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腹黑仙君太放肆-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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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涟丞逼问着,她是害怕的,唯有捏着封郁的笔,面对着封郁的纸,一门心思回忆着他的字迹,才能向他借取几分镇定。
“兮儿?!父君不会理会我的,你若不管我,便再没有人帮我了……”
她一手挽袖一手提笔写字,沉声拒绝道:“我身上唯独剩下一片护身龙鳞,总要留着自保才好。送予涟哥哥三片,已是我力所能及的极限了。”
“自保?”涟丞不可置信地诘问:“从前,兮儿何曾拒绝过我?说是自保,其实是要保护那个男人吧?在青丘也是,在蛇山也是,你与封郁才认识了多久?他竟比我还重要么?”
“青丘……”莲兮沉吟着,颤抖的笔尖陡然一顿。
“涟哥哥,”她空举着一杆狼毫笔,扭头问道:“方才乍一见着你,我便想问了,这玉茗阁的入口被人把守着,你究竟是如何进来的?是小七放你进的?还是你硬闯来的?之前你摸进我房里,可是想偷偷将我扼住,从喉间抽去那一片龙鳞?”
“兮儿,你这是什么话?”
掖在涟丞腰间的莲光折扇,这时又被他取在手间。莲兮眼看着心中一凛,不自觉后撤半步,压低了身姿,在右掌汇集起神元,欲要唤取鸾凤。这一连串动作是她常年被父君教导而成的本能反应,警戒先于思考,她还未反应过来,鸾凤的剑尖已探出掌心寸余。
她自觉得有些荒唐,急忙又将剑尖收回掌中,紧盯着涟丞指间的折扇,闷声说:“兮儿当然知道涟哥哥不是那样偷偷摸摸的小人……可任是我怎么想也不明白,那一日在青丘大雾里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那时你替人下葬舞剑,漫天金光破雾,我远远便看得分明……这有什么奇怪的。”
莲兮垂眼小声说道:“那一处葬着银笏,确是不假。可兮儿好似不曾对你提起过这件事吧……青丘也好蛇山也罢,兮儿从来未说过的事,为何涟哥哥却知道得比父君更清楚呢?”
“我关心你,也是错吗!”
涟丞话音未尽,在她眼帘阖下的一瞬,手中的紫扇却倏忽舒展,绘着一幅小桥烟雨的娟秀扇面,向着莲兮的脸颊侧翻过去。他以扇作剑,扇面所行的轨迹,正是循着碧波剑诀的一针定海之式。千里冰封的煞气从扇骨间奔腾而出,是真正苦寒的北溟大潮,亦是猝不及防的冰冷。
莲兮闭着眼,一柄鸾凤擦过扇面,向着涟丞的脸侧抹去。莲光折扇尚在半空蹁跹蓄力,鸾凤却先一步拖着绯色残影点在他的耳边。
电光火石间,只听“嚓”一声,鸾凤的剑刃迎着一枝飞驰而来的黑杆青羽箭,从箭头破入箭身,直斩至箭尾,在半空里将长箭一分为二。
涟丞惊觉脑后有暗箭袭来,已是后知后觉,他手上的折扇眼见便要拍在莲兮的脸侧,却不知她何时已将梦龙掂在手中。
缠着一截龙尾纹样的剑柄,倒转而来,沉重地扣击在扇面上,仿佛是巨龙扬尾当空一甩,只这一点便定下浩荡乾坤。
同是一家的剑诀,同是一师所授,可这一式出自莲兮的剑柄,比起涟丞的扇舞,却更加真切地诠释了一针定海的魄力。
“这一式定海是骤起而发,必要练成眨眼不及的迅速才好,你的路数总是花俏多些,凌厉少些,煞气又发散了许多。”莲兮睁眼望向涟丞,苦笑道:“我从前也告诉你许多,你可真心听进去过吗?”
涟丞悻悻一笑,合起扇面,鼻中轻哼:“总归我的悟性永远不及你高。”
他说罢,向着身后半开着的窗台走去。莲兮却飞快拖住了他的袖子,将桌上的一纸药方塞进他的怀中,说道:“你快走吧,刚才靠着闭眼听风才能寻出他的箭路,若是再来一发更疾更快的,我也护不了你。”
莲兮指着门,阖上双眼说:“在我睁眼前走吧。睁眼时,兮儿会忘记今晚的事。下次相遇时,你依旧是我的……兄长。”
梦龙鸾凤缓缓没入她的掌中,她已无力再叫他一声“涟哥哥”。
只听门轴咿呀转动一声,莲兮睁眼时,房中唯有橘色烛光闪动,那紫衣的人却再也不见。
她猛然想起什么,赶忙扭身绕过书桌推门奔了出去。
后殿外的游廊上漆黑一片,她看不清涟丞的背影,亦听不见他离去的脚步声。
莲兮又惊又急,赶忙高声呼道:“涟……”
“他走远了。”胧赫的声音从游廊顶上传来。莲兮一抬头,借着模糊的烛光,隐约瞧见他正坐在廊柱之间的横梁上。




第九三节 一帘幽梦 十里春风(7)【今日第一更】
见着他在这里,莲兮总算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
“你怕我会杀了他?”胧赫讪笑一声,拿起横架在腿上的青玄角弓,一面将弓弦拨得嘣嘣作响,一面不屑道:“刚才那箭我只用了三分力道,若是灌注了十足气力,便是莲兮你,也未必截得下我的箭吧?”
游廊的那一头隐没在幽暗中,莲兮怔怔出神地张望了许久,才缓缓点头。
她自然是明白的,自打涟丞的恶意在身后迸现的那一刻起,她便觉出不详。他或许无意杀她,但也必是心怀叵测的。只是……
“纵有千般不是,他也是我家兄长,”莲兮纵身一跃,也跳上横梁来,靠着柱头在胧赫对面坐下,肃然道:“下一次你若再朝着他放箭,便是与我为敌。”
胧赫将长弓抱在胸前,冷冷一哼,意味不明。
他一身玄黑短衣,腰缠月白素带,是最轻便的打扮。莲兮见着他的衣着,便知道他今夜在九重天庭并无公务,是专程来看望她的。
胧赫所司掌的东方旭阳宫,既是监掌三界动态的一只鹰眼,也是交汇各个消息渠道的流通部属。宫中的事务繁杂琐碎却事关重大,大多都要胧赫这主事的一一过目,他每日在天帝御驾与自家府院间疲于奔命,总要忙到深夜。
自从莲兮被禁足以来,胧赫偶尔也会趁着空闲时光,偷潜进玉茗阁来。可即便是这偶尔的机会,也多半只作片刻停留。或是陪她说上一两句解闷,或是送上一壶好酒来,两厢浅酌几盏。
莲兮嘴上埋怨他暗放冷箭,心中到底还是感激他的。她揪了揪他腰间的素带,有意逗他说话:“当班把门的小七莫不是在外边瞌睡着?就这一天,竟放进许多客人来,玉茗阁何时这样热闹过?以前我还以为,只有你那鬼神莫测的形迹,才能从看门仙官的眼皮底下溜进来呢!”
“哼?”胧赫又是不屑地冷哼,斜瞥她一眼,说道:“我先前警告过你几次,天刑司的人都不可信,要你自己小心些,你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么?”
“有什么可怕的?”莲兮瘪瘪嘴嘀咕道:“你总说天刑司如何如何,其实撇开执法老儿,小七他们对我也算和善……”
“小七?今夜玉茗阁的门前无人看守,你不知道么?”
“怎么可能?早上他还来跟我要了签条……”莲兮说到一半才忽然反应过来,惊讶问:“没人看着?!那我岂不是能溜……”
“你还以为是闹着玩的?天刑司向来办事严谨,何曾出过这样的纰漏?想想便觉着古怪。”
“小七年纪轻轻,想必是耐不住守门儿的无聊,偷懒玩去了,”莲兮漫不经心地笑笑,伸手向他讨酒,说:“你总有操不完的心,有那忧心的功夫,还不如与我喝上两盏。”
“过去也不见你嗜酒,现在怎么知道借酒浇愁了?”胧赫往后腰上一掏,甩手向她丢来一件三寸长的小物件,淡然说:“酒是没有的,这个还你。”
莲兮接过一看,只见手中横躺着一只小巧的墨绿色琴状雕饰。它个头虽小,掂在掌上却是沉甸甸的,像是木头又像是质色深沉的玉石。莲兮将它托在掌心,不解地歪过头问道:“这是什么?”
“玉茗阁里不是有个和你长得相像的琴妖吗?”胧赫不耐地皱眉,说:“就是那个一见着我就躲起来的小姑娘。”
“青青?”莲兮捏着短小的琴身,细细端详了两眼,困惑说:“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青青并非琴妖,亦无灵魂,由封郁的法力而生,靠三线琴的仙力而活。严格论起,它并不属于三界生灵的范畴,说到底也只是一道高明的幻象罢了。无论是琴身上触手可及的温润,还是琴弦上微微的脉动,都只是欺骗五感的虚象。纵是如此,莲兮却偏执地以为,青青就是实际存在的生命。
然则这时,便连那蒙蔽人心的虚像也烟消云散,成了一个冰冷沉默的寻常雕饰。
“我上玉茗阁的时候正巧撞见它在天梯的入口边,被人施下一道火炼之法。原本的琴身烧光燃尽,全化成了一地碎渣。我试过将碎渣拼合,不知是什么缘故,只拼出这样袖珍的一只琴来,其他的碳碎都被风吹得四散乱飞了。”
莲兮将墨绿小琴握入掌中,可是任她往里注入多少神元,它却依旧默无动静。
手心的一枚死物就是青青?她只觉着不真实。
这漫无边际的一夜,她辗转过多少个梦境?手中的小琴,连同方才的涟丞,或许也不过是续接在后的两段幻梦罢了。
胧赫陪着她静坐了许久,终于耐不住死寂,柔声安慰了一句:“总归,还留下这么个形体,若是在封郁手中,或许还有的救……毕竟是他造出来的家伙。”
“是涟丞?”
莲兮骤然发问,胧赫愣了一愣,才点头说:“嗯,那琴妖恐怕是担心你的安危,才会替天刑司的仙官守在外边。不巧撞见涟丞……”
胧赫欲言又止,说得吞吐,话音未落便听莲兮闷声冷笑起来。
“他身上的伤果然不寻常,为了治伤,他竟心急到这个地步!”莲兮双手抱膝,靠着廊柱蜷缩起身子,模糊地喃喃道:“青青长得那样像我,他也舍得痛下杀手吗?”
胧赫伸指在弓弦上一拨,话锋陡然一转:“其实半月前,我曾在凡间遇见封郁。”
听着封郁的名字,莲兮猛然从膝后抬起头来,声势之快,疾如雷霆,只叫胧赫苦笑。
“他……可好?”
胧赫转开脸望向游廊外,哼哼道:“他有什么不好的。还不是挂着那副虚情假意的笑容,看着就叫人不自在。”
胧赫素来与封郁不合,提起封郁时总少不了要补上一句“老狐狸”。这时他一反常态地老实称呼封郁的名讳,反倒让莲兮觉着奇怪。
“封郁要我……杀了涟丞。”
胧赫唯恐吓到莲兮,说时斟酌再三。可她听着,却连半点诧异也无,一双波澜不惊的眼眸好似在刹那间掩去了喜怒哀乐,让他不解。
他扬眉问道:“你竟不怕?”




第九四节 一帘幽梦 十里春风(8)【今日第二更】
莲兮迎着胧赫的目光,咸涩一笑。她怎会不怕?
当她替涟丞斩去暗箭时,只要剑刃右偏半寸,便能轻易削去他的脑袋。那一刻,在她与鸾凤之间激荡起的杀意,险些令她狠下杀手。
那渴望杀戮的瞬间,旁人无从得知,唯有她一人察觉到了。比起封郁与胧赫的话,她更害怕的,是那样的自己。
她故作轻松地撇撇嘴,笑说:“这有什么奇怪的,封郁一早便看他不顺眼。”
每每提及她为涟丞挡劫一事,封郁总没有好脸色。他三番五次警戒,要她小心提防着涟丞,她却从未在意,总是敷衍几句了事。
他自个儿唠叨几声也就罢了,竟还将这一茬事告诉了胧赫。
“涟丞度成上仙,是你替他挡的天劫吧?”胧赫拍了她一脑瓜,说:“他的天劫是自己求请来的,为何独独挑在那个时候?你替他度过三劫,在最虚弱的节骨眼上,却撞上了自个儿的天劫,险些丧命。你不觉着,这前后的时机也太凑巧了些么?”
这番话她从封郁那儿听了不知多少遍,再懒得听胧赫照搬一遍,赶忙挥挥手说:“不过是巧合罢了!谁能料想到我的天劫会在那时落下?”
胧赫垂下眼,一手撑着额角,生涩说:“虽让我有些不甘,但封郁不就料到了么。他能凭着卜算之术窥看天劫,或许也有人效仿此法,得知了你的天劫时刻?”
“七月初七,日入酉时初刻……四月廿六……”莲兮含糊地自语着。那人沉重的声音再度在她耳畔响起。
不错,这三个时刻或许早已不是天机。若是被人泄漏而出,即便涟丞偶然得知也并不奇怪。但倘若承认这一点,莲兮也只得被迫承认,涟丞对她心怀不轨,是预谋已久的。或许是始于数百年前她为他挡劫之时,或许是始于更加悠远的过去。
她背上陡然一寒,摇头高声笑道:“就算是我被天雷劈死了,那也是本公主时运不济,要你闲操什么心?你们两个大男人吃饱了撑得慌,只因为这样胡诌的缘故就要杀人?”
莲兮滚珠似的接连嘲讽了胧赫几句,有意想将他逼得着急上火拂袖而去。
她心中抑郁,却无酒可喝,只想一人独处着。胧赫却偏不让她如愿,咄咄不休又说道:“你现在还能说得这样悠哉,你可知道我旭阳宫这几日都在忙着什么?”
“鬼知道……”
“我旭阳宫这两日堆积了多少公务没处理,全是为了你!”胧赫飞快探手又拍了莲兮一脑瓜,说:“青龙八位行者都被派遣在外,只为打探一人的消息。那人被涟丞从黑湖湖底劫走之后,便就此行踪不明。”
莲兮一双眼睁得浑圆,脱口问道:“莫非封郁的千金封界是被涟丞打破的?”
封郁当初布在青阳黑湖的千金封界,是一道不易化解的上乘术法。一旦有人潜入湖中,交相纵横的千道金线便会倏忽现形,从湖面缠卷而起,化为一张天罗地网将人束缚。外人唯有将封界强行打破,才能深入湖底。涟丞的修为平平,应付封郁的封界实在太过勉强,断然不可能全身而退。蛇山的那一夜,反噬在封郁身上的法术,亦不过只是千金封界威力的十分之一。假若胧赫所言不虚,那么涟丞所受的伤,恐怕更是致命的。
胧赫点点头,问道:“还记得那一夜我和你在湖底看见的人么?”
“青青告诉过我,那是……阿落?”
他眉间阴鸷,声音越发低沉道:“对,涟丞带走的人就是封郁从前的近侍,绫落。”
“涟丞与那人素无关系,为何要冒着那样的危险解救他?”
“绫落与他无关,却握着你的秘密,涟丞带走他恐怕是别有打算的。若不能抢在天刑司之前找到绫落,想必会招来大麻烦。”
“麻烦?”莲兮越发糊涂了。
“你便以为天刑司真拿你这公主没辙了么?如今他们看似平静,实则背地里却忙着替你网罗罪名。近来也不知是谁传出了魔物重生的消息,虽然还不曾指名道姓,但明白人一听就知,说得正是你和夭月。本来也不过是无理无据的谣传,执法老儿却紧抓着不放,派人彻查了一通,还列出一张罪证清单来。我暗地打听着,绫落好似被列在了这清单的首位。要是在这关头上,他被涟丞交去天刑司向人告发你是……你是……”
胧赫的声音逐渐低落,最后几字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清。莲兮却从他焦灼的眼中领悟了他不忍明说的后话。
她的涟哥哥,或许比任何人都更期待着,有朝一日她能跌落神坛,被人指作魔物,就此遭人唾弃。真真假假都无妨,总归她东莲尊君的名号与魔物煞有瓜葛,便染上污点,再也不复响亮了。
“原来如此。”莲兮嘴角紧绷,缓缓站起身。
横梁与游廊顶端之间只有半丈空隙,她脚踏着游廊,头顶便蹭在廊檐上,像是被凡人锁在逼仄神龛里的泥像,空有彩粉描摹、金线勾勒,却终究是一副木然无魂的空洞表情。
“谣言?”她淡淡一笑,问胧赫:“你信那样的谣言吗?”
胧赫不假思索答道:“自然是不信了。”
“可惜这正是事实,”莲兮指着自己的胸口,徐徐说:“我龙莲兮不过是夭月的一缕残魂,即便有一日被人丢进红莲业火中炙烤,也是无可厚非的。”
她说得决绝,像是陈述着太阳东升西落的真理,让胧赫没有一丝否定的余地。他紧握着青玄角弓,半晌没有吱声,只是呆怔地望着她。那对魔石般剔透的黑瞳,霎时又被重重大雾封锁。
她纵身跳下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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