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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一只妖-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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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如果不是侥幸发现了那个碧衣的女子就是他师妹的转世,还有那两个人闯入寒山寺,自己不得已放弃凝聚已久的魔胎,谁又料得到事情会有如此峰回路转的一日呢。
“哈哈,只要让你再一次杀了你的师妹,你就应该会彻底崩溃了吧。”男人低低的笑了起来,仿佛是一个人自言自语。他的右眼漆黑如夜,仿佛那并不是同一个人的眼睛。
男子的行踪很快,兼渊上次一剑灭杀了他的魔胎,这些年苦心经营积蓄的力量付之流水,但庆幸的是逸辰的心智终于走到了快要崩溃的边缘。因为误以为自己在寺庙中休养生息,他妄想离开寺庙,让自己永远被困在佛寺之中。
真是荒谬……沾满了血腥的双手,就算时间会洗刷一切,也永远洗不清这个人内心的魔障。
蓦地,一个窈窕的身影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那是个碧衣如莲的女子,身边并没有那个可恶的男人跟在一边。屋檐上的人俯下身,唇角的笑容越发狰狞。他轻轻一挥,整个人便如流星一般从空中一闪而过。掩在衣袖内的手指早已经变形,薄薄的骨刺挣脱了皮肤的束缚,一行行的倒长在手指与手背上。
“师兄,你要杀了我么?”然而在对方的利爪就快要刺破自己脖颈的刹那,面容恬静的少女忽然笑了起来,仿佛一枝梨花迎着细雨在风中轻晃,她静静的看着眼前英俊而邪魅的少年,唇角含着一缕羞涩的笑意,然而,说出的话却比匕首还要锋利,一刀刀直刺对方的心脏,“师兄,在杀了师弟之后,你还要杀了我么?”
那样熟悉的笑容,似乎还带着年少时天真的气息。来自百年前熟悉的容颜如刀刃一般刺进了男子的瞳孔。翻涌的血红一点点溃散,原本扼住少女咽喉的手缓缓松开,这一刻,被妖魔附身的男子露出了恐惧的神色,一步步往后倒退。
“住手,住手!”厉声的呵斥竟然从同一具身躯里发了出来。
隐在暗处的兼渊一惊,他在四周布下了法阵,如果此时被人看破端倪,邪魔从中逃脱的话,这次的计划只怕就要功亏一篑了。
那个面色阴郁的男子强行抓住自己的右手生生后退,仿佛那具身体里面住着两个灵魂,彼此缠斗扭打着。
“真是荒谬,都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你现在还要护着她?”男子一直退到了墙角上才放松警惕,他佝偻着身子剧烈的喘息着,然而在俊秀的面孔上,左边的脸颊上却有一道道血红的脉络缠绕蔓延,连漆黑的瞳孔中都燃起血一般的红色。
那种血红……海安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这种眼神,在杀死祖父的时候,师兄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呢?
“师兄,你果真是入魔了么!”青衣的女子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焦灼的呼喊道:“师兄,都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为什么还要这样执迷不悟?!”
师兄……是谁,谁也曾这样呼唤过自己。渺渺的记忆从脑海深处浮现,邪魔终于无法再完全的控制这具躯体,再一次不甘的被压抑。
“呵,不用再去找师父了。”背后忽然传来冷冷的笑声,云鹤回过头来,手中的灯笼因为动作过于迅猛而晃动起来,连带着那一点烛光都飘忽不定,云鹤疑惑的看着对面的男子,低声问道:“你怎么也在这儿?”
然而对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唇角陡然露出了一缕诡异的笑容,他伸手指了指灯火通明的房间,阴阴笑道:“师父他……已经死了啊!”
素来镇定的云鹤一惊,下意识的便转头看往屋内。原本演着的轩窗已经悄然洞开,似乎就是为了让眼前的人看清一切,那是一只在空中扇动着翅膀的木鸟,鬼斧神工一般的技艺,却因为渐染上了大片的血液而显得分外不祥。
云鹤的目光很快从木鸟上脱离,在书桌上,老者的素衣早已被鲜血浸透,然而却看不见任何伤痕。
“师弟,你看,你把师父杀掉了呢。”逸辰忽然狂笑起来,扬起的手做出重击的手势,云鹤立刻便被一股巨力重重砸在脖颈上。最后一刻,他依稀只看见对方的影子狰狞可怖,已然不似人类。
海安推开门的刹那,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立刻扑鼻而来——眼前的场景让女子认不出发出了一生尖叫,似是不敢置信一般往后退了一步。爷爷昨夜说自己要钻研经典,试图想出关市村年年冲塌的大桥一事,然而不过是一夜的功夫,原本慈眉善目的老者竟然满是是血的躺倒在桌子上,在他的脖颈旁,一线细细的铁丝狠狠勒透了老人的咽喉,想必那就是致命的伤势所在了!
“设计杀死天府老人,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凌云鹤,你还有什么话说?”明镜高悬,一身官服的知府神色十分凝重,此次被杀死的人在连国德高望重,如果不能严惩凶手,将此事快速了结,只怕上头只会认为是自己无能之故。
这时候,却听见有人低低叹息了一声,“师弟,你这是何苦?”
跪在堂下的男子抬眸,眼中忽然露出了一缕奇异的笑意。他一身伤痕累累,只怕在牢中便已经被人用过刑了,如今逆着日光,那张脸却依旧清洁高雅,仿佛袁褚峰上莲花盛放,悠悠有清风吹来。
一阵痛楚涌上心头,云鹤仰起头,一双空洞的眼神似是在看着逸辰,又似是穿过眼前这个人,落在一片虚无的空气中,“师兄,你说呢?”
他的声音里听不出悲喜,就似往日闲谈,他也是这样淡淡的样子,问他,师兄,你如何看呢?
他从前以为,他叫师兄这两个字都毫不在意,仿佛并不觉得这两个字有什么别的不同。然而这一次,逸辰却分明听了出来,真是不同了……云鹤对他,是失望到了极点吧。
“这个时候才后悔么?”一缕奇异的笑声蓦地在心底回响,潜居在人心黑暗的邪魔用一种暗哑而充满了嘲讽的声音狂笑着,“不要再假仁假义了,为了能够出人头地扬名立万,你都不惜杀掉养鱼自己十几年的师父,更何况是眼前这个人呢!”
“不……不是这样的。”逸辰下意识的抗拒着这个声音,然而他只是铁青着一张脸,始终一言不发。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在渐渐远去,只剩下这个充满了邪恶的声音在心底一遍遍的回荡。
逸辰缓缓转过身,再也不看那人一眼,只是对着知府说道:“大人,那上面放着的木鸟的确是云鹤所制。这一点整个袁褚峰的人都可以作证,他天赋极高,所以才能做出这样巧夺天工之物,旁人是断不能仿冒的。”
“云鹤,师父对你不薄,如此薄情寡义,心计狠毒,你日日安寝,难道不会噩梦缠身么?”那几句话,当真斥责的正气凛然,就连围观的民众都不觉瞠目。
“逸辰,我真是钦佩你。”云鹤心底似有一把很钝很钝的刀子在割,那种迟钝的疼痛和无言,让他眼中的光芒最终彻底熄灭了。这是他第一次唤他的名字,逸辰,逸辰……有风吹起花木簌簌作响,像是谁的一颗心,也在这簌簌风声里,被摇成了一把粉末。
一身是血的云鹤从牢狱中醒来的时候,身穿湛蓝长衣的逸辰正站在牢门外静静的看着他。
“师兄,你来送我最后一程么?”白衣的男子忽然笑了起来,他难得露出那样的笑意,像是薄雾山岚般轻渺,然而那笑容却是暖的。逸辰一震,竟然半晌说不出话来。
好似红尘百转,他曾一心为争名利,不择手段。然而过去了百年之久,成为不死不活的怪物之后,他最难以忘怀的竟然是牢狱污秽之中,那个犹如莲花轻绽的温柔笑意。
四十三章
“师兄,我曾经为自己描过一副画像,不知怎的却再也找不着了。”这样生死交关的时候,他不问他为什么要陷害自己,也不说自己怎样恨毒了他,反而问了逸辰一件看似无关紧要的事。
“那幅画像,一直放在我的房中。”逸辰肩头一震,但是想起已经到了此刻,那些欺瞒的话也早已毫无意义……的确,他的心底住着邪魔,他对自己的师弟,从始至终,都不曾只当他是师弟而已。
然而囹圄中的云鹤只是静静望着他,然后轻轻闭上了眼睛。那一刻,他的嘴角有微微上扬的笑意,只是那笑容转瞬即逝,带着淡淡的讥讽和欢悦,如此扭曲而复杂。逸辰转身而去,直到那脚步声渐行渐远渺不可闻,云鹤也始终没有睁开双眼再看他最后一面。
不及黄泉,不相见也。
到底是他亲手,将他送上了死路。
次日,便是凌云鹤被斩立决的日子。官府见证据确凿,执政的官员因为即将升迁离开此地,便迫不及待下令斩杀了云鹤,以便在自己的政绩上添上最后一抹光彩的一笔。逸辰没有去见他,大街上不知道围了多少人,对这些普通的百姓来说,有时便连砍头都是一份乐子。只不过……谁也不曾见到凌云鹤被处斩的样子。
他在狱中,咬断了自己的舌头。
“师兄,你是不是,已经疯了?”等到重回袁褚山的时候,逸辰百般寻找之下,竟然再也不见了自己的小师妹。
最后等到的,是身穿桃红色长衣的少女抱着云鹤的画像,站在袁褚峰的断崖上歪着头看他。那样尖锐的诘问,竟然让男子在一瞬间无言以对。
“海安,不要再胡闹了!”逸辰竭力克制自己欺负的呼吸,猛烈的山风吹起女子的衣袂,越发显得那身躯盈盈不堪一握。
“胡闹?师兄,胡闹的那个人,究竟是我还是你呢?”海安蓦地笑了起来,眼神中带着一种古怪的怅然。
“海安。”看着她步步后退的身影,男子再也忍不住低呼了一声,“你在怪我么?”
女子闻言,目光凝定在逸辰的眉眼中,眼中蓦地闪过一抹凄凉的光,“师兄,这一切都是你的了,你高兴么?”她的眼睛扫过男子漆黑的瞳孔,那里分明有恶鬼的身影层叠变换不曾停止。
“我一直便觉得不对,今日推开门看见爷爷死在屋内,正想奔出门去,却没料到仆人们说你一早便带着师弟下山去了。昨夜动静闹得那么大,说是你看见师弟杀了祖父,连夜带他去了衙门。”
“怎么会,那么大的动静,我竟然一点都不知道。”她看着对方沉默不语的面容,知道自己果然所料不错,心底却越发凄凉惶恐,“师兄,你竟然下得了这样的狠心。你不是不爱师弟的,我在你书房看过那副画像,你素来不擅丹青,想必是师弟自己闲暇的画作。你却如此珍而重之的收藏,到了今日,你……”
逸辰怔了怔,自小看着长大的那个小师妹,原来并没有他想象中一味的天真无邪。她其实都知道,知道那些不应该浮出水面的秘密,也知道了这场阴谋背后的布局之人。可是,她又该怎么办呢?
“这样不好么……”逸辰的神色渐渐黯了下来,喃喃道:“师父和师弟都已经不在了,我还是会娶你为妻,也不会辱没师父的声明。”
“让我们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切都会重新开始,海安,这不就是你一直想要的么?”
海安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男子,似乎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明白对方到底说了些什么。她的脸越发苍白,她低下头,画卷里白衣的男子神色淡淡,伸手折莲。她忽然笑了起来,师弟……是一个很难让人不去倾慕的人啊。
可惜,他们都将一颗痴心,错付了……怎么会,他们怎么会爱上这样一个人?
“你以为,你以为我要的是这些?”海安再也忍不住笑起来,只是脸颊上却有莫名的冰冷,隔着狂烈的山风,她的一颗心像是被人狠狠敲碎了,再也没办法变得像从前一般。而她爱他,也不会是从前那么个爱法了。
“你害死了爷爷,嫁祸给师弟,如今他也要死了。你却以为……以为我爱你,我便能够心安理得嫁你为妻,你以为我爱你,便能泯灭了良知心安理得的得到一切?”她的逼问犹如锋利的匕首,冷冷的抵在对方的咽喉,“师兄,但愿你安享荣华富贵百世声明的时候,能够夜夜安枕,而不是午夜梦回,觉得心中有愧!”
“为什么……师兄,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海安看着怀中那张清冷的面孔,只觉万念俱灰。她轻轻松开了手,那张画卷便迅速被风吹走,然而同时,女子的身躯已如垂死的飞鸟,一头栽进了万丈悬崖之中。
“海安,海安!”逸辰惊呼出声,然而飞奔上前,却只看见山崖涌起的茫茫白雾迅速吞噬了那一袭红衣,那张画卷更是不见了踪迹。
悬崖万丈,埋葬了那个女子娇俏的容颜。那幅画刺啦一声,已被崖边的松树撕裂成了碎片。面容清雅的男子跪伏在地,心痛得几乎说不出话来。然后呢,他得到了这一切,可是,将来又该何以为继啊……
在碧衣女子的身后,控制飞剑的男子喃喃念动着咒语,就在黑影无声无息的从逸辰的背部抽离出来的刹那,男子紧紧凝视的目光倏然一变,原本拢在道袍中的手腕翻转,悬空的飞剑立刻飞入了兼渊的手中。
天地犹如逆旅,光阴不过是百代的过客,然而浮生若梦,他一生真正欢乐的时候,又有多少呢?
逸辰忽然猛的笑了起来,……从前的自己太过于执着那些功名了啊,过去了百年之久,迟迟不肯赴死的自己,那一点堪不破的执念,原来早就不是所谓的盛名虚荣,而是漫天莲花盛放又凋零,他不能忘怀的,原来是那一刻和海安并肩,眺望着莲花丛中白衣胜雪的那个身影啊。
逸辰看着眼前这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孔,蓦地低声道:“百年前的事,海安,你可愿意原谅我么?”
海安的肩膀微微一震,她的眼中陡然有晶莹的眼泪从脸颊边滑落,“师兄,过去了这么多年,你念念不忘的,真的只是想要我原谅你么?”
“在你从断崖上跳下去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这一生……恐怕真的就完了吧。”逸辰微微笑了起来,眼中却无限怅然,“在那之后,我终于得到了我想要的一切。这世上,再也没有人能与我一较长短,青史留名也是易事。”
“然而,你不知道我有多么寂寞和痛苦啊,海安。”
“这就是隐藏在他心底的邪魔?”颐言倒抽了一口冷气,那个男子的背部竟然挣扎出一堆几乎腐烂的腐肉,然而不过是眨眼之间,翻涌的血肉瞬间幻化成一簇黑烟,一路往高空盘旋而上,那一团烟雾之中隐隐约约露出了一张残缺的面孔,然而即便是颐言的眼睛,竟然也看不透那曾薄薄的雾岚!
“它想做殊死一搏。”兼渊的眼神凝定,眉头微皱,“哼,此刻它借着逸辰心头大乱无力再镇压,所以想趁着此刻想强行吞噬青玉,一举占据了这具肉身!”
果然,团团浓雾犹如一只展开了翅膀的巨大飞禽,两个人还在低声说着什么,然而那一团魔气已经如倒开的花朵,转瞬间便将青衣的女子兜头罩了进去!
“苏璎!”蹲在墙头的白猫悚然一惊。
在青衣女的体内,依稀也有一道白色的身影渐渐显露出了身形,那是个姿势娴静优雅的少女,微微仰起脸来从那具肉身中挣脱了出来,一道道的火光围绕着苏璎的身躯焚烧着,无形无迹的魔气在触碰到淡白火光的刹那便被焚烧在了虚空之中。
然而女子的身形才刚刚掠出,那团邪气蓦地发出一声嘶哑的嚎叫声,只听见刺啦一声响动,那团包裹着什么东西的黑烟迅速的往后急退!
“不好!”在看见青玉的身躯内有一道白光紧随其后的跟了上去之后,兼渊忍不住低呼了一声。
那是……苏璎?!她竟然强行抽出了自己的魂魄,试图在这个时候彻底剿灭邪魔么?
用道家特有的秘术开启天眼,淡金色的光芒立刻充斥了逸辰的眼眸,一缕缕暗金的花纹在眼瞳深处蔓延,极目远眺,那一团模糊的黑影中仿佛潜藏了数不清的妖魔鬼怪,无数狰狞可怖的妖魔不停的幻化出骇人的面孔,然而它们的眼睛……无一例外的死死盯着一袭白衣的苏璎。
生死交睫的刹那,连她也不免会觉得紧张吧。兼渊仗剑而立,心下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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