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来-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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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若华初时得知怀孕的消息时，也是喜忧参半。喜的是两世为人却还是第一次怀孕，那女人的天性便被唤醒，初为人母的喜悦自然溢于言表；忧的是本尊年纪太小，要明年开春才及笄，还不知道这单薄的身子能不能承受一个小生命的孕育。

不过，她也有过小小的懊恼。以往赵世开总会在关键时刻打住，可那一晚，也就是清浅族人闹事的那一次，赵世开执意留在了她的体内，眉宇间甚至还有一种她看不透的怜惜之色。事后，她也曾提出喝一碗“避子汤”，可赵世开却断然拒绝，将她搂入怀中，喃喃说道：“你放心，有我在，一定会让你们母子平安。”语气也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林若华看着她棱角分明如雕塑般完美的侧脸在烛影里显得异常生动而又那么温情无限，她的心就不由得一软，不再坚持己见了。

所幸的是，林若华没有孕妇的通病，能吃能睡，偶有不适被锦春和淳静看见，也以身子不好为由塞搪过去。一日三餐，皆是她配制的菜单，而由秋梓亲手烹饪完成送至房中。她摇身变成了宅女，而秋梓则变成了全职保姆。

好在高氏暂时偃旗息鼓，赵老夫人又有两个孙子作伴不再鸡蛋里挑骨头，加上颍王府里还派了两个婆子给林若华送了两份厚礼，一份自然是林芳华的，另一份则是颍王妃的，这就更让襄阳侯府中的一帮奴才们对林若华存了敬畏之心。不久，宫中又有喜讯传来，颍王赵顼已被立为太子，而林芳华也被立为太子侧妃，如此一来，林若华自然又被众人高看一眼，就是高氏，自此对她更加客气了。

林若华却没有半点水涨船高的欣喜，反而更谨言慎行起来。有一次，秋梓私下里悄悄地问她：“姑娘，你说咱家大姑娘要是生了儿子，将来是不是能也能做上贵妃娘娘……”说这话时，屋里只有她们两人。

林若华便道：“言多必失，往后你就是府里的管家婆子，首先要管好自己的嘴，这样的话若让有心人听见了，只怕连大姐也要受累。”

秋梓只是个寻常女子，自然没往深处想，被林若华一提醒，方才醒悟这太子将来是要登基坐皇帝的，他的妻妾们将来也自然都要为后为妃，那时候的名分之争，远比普通人家后院的小打小闹凶险，林芳华毫无家势背景，稍不小心就会有性命之虞。她这转念一想，便掩了口，面带愧色道：“姑娘提醒的是。”

林若华自身虽没经历过腥风血雨般的宫斗，不过看了不少前辈们穿越之宝典，深知宫廷斗争的险恶，也不是存心吓唬秋梓，一是为了给林芳华少惹麻烦，二则纯粹为了自保。

秋梓见她脸色不好，便话题一转：“姑娘这两天吃得不多，是不是饭菜不合胃口？要不要找张太医瞧瞧？”

半晌都没听到回音，不由得定眼看她，却见她望着窗**沉的天发呆，不禁又道，“姑娘，是不是因为侯爷过两日就要去芷兰园歇息的事？”

林若华这才恍惚回神，勉强一笑：“我们进京都有多少日子了？”

答非所问，神情恍惚，语音飘忽，让秋梓的心不由得提了起来，这样的情形，可是极少见的：“姑娘，你问这个做什么？”

林若华长长的睫毛就缓缓垂了下去，旋即又道：“有五个多月了吧？”

秋梓想了想，便道：“到这个月冬至，就有六个月了，姑娘这是……想老家了么？”

想老家？林若华嘴角浮起一丝模糊的笑容来，衡州有她的老家么？就算以前有，现在也复不存在了。仔细一想，这天下之大，似乎还真没有一个令她想念向往的可去之处。她的眼前不禁就浮现出欧阳碧今天早上笑吟吟的脸儿来，那张艳若桃李的脸上风情万种，侥她是个女子也为之动容，更何况赵世开那样一个年轻正常的男人？这么想着，脸上的笑容就更淡了，右手不禁往平坦的腹部滑去，停留片刻，就缓缓站了起来，向秋梓笑道：“瞧过日子过得……可真快呀再过些日子，我出入就不方便了，不如趁现在还算灵便，去临市街西巷小住几天，你看如何？”

此言一出，秋梓不由得大惊失色：“姑娘这是说什么呀若是想见四爷和四姑娘，跟侯爷说一声，让姜夫人把人带过来就是了，干嘛要亲自过去？这无缘无故过去小住，不仅侯爷心里有想法，就是姜夫人，也怕不敢随意答应你住下来呀”

林若华不禁笑道：“别担心，我不过是想吃姜夫人的拿手好菜了，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侯爷哪会小心眼到生出想头来？赶紧去准备几件换洗的衣裳。”

秋梓更是着急起来：“姑娘就是想吃姜夫人做的菜，早去晚归也是可以的，又何必非要在那里留宿呢？这不是让芷兰园更有可趁之机了吗？”

卷二　初入侯门　142、明争暗斗

142、明争暗斗

半晌，林若华才缓缓说道：“同为女人，给她一个机会又何妨？来日方长，往后朝夕相处，也好有个缓和的余地。”

秋梓望着她悠远的双眸，心里只觉揪然生痛，她虽有时候捉摸不透，却也能听出她语气中的冷清，自从怀孕后，她的脾气时好时坏，经常会躲在书房里看书，有时候一呆就是大半个时辰，这让秋梓觉得林若华似乎变得忧郁了，此时又听她说出这样的话来，分明是因芷兰园的那位置气，却又不肯承认，当下便道：“姑娘不是时常跟我说——很多东西都是要靠自己尽全力去争取的，仅仅拥有宽容和耐心是不够的，你善待别人，又怎知别人会如你一般善待你？”停了停，又道：“芷兰园那位，毕竟皇后娘娘赐婚的，都这些日子了，侯爷就算逢场作戏，也该去那边打个转了不是？你这会儿闹着回娘家，倒会让人说你容不下……”

“你呀总是把事情复杂化。”话未说完，林若华微微皱眉打断她的话。其实，她自己又哪会不明白这些道理，只是觉得心头压抑。拒冬月十八仅有两天时间了，而自打怀孕这两个月来，两人虽每夜相拥而眠，赵世开却没有再碰过她。可她还是能从火热的身躯察觉到他内心的压抑，有时候他控制不住自己，就披衣起床起倒一杯凉水来浇灭心中的火焰，他没说什么，可她心里都明白，看着他那样，也觉得难受，甚至动了收个丫头在房里的念头，不过这念头闪过，她又觉得心里堵得慌。

昨夜，她似是不经意地跟他提了提收个丫头的事，不想他当即就变了脸色，半晌也没应声，许久才又重新拥她入怀，也没说话，只轻轻叹息了一声。今天大早，他就出去了，也没跟秋梓留话，这又算怎么回事？

秋梓的眸光落在林若华在霞光里莹莹生辉的脸颊上，却不好再出言相劝。此时的无助三姑娘，与那日在陈家庄坚韧的形象相去甚远，眉宇间也少了往日里那抹从容，唇角虽然微微翘起，可那笑意却丝毫不带温暖的气息。

林若华见秋梓呆立不动，当下提高声音道：“瞧你这魂不守舍的模样，有没有听见我说话？”

秋梓方才踌躇道：“姑娘既是要去林家，我也不拦，不过，也该去跟老太太说一声才是，别让人趁机寻了你的不是……”

林若华便摆了摆手道：“行了行了，我这就去跟老太太请示去，你这嘴呀，把我耳朵都磨出茧子来了，看来得赶紧为你寻个婆家，省得你一天到晚在碎碎念……”

话音未落，秋梓的脸色便一白：“姑娘是嫌我啰嗦了？”

林若华听声有异，顿时“扑哧”笑出声来：“瞧你吓的你年纪也不小了，要总拖着不嫁就成老姑娘嫁不出去了这些日子我自顾不暇，也没工夫想到你上头去，眼下消停了些，得好好为觅个老实勤快的小伙儿，我认得的人不多，回头问问侯爷，叫他替你张罗张罗。”

秋梓便羞得满脸通红，半晌才道：“就是要赶我走，也得等小少爷出生……”

两人正说着，忽听外面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秋梓忙掀起帘子出去，却见一身簇新紫衫裙的锦春手拿托盘站在窗外，盘里放着几个黄澄澄的金桔，秋梓不免有些生疑，只怕她听到刚才的话，便笑道：“妹妹这是打哪儿弄来的金桔？”

锦春脸上倒是看不出异样，盈盈笑道：“方才老夫人院里的采梦姐姐差小丫头送来了一篮，说是皇后娘娘赏的，还说最近夫人胃口不好，这金桔最是开胃，不妨多吃几个。”

开胃？秋梓就觉眼皮一跳，敢情消息泄露出去了不成，竟有人送上开胃的东西来了？她心中动疑，手却没闲着，撩起帘子让双手托盘的锦春进门。

锦春进屋搁下托盘，见林若华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那目光不似平日平和，隐隐还带着几分凛厉，只觉头皮一麻，伸手拿了个金灿灿的桔子递到她面前，笑道：“采梦姐姐说这桔子是皇后娘娘赏下来，不比寻常家的，汁多味美，甜丝丝地甚是好吃，还说老夫人给府里的几位主子都送了些，让跟着沾沾皇家福气。”

林若华不动声色，将那金桔接在手里，盯着看了半晌，遂笑道：“果然是皇家赐品，色泽就比咱寻常百姓家里的更莹润些。”一边说一边却将那桔子依旧放回托盘，对锦春道：“既然老夫人要让府里的人都沾沾福气，你就分些给院里的丫头婆子吧回头你代我去跟老夫人道谢，把侯爷前些日子托人买的那西湖龙井拿一匣子送去，就说是侯爷的孝心。”

锦春的目光在托盘上的金桔上打了个转，随即应了个“是”便下去了。

那盘金桔仍就留在案桌上。

秋梓便伸手去端，想让锦春带走。林若华却抬手制止，笑道：“不知道这桔子是不是真如锦春说的那么好吃？”

秋梓心念一转，便故意高声说道：“既是宫里赏的，必定不同寻常，姑娘尝一个试试吧”边说边拿起一个剥开，顿时满屋清香弥漫开来。

林若华当下也就呵呵一笑：“果然是上品。”一边说一边接在手中瓣开，又道，“你把这窗子打开，透透新鲜空气吧”

秋梓便应声去开窗户，刚支起窗槅，就看见一缕紫色的裙角飘然而去，急忙回身，劈手夺了林若华手中的桔瓣道：“这东西只怕吃不得”

林若华便微微探身，瞧见锦春施施然的背影，顿时了然，便微微笑道：“所以说，我还是回林家小住妥当些，省得时刻提防着。”

秋梓脸上一片黯然，静默半晌才道：“要不，等侯爷回来，姑娘跟他商量商量？”

林若华不再应声，抬腿就往外走，秋梓忙叫过淳静留守在家，自己匆匆跟了上去。

如意园与喜福院毗邻，只有两个院子的围墙之隔，来去甚是方便。林若华自打赵老太太不能动弹，一日倒有两回过去问安。眼见老太太面色日趋柔和，也遂将往日的怨念抛了开去，言语之间也透出真诚的关心与担忧，还时常叫秋梓煲了有助于老年人健康的“营养餐”送去，又因赵家那两个小兄弟见她随和，且没有半分长嫂的架子，也很乐意跟她相处，一来二去的，倒还黏上了她，总纠着她讲些“从乡下听来的怪异”的故事，因此祖孙几个，从表现上看去，已是相处十分融洽了。

走近院门，才发现院门竟是紧闭的。林若华不由得一愣，秋梓也也觉出异样，想要上前敲门，却被林若华眼神制止，主仆两个在院门口伫立片刻，便欲打道回去。

才转过身，就见欧阳碧款款而来，后来只跟着一个紫柏。

林若华心念急转，便回身轻拍院门，叫道：“云织姐姐”

院中立即有人应声，旋即有人飞奔前来开了院门，却是云缣，见是林若华，忙笑道：“夫人来得可巧了，侯爷正在屋里陪老太太说话呢”

赵世开一早不见人影，敢情是跟老太太谈心了来了？林若华闻言一怔，老太太不是哑了吗，两人怎么“说话”？她把目光投在远处的空旷的院落里，笑道：“敢情我来得不巧了，打扰了老太太和侯爷祖孙俩谈心了。”

云缣脸上却带着毫不掩饰的欢愉：“老太太今儿心情不错，也不知侯爷跟她说了什么，那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才说完，就听有人说道：“哎呀，这可真是巧了，夫人竟也在这里。”

林若华不用回头，也知是欧阳碧来了，不过出于礼节，她还是微微转身，淡淡一笑道：“可不是巧得很，我还没进门，你就来了。”她心里猜测欧阳碧定是得知赵世开在这里才会急急赶来，心里很是不以为然。

欧阳碧就抬起那粉雕玉琢的脸儿，冲林若华盈盈施一礼，便伸过手来搀她的胳膊：“这些日子夫人清减得厉害，也不知张太医开的那些药管不管用？其实也不用总吃他的药，倒不如再请个高明的太医来好生瞧瞧，这病虽不是大病，也要对症下药方会好得快些，夫人说，是不是这个理？”

看来府中盛传林若华身体孱弱的消息让欧阳碧也信以为真了。她当即微微一笑：“多谢妹妹挂心了，我的身子我自个儿知道，那是陈年旧疾，一时半会儿哪能全好？倒是妹妹要好好保重身体，过两天侯爷……”说到这里，就故意隐去后面的话，见欧阳碧桃腮绯红羞答答垂了头去，便又说道：“刚才老夫人赏了些金桔给我，说是让咱们沾沾皇家福气，不知妹妹得了没有？”

欧阳碧本比林若华大了两岁，却因身为妾室而被唤作“妹妹”，那心里就挺不是滋味，听到“好好保重身体，过两天侯爷……”这句，那屈辱之感才稍稍消褪，脑中就浮现出赵世开那英俊不凡的脸庞来，又听问起老夫人有没有赏她金桔，遂不由自主地将腰杆挺了一挺，眉梢眼角就露出一丝得色来：“先前老夫人已叫采月姐姐送了些给我，老夫人赏给夫人的，夫人就自己留着吃吧”

林若华也不着恼，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任她扶着自己的胳膊往老太太屋里去，边走边轻声说：“妹妹真是好福气，不仅皇后娘娘疼你，就是老夫人对你也另眼相看，这也难怪，你这花朵儿一般的人物，就是嫁给哪位皇子为妃本也是能够的，却阴差阳错到咱们家屈尊为妾，就是我，也总觉得心里不忍，常跟秋梓说造化弄人……”说着还应景儿地叹息了两声。

欧阳碧脸上的得色尚未褪去，听了这一席话，不禁蒙上了一层灰暗，勉强笑道：“自古命运天注定，很多事情就算不公，我也只能认命，再说夫人为人宽厚，我能到夫人身边侍候，也是我的福分。”虽说处处认命，话中却犹带不甘。

卷二　初入侯门　143、高下之分

143、高下之分

说话间，已过了穿堂，上了台阶，便是赵老太太的房间。

云织想是得了通报，早已立在门口，见两人挽手而行，脸上就露出欣慰的笑容来：“夫人和姨娘今儿竟这么碰巧，侯爷和四爷四爷也都在呢”边说边打起帘子请两人进去。

欧阳碧本就听说赵世开在喜福院才特意赶来，没料到林若华竟在这里，终是不甘无功而返，便硬着头皮进来，此时听说侯爷就在里面，那一颗芳心就怦怦直跳，脸儿也不由自主地变得绯红，她小心让过林若华，微微垂首跟在她的后头进了屋。

林若华现在已没了之前的拘谨，不过也不显怠慢，进门看见赵世开端坐在靠窗的太师椅上，只扫了一眼便上前给赵老太太行礼，双膝还没弯下去便被云织搀了起来请她在一旁的高几上坐了，而欧阳碧则却在众目睽睽之下老老实实地给老太太磕了头，还上前给赵世开见了礼。

赵世开受了礼，目光赵过欧阳碧落在林若华的身上，笑道：“今日气色看起来不太好，不会是又没吃药吧？”眼睛便向旁边的秋梓瞟去。

秋梓忙应道：“夫人一早起来便咬着牙喝了一大碗，还说张太医的药太苦了，赶明儿再另找个太医给瞧瞧，看能不能别开这些苦药了。”

一语未了，偎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