雏鹰展翅-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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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身后细微的声音，好像是萧然轻轻松了一口气。
内息继续在孤鸿体内流动，周而复始，如此持续了足有一个时辰，身后的手掌一松。正当孤鸿以为萧然的动作已经完成时，他感觉自己的身子被一股劲力吸引，转起圈来。而萧然出掌如风，在他胸前、腹部、背后、肩头不断打击，啪啪啪啪，掌声不断，每一掌击过，孤鸿都觉得自己被击过的部位仿佛门户洞开，一片舒畅。
萧然的动作越来越快，以至于他都看不清萧然的样子，只觉得自己的身子在不断旋转，身上不断受到击打。
等萧然停下双手时，那个温润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好了，放松，调息一下。”
孤鸿放松下来，只觉得自己几近虚脱，口干舌燥，浑身都已经湿透。再看萧然，萧然额头上、脖子里也闪动着晶莹的汗水，脸色有些发白，可是那双漆黑的眼睛越发明亮，笑吟吟地看着他。
然后，他轻轻击掌，立刻有侍卫进来，为萧然与孤鸿上茶。孤鸿仰头一饮而尽，缓缓站起：“小王爷……？”
萧然捧着茶杯，向他微笑：“跟我来。”
到屋外，萧然指指花坛边一方形同卧牛的岩石：“来，向它击一掌。”
孤鸿愣了愣，随即举掌，一掌推向那岩石。只听“轰”的一声巨响，那块岩石被击得粉碎，碎石四溅。院外值勤的龙翼侍卫闻声赶来，见此情景，不由露出惊讶之色。
孤鸿自己也惊得目瞪口呆，想不到他的功力竟会在刹那间精进至此。
“小王爷……”
“我刚才给你打通了仁督二脉，所以你的武功突飞猛进。”萧然一拉他的袖子，两人再次返回书房，萧然看着他道，“我知道你是个要强的人，初进龙翼，若是看到别人的武功强过你，你心里必定不好受。所以我才用这种方法帮你，有了现在的功力，你以后学武会一日千里。用不了多久，整个龙翼的人都会对你刮目相看。”
“小王爷……”孤鸿感激地看着萧然，嘴唇翕合，却久久说不出话来。这个人，他的心思怎能如此玲珑剔透，他怎能想得那么多、那么细？
更不可思议的是，他与自己同龄，却已有如此深不可测的功力，竟然能为自己打通仁督二脉。孤鸿在此之前也曾听祖父提起过这种奇事，但一直以为只是传说，世上没有人能够做到。而萧然，他那么年轻，竟已有登峰造极的武功，难怪二叔对他那么钦佩，总说他是举世无双的练武奇才。
“朋友之间，不必言谢。”萧然伸手拍拍他的肩，顿了顿，又道，“刚才为你打通筋脉时，我发现你背上受伤了，是不是……？”
孤鸿微一低头：“是，正如小王爷所说，今日我看到影卫侍卫们集训，觉得自己跟他们差距太大，所以有些气馁。被爹看到，他罚了我。”
萧然点点头：“你去吧，请唐大哥到书房来，我在此等他，有话跟他说。”
“是，小王爷。”孤鸿恭敬地应道。
“我们是朋友，以后跟我在一起，不必用敬语。”
“是……好，小王爷。”孤鸿展眉一笑，漆黑的眸子中仿佛刹那间融入了阳光，一室闪亮。
唐朔很快来了，不知道萧然跟自己儿子这么长时间待在书房里究竟说了些什么，只见萧然浅浅含笑，云淡风清的模样，可是看起来很疲惫，他困惑地唤了声：“小王爷？”
萧然已经在孤鸿走后默默调息了片刻，但毕竟功力耗费太多，人一歇下来，就觉得疲惫不堪。只是不想让唐朔看出来，所以强打着精神，目注唐朔，道：“我今日是奉大哥之命，前来看望孤鸿。”
唐朔微愕：“皇上他……不放心孤鸿么？”
萧然微笑：“倒不是不放心孤鸿，是不放心唐大哥。”
唐朔更加奇怪：“臣不明白。”
萧然唇边笑意更深：“皇上知道唐大哥铁面无私，怕孤鸿进入龙翼后，唐大哥对他更加严格，所以命我来看看，劝劝唐大哥。”
唐朔一头黑线，什么时候起，皇上变得这么爱管闲事了？孤鸿只是龙翼的一名普通护卫，值得皇上亲自过问？看看萧然，萧然的眼睛坦荡得令人不敢怀疑。他只能报以笑容：“皇上多虑了，孤鸿进入龙翼，便受龙翼的规矩约束，臣身为龙翼魁首，只会不偏不倚，既不苛求，也不纵容。”
萧然暗道：唐大哥怎么变得这么会说话了？一时无言以对，只好微微一笑道：“如此甚好，我便这样回复皇上了。”
送走萧然，唐朔暗自沉吟：难道我对孤鸿真的苛求了么？表现得这么明显，连皇上都注意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雏鹰展翅》番外三　破茧成蝶　（一）

出龙翼的时候，萧然脚步虚浮，脸色苍白，侍卫正想上前搀扶，就听身后响起凌落的声音：“小王爷，你还好吧？”
萧然止步，转过身来，轻轻唤了声：“凌落。”
凌落看着他，那双漆黑的眼睛变得有些黯淡，眉宇间流露出掩饰不住的疲惫，这种样子，像是受了极重的内伤？他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搭萧然的脉搏，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小王爷，你是不是……”
萧然不着痕迹地避开，双手负到身后，眉轻扬，唇边露出洒脱的笑容：“我没事。”
凌落一怔，心中暗道，小王爷来时还是神采飞扬，怎么与孤鸿在书房待了一个时辰，出来变得虚弱至此？他们在书房中干了什么？
虽然怀疑，却不好多问。只是昨日勾起身世之思，夜晚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失忆后的点点滴滴在脑子里凝聚，想到萧然时，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这位风华绝代的少年，仿佛与他极熟悉，可又觉得他远在天边，不可触摸。对他有一种莫名的敬仰，可又有些不敢亲近。是因为他的王爷身份么？可扪心自问，自己并不畏惧权势。这种奇怪的感觉来自何处？
仔细想时，脑子里会有一些杂乱的声音出现，依稀难辨。
与三位护法闲聊时，大家也会谈到萧然，说他自去年起来龙翼的频率比较高，多半为探视唐朔与凌落二人。在此之前，他几乎从不踏入龙翼半步。
凌落想，如果萧然从不来龙翼，自己又是如何与他相熟的？
本来从来不去想的问题，忽然间涌进脑子里，仿佛在混沌的空间里打开一扇小窗，有新鲜的阳光注入，照见空气中飞舞的尘埃。
“小王爷……”他看着萧然，目光中带着迫切的情绪，想说什么，却又没有说出来。
“怎么了？想说什么？”萧然微微勾起唇，亲切而美好的笑容，“在我面前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我……”凌落低眉，一丝矛盾从眼底滑过，顿了顿，又重新抬眸，“没什么，我忽然觉得，过去成了一片空白，对我是多大的损失。师父、三位护法、小王爷，还有龙翼的那些侍卫影卫，必定都曾给凌落留下美好的回忆，可惜，它们都没有了……。”
萧然微微一愣，从凌落的眼睛里，他看到一闪而过的失落，还有空茫。他的心忽然绞紧，“前尘如梦”，真的能让前尘如梦一般消逝么？
让郝凌服下“前尘如梦”，让他丧失记忆，对他来说，究竟是一种救赎，还是一种摧残？郝凌现在活着，如他所愿地活着，可是，他却如同在迷雾中走失的孩子，寻寻觅觅着一个出口，一点清明。他彷徨、他困扰、他痛苦、他无奈，这种感觉，是不是日日纠缠着他，令他夜不能寐？
对上凌落深黑的眼眸，他脸上带着鼓励的微笑：“过去没有了，那就好好把握现在与将来吧。没有记忆，可你还是你，不是么？”
凌落再次一怔，这位少年，比他尚且年幼，却用一种兄长般的目光看着他，用兄长般的语气跟他说话。这种样子，无端地让他感动。
他轻轻点头：“谢谢小王爷，凌落记住了。”
萧然苦笑。这个凌落，跟他说了几次，让他叫自己名字，可他就是不肯，还总是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
不怪他，连唐大哥都一口一个小王爷，龙翼这些人呐……
见过凌落之后，萧然心里有一丝莫名的不安，可是他没有多想。出龙翼，他坐上预先准备好的马车，返回靖王府。靠在柔软舒适的长毛软垫里，默默调息，想到孤鸿刚才一掌击下的威力，萧然唇边不自禁地溢出笑容。
孤鸿是唐大哥的儿子，是大哥器重的人，是龙翼未来的接班人，于公于私，我都该助他一臂之力。他有良好的资质，只差习武较晚，基础不够。如今被我打通仁督二脉，以后练武便如顺水行舟、一日千里。
正想着，车帘被风掀起，啪啪拍打着车身。萧然听外面的侍卫道：“起风了，今晚看来会下雨。”他掀起车帘，向外看了看，忽然发现，街上行人稀少。
这里是京城最繁华的凤凰街，平素人来人往，络绎不绝，今日为何冷冷清清？
车子再往前驶，萧然突然听到一阵琵琶声。
“天无涯兮地无边，我心愁兮亦复然。人生倏忽兮如白驹之过隙，然不得欢乐兮当我之盛年。怨兮欲问天，天苍苍兮上无缘。举头仰望兮空云烟，九拍怀情兮谁与传？”
有人在用琵琶弹唱《胡笳十八拍》。那琵琶声如银瓶乍破、铁骑突出、悲愤怨怒、慷慨激昂。而歌声千回百转，无限幽恨，令人如入胡地，如见朔风哀号，孤雁悲鸣。
萧然心头大震，是什么人弹的这曲子，便是蔡文姬再世，也不过如此！
“停车。”
他想下车观看，侍卫近来道：“王爷，前面观月台上有一位女子在卖唱，大家都在围观，王爷身体不适，属下斗胆，请王爷还是在车中观看吧。”
萧然暗道，一名卖唱的女子，竟有如此技艺，令人叹服。
知道侍卫们关心自己，便微微颔首。侍卫掀起车帘，让萧然向外观看。
凤凰街上有一个观月台，京城中有集会、庆典之类，会在这台上表演戏剧、杂耍，平素则无人登临。
今日台下挤满了人，而台上则孤零零地坐着一名女子，那女子用雪白的纱巾蒙面，看不到她的脸，只看到她满头如云的黑发，还有一双露在外面的眼睛。
那双眼睛如天山上的湖泊，清澈见底，只要与她对视一眼，就仿佛能被她吸进去。
她静静地坐着，纤腰一握。细长的手指在琵琶上拨动，犹如飞舞的蝴蝶，颤动着羽翼，一种极脆弱、又极诱人的美。
琵琶声、歌声，都在阐述着一位坚强女性的悲哀与愤慨，而她的样子，却让人自然而然地生出怜惜。
萧然沉浸在她铮铮的琵琶声中，仿佛见到了戈壁荒漠、如血残阳，仿佛重新回到那片广袤而冷酷的战场。他凝眸看着观月台上那个清瘦而独孤的身影，而那位女子仿佛也觉察到了他的目光，回头看他一眼。
只一眼，萧然就看到了她清冷的目光，如霜如月。与其说是“看”，不如说是一种感受。
这女子，看来是经历过沧桑的人。
“哪里来的卖艺女子，技艺不逊于弄玉坊的头牌蝶影姑娘。”语声出自一位锦衣华服的年轻人。
“出来卖艺还戴什么面纱？”他身边的同伴扬声喊道，“琴技是不错，不知道长相如何？快快揭下面纱来，让爷们瞧瞧。”
“若是长得好，陆兄你就收了她吧。”另外几人哄然笑起。
被称为陆兄的人耸耸肩，放肆而夸张地大笑，一双眼睛紧盯着卖唱女子，眉梢眼角尽是轻薄。
萧然皱眉，京城之中不乏这种纨绔子弟，二哥就常与这些人来往，在风月场所流连忘返，每每令大哥气极。
卖唱女子停了手，缓缓站起，向围观之人盈盈施了一礼，却连眼角都没有扫那几人一下。几人面面相觑，大为受挫，纷纷撩袍挽袖，想要冲上台去。
围观的百姓敢怒不敢言，有人悄悄后退，有胆大地向那女子掷出铜钱。女子从容地俯身从地上捡起铜钱，好像根本没看到那几人在向自己靠拢。
萧然从身边摸到几锭银子，捏在掌心，想在那些人出手时当作暗器。就在这时，那女子脸上忽然露出痛苦之色，伸手抚胸，刚刚站直身子，一缕殷红的鲜血便从她唇边溢了出来。她沉闷地咳了几声，举袖擦拭唇边的血迹，喘息不定。
围观之人大吃一惊，那几位登徒浪子显示也吃惊非小。刚才还趋之若鹜，现在避之唯恐不及：“晦气，晦气！这小娘们原来是个痨病鬼。”
“病成这样还出来卖艺，真是不要命了！”
“走走，离她远点，免得被她传染了。”
几人骂骂咧咧地走了，围观之人用或同情或忌讳的目光看了那女子一眼，也都纷纷散去。那女子怀抱琵琶，孤零零地站在台上，虽然隔着面纱，萧然却清楚地看到她笑了。那种洞明世事，淡然而孤傲的笑容。
萧然下马车，向她走去。
“姑娘病了，为什么不请大夫医治？”轻缓柔和的声音，如甘泉淌过。那双眼睛，如暗夜里最亮的星星，默默注视着女子。
“天涯漂泊，只知今日，不知明日，生又如何，死又如何？”淡淡的声音，没有唱歌时的嘹亮，却如幽咽的箫声，扣人心弦。说的是长宁话，可夹杂着外地口音，辨不出究竟是哪里人氏。
“姑娘若不嫌弃，请到舍下暂歇，在下愿为姑娘延请大夫，诊治一番。”
女子一愣，抬头看着萧然。十四五岁的少年，有绝美的容貌，漆黑的眼眸，还有那样温暖的笑容……她似乎有些迷茫，低喃道：“为什么？你我素昧平生……”
一旁侍卫忍不住道：“我家王爷宅心仁厚，乐于助人，姑娘就不必推辞了。”
“王爷？”女子更加困惑。
“在你眼前的乃是靖王萧然，当今皇上的三弟。”
女子微微震动了一下，叩拜下去：“民女不知是王爷驾到，失礼之处，还望……”
萧然伸手阻止，微笑：“不必多礼，姑娘病得不轻，还是先请大夫治病要紧。”
女子垂首，一缕秀风从额前滑落：“多谢王爷……只是，王爷就这样……”
萧然侧眸：“什么？”
“王爷连民女的名字都不知道，就这样轻信么？”
萧然扬眉，星眸灿然：“我只求行事光明磊落、俯仰无愧，无计其它。”
女子怔住，半晌，跟上萧然的步伐，在他身后轻道：“民女名叫镜湖。”
作者有话要说：


、《雏鹰展翅》番外三　破茧成蝶　（二）

萧然一边示意侍卫将镜湖扶上马车，一边问道：“姑娘尊姓？”
镜湖怔然，一丝痛楚之色从她眼底掠过：“落魄之人，无颜再提姓氏，不愿辱没祖先，请王爷还是不要问了吧。”
萧然不再追问，这样的女子，必定有不愿为人提及的过去。他默默跟上马车，略带歉意地道：“姑娘，想必不会介意与我同处，我今日状态不佳，骑不得马。”
镜湖抬眸，看着萧然苍白的脸：“王爷贵体染恙，却依然关心我这素昧平生的贫民女子，民女感激不尽。”说着，她伸手，缓缓揭下面纱。
萧然心头一震，怎样的经历令眼前这位女子消瘦如斯！她看起来最多十七八岁的样子，可是那双眼睛里所含的沧桑幽深如古井，因为极度消瘦，她的鼻梁显得特别高，嘴唇很薄，五官线条分明，对于一名女子来说，她少了温婉，多了孤独与冷漠。
清冷如月。
一路沉默，萧然只是微阖双眸，暗暗调息。而那女子依然怀抱琵琶，一言不发。
回到王府，萧然惊喜地发现，侍卫统领李云亭已经从江南回来了。
李云亭奉萧然之命，为秋若水送去了几幅字画、一张瑶琴、几阙萧然亲笔写下的词，还有一件貂裘。而他回来时，带回了厚厚一沓子信，都是秋若水写给萧然而没有寄出的。
萧然如获至宝，吩咐管家秦榆为镜湖安排客房，并请大夫过来，就立刻要去书房看那些信。
秦榆原是宫内为数不多的未净身的内侍之一，在萧潼寝宫当差，自萧然搬进靖王府，萧潼就派他来当萧然的管家。
萧然知道大哥放心不下自己，这秦榆既是服侍自己的人，也是大哥设在他身边的“耳目”。可他对这种安排丝毫没有反感，反而对大哥充满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