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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位刺股-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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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啊,到底还是迈开了步子,沿着由他所预定的那条道路,渐行渐近,而后,终有一天会与他擦身而过,渐行渐远。
宋天天径直走到安置裴竹的那处宫殿,有几个并不忙碌的御医看到她,便迅速围了上来汇报工作进度。
裴竹所中之毒确实与先前白南之所中之毒系出同源,只有略微几处不同,导致毒性更为爆烈,医治难度也加大了不少。
当然,现在此处的御医们都是宗吾国最顶级的医师,这么一点点难度还难不倒他们。
不过区区一两个时辰,他们已经顺利稳住毒性以及伤势,攻克无数难关,并初步研制出解药,再过片刻便能让伤者服用。至于何时痊愈……这个虽然没有御医能准确预测,但相信不会太久。
宋天天听完连连点头,吩咐御医们继续忙去。
至于裴瑶那丫头,可能是由于先前担忧过度,听说情况已经稳定后又送了口气,现在已经在角落歪着头睡着了。
宋天天瞄她一眼,没去打扰,反正她这趟过来又不是真来看这丫头的。
她又将视线移到病床上裴竹身上。
他的神色看起来果然好了许多,不过理清醒估计还有段距离。
宋天天清楚记得,她当初在白南之身旁守了整整三天三夜,才等到他睁眼。
当然,现在她可没时间再守这么久。
不过片刻之后,宋天天便又跑到书房,对着那一眼望过去令人头皮发麻的数个书架开始舍命奋斗了。
有一件事情,或者说是一个推断,宋天天并没有告诉白南之。
那种毒,宋天天总共见过三次,先前白南之一次,现在裴竹一次,还有前段时间私自出宫时,她自己中过一次。
当时她中毒的地点,在宗吾北面,靠近北国的地方。毒伤她的,是一条毒蛇。不难推断,淮王所用的那种毒,便是以这种毒蛇所提取出的毒液为基础的。
事后宋天天查过那种蛇,不算常见,只分布在北方。
而淮王的番地位处宗吾南方,南辕北辙,很难想象为何会擅用此毒。反而是北国,仅从地理位置上看便异常可疑。
宋天天早知裴竹是北国皇子,以前未曾怀疑,现如今却发觉,淮王竟与裴竹是旧识……
此事事关白南之那次受袭,但宋天天依旧没向他说。
反正白南之对于当初的那点伤损也不甚在意,就算告诉他了,他也不会改变主意。
在宋天天挑灯夜战的当口,白南之竟然也跑去看了裴竹。
当然他不会像宋天天那样平静和蔼,整个人从进门到出门,除了吩咐宫女回去取床被子给裴瑶之外就压根没说过话,没舒展过眉头,连嘴角都没有动过一下,冷若冰霜,让所有人都能看得出他的不爽。
不过对于宗吾宫中的这些人而言,白公子看被陛下救回宫的那个小哥儿不爽,这简直就是全天下最正常的事情。
然而,好几天过去了,宋天天再也没露过面,反而白公子三不五时地往这儿跑,这事儿好像就没那么正常了。
其实白南之也是没办法:
他闲啊!
宋天天成天泡在书房里,裴瑶成天守着裴竹不挪步,梁婉自他上次回宫之后再也没找过他的茬,就连宫女们的八卦中心现在都不围绕他了。
白南之闲得浑身都快起毛了,再加上一想到裴竹仍在宫中他就心神不宁,只得每天过来对着裴竹放杀气,指望能依靠杀气让对方从此落下个后遗症什么的,时不时还能和裴瑶唠唠嗑。
结果裴竹一躺半个月,守着他最久的反而就是白南之,裴瑶都得动不动被梁婉召唤过去絮叨絮叨。
于是,很自然的,裴竹好不容易苏醒过后的第一眼,看到的不是裴瑶,也不是宋天天,而是白南之。
白南之看着他,流露出非常、非常真诚的微笑。
原本人在刚刚苏醒之后是还需要迷糊一下的……但裴竹看到这微笑,浑身寒气一冒,“噌”地就清醒了。
“裴兄,别来无恙?”白南之笑道。
可怜裴竹嗓子还没好,声音发出来都是干哑干哑的,却不得不强打精神强颜欢笑,“白小兄,你怎会在此?”而后总算回想起了先前的遭遇,奇道,“莫非当日救我的,竟然是表哥你吗?”
白南之眉尖一挑,“呵呵,你觉得呢?”
“……”
“有一事,不知裴兄是否知晓。”白南之从椅子上站起,慢悠悠地走近两步,微笑着盯着裴竹看,“在我们宗吾古籍中记载有一种药物,一经服用便可令人神清气爽身强体壮,但如若不每隔十日再度服用一次,就会肠穿肚烂痛苦不堪,再过十日,必死无疑。而这药的方子,不巧区区刚好知道一点。”最后那一句话,说得不紧不慢,优哉游哉。
裴竹面色一谨,片刻后,忽又笑道,“白小兄,何必吓我?”
“没什么,只因为实在遗憾得紧。”白南之退回原处,摇着头侧转过身,看向门外,重重叹了口气,“如果真是我救的你,刚才所说的那药物可是一份最为合适的礼物……唉,可惜啊,可惜……”
随着他这一番长叹,之前被他支出去报信的几个人再度从门外回来,收到消息的宋天天也紧跟着进来。
“裴公子,你可算醒了。”宋天天看起来挺高兴。
裴竹挣扎起身,正欲行礼,却被宋天天拦住。
“公子现在还应该多歇息才是,”宋天天道。
裴竹俯首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说完又补到,“知道是被姑娘救的,我就放心了。”
宋天天只是笑,也没问他为什么要如此说。
正在这无人再开口的当口,裴瑶终于也冲了进来。她先前被唤道了梁婉那儿,反而来迟一步。
裴瑶一进门就冲到了裴竹床边,扑在他怀里不停地哭。
裴竹朝着宋天天,抱以无奈一笑。
宋天天笑道,“那就不打扰你们兄妹了。”说罢领着一堆人出了门。
白南之自然也跟了出去。
裴竹看着他的背影,眼神里闪过一抹阴翳。
“南之呀……”宋天天小声问他,“你刚才说的那种药,真有?”
“有自然是有。”白南之道,“类似功效的药物我知道好几种,不过被宗吾古籍记载过的,没有。”
宋天天笑。
“可惜。”白南之又叹道,“就是我知道的那几种,原料现在也不可能配齐。”
“那你吓他干嘛?”宋天天又问。
白南之冷哼道,“就是要吓吓他,让他知道现在是在谁的地盘,省得不安不分的。”
宋天天一笑,又道,“不过,他可是裴瑶的哥哥……这些天来,多亏了裴瑶陪着我外婆……”话未说完,意思已经明了。
白南之沉思片刻,没有应承,却提了另外一个问题,“你不觉得,太皇太后这些天来,对那个小丫头,有些喜爱过头了吗?”
宋天天沉默。
白南之所说的,她自己自然也察觉得到。
自裴瑶来此至今,梁婉几乎没有一天不唤她作陪。
而宋天天,自从回宫后被召见过那么一次,之后的这些时日,梁婉再也没有唤过她。就连偶尔宋天天主动过去请安,也会有人劝说她现在应以学习政事为主,将她拦在殿外。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五月八号
我生日~(≧▽≦)/~
终于在最后半个小时内码完了……
、太后驾崩
沉默过后,宋天天再开口时只道,“外婆已经没有必要再唤我过去。”
何止是已经没必要再唤她过去,梁婉这些天来,不见大臣,不谈政事,除了裴瑶几乎谁也不见。
“外婆已经劳累了这么多年。”宋天天叹道,“她也需要休息了。”
梁婉不谈政事了,大臣们也就只得找上宋天天。宋天天这些时日忙得脚不沾地,现在这个空隙也是费了好大劲才抽出来的。
“好在我那些天的学习还有点用,勉强应对大臣们的侃侃而谈,也没太丢脸。”宋天天自顾自向前走着,“我不孝。现在终于有人能够尽孝,好好陪伴我的外婆,总是好事一桩。”
白南之跟在她身后,默默看着她的背影。
半晌后,宋天天才又压低着声音,轻轻问道,“还剩下多长时间?”
白南之明白她问的是什么,却摇了摇头没作回答,只叹道,“早做准备吧。”
宋天天听到,良久不言。
直至两人行至御书房前,宋天天才回头报以一笑,白南之冲她点了点头,便朝了另一条道走去。
因为宋天天的忙碌,两人的相处时间越来越短,一天见不了几面也是常有的事。
但就是这一日中的短短几面,也能让白南之发觉到……每次相见,她都与先前不同了。
无关外貌,无关言行,这是一种气质的变化。就算同样是露出笑容,她那笑意中所蕴涵的那些东西,也随着时间沉淀,从最开始那些一眼就能看透的快乐,越沉越深,深到谁也看不清。
每次看到她的这种变化,白南之心底总会不由得泛起某种感慨,这感慨频繁得令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厌恶。好像自从宋天天决意改变之后,他就变得多愁善感了来着。
此后的日子,裴瑶依旧每天被梁婉作陪,由于因裴竹的情况日益好转而心中大安的缘故,她也越来越愿意去主动陪伴梁婉了。
相比之下,接近痊愈的裴竹显得相当无所事事——或许是之前白南之的威胁真起到了作用,裴竹无所事事之下却很安分。
起初他还想着要找机会接近宋天天,结果不久便发现宋天天毫无空闲,只有白南之和他一样无所事事。
在被闲得浑身冒泡的白南之主动叨扰过几次之后,自觉身陷敌营的裴竹现在只想着要赶快痊愈,离开这个让他毫无安全感且处处受制的地方了。
奈何梁婉对裴瑶实在喜爱得紧,裴瑶也不愿离开,他这当哥哥的实在没理由先走。
当宋天天终于又抽出时间,第二次去见裴竹的时候,裴竹正在一处院子里闲逛。
看到宋天天,他显得相当愕然,“宋姑娘,怎么有空过来?”
宋天天摇了摇头笑道,“你还是别这么叫我了,我并不姓宋。先前相遇,承蒙你救我一命,我却有诸多隐瞒,实在抱歉。”
裴竹立马道,“姑娘这是哪里话,现在我这条命也是姑娘救的,而且要说隐瞒,我也隐瞒过姑娘不少,哪能让姑娘道歉?只不过……先前实在叫得惯了,一时恐怕难以改口,还请……”他在这少少犹豫了一瞬,“陛下恕罪。”
“罢了,这叫法果然别扭,姑娘就姑娘吧。”宋天天笑道,“我这次来,只为了问公子一件事情。”
裴竹奇道,“哦?不知是何事?”
“先前……公子曾说,有些东西是你不愿要的,却被你的父母兄弟硬塞与你……抱歉偷听到公子酒后之言……”宋天天直直看着他,“我当初听到后颇有感触,现在只想问……那些话,到底是真,是假?”
裴竹再度愕然。
片刻后,他笑了,笑得真心实意,“没想到竟然被姑娘听到,唉,真是丢脸。”
宋天天依旧直直看着他,等着他继续。
“当时既已酒醉,酒后之言,岂能有假?若还是假话,也未免太可悲了。”裴竹笑着摇了摇头,“只是有关于我幼时私事,请原谅我不愿细说。”
“哪里,还请恕我唐突才是。”宋天天敛下眼神。
而后又闲谈两句,宋天天便告了辞。
裴竹一直含笑看着宋天天走远。
对于宋天天的那点变化,他自然也发觉了,却没有大惊小怪——在他看来,再大的变化又如何,能抵得上他当初么?
之后的那段时光,在许多人眼里,有些一成不变。
梁婉依旧除了裴瑶谁也不见,裴瑶也依旧成天在梁婉和裴竹间两点一线。
白南之和裴竹都成天无所事事,于是渐渐混到了一起,没事总要较量几盘棋局,长时间比试下来互有胜负,但从大体上来看是不幸的,裴竹的胜率更高一点。
宋天天依旧每天朝堂书房连轴转,每一点空闲时间都宝贵得跟什么似的。
她曾用过一段宝贵的空余时间也试着和白南之下了几局棋,结果是更加不幸的,每次都一败涂地。
先前因为梁婉突然的闭门谢客而有些慌乱的大臣们,也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镇定下来。他们终于发现以往那个只知玩乐的小小女皇,一旦认真起来,竟然也没那么昏庸。
时间如水流般滑过。
面对这段几乎能算是一成不变的时光,宋天天却感慨道,“像放了闸一样。”
隐藏在平静的表面之下,总还有些东西在急剧变化着。
比如宋天天的改变。
比如梁婉的病情。
这变化一点一点积攒,初始许多人还看不出,但终有一天会积攒到一个地步,酿成一场惊天巨变。
嘉希十四年,一月,太皇太后驾崩。
举国哀悼。
梁婉熬过了新年,却还是被这个冬天给带走了。
一堆人守在梁婉房中,伏地痛哭。
只有宋天天仍站着,默默站在房屋正中,静静看着躺在床上的那位老人,扎眼至极。
扎眼归扎眼,现今宗吾宫中还没有人敢责问当今圣上为何不跪拜。
——哦,还有一个。
伏在梁婉床边的裴瑶,抬起肿得像核桃一样的双眼,盯着宋天天恨声问道,“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房内随着这一声责问而陷入一阵寂静,所有人噤若寒蝉。
“如果你不愿意在这里惺惺作态,你可以不来。”裴瑶将声音提高了一点,“这里不需要你。”
原本正在发怔的宋天天,听到这声音,抬起头将视线移到裴瑶身上,笑了。
这一笑彻底勾起了裴瑶的火气,她站起身来,手指着宋天天高声骂道,“这一年来,外婆整日整日躺在病床上,你有来看过她吗?你有吗?你看过几眼?一眼都没有!只要我在陪着外婆!好吧,外婆活着的时候,你不在乎她,无所谓,反正她也不喜欢你!但是现在外婆人都走了,你何必还要在这里展示你的不敬?”
房内只回想着她的声音,没有任何人制止。白南之和裴竹都沉默地处在一旁,这是宗吾皇室内部的争执,没有任何人有资格开口。
“我不敬?”宋天天仍笑着,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你现在这样,就敬了?”
“你……”裴瑶语塞。
宋天天却不给她继续思考措辞的机会,只道,“你若真对我那样不满,可随我出去。别在这儿,吵了她。”说罢转身拂袖,便向门外走去。
裴瑶自然没有随她出去。
不多时,房内便恢复如常,就好像刚才那争执没有发生过一般。
宋天天出来了,却不知要往何处去。
她并不在乎别人如何评价她与梁婉的关系,不介意别人说她不孝不敬,她也不认为自己孝过敬过,只不想在那儿与人争吵。
她与梁婉的关系,一直有一些奇怪,这是自然的,她们本就不是一般的祖孙。
比起‘孝’这个字眼,对于梁婉,她更多的是愧疚与敬佩。
比起自己的外婆,她更敬佩那个以一己之力支撑起整个国家近二十年的太皇太后。
她不跪拜,是因为她是当今圣上,宗吾之帝。
是因为有人曾对她说过,无论如何,不可以弯下自己的腰杆。
宋天天沿着道路,一直走到了金銮大殿上。
所有人都在为太皇太后的殒命而悲痛,现在这里没有任何人。
宋天天一路轻抚过那些圆柱上龙纹,走向她的龙椅,转过身,望着空无一人的大殿,突然想起了幼时的那些不甘。
梁婉撑到了嘉希十四年,现年宋天天十四岁。
四岁的她,不甘于被关在深宫之中,十四岁的她,终于获得了那些本应属于她的一切。
没有半分高兴。
宋天天坐在龙椅之上,独自一人,以手覆面,放声恸哭。
没有人知道,那个在太皇太后驾崩当日拂袖而去的小小女皇,也曾在这一日坐在这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上,独自放纵自己的悲伤。
从这一日起,她终于成为了宗吾国货真价实的嘉希帝。
没有半分欣喜。
作者有话要说:“一个四岁的女皇,可以被人关在深宫之中,一个十四岁的女皇,将会取得一部分属于她的权利,一个二十四岁的女皇,将立于这个国家之巅,无人不畏。”
↑这是本文第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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