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量子江湖·燕子坞-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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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正是周远的猜测。
“李天道在外面都干了些什么事情,你们应该比我清楚。”萧哲说,“后来他死了,他手下的教众凡逃脱各大武校和朝廷追杀的,就来到这听琴双岛上避难,据说,这一切,都是《慕容家书》上面准确地预言了的,那书上还说,若干年后,新一代教主,会在这里的重生……”
王素听到这里一脸的迷惑,周远也没有比她好多少。慕容复可以改变时空,封闭听琴双岛,以及《慕容家书》竟然可以预言千年以后发生的事,这些在周远看来,都太离奇,太不可思议了。
周远想了想,又问道,“可是你还是没有讲,撒毒是怎么一回事?”
萧哲哈哈地笑了两声说,“唉,故事太长,一言难尽,结果说着说着就忘了本来要讲什么了!”
“撒毒,应该是后来那些逃进来的魔教教众干的吧?”王素问。
萧哲嘴角明显地露出一丝讥讽,然后说,“撒毒这种事情,大家第一个都想到魔教,就算要说是名门正派干的,也没有人信啊……”
周远和王素不知道萧哲什么意思,都不敢插话。
“这毒,就是追杀魔教的各大武校撒的!”萧哲一字一句地说,“就是你们燕子坞,峨嵋,少林,武当,还有朝廷,联合起来撒的!撒完了以后,嘿嘿,就把这里叫做鬼蒿林,然后让整个江湖把这里彻底遗忘掉,真是妙极!”
周远和王素听完这话的震惊可想而知。他们都呆在那里,满脸都是不相信的表情。
“嘿嘿,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你们两个都还没有出生哪,”萧哲冷笑着继续,“这毒随着水流漂进来,又弥漫到空气里,碰到什么,什么就死,不死的,就变成各种各样的怪物……你们看我,自从中了毒以后,就再也没有长大过了……嘿嘿,为了一本《慕容家书》,要那么多的人,付出那么多的代价啊……”
萧哲的语调里有明显的愤恨,但却不是那种新鲜的、激烈的愤恨,而是被岁月冲淡了的,过滤了的,风干了的,平缓了的愤恨。没有了火山爆发般的狂躁,却如能穿石的水流那样滴沥不尽。
周远和王素心中许多的谜团都得到了答案,但却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
他们两人的心里都充满了疑惑,他们不是不相信萧哲的话,但是一切仍然有可能是误解。
毕竟那是关于他们从小就耳熟能详的英雄故事,毕竟是关于他们从小就崇拜景仰的英雄人物,毕竟是关于黄毓教授,柳依仙子,杨冰川教授,慕容迟校长……这些令人肃然起敬的名字。
一定还有别的解释。
“毒在空气里弥漫了三天三夜……”萧哲继续说着,他已经不像是在给周远王素他们讲述,而是在勾起来的恐惧回忆中呓语,“所有的人都七窍流血倒到地上,要么就是发疯一样的见人就杀……我父亲,嘿嘿,他虽然没有算对离开听琴双岛的路,不过却算出了这迷宫的走法,他把我抱到这里,用他的内力给我逼毒,逼了三天三夜,直到他再也发不出内力为止……唉……他就这样留下我一个人……真可恶啊……”
萧哲平静的声音下,压抑着许多复杂的感情,周远和王素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萧哲又倒了一杯茶后,才说,“哎,故事讲太多,难免会讲到不高兴的事……天不早了,明天还要陪你们去找菱花,我上楼去休息啦,你们俩就睡在那边的客房里吧……”
萧哲说完,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转身朝楼上走去,他瘦小孤独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黑暗的楼梯尽头。今晚,是二十多年来他第一次有机会讲述这段故事吧?
(二十)
周远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也搞不清是因为什么。他还有好多问题想问萧哲,但是萧哲已经一脸落寞地上了楼。王素收了碗盏茶杯,到灶房里去洗刷。周远看了一眼客房,那是个很小、很简陋的房间。他想,自己今晚只有睡在厅堂里了。
周远独自走出屋子,来到后院的菜地边。
这里就是萧哲种他每天吃的“红香绿玉”的地方。菜地很大,周远沿着一畦瓜田走了很久,才差不多走到另一头,可见他身处中心的这个迷宫是多么的巨大。他坐到一根横放着的大树桩上,轻轻地叹了口气。秋夜一天比一天更加寒冷,周远双手瑟缩地抱在胸前。他抬起头,遥远天际的那道光柱已经消失,但整个天空却布满了点点的星辰。
这几天来见到的,听到的事情都很混乱,即使在最荒诞不经的梦里,都未必能想象得到。在前天晚上学校湖畔遇到丁珊之前,周远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武术理论系学生,正在为自己的就业问题焦急,但是两天来他周围的整个世界却像突然倾覆了一般,一切都乱了套,就业问题已经成为了最无足轻重的担忧。而陷入到鬼蒿林以后,遭遇又是如此的奇异和震惊,他竟然无意中解开了杨冰川教授给他的方程,领悟了量子内力,还遇到了自己的姑姑,黄毓教授和王素竟也在鬼蒿林里出现,刚才还遇到了萧骏庄主的侄子,听到了如此惊世骇俗的言论……
一切都显得很虚幻和不真切,让周远觉得自己随时会在某一刻突然惊醒,发现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极富想象力的噩梦而已,他只是躺在燕子坞西南角的湖岸旁边,只是因为练功疲劳而不小心睡去了。他也许错过了和杨冰川教授约定的时间,但是明天所有的生活都会照旧,峨嵋的美少女们仍平安地在朝燕子坞赶路,而他,依然要担心自己的毕业后的生计……
可是如果这一切不是梦,自己又该怎样从这些见到的、听到的事情里理出一个头绪呢?他的父亲一定曾经离开了琴韵小筑,去到了外面的世界,他也一定遇到了母亲。可是除此之外呢?他是否去过燕子坞,是否碰到过黄毓教授,杨冰川教授?为什么有人要谋害他,究竟是谁谋害了他?
周远伸手紧紧地握住了李婶交给他的那枚玉佩。过去二十年里,父亲一直是一个符号,一个尚未完全开裂就已经结痂的伤口。但是此时此刻,父亲在他的脑海里比任何时候都要真实和迫近。他从未见过父亲,从未看过他的眼神,听到他的言语,父亲也没有像自己儿时小玩伴的父亲那样抱过他,举起过他。他没有理由去想念父亲,过去的二十年里他也确实没有真正想念过。可是今天,仿佛打开了一道闸门,让他不可遏制地想去知道他的父亲是谁,是怎样的人。这种想法是如此灼热,不可阻挡。
这时候王素从屋里推门出来,沿着瓜田,轻轻地走到他身旁。
“王仙子……”周远站了起来。
王素没有说话,就像没有看到他一样顾盼着田地里的风景,然后坐到他旁边的树桩上。周远有些不知所措地踌躇了一番,复又坐下。
王素抬起头,看着天上闪耀的星辰,轻柔地说,“好美,这是我看到过的最漂亮的星空……”
王素并非是随口赞叹而已,周远早就看到,今夜头顶的星空格外璀璨明亮。
他转头对王素解释,“我想这是因为听琴双岛的时空被扭曲了,许多本来离得很远的星座在我们头上的这片曲面里被投影得很近,所以才显得特别的集中和灿烂……如果现在我们有一张标准的秋夜星图的话,或许能通过对比算出这片时空的曲率呢。”
王素忍不住轻轻笑了一声,说,“你真是一个很特别的人……”
她停顿了一下又说,“你真的很聪明,比我见过的人都要聪明。”
然而王素现在并不需要周远展现他的聪明和理性。周远严谨的逻辑还有算学天赋曾多次帮过她,救过她,可是,此时此刻,在微寒的秋夜里,在奇异的星空下,谈论曲面几何,只是一种大煞风景。
周远被王素夸奖得很不好意思,他看着王素直视着他的目光,觉得和这个女孩无论如何都不像是下午才刚刚认识。
“没有……我只是一个书呆子……”周远说,“毕业以后都不一定能找到工作……”
他的神色转为黯然,又自嘲地轻笑了一声,说,“其实不要说找工作了,我连我的母亲都找不到……”
王素记得听张塞说过,周远的父亲很早就去世,他的母亲现在也不知所终。
“你找不到她,未必她就离开你很远,”王素说,“她现在一定也在某个地方,同样在看着这一片星辰呢。”
周远不由地点了点头,突然觉得王素说的很对。母亲不愿意成为他的牵挂,所以消失了,可是他总觉得,母亲并不会走得很远。大一那年的暑假,当他回到杭州郊外四处找寻的时候,他总有一种感觉,母亲一直就在他身旁不远的地方,默默地看着他。
在周远小的时候,母亲会在炎热的夏夜带着他坐到屋后的田埂上,一起看天上的星辰。
母亲有一次对他说,天上的亿万颗星星可以组合成亿万个星座,每一个星座,都对应着地上的一个人的命运。有的人的星座宏大闪亮,有的人的星座却微小暗淡,那些有着宏大星座的人,注定会成为不平凡的人。
周远就问,那么哪个星座是你,哪个星座是我?
母亲沉默了一会儿,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平凡的人,未必就生活得不幸福,而不平凡的人,也未必都能给别人,给这个江湖带来福泽……命运虽然是上天在一个人面前为他铺开的道路,但是他也未必一定要选择走下去……
每一个人都可以改变自己的星座。
这些小时候的记忆碎片就像荷塘里的涟漪那样在周远的头脑里时隐时现。许多时候,都只是深埋在湖底,不被记起。可是现在想来,母亲和那些洗衣房里的妇女以及庄稼汉的妻子们有太多的不同。母亲教他读书写字,诗词曲赋,辨天文,识物理,观星相,母亲写的字比店主家里请来的先生还要漂亮飘逸,懂的事情,讲得道理,比他还要深刻很多……
周远突然觉得自己很笨,为什么小时候就没有能够意识到这些。母亲绝不是杭州城郊外一个普通的洗衣妇,就像他隐约地感觉到,父亲也绝不是一个平凡的人。
王素见周远好久不说话,以为他是在为自己无法找到母亲而难过,她怕周远接下去又联想到没有能力保护丁珊的事情,忙想了一个话题,说道,“明天我们去采菱花,一定还会遇到那些灰袍怪人,弄不好还会碰到魔教,一定会非常凶险,你那套燕子坞九玄掌,肯定是不顶用的,降龙十八掌,你只会那两招吗?”
周远一听,思绪立刻从过去的记忆中抽了出来。毕竟明天去采集菱花根茎才是眼下最要紧的事情。
“嗯,按理说,只要掌握了量子内力,其余的十六招也都能使用,不过我最熟悉的其实就是亢龙有悔,因为这是各类武学书里描述得最详细的,神龙摆尾,是我情急之下胡乱使出来的,还很不熟练。”
“那,如果你不累的话,现在就琢磨一下其余的招数,和我对练一下?”王素说。
听香水榭上岛后的一战,王素在两个灰袍人面前已经完全落了下风,在任何对练和实战中,从来就没有人能够这么快击落她的手中剑,即使是柳依校长也不能。可以想象这个岛上还会有许多像这样中毒变异的怪人,魔教中人的武功也一定更加高深莫测,难怪黄毓教授说她会撑不过半个时辰。如果周远能够熟练地掌握降龙十八掌,那么他们能够顺利采到菱花的可能就会多出很多。
周远一听当然求之不得,立刻点头应允。两天之前他最期盼的就是能够欣赏到王素和周云松的比剑,可是今晚,他自己竟然可以有幸和王素对练。
周远先坐下来,调息了一会儿内力,同时在头脑里把书上记载的降龙十八掌的自然力方程和量子武学的总方程过了一遍。“亢龙有悔”的招法是清晰无比的,“神龙摆尾”的道理也一下子明晰了起来,可是周远企图通过这两招去推算其余的十六招时,却毫无头绪。周远试了好多种可能的思路,但没有一种可以把十八招掌法联系起来。毕竟降龙十八掌的掌谱只在丐帮内密传,没有外人看到过,其余十六招的招数,又很少有表述。叫周远看到两片叶子就推算出整棵树木,难度也的确太大了。
周远怕王素等的时间太长,便站了起来,一招发挥了一成内力的亢龙有悔朝王素袭去。周远希望自己能够在实战中,像领悟神龙摆尾那样领悟出其余的招法。
王素娇叱一声,身影一晃,避了开去,使峨嵋掌法回击。
周远左掌拨挡,右掌斜着一招朝王素侧方打了过去。
王素“咦”了一声,脚下步伐转换,手中同时变招,“啪”地就击中了周远的肩头。周远叫了一声,跌出一丈多远。
王素皱着眉头问,“你刚才那招是……?”
周远无奈地摇了摇头,说,“再来!”,说着又是一招亢龙有悔。
周远试了大约十来次,每次都是以亢龙有悔开始,然后就不知所措,要么本能地使出九玄掌过渡,要么就是打出一招似是而非的古怪招数。如果他用九玄掌,结合亢龙有悔,那么就还能和王素对抗一会儿,如果企图尝试别的降龙十八掌的招数,则总是一招之间就被王素击溃。
周远重重地摔了几次以后,沮丧地躺在地上,一边休息,一边思索着该如何找到降龙十八掌的关键。
萧哲站在二楼的窗前,看着远处菜地里王素和周远的对练,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
他已经从刚才讲故事的情绪恢复过来,站在那里,看了好一会儿了。然后他走到自己的床边,从床下的一个箱子里,拿出了一样东西。
萧哲拿着那样东西,悄悄走下了楼,出了屋子,沿着瓜田的边缘走了过去。萧哲人很小,轻功也很好,王素正边和周远对练,边讨论着什么,完全没有注意到。
当他走到离他们差不多二十几丈的地方时,突然纵身一跃,同时大喝一声“看招!”
王素和周远都是一惊,王素随即就反应过来,一个漂亮的侧翻,已经从斜刺里跃起反击。
萧哲和王素对了差不多三、四掌,萧哲突然一招匪夷所思的弧线,越过王素的防御,击向了她的小腹。周远在一旁看到,却已经完全来不及救援。
王素无法闪避,只能运气抵御,但是萧哲的掌在快要击中王素的时候,却突然停了下来,整个人向后一纵,说了一声“再来”,然后又向王素攻来。
两人又对了差不多四、五掌,萧哲又是从另一个方向一招弧线,越过了王素的防御,同样是在即将击中王素肩膀的时候停了下来,向后跳开。
这回是王素用不服气的声音说,“再来!”
如此反复几次,周远在旁边已经看明白了。
他说着也喝一声“看招”,向萧哲攻去。
萧哲丢开王素,来迎周远,周远使九玄掌,结合亢龙有悔应战。他的每一个单独的招式都来自于九玄掌,但是之间的衔接却和刚才有所不同。
两人在田间一瞬间就打了十几个回合,周远竟没有败象,让王素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
这中间的原因,其实很简单。萧哲的武功,并不比王素要高,从某种意义上讲,其实比王素要差好多。王素总是在几招之间败下阵来的原因,是因为她的张三丰体系下的武功练得太纯属了,对招式的过渡转换,对攻守的判断,已经完全形成了一系列的直觉,不需要专门的思索。
这一系列的直觉里,隐含了一系列的前提。比如说,只要这样这样防守,那么对方绝不可能从这个方向攻过来,或者只要如此如此进攻,对方最多只能从这个角度反击。
这些前提,在张三丰的武学体系下自然是颠扑不灭的真理,许多都是以定理的形式写在教科书里的。王素对这一切的熟练,导致了她的招法比别人更快更精妙。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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