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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离-第1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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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迁都避战。”东帝轻淡一笑,唇畔带出一丝冷讽的意味,“你们以为如此便可苟且偷安,令我子民无恙?”

伯成商神色一滞,望向王榻之上年轻孤傲的帝王,只见灯火深处清冽的注视,静冷的容颜,就连那眉心一抹浅淡的倦意所传递出的,亦是傲岸自若,雍容凌人。

“朕心意已决,亦早便说过,王族若不能完胜此战,从此也不配再为这江山之主。”

伯成商身子微震,抬头欲言。“昭公。”商容生怕他言语过激,当场惹怒王上,再无挽回余地,忍不住低声提醒。伯成商长叹一声,微微闭目,知道终是无法改变东帝的决定,复又说道:“王上执意要战,老臣亦无可奈何,唯余此身,以尽全忠。此次北还昭国,自思今生恐难再返帝都,却有一事关系王族血统,老臣临行之前,不得不向王上再进忠言。”

东帝手中串珠轻轻落下,低咳道:“昭公有话尽可直言。”

伯成商肃声道:“长公主与少原君大婚时,王上曾在楚国颁下王旨,着其继任王族主位。长公主身为巫族传人,实非王位最合适的继承人,日后必然生出祸患,老臣今日,想要恳请王上收回成命,降旨天下,褫夺长公主继承之权!”

话音铮然落地,东帝修眸微挑,隐隐闪过诧异,显然未曾料到这股肱老臣最后竟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蹙眉问道:“昭公何出此言?”

伯成商抬眉道:“女祸误国,我朝早有前车之鉴,臣观长公主之言行,纵肆乖张,性非淑贤,容貌百媚,绝艳近妖,众臣见之无不以为祸水。且不必老臣提醒,王上亦应感觉得到,此女性情行事与当日凤后何其相似,王上难道要眼见旧事重演,让一女子断送王族吗?”

窗外一道轻闪倏尔划过,照亮殿中幽暗,伯成商话说一半,金帷之后,东帝袖底闪过一阵冷冽微光,原本把玩手中的灵石串珠骤然一紧,修眸向外扫来。

此刻商容亦跪倒殿前,同时叩首道:“老奴斗胆,附言昭公,长公主绝非王位合适的人选,还请主上三思!”

闷雷隐隐滚过暗夜,微雨转急,声声倾泻天地,仿佛又回到宫变那一夜,艳血杀伐,溅落尘埃。

那红绡帐中艳重天下的绝色,凤衣红妆竟似何人?

袖翻风云,身影依稀,碧竹林中青丝如烟,目光缠绵九霄荣华。

终有一日,九重金殿会有那人的身影,以此王者之姓,冠此宗族之名。东帝的眼中看似平静如旧,阶下两人却像感觉到一瞬灼人的炙焰,仿佛那深不可测的黑色之下有着来自地狱的业火,席卷整片无底的黑暗,几将万物焚化成灰,心惊之下,竟是不敢抬眼正视。

殿中霎时间变得极其安静,雨声越发清晰可闻。

子昊在商容跪地的刹那已是明白,那夜秘营之外,商容虽不曾尽悉歧师临死前道出的秘密,但仅凭只字片语怕已猜出些许端倪,未免王族大权旁落,回京之后终将此事告知昭公。

伯成商与商容,一者以宰冢之身,辅国安政,威重朝野;一人为禁宫之首,明暗操纵,掌控八方。这二人多年以来,对他奉若神明,绝无二意,待王族更是忠心耿耿,生死可托。但是,事涉子娆,这个拥有巫族血脉,却又传承了凰族正统的女子,却绝不可能如待他一般,忠心相护,更不会坐视这样一位公主登上王位,执掌雍朝天下。

这内外两大重臣同时进谏,其中分量可想而知,哪怕东帝也无法忽视,只因为那凤后的缘故,已足以令他们对子娆生出二心,更甚至,杀意。

风雨入殿,压得灯火明暗不定,仿佛所有光亮都被那一双黑眸吸噬湮灭,再无声息。过了许久,东帝缓缓轻咳,敛去那莫测的目光,低声道:“你二人之意,朕心中明白,此事牵扯巫、凰两族与王族之间的恩怨,朕不欲令其昭然于世,损害王族声威,是以暂且将其压下,再行处置。”

商容与伯成商相视一眼,东帝姊妹兄弟皆死于凤后之手,唯余这个幸存的王妹,与之情深意笃,自来恩宠有加,两人原本担心他会顾念情义,心存不忍,但听这番说法,都略觉放心。

无论如何,东帝毕竟身系一族荣辱,更兼天下兴亡,以其冷静的性情,岂会为一人感情用事,断送王族江山,更何况凤后当年以那样酷厉的手段残杀妤夫人,逼害襄帝,更为独掌政权而对曾为养子的东帝暗施毒手,二十年淬毒的汤药,双方怨仇可谓倾天河之水难以洗清,东帝又怎会容忍一个与她有血缘瓜葛的女子继续留在身边,甚至将王族交与她手?

伯成商自入殿以来,一直忧心忡忡,此时方松了口气,但东帝并未直接表态,事情仍旧悬而未决,再行建议:“王上现下大婚在即,正有足够的理由更替继承人,这对两位后妃亦是公平,而长公主身份特殊,不宜再归帝都,以免日后横生祸端,此事王上可绝不能心软。”

东帝指尖灵石颗颗滑落,幽光流异,不必问,商容的意见自是与之相同,仅仅褫夺封号,驱逐长公主已是留情的处置,且因有商容存在,只要王旨一下,子娆会同时对冥衣楼失去控制,再难对王族造成任何影响,更遑论应对其后可能发生的事情。

雨声将天地浇得一片模糊,深宫如海,晦暗吞没一切,仿佛张开噬人的深渊,步步皆作锋冷的杀机。

东帝站起身来,淡淡说道:“此事朕已深思良久,你二人所言虽然无差,但现在却不能轻易废掉子娆族主之位。”披衣案前,将一张密函帛书轻轻一扬,丢向商容。

商容俯身接下,展开眼前,只见密函之上一袭清魅行书,锋芒转折,行云若水,正是长公主字迹。

“王兄在上,臣妹遥禀,臣妹日前身在楚国,曾与夜三公子玄殇结交江湖,赌酒立誓,若其异日归国为王,吾愿委身下嫁,相结连理。今三公子如王兄所料,潜龙归海,终成大器,昔日誓言,今时之约,臣妹叩请王兄做主,成此姻缘,王兄切莫不准,否则显我王族轻言寡诺,妹与玄殇携手遥拜。”

素帛丝锦,丹字艳书,字里行间飘逸无忌,视之几见那绝色女子笑言生魅,肆意的风姿。商容看得脸色一怔,伯成商接手扫视,更是大皱眉头。且不说言辞之间她对东帝不拘的态度,一国公主婚姻大事,竟以酒注做赌,更是应了行事乖张的断语,令这老臣无法接受。但纵使不满,他与商容亦一样想到,冠以长公主身份的子娆对于穆国来说举足轻重,单凭她与夜三公子生死之交,言行尽可左右局势,何况事涉联姻,若在这关头废去她族主的身份,穆国一方便可能生出不测之变,无论如何,对于帝都都是有害无益。

伯成商毕竟稳重,亦知不宜轻举妄动,深深皱眉,“王上的意思是要暂时留她?斟酌形势,此举倒也不是不可,却需谨慎。”

东帝拂袖提笔,轻轻润了一抹血色朱砂,清冷垂眸,“是去是留,战后再说,她并不知自己身世,无非一个女子,何惧之有?”

商容要比伯成商更加了解长公主,深知此女并非寻常,亦是分外顾忌,道:“主上要牵制穆国,这确是最为恰当的法子,但万一她知晓真相,岂非遗祸难收?”

东帝在金笺之上随笔而书,数言辄止,复取密印封缄,“穆国并非只有一个长公主在,卫垣多年经营可为钳制,防范万一,你即刻携此密函前去见他,传我旨意,并且留在穆国监视,如此一切皆可掌控。”

商容见主上早有分寸,且将一切安排妥当,绝无意气用事的可能,先前担忧尽去,彻底放下心来,站起接过密令,躬身道:“老奴明白,这便启程传旨。”

东帝扶案而坐,掩袖低咳,幽邃眸光淡淡落在伯成商身上,道:“昭公亦去吧,今日你我君臣缘尽,但无论如何,昭公永远是朕最为尊敬之人,明日朕会在夕远亭设宴,亲自替昭公送行。”

伯成商微微一震,两行热泪不由自主坠落衣襟,叩首道:“老臣去了,王上多多保重。”

两人退出的身影消失在殿外深夜,望着一天一地倾盆雨落,东帝容色无声,徐徐闭上了眼睛。


第117章 第十章


风起,铃动,低低缠绕秋日黄昏,潇潇落叶,暗香入暮,一缕琴声萦绕锦榭水苑,自兰音夫人的指尖袅袅倾流。

“歌沉玉树,画影千钟,一曲经营风月。玉楼明灭,繁华销尽,曾看梦圆缺。憔悴天涯身如寄,忍唱阳关句,疏雨残酒春宵愁,舞不尽,看人间,何处是归乡……”

歌声婉转,清丽愁肠,朱衣女子凝眉抚琴,遥目空望,深宫一夕灯火,点点沉寂。

永宜殿这片九曲水苑,销金缀玉,重纱滴翠,设有琴台、舞榭、醉楼、艳庭等数处奢华温柔地,以供太子调教宠妃,消遣玩乐。此处琴台深入水道,遍植青莲,周围颇是冷清,向为太子所不喜,鲜有驾临。因其偏僻幽静,又与侧宫相近,兰音以前常在此与兰铃见面,说些体己私话,今日独自来此,着眼物是人非,怀念旧情,更怜故国族人,引弦低歌,神情落落。

香阁之内并未燃灯,四下阒然,唯有一炉沉香幽暗无声,缭绕在静谧的罗帐之间,侍女们都在远处伺候,细竹帘前一对风铃微染尘埃,不时随风泠泠低响,令这歌声听去别具幽愁。

兰音今日自宫外回来,眼见邯璋城内外兵马森严,白虎禁卫散出所有人手,以王宫为中心滴水不漏地搜查各处,阵势骇人,不知三公子能否顺利脱险,着实万般担忧,但怕引起怀疑,又不敢贸然打听,更加无人分担心事,此时一曲歌尽,不由轻轻合十闭目祷祝,只希望神佛保佑,所想所念得以成真。

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音。

兰音诧异回眸,只见太子御正在廊榭之外停步,隔着风帘向她看来,帘影明明暗暗,令他阴晴不定的目光显得分外阴鸷,而使那原本英俊的轮廓亦透出一丝冰冷的意味。

宫人侍从早已退得无影无踪,湖苑内外一片冥暗。

“殿下。”

兰音心头微惊,匆忙起身相迎,脂粉浓香伴着酒气自男子身上袭来,蓦然察觉太子已是带了七分醉意,显然刚在某处宫苑拥美作乐,却不知因何突然出现在琴台。

一只冰凉的手将她下巴抬起,迎面仰成一个柔美的弧度,太子御细了眉目,将这色艺双全的宠妃细细端详,“一日不见,爱妃怎么憔悴了不少,有什么心事吗?”

兰音被他阴冷的目光看得周身生寒,勉强笑道:“殿下对妾身宠爱有加,妾身……哪会什么心事,只是今日略觉身子不适罢了。”

“哦?”太子御抬手将她从席前带起,兰音被他贴身揽在臂中,顿时动弹不得,一种压迫的感觉通过肢体清晰地传来,他毫不吝惜手底的力道,逼上近前,呼吸吹向耳鬓,“看来是我疏忽了,爱妃今晨去了哪里?”

突如其来的问话,怀中女子娇躯微微一僵,在太子御隐含逼迫的注视中,兰音不由垂眸,低声道:“妾身每逢朔日都会去玄女祠进香,殿下是知道的。今日见殿下忙碌,便没有另行禀报……”

太子御蓦然发出一阵低邪的笑声,令得兰音如坠冰窟,他似乎忘了她已身怀六甲,身子紧紧贴了上来,呼吸透着酒气,低头便索向她温软的红唇。

兰音吃惊,后退挣扎,“殿下……”

太子御将她往身边一带,手指滑下她腰畔,重重向外一扯,兰音仓促的惊呼声中,丝衣应手开裂,环佩坠落玉案,飞散一地,男子身躯灼热的感觉透衣而来,贴向那温香软玉的胴体。

兰音惊极骇极,以手护住小腹,唯恐伤了胎儿,却被太子御迫至榻前,站立不稳,腰膝一软,向下跌去。

“殿下……不行……”

兰音侧头极力躲避,一手欲掩衣衫,挣扎中青丝散乱一榻,呼吸柔香扑面,亵衣下玉沟凝脂隐约起伏,却更激起身上那人勃然情*****欲。

丝帷罗绮尽染酒气,太子御目中射出危险的异芒,猛一挥手撕去她身上最后一丝轻纱,女子色若暖玉的肌肤在暗光底处透出诱人的嫣红,丰盈有致的躯体触手滑软,那微隆的小腹反是别样的刺激,更添色欲。

太子御呼吸渐急,一手制住兰音,一手掠过冰凉的赤锦,沿她双腿向上滑去。一阵刺痛蓦然直入,仿佛要将人生生撕裂,兰音被他倾身压住,已是避无可避,哀声战栗,“殿下住手……这会伤了孩子,兰音求您了,莫伤了孩子……”

太子御细眸眯起,浑不顾她哀求,强行侵身肆虐,同时逼向她眼前,目中深寒笑意如同鬼魅,森然道:“你猜我若让你死在这里,夜玄殇会不会来替一个女人报仇?”

耳边狂乱的气息透露无尽欲*****火,他的声音却冰冷阴森绝无一丝感情。

兰音骇然剧震,睁大眼睛看着他,仿佛见到缠身吐信的毒蛇,脸上血色尽落,一片惨白。太子御见她这般,神情戾色尽现,更兼啮心恨意,“果然是你!”握着她腰肢的手狠一发力,冲进女子娇软的躯体。

兰音促声惨呼,剧烈的撕痛猝然传遍全身,但自心底溢出的恐惧却更甚,或是出于一种母性的保护,亦或是知道太子御已绝不会放过自己,当太子御再次侵向唇畔,她将心一横,狠狠张口向他嘴上咬去!

太子御惊觉抬身,双手一松,兰音反手握住掉落衣间的软刃,急速照前刺下。太子御武功虽高出她数倍,却没想到她竟敢袭击自己,情急间向侧疾闪,兰音刀刃虽未能刺中他,细利的刀气却划过脸庞,顿时带出一道犀利的血丝。

“贱婢!”

太子御勃然大怒,反手一掌扇去。

兰音本便不是他对手,更兼此时身弱无力,软刃应声脱手,飞落床帏。太子御眼中凶光大盛,如被骤然激怒的狂兽,抽身猛地将她手臂钳住,扯下榻前流苏绕她玉腕狠狠一勒,扬手将人抛入帐中。

女子凄厉的惨呼漫开血腥的气息,烟罗凌乱,璎珞散荡,一支银簪坠落朱纱。

深无光亮的黑暗里靡乱的喘息激烈起伏,色*****欲癫狂,鲜血如缕丝丝浸透烟帷,渐渐泅散在冥夜零乱,风铃声中。

水苑之外,连相冷面无情地站在雕栏之旁,背后宽刃长剑如他人一样散发着阴冷的气息,对咫尺间正在发生的惨事似若未闻,甚至连眼角都不曾一动。退在远处的宫人隐隐听见声响,越发低头垂眼,无不骇得噤若寒蝉。

过不许久,内室声息骤停,跟着铮然一声微响,一双风铃自帘下断落,摔个粉碎。太子御脚步不稳地拂帘而出,临水灯下,细长的眸中色*****欲未消,隐泛杀意,脸上将干未干的血色令他看去越发张扬狠戾。

连相却笑道:“这女人看来仍让殿下销魂得很,如此尤物,杀了未免可惜。”

今日清晨,夜玄殇与子娆借兰音夫人的车驾潜出王宫,连相带人搜遍东西六苑,皆不见他二人踪影,一日无功,不由疑心大起,不信夜玄殇竟能避开如此严密的搜捕,凭空消失了去,遂亲自查问宫门守卫,确定除禁宫调兵之外,唯有兰音夫人曾经出宫拜神,且正好与二人藏匿的时间相符,推想前情,自然怀疑到她身上,当即禀报太子御,前来查实,此时从太子御的神情便可知道结果。

太子御冷哼一声,抬手抹过面颊细长的血痕,眼眸深眯,恨恨道:“这贱人竟敢吃里扒外,暗中偏帮老三,不叫她生不如死,难消我心头之恨。”

连相看向夜下黑黢黢的深湖,冷笑道:“她若果真跟夜玄殇有瓜葛,那事情反倒好办了,殿下不如先别急着杀人泄愤,暂时将她交给臣,说不定很快便有意外惊喜。”

太子御素来相信连相的能力,随手整理衣襟,点头道:“此事便交先生全权处置。”

连相再道:“还有一人,殿下需要留心了,既然夜玄殇是通过兰音夫人逃出宫去的,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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