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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位刺股-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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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我的孩子!孩子!”她尖叫着将那个孩子扔了出去,“不对!这个不是我的孩子!这不可能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在哪!你们把他藏到哪儿去了!”
叶泉就像是疯了一样,她掐着那个稳婆的脖子,恶狠狠地要求对方将孩子还来。
但是孩子不在了……她其实知道,她心里清楚那个孩子已经不在了,她知道自己不过是在自欺欺人。
她却还是不愿承认,无法接受。
很快叶泉便被梁婉拉了开,却还是在大吵大闹,不住哭泣,她完全不知道应该如何接受这突然整个塌陷了的世界。
拯救她的,是从房外传来的另一声啼哭。之前因为她的一念之差而暂时留下了性命的那个女人,就在她之后不久,诞下了一个孩子。那孩子很快被宫女抱到了叶泉身边。
一个活着的孩子!
叶泉刹那间就将那孩子夺了过来,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不顾一切地揽到了自己怀中。
她哭泣着,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一刻这样感谢上苍:她以为自己因为曾经的一个善念,而再度拥有了一个做母亲的机会。
因为知道孩子的父亲在南疆,那个孩子被取名为南之。
从此以后,白南之代替叶泉那个已经死去的孩子,成为了她的全部。
儿时的南之,聪慧又顽皮,小小年纪便能将四书五经背得朗朗上口,却又每每气得先生七窍生烟,整日在宫中四处与照顾他的宫女们玩着捉迷藏,动不动爬墙上树弄得自己浑身脏兮兮。唯有在叶泉面前,他才会显得乖巧那么一点。
叶泉一直精心照料着这个孩子,哪怕政务繁忙,也必定会隔断时间就来看看他,还每次都会为他准备各种新奇的小礼物。
因为南之喜欢她曾经带去过一只小竹鸟,叶泉特地找师傅学了竹鸟的编法,再抽出一个下午耐心教与他。
当两双被竹片戳出无数小伤的手掌,终于合力做出第一只竹鸟的时候,南之高兴坏了,捧着那只竹鸟绕着园子跑了好多圈,又蹭到叶泉身边抬起红扑扑的小脸,“只有娘对我最好了。”
每次只要南之唤出那软软的一声“娘”,叶泉便觉得心中充满着暖意。
她微笑着抚摸着南之的脑袋,“你也不能老腻着我,毕竟我能看着你的时间不算多,下次再来也不知道又是几时……那些宫女姐姐们,对你难道不好吗?”
提到那些宫女,南之眼中的落寞一闪而逝,却很快便笑道,“她们好是好,但再好能好得过娘吗!”
虽然他已经早熟得知道隐藏自己的心事,但那一瞬间的落寞,还是被叶泉看在了眼中。
南之成为了叶泉的养子之后,也一直住在昭妍殿之中。对昭妍殿的那些宫女而言,不,应该说是对许多在宫中有些资历的老宫女而言,这个男孩自然是怠慢不得的,却也都不敢同他太过亲近。毕竟南之的身份太过暧昧,她们都害怕,万一将来叶泉翻脸不认人,现在同这男孩的亲近会为她们带来杀身之祸。
查清了这些事情之后,叶泉也很无奈,只得特地多挑了几个年轻又机灵的宫女,派向昭妍殿,为他多添几个玩伴。
很快南之便与其中一名宫女玩得极好,尤其那宫女每早都会去御膳房替他抢回头一份他最爱吃的桂花糕,令他感动至极。
这一年南之不过十岁不到,与人相处时总是笑意盈然。
叶泉有一次见到他与那宫女在一起,露出那种笑容……心下却是猛然一惊。
像,太像了,想当年她与白灼初遇时,两人也不过都是十来岁,而南之现在笑起来时那眉眼,同他父亲当年,几乎别无二致。
之后不久,叶泉便将那宫女遣到了别处。为什么要这么做,她自己却也说不太清楚。
但白南之的魅力显然并不止对一个小宫女有效,后来叶泉又派去的那些妮子,时常都会在御膳房为了一盘桂花糕而抢破了头。
叶泉总是很头疼地想,如果就这样任其发展下去,白南之迟早会惹下不逊于他亲生父亲的桃花债。但出乎她意料的是,南之在众多桂花糕面前,却竟然还很是牵挂之前最先被遣走的那宫女。
那时的叶泉,对这个事实很不是滋味,她却只以为自己是太过忧心这个儿子了。
直到她撞见白南之想要带那个宫女出宫。
一瞬间,许多已经尘封已久的记忆都涌了出来,叶泉想起了那个夜晚的假山后,那个夜里的白灼。
同样是在这一瞬间……她终于认清,其实她并不可能真正成为白南之的母亲。
因为她不允许!
她根本无法容忍这个男孩同其他的女人在一起!
叶泉当时直接冲了上去,揪下那个正被南之拉着往墙上爬的宫女,狠狠扇了一巴掌。
南之吓了一跳,忙从墙头跃下,拉住叶泉的胳膊让她不要生气,却被她一脚踹倒在地。
叶泉怒不可遏地不住质问着他想要逃去哪里,却根本不给他回答的机会,只一脚接一脚重重踢在他身上。
后来叶泉知道,当时是那个宫女说自己太思念家人,而南之只是出于仗义想要帮她一把。
但当她查到这些时候,那宫女已经被她折磨得半死不活,而南之,已经被她命人挑断了双脚的脚筋,关在房中。
再见到她时,白南之抓着她的衣摆不住哭泣,“娘,我错了,我不会再到处乱跑了,对不起,你不要再生气了,娘,好痛……我真的知道错了……就原谅我这一次吧……”
叶泉没有回应,只是默默看着他,勾着微笑。
白南之止住了哭声,虽然还是忍不住地往下落泪,但他突然不敢再哭出声,因为那笑容令他脊背上都是一股寒意。
“南之,你那儿也别想去。”她伸出手抬起白南之的面颊,俯身凑到他的唇边,“我爱你,南之……”然后亲吻上去。
虽然只是少年,白南之已经能明白这种举动意味着什么。他忍着痛慌忙向后退缩,“娘……不能这样……我们……你是我娘啊……”
“闭嘴。”叶泉掐住他的脖子,笑着道,“我不是你娘,不要再那样叫我。”
她从头到尾,就没有一个做母亲的资格。
叶泉这一辈子,草菅过许多人命,也玩弄过许多人的命运。
但若说这世上有谁能偶尔让她产生一点愧疚之意,那就是白南之。
并不是对这个男孩的愧疚,而是对曾经那个试图过成为一个母亲的,她自己的愧疚。
后来她挖去了这个男孩的双眼,只因为他在望着她时所流露出的那种眼神,会令她想起,她是一个失败的母亲。
就在她还在犹豫要不要毁掉这个男孩的喉咙的时候,他已经不再说话。
十二岁之后,白南之再没有过笑容。这令叶泉感到舒心,南之只有在不笑的时候,才与白灼不那么相像。
叶泉会在这个男孩的耳边不住絮叨,“南之,我爱你,南之,你是我此生最爱的人。”
同时她却也会告诉这个男孩,“你最该恨的人是你的父亲,我本不想这么对你,只可惜,你长得与他太像。”
作者有话要说:曾经有多仰慕,后来便有多憎恨
如果没有最初的那十年,南之对叶泉的恨意可能会少上许多
、一生
宋天天第一次醒来的时候,仍是在夜中,光线却比之前更加阴沉灰暗,房顶那棵夜光石变得像就要燃尽般微弱。
白南之躺倒在她的身旁,晕迷着,眉头紧蹙,像是正在经历着某种痛楚。
那本破书则已经被扔得远远的,昏暗中只显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宋天天醒来后,坐在那儿,呆愣了许久。
她花费了许多时间,想要辨认出自己到底是谁。
那一夜之间就突然留在了她脑海中的一切,令她心惊胆战,却又好像熟悉万分。她不知道该拿怎样的心绪去面对叶泉的一生……那一生中的许多场景,分明令她那样厌恶,那样恶心,那样恨之入骨,却又那样感同身受,那样绝望。
将自己的养子给幽禁起来,并从此将他像一个禁脔那样去对待……这件事可以算是叶泉一生的一个转折,却不是那一生的终点。
之前的叶泉,仅仅算是一个手段有些蛮横的君王,之后的叶泉,则压根变成了一个残暴至极的疯子,短短数月之间便制造了无数灭门惨案。
但是在南之十四岁的那一年,她却救回了一个人。当那个在争执中杀了她亲弟弟的倒霉蛋一脸强装淡定地询问她为什么要救他时,叶泉笑了笑道,“你是我亲妹妹养大的孩子,我不救你就谁?”
这是个在常人看来无法理解的逻辑,但放在兄弟姐妹间亲疏分明的皇室里来看,就容易理解得多了。早年嫁去北国的元铭公主,与叶泉同父亦同母,又向来体弱,是她最为喜爱的小妹妹。
裴竹就这样自以为理解了叶泉的举止,放下心来在宗吾宫中待了不短的一段时间,甚至还暗怀心思地故意在宫里四处走动……直到他一不小心撞进了幽禁着白南之的那间别院。
在探查出有关白南之的情况之后,年仅十八岁的裴竹整个人都凌乱了,差点就立马告辞了。
当然他还是忍住了,并试图以此为筹码同叶泉谈谈。
叶泉望着裴竹那张思虑重重却依旧强自淡定、一副谈笑风生模样的脸,忍不住就笑了。毕竟他的城府深归深,在叶泉面前,还是嫩了点。
裴竹望见她笑,沉默了许久,而后叹道,“真没想到你是这种女人。”
“是啊。”叶泉道,“我自然是比不上我那个妹妹……就算看着像点,但她是个好女人,温柔又善良,只可惜好人命不长。你若是想在我身上看到半分她的影子,还是早点死心的好。”
听她提起元铭,裴竹脸色就是一变,待她说完,裴竹一张脸都胀成了猪肝色。
叶泉又笑着用扇子去挑他的下颚,“不过我倒是对你挺感兴趣的,呵……被我说中了吗?恋母癖的小鬼,你以为心里有了不该有的人,就能在其他和她有血缘的人身上找得到半分安慰?”
裴竹再也淡定不了,起身啪地将那扇子打到一边,冷冷看着她道,“真没见过像你这么恶心的女人。”
叶泉摊了摊手,表示毫不在意。
不久后裴竹便带着他妹妹裴瑶一同告了辞。与裴竹的这次初遇,对叶泉而言算不了什么,两人离去时她正一心为梁婉守孝,甚至没有认真道别。
两年后,南之十六岁时,北国却是来了一封信,请求和亲。
叶泉原本打算拒绝,想了想之后,又转而笑着同意了,只要求北国将那个四皇子送来,而后裴竹回信说倒是可以接叶泉过去,两人信件来往着相互奚落了半晌,最终还是不了了之。
南之十七岁还差半年时,那场来势汹汹、波及极广的天灾,便开始了。
天灾过后,便是北国的逐年骚扰。
叶泉倒是当时便御驾亲征,跑去北疆游玩了一遭,甚至逮住过裴竹的军队一次,却围捕不利,最终还是让他给逃了。
而后叶泉觉得无趣,又跑回了京城,却是刚好赶上了三王叛乱。
那三个藩王非常不幸,叶泉那心血来潮的班师回朝完全是在情报之外的事情,等到叶泉调转马头攻到他们面前的时候他们甚至还没反应过来。
平定了叛乱,叶泉回程途中顺手屠了一个城,便引发了不久之后的平民起义。
至此,这个国家在叶泉手中所经受过的种种大事,宋天天都能与自己的经历对上号。时间,起因,甚至结果,无一不吻合。
唯一不同的,大概便是两人的处事方式,以及白南之的境遇。
宋天天抱着自己的额头坐在那儿,在黑暗中回忆着叶泉的那一生。直到日头升起,阳光透过碎玉般的塔壁,照得房内一片白净。
白南之在她身旁颤了颤眉头,片刻后终于苏醒过来,睁开了眼。他所能承受的比宋天天更多,也因此而被“剧本”灌入了更多,醒来后免不了也要花废一点时间来找回自我。
但他那双眼中的茫然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便深吸了一口气,拉着宋天天的双手很紧张地问道,“天天,你怎么样了?”
宋天天看了他一眼。只那一眼,却那样冷漠,那样陌生。
不,并不是陌生,这种眼神虽然已经许久未见,却深植在他的记忆深处,像一柄尖刀,突然间又触到他的心底,令他如坠冰窟。这是属于叶泉的眼神。
“南之……”她笑着道,“我已经想起来了,全部。”
他不自禁就松开了她的手,向后缩了一步,惨白着脸色,颤着声道,“你现在是宋天天,还是叶泉?”
“我也不知道。”她耸着肩笑道,“她既是我,我亦是她,至于我现在到底是谁……这很重要吗?”
“嗯……”白南之按着胸口,低着头微阖着眼,看着脚下,声音有些微弱,“至少对我而言,再重要不过。”
宋天天望着他,沉默了许久,不知再该如何作答。
白南之却没真等着她那个答案,很快便又踏回了之前退缩过的那一个步子,再度抓起她的手掌,“天天,我知道,你刚才经历了某些记忆……但那并不是你的记忆,你不要乱想,而且我们已经在塔里待了很久了,现在应该先出去。”
“如果你真这样认定,刚才又何必那样问?”宋天天道,“就算那并不是我这一世所经受的……但既然我已经全部想起来了,又要如何才能继续将我那一世当成另一个人来看待?”
“不……天天……天天……”白南之将宋天天紧紧拥进自己怀中,气息变得越发慌乱,“你不要乱说。你与她是不同的,无论如何也是不同的。”
宋天天可以理解他的恐慌。他深爱着宋天天,同时深恨着叶泉,这两种情感都是那样激烈,压根无法混为一谈。
实际上,当她终于忆起了叶泉对白南之所做的一切之后,她便已经不知道再该如何面对眼前这个男人,更不知道应该以何种身份来面对他。
曾经那一世的所作所为,现在的宋天天,已经压根不能再通过告诉自己“那个女人并不是我”来搪塞过去。
白南之将她从地上牵了起来,紧握着她的手,带着她走下通往塔外的阶梯。
路上,宋天天问,“有关那一世……你后悔过吗?”
白南之听到这句问话,步子便是一顿。那一世二十余年,他轻易便听出了宋天天问的是哪一件事,只因为,他那一生只凭自己的意愿做过一件事情。
“单就那件事情本身,我是从未后悔过的。”他道。
宋天天听出他话外之音,追问道,“然后呢?”
“然后,我知道了这个世上还有着‘剧本’这种东西。”他道,“我做出那种事情,是为了我自己,就算当初知道了后果,我也会做出同样的事情。但是后来我知道,其实那一切,包括我最后的所作所为,都只不过是‘剧本’的旨意。”
“你就是无法接受这一点?”宋天天叹道,“这就是你的缘由。”
白南之沉默许久,才答了一声“是”。
两人走出塔外后不久,便被几名火急火急的军士给找到了。
“陛下!不好了!”军士报,“京城被攻破了!”
这真是一个坏消息,但宋天天却出奇的平静。
她刚刚才看过‘剧本’……京城会在这个时候被攻破,与剧本上所记载的,别无二致。
叶凌的十万兵力,能撑到这个时候,算是很不错了。
而京中许多重臣早已经陆续逃出了城外——得知这个消息,宋天天并不觉得气愤,反而有些庆幸。
她淡淡地“哦”了一声,领着这几名军士朝回营的方向走了一段,便见那赵延将军也火急火急地寻了上来。
“陛下!不好了!”赵延喊道,“敌军攻山了!”
宋天天笑道,“他们攻山……是什么难以想象的事情吗?”
赵延被这一句话堵红了脸,继续道,“陛下,这次不同以往,敌军是死了心要攻上来的。还好尚有一条下山的道路在我们手里,请陛下快些下山吧,我们会誓死保证这条道路以及山下的安全。”
“要我逃吗?”宋天天摇了摇头,叹道,“就算逃……又能逃到哪儿去呢?”
她突然又唤道,“南之啊……”
白南之正心神不宁地站在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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