露出一丝微笑，痴痴地望着意中人，“能死在你怀里，真好……”

“别说了！”慕容青羽扣住她的手腕，将内息输入她的体内。

北冥风烟含笑摇摇头：“别浪费力气了，我来之前已经服下剧毒了！”

慕容青羽放开她的手腕，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己的妻子，即使是顶替了影落的名字，但她的的确确是自己大红花轿迎娶过门的妻子，是自己儿子的娘。

“慕容大哥。你知道吗？从五年前，我就爱上你了，我从来没有奢望过成为你的妻子。”北冥风烟紧紧抓住慕容青羽的衣襟，仿佛只要这样，他就永远会在自己身边了，“我和姐姐亲近，并不单单是因为血脉相连，更多的是因为你。你那么爱她，我就刻意的模仿她的一言一行，我想或许这样，有一天你也会爱上我，真的……我缠着姐姐让她给我讲你们之间发生的一切，我让她教我东瀛的文字、和歌，甚至是乐器舞蹈，直到后来我都忘记了本来的自己是什么样子，在模仿中我把自己弄丢了……”

北冥风烟剧烈地咳嗽起来，慕容青羽轻声道：“别说了。”

“不！我要说，真的对不起姐姐，我是个坏人，抢走了姐姐的一切。那时候，我真的没有想过顶替姐姐的啊……我娘给她喝下‘洗尘缘’，将她卖到扬州，这一切都是后来才知道的。可是……可是我没有办法啊！我不能违背娘亲的意愿，娘恨姐姐，她不会让姐姐得到幸福的。

“而我懦弱又自私，我不能违背娘亲的意思，我也曾想过告诉你真相……可是，慕容大哥，每当我看见你温柔的眼神时我就什么也说不出了！我不怕死……只怕在你眼中看见厌恶和鄙视……对不起……我曾以为自己可以替代她的，真的。我和姐姐长相有九分相似，有时连家中的一般仆人也分辨不出，再加上我的刻意模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