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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园春来早-第1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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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草冷哼一声,鞭子又敲上了山子肩膀,“看见没有,一只狗尚且如此记仇,更何况是人呢。侯爷府在京都里也许有些权势,你若是欺负了谁,人家不见得敢报复。但是,这天下何其广阔,你若是养成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脾气,总有因此丧命的一日。”
山子委屈的抽泣两声,也不知道是否这话听进耳里,但还是乖巧应道,“是,姐姐。”
蒲草扔了鞭子,上前解了绳子,偷偷打量着那几道鞭痕不算严重,于是又道,“进屋去把‘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还有‘不因恶小而为之,不因善小而不为’这两句各抄写一百遍,少一遍都不能吃晚饭。”
山子一咧嘴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到底还是在姐姐严厉的目光里低了头,磕磕绊绊跑回屋子去写字了。
桃花怯怯看了看嫂子的脸色,央求道,“嫂子,我帮山子磨墨,可好?”
蒲草点点头,小丫头立刻一溜烟儿的也跑走了。
方杰轻笑,上前低声说道,“放心,我那里有最好的金疮药,一会儿就让蒋婶子给山子抹上。”
蒲草眼见两个孩子进了屋门,立时软了双脚,半靠在方杰身上,小声问道,“我刚才是不是下手重了,山子不能被打坏筋骨吧,若是身上留了疤痕怎么办?”
方杰脸上笑意更浓,伸手扶了她应道,“别担心,山子穿得厚,不过是鞭梢儿刮蹭到几下罢了。这小子顽皮,若不这般下些猛药,以后真养成坏脾气,岂不是更糟糕?”
蒲草叹气,到底还是心里惦记,嘱咐道,“你帮我多看着点儿,若是山子有个不好赶紧喊我。我先回家去熬锅鸡汤给这小子补补,还有他最喜欢吃包子,也要蒸一锅才成…”
她嘴里一边念叨着一边小跑着出了院子,很快就不见了影子。
方杰无奈摇头,转眼瞧得一旁楚非也是怔愣模样,就道,“楚公子莫要在意,教导孩子这事还是妇人擅长。至于我们,先去下盘棋再小酌几杯如何?”
楚非点头应下,慢步随着方杰往厅堂走去。将要进门之时,他还是忍不住扭头瞧了一眼那不远处已是冒起炊烟的院落,一脸的若有所思…
日子就在一场接一场的大雪里,慢慢随风跑得无影无踪。这一日眼见进了腊月,各家因为卖了七八次青菜,兜里银子是前所未有的丰厚,于是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之时,都是听着北风盘算着要怎么过个肥年。
待得王管事再次带着爬犁队伍上门来取菜,听得众人都要搭车去城里置办物件儿就送了个顺水人情。约好第二日让小伙计们赶了空爬犁来接一趟,晚上再把众人送回来。
第二百一十四章 富在深山有远亲
原本村里人还担心给王管事添麻烦,搭车的人员是缩了又缩,早就惹得孩子哭闹,媳妇儿冷脸。但如今有了“专车”,可就方便多了。于是大姑娘小媳妇儿们各个欢天喜地翻衣裙找胭脂,打扮得花枝招展。淘小子们也缠着爷爷奶奶要了几文铜钱,宝贝一般藏在怀里,打算进城买个心意已久的冰尜、啃上两串糖葫芦。
山子这几日因为又恢复了农家小子的打扮,加上大盆的肉包子粮饷发下去,终于重新赢得了一众小兵们的拥护。照旧每日上山下河冲锋陷阵,玩得是不亦乐乎。
这般热闹的进城大采购,他当然不愿意错过,有心央求姐姐放他一起去玩,又怕姐姐不同意。于是,这小子就耍了个小聪明扯着桃花一起求情儿。
蒲草这几日正忙着温室里那片越来越高产的蘑菇,实在倒不出空闲领两个孩子进城玩耍。但她又不忍让孩子失望,于是拜托董家满桌儿带着桃花,又让东子跟去照看山子。
两个孩子心愿得成,欢呼得差点儿掀了房顶儿,纷纷跑去找寻小伙伴们显摆。
第二日一早,太阳刚刚爬上东山顶儿,爬犁队伍就赶到了,众人分男女坐好,一同欢欢喜喜迎着凛冽的北风出发了。
村里之人一时走空了大半儿,只剩了鸡狗偶尔寂寞的叫上两声,真是前所未有的清静。方杰早起帮着蒲草在温室里忙碌,中午之时,两人就用炉子简单做了两个小菜,吃饱喝足之后,依偎在一处甜甜蜜蜜享受着二人世界。
待得太阳落下西山头,夜风刮着雪粒子漫了整个天际之时,爬犁队伍终于满载而归了。村里的宁静被打破,鸡飞狗跳,孩子欢叫,大人说笑,真是热火朝天般热闹喧嚣。
蒲草接了两个孩子回家,听得他们兴致勃勃说了进城的趣事之后就撵了他们去洗手吃晚饭,然后又跑去春妮儿家里参观她的战利品。
两人平日都是忙碌,虽是比邻而居,也难得有空闲小坐片刻。这会儿好不容易凑到一处,就是扯起块棉布都能说上一箩筐的话。刘厚生在一旁听了半晌,无奈挠挠头转去方家找方杰闲话儿去了。
今冬李老太一家照旧还是生豆芽卖进城,这生意本钱小进项也算丰厚。李家人都不是贪心的,虽是知道南沟村建温室种菜,却半句未曾露过要一起发财的意思。蒲草心里明镜儿似的,自然清楚李家人是不想她和春妮儿在村里难做人,感激之下就盘算着送过去的年货尽量厚一些。
春妮儿更是个护娘家的,两人说说笑笑就把年货单子列出来了,吃喝用物简直是应有尽有。
当然,同样的盘算,这一晚也在村里家家户户的小媳妇儿们心里萦绕着。女子天生都偏心娘家,往年婆家过得不富裕,能在大年初二回门的时候拿上一盒点心二两茶叶就是极体面的厚礼了。但是今年兜里有钱腰板硬,不说媳妇儿就是女婿们也极想涨涨脸面,在丈人家抬头挺胸威风一回啊。
如此这般,年货置办回来没有几日,小媳妇儿们就迫不及待的纷纷走娘家去了,免不了明着拿一份儿,背地里还要张罗一份儿,加一起足够让娘家乐得嘴角咧到耳根了。
当爹娘的欢喜惊奇之下,夜里自然要拉着自家闺女细细盘问。小媳妇儿虽是得了婆家嘱咐,但面对爹娘还是漏了些许风声儿。于是,很快十里八村就都知道了南沟村发了大财的惊人消息。
待得腊八南沟村里家家轮流杀起年猪之时,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甚至多年不见的二舅爷三姨奶都纷纷找上门儿来吃杀猪菜。
北方人都把脸面看得很重,轻易不做损人颜面之事。加者上门就是客,更何况还是沾亲带故的,于是主家院里屋外就摆开了七八桌席面儿,大肥肉片成盆上,苞谷酒也是搬了一坛又一坛。
众位远亲吃饱喝足,成筐成娄的好话就送了上去,直听得主家眼角眉梢都是得意欢喜。当然,众人免不得要旁敲侧击问起那后院的菜棚子,话里话外都盼着进去瞧瞧,顺便偷偷师。但主家也不是傻子,肥肉烈酒管够,唯独这生财的“聚宝盆”是绝对不能拿出来显摆的。
七大姑八大姨们是使尽浑身解数都没能让主家松口,气恼之下就有那仗着酒气盖了脸的家伙趁着如厕的功夫钻去了后院儿。结果主家早有防备,冷着脸直接把人撵了出去。
其余众人见了,心里虽是暗暗咒骂主家小气,却也不敢再放肆了。待得这些人顶风冒雪回了自家村子,新一波关于南沟村诸家各个富得流油的流言就又传得更厉害了。
有那些心思玲珑的人家,琢磨了几日就想到个曲线救国的法子。千方百计托了亲朋好友,想要把自家闺女嫁去南沟村或者娶个南沟村的媳妇儿回来。一时间,媒婆们挥舞着香气熏人的帕子各村乱窜儿,最后就都聚到了南沟村。
但凡儿女没有定亲的人家,都被这些媒婆烦得不堪其扰,后来不知道谁说漏了嘴还是被逼之下口不择言,扔出这么一句出来,“都粘着我们有啥便宜可占,真打算发财,还不如把蒲草这财神奶奶娶回去呢!”
一句话如同春日重雷,惊醒了众多蠢蠢欲动之人,于是,媒婆们再消停了两日打听明白张家底细后,又一窝蜂似的挤进了张家。
而这一日,蒲草家里也在杀年猪。西院陈家和东院刘家自然都要上门帮忙。大伙儿说说笑笑忙碌了一上午,正是嗅得大铁锅里骨肉飘香的时候,居然有个自称张家太爷爷的老头儿钻了进来,一屁股坐到大厅主位上就喊人上前磕头。
众人眼见那老头儿身上棉衣都已蹭得油光锃亮、棉絮纷飞,头发更是脏得打着绺子,却如此大模大样端着长辈架子,一时都有些发懵,齐齐看向蒲草,指望她拿个主意。
可惜,蒲草把先前那些半生不熟的记忆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出关于这太爷爷的半点儿信息,最后只得硬着头皮上前细问。那老头儿先前还很是硬气,后来见得蒲草冷眼瞪他,别说大块肉大碗酒,就是半杯茶水都没有。他只好支支吾吾说同张家过世的老爷子有亲,至于什么亲,那就是族谱里上数六代都是一个爷爷。
蒲草一听差点儿气笑了,上数六代还是一个爷爷,那就是八代有余。老辈人传下来的规矩,同姓出了五代分支就不算亲了,这号称八代的老头儿,还不如直接说同张家五百年前是一家呢。
不必说,老头儿最后被刘厚生拎着脖领子直接扔出了大门。喝酒吃肉的愿望破灭,老头儿就差满地打滚了,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坐在门前嘟嘟囔囔,估计是在同不知道哪个祖宗的在天之灵告黑状。
山子等一众淘气小子原本围在一旁看热闹,最后不知是听得烦了,还是当真觉得老头儿可怜,居然纷纷把昨日分到手的“肉包子粮饷”分了一个给他。
老头儿眼珠子转了转,似乎还想再琢磨些好处,但是抬头瞧得刘厚生又是大步走出来,赶紧拍拍屁股上的雪花,兜着七八个肉包子跑没影子了。
众人摆了酒桌儿,一边说起村里今日诸多趣事,一边趁热吃肉喝汤,笑闹之声差点儿掀了屋顶儿。孩子们吃得大半饱就不肯老老实实坐着,手里举着块骨头满地疯跑玩耍。胖墩儿这一年跟着山子蹭吃蹭喝,小身子越发变得圆润结实了,屁颠颠跑起来就跟个小肉球滚来滚去似的,惹得一众女子们都是笑得欢喜。
几个孩子玩了一会儿就开始嫌弃屋子里窄小,于是开门预备去院子里打雪仗。可是开了门还没等迈出脚去,就被一众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媒婆们硬是给挤了回来。
众人整日看着这些“老丘比特”们满村乱窜,难免混了个脸熟,今日突然见得她们上门,都是惊得差点儿掉了手里筷子。内屋的女子们听得外面骤然安静下来,好奇探看之下,也是惊问道,“怎么…有媒婆来了?”
满桌儿本来坐在炕里哄着桃花吃饭,听得这话,脸色立时变得煞白一片。如今张家四口,蒲草已是内定给方家做主母,桃花和山子年纪还太小,数来数去只有张贵最适合说亲了。他原本就是个翩翩少年郎,将来读书若是考了功名就是官老爷,哪家女子不想做官夫人啊…
满桌儿越想越绝望,眼里隐隐已是要滴下泪来。可是不等她的眼泪凝聚成珠,厅里的媒婆们已是尖着嗓子笑开了,“呦,大伙儿正喝酒呢,我们来得可有些不是时候了。但老话都说喜事不怕多,我们今日就是报喜来了!不知哪位是蒲草娘子啊,快让我们瞧瞧财神奶奶的模样,若是能沾些财气,免不得也发个大财!”
这说话的媒婆长了一张大饼脸,原本肤色黝黑却死活图了二斤米粉上去,嘴上更是抹了最红艳的胭脂。偏偏她说话之时还喜欢挥舞手里的帕子,一时间那米粉四处纷飞,唾沫喷溅,恶心得众人齐齐打了个寒颤。
大年
其余几个媒婆的打扮同样没好到哪里去,听得有人打头开口也是叽叽喳喳跟着说了起来,“是啊,是啊,久闻财神娘子的大名,我们今日可要开开眼界啊。”
“对啊,以前都只是听说,今日一进门才是眼见为实,张家这日子过得真是全村第一,这定然都是财神娘子的功劳啊。”
蒲草原本也猜测她们是奔着张贵而来,可是这会儿听得她们口口声声要见自己,心下没来由的就觉有些不妙。
她放下筷子走出门外,淡淡扫了那些媒婆们一眼,不冷不热的招呼道,“婶子们真是客套了,我一个寡妇可当不得婶子们这么夸。婶子们先坐,我先去泡壶热茶来。”
媒婆们从蒲草一开口说话,那眼神就恨不得变成X光射线把她里外透视个明明白白了。待得见她并无什么眼瞎嘴斜之类的残疾,容貌还算清秀甜美,心下更是暗喜。
此时听得她要去泡茶,几人都是生怕被别人抢了先,立刻齐齐拦了她。最先那位大饼脸媒婆又是第一个笑道,“蒲草娘子啊,你可不要客套了。婶子们今日是来给你道喜的,可不是来喝茶的。你不知道,二十里外杜家庄杜老三家的大小子看中你了,昨日特意找到我门上求我给牵个红线。那杜家去年刚盖了新瓦房,又只这么一个儿子,家境殷实着呢。你若是嫁过去,进门就是当家媳妇儿啊。人家说了,愿意出八担的聘礼…”
后面几个媒婆原本也想抢个先机,可惜身板不如人,硬是被“大饼脸”挤在后面动不得。她们听得这话生怕蒲草一口应下,赶忙高声推荐自己的主顾,“蒲草娘子,我是李家村李六爷家请来的,他家的小孙子柱子可是个好后生啊,上山打猎,下地种田都是一把好手…”
“还有孙家坳的马老六…”
众人听得媒婆们是给蒲草说亲,各个脸色都是古怪非常,那眼角不约而同的偷偷瞄向方杰那一侧。果然方杰那整日挂在脸上的雍容浅笑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千年冰山一般的冷酷狠厉。
众人吓得齐齐扭头不敢再瞧下去,吃醋暴怒的男人好可怕啊…
蒲草被一众媒婆围在中间,眼前只见手帕飞舞,各种香气熏得她晕头转向,正是想要找个借口脱身的时候。不想媒婆们其中一位不知为何突然痛叫了一声,转而回身揪了身后那人骂道,“你掐我干什么?”
那人自然不承认,恼道,“谁掐你了,你抢不到话头儿也不用冤枉我说事儿啊。”
两人你来我往吵了两句,转而开始互相揭短厮打,混乱里不知又踩了谁,又挠错了谁,最后居然发展到所有媒婆都是两两捉对厮杀。
“你个不要脸的老家伙,居然还敢出门,你先前牵线的孙家和陈家都放话要打折你的腿呢。今日你又拿杜家那个病秧子来骗人,你打量谁都是傻子呢。”
“你才是个老不要脸的,杜家大小子就是身子弱点儿,可不赌钱。你那李柱子去年可是刚把家里的耕牛输给人家了,这样的人家你也敢拿出来现眼…”
众人被这突发的打斗惊得目瞪口呆,继而却是差点儿笑破了肚皮。说媒能说到这般模样的,恐怕全天下也就这一份了。
三两下被挤到外围的蒲草,也是有些哭笑不得,扭头瞧瞧方杰手里正抛玩着一粒花生米,目光灼灼看着她。
蒲草彻底无奈了,索性找了张椅子坐了,大模大样看起了好戏。
媒婆们直骂得喉咙嘶哑,抓挠得鬓发散乱才停了手,互相瞧瞧彼此的模样,再看看众人一脸的意犹未尽,难得的居然红了老脸,讪讪说道,“这个,这个,一时没忍住…”
“对啊,让大伙看笑话了,我们平日常这般玩闹。”
“就是,就是。我们虽是没个正形儿,但牵的姻缘可都是好人家啊。”
蒲草看戏看得尽兴,倒也不愿太过让这些老丘比特们难堪,起身上前笑道,“婶子们多年在各村走动,口碑极好,牵的姻缘自然也都是好的。只不过,今日怕是要让婶子们白跑一趟了。我们张家二十七月的孝期未过,若是这时候谈婚论嫁,怕是外人就要传扬我们不孝了。所以,婶子们还是等一年再来吧。”
媒婆们方才丢尽了脸面,已是猜得今日必是生意不成。此时在蒲草口中又得了个堂皇的借口,足矣让她们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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