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状师对招-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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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是。”林紫萱陪笑道:“不过我们刚才见过东家。”
伙计抱起那迭茶碗、提起茶壶对他们说:“你们还是随我到前头去等吧,东家一向不让外人到内院来,等东家送客回来后,我会给两位报信。”
“不用了,我们就在这里等。”生怕被他赶出去,林紫萱往后退开。
可是那个伙计固执地看着她和大鹏,坚决要他们离开。“不行,本店有规矩,外人不得擅入东家内院,否则小的就失职了。”
“如此说,你早就失职了。”
一个声音从林紫萱身后传来,她一回头,看到那个让她心跳气恼的轻佻男人正慵懒地走进门来,被她错认的薛绍春跟在他身边。
“谭公子、东家,小的并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进来的。”伙计急忙开脱责任。
薛绍春朝他挥挥手,示意他离去。“这事等会儿再说,你去忙吧!”
伙计匆匆离开了。
见谭步平大步越过这两位专程为他而来的年轻人走向凉棚,薛绍春只好代友接客,对两人说:“你俩是来找谭公子的,对吗?”
林紫萱点点头,抱歉地说:“薛东家,是我们不懂事,坏了您的规矩,还请您不要责怪那位大哥。”
“不会的。”薛绍春道,又暗示般地看了眼前面的谭步平。“姑娘担心自己的事就好,在下还有事,一会儿再来,你们请随意。”
“谢薛东家不怪之恩!”林紫萱感激地对他微笑行礼,看着他意态从容地离开那道小门,才转身忧虑地看着已经走进凉棚的削瘦背影。
“去吧!”林大鹏小声地提醒林紫萱。
她稍一犹豫,走上前道:“请谭公子原谅紫萱先前的莽撞无礼。”
“莽撞无礼?呵呵,看来你还有点自知之明。”谭步平嘻笑着,重重地坐在椅子上,双脚一抬搁在身前的桌上,两臂环胸,往椅背上一靠,半闭着眼睛,一副要睡觉的样子。
他这人是不是双腿有毛病,不然为何总不能放在正确的地方呢?
林紫萱私忖着,眼里不由得流露出厌恶的神色。
“紫萱,别再看了。”见她不做正事,只是盯着人家跷在桌上的大脚看,林大鹏急了,轻轻拉扯她。
林紫萱醒悟,立刻对双目微闭、神情慵懒的谭步平屈腿行礼。“谭、谭公子,紫萱乃山野村姑,不会说话,先前言语上多有冒犯,请您不要见怪。”
对方的眼睛没张开,身子没动分毫,院子里安静得只有其它院落模糊的声音。
以为自己声音不够大,他没听见,林紫萱提高声音再说了一次,可这次还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紫萱,他……”林大鹏也以为他睡着了,想拉起跪在地上的林紫萱。
“姑娘去而复返就是为了说这句话吗?”对方突然开口,声音十分清晰有力。“如果是这样,那么不必了,请回吧!”
“不,不是的……除了说这句话,紫萱还想请公子代写状子,状告县令吴德良。”林紫萱垂着头回答他。
谭步平撇嘴一笑。“姑娘伶牙俐齿,还需要欺世盗名之徒的笔墨吗?”
想着自己先前骂他的话,林紫萱略有畏缩,但一想到家人,她的勇气倍增。不让自己有丝毫迟疑的机会,她对他俯身又是一拜,真诚地说:“先前是紫萱无知,言语冒犯了公子,还望公子原谅。”
她这番谦卑的言词和举动让谭步平很是受用,他摇晃着双脚,睁开了眼睛。
“你是这样卑躬屈膝的人吗?”他斜睨着她,那双眼尾飞扬的眸子透着精明与趣味地调侃道:“软骨头令人讨厌!再说本公子今天不想写状子,明日赶早吧!”
林紫萱一听,急忙站直身子哀求道:“紫萱不是软骨头,只因爹爹正在县衙大牢里受苦,娘和弟妹们正翘首以待,紫萱没有时间等啊,求公子相助。”见他沉默地靠回椅背、闭上了眼睛,林紫萱的心像悬了块石头。
“你要告他什么?”以为他不回答时,他开口了,声音依然懒洋洋的。
“告他为官不公、强抢民女,坑蒙拐骗、欺压百姓。”林紫萱急切地说,期待他张开眼睛、放下腿去取来笔墨,好为她拟写状子。
只要拿到状子,她会马上离开,永远不再烦他!她发誓。
可是他没有,既没有移动,也没有张开眼睛,甚至连嘴巴都没再张开。
见他又是半天不回答,坐躺在椅子上双目紧闭、呼吸平缓,林紫萱不由得又是生气又是好奇,她看了身边的林大鹏一眼,后者同样满脸疑惑。
“谭公子……”她克制着心头的烦躁,轻声喊他,生怕他睡着了。
“坐下,说案情。”声音依然懒散,却有种魄力,林紫萱如言在距离自己最近的椅子上坐下,林大鹏也跟随她坐下。
因他即便开口说话也没张开眼睛,林紫萱无法分辨他的情绪,只好像对空气说话似的陈述起自家的冤情……
林家湾位于五溪河畔,村民多靠种植桑麻谷物为生,今年夏季先遭虫灾,后又遇连天暴雨导致河堤决口、河水倒灌,林家的土地位于低洼处,不仅遭虫灾,还受涝灾,因此受灾情况最为严重。
林老爹家有病妻,子女多劳力少,真能帮他干活的只有长女林紫萱一人,因此实在无力缴纳赋税,可是乡保地主催租不得,竟招来官差,硬说他家在“抗租”。
五天前是缴纳租税的最后一天,走投无路的林奔与病弱的妻子和四名子女坐在一间虽简陋,但尚可遮风避雨的房内,静待官府发落。
乡亲们同情他家的遭遇,可都无力帮忙。
“官兵来啦!”有人大喊,立刻,林家的气氛紧绷而压抑。
“刁民林奔,县令大人在此,你还敢抗租吗?”乡保的吆喝声和县尉刘琨的马鞭,令围观的村民纷纷逃散。
刘县尉令士兵守着门外,自己陪县太爷进了屋。
面对来势汹汹的乡保,林奔为自己辩解。“小民从未抗租,只因今年遭灾,颗粒未收,恳求青天大老爷开恩,宽限数月,容小民设法筹措钱财。”
“大胆刁民,秋收至今分文未缴,如何能信你数月筹措到银两?分明想以拖延企图蒙混过关。”刘县尉大声骂道,一脚踢向他。
“爹。”林紫萱急忙扶起爹爹,对凶狠的县尉说:“你们不是父母官吗?天灾人祸谁能防?如今我家早已揭不开锅了,要钱也得容我们去筹啊,干嘛打我爹?”
林家三岁的幼子被吓得大哭起来。
“你这死丫头。”刘琨扬起手掌想打林紫萱,但被身后的吴德良制止住。
“不必动粗。”他喝斥一声后,虚情假意地转向林紫萱,立刻被水灵标致的她迷住,暗自惊讶这么个不起眼的小村子竟藏着如此美丽的女子。
他不怀好意的目光猥亵地在林紫萱身上探索。“姑娘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林紫萱厌恶地扭开脸,不愿回答。
林奔怕她激怒县太爷,忙接口道:“这是小民的长女紫萱,十八了。”
“喔喔,紫萱,好灵秀的名字,姑娘说得没错,本县是父母官,本该为百姓着想,如今天灾难防,唉……这样吧,林奔。”县太爷发出同情之声。“本官可以为你家发放免税文书,免了林家今年的租税,这样你们就不用发愁了。”
“免租税?真的可以吗?”林奔惊喜地问。
“当然、当然。”吴县令对刘琨说:“取我的笔墨来。”
一个衙役即刻将笔墨送到,并为他展纸、研墨,他则坐在饭桌前执笔写了几行字,随后在上头盖了方印,指着文件对林氏夫妇说:“这份文书得你们林家当家的人签字画押,由本县上报朝廷,那样林家今年的赋税不用缴。”
“这是真的吗?一张纸就可以免去今年的租税?”林奔仍不敢相信。
刘琨恶声恶气地骂道:“笨蛋,看看那是谁的纸?还不谢谢青天大老爷?”
林家除了最小的孩子外,都跪在县太爷身前,感谢他的大恩。
林奔看着那张他得签名画押的救命纸,既高兴又担心地问:“我们不识字,青天大老爷能告诉我们上面写了什么吗?”
“写的正是因为天灾,林家颗粒未收,本县特准免除你家今年租税之事。”
“放心画押吧,县太爷怎么会骗你呢?”乡保在一边保证。
刘琨不耐地说:“县太爷是体恤你家才特意开恩,别不识抬举。”
就这样,在他们的拍胸担保下,林氏夫妇在文书上画了押。
县太爷摇头晃脑得意地离去,林家也松了口气,可是他们却没想到,这是一个邪恶的圈套!
今天上午,县太爷的轿子再次停在林家屋前,可这次县太爷本人没来,来的是县尉刘琨和一群敲锣打鼓、带着兵器的衙役,这可轰动了整个村子。
他一到便趾高气昂地扯着嗓门高喊。“林紫萱上轿。”
原来五天前林氏夫妇签名画押的那纸文书,竟是一张将女儿卖给吴德良为妾的卖身契!这可吓坏了林氏夫妇,闻讯而来的左右乡邻也都六神无主。
林氏夫妇自然不认这个帐,立刻让次子去河边叫洗衣服的林紫萱藏起来。
四处搜寻不到林紫萱,刘琨抓走了林奔,扬言要林紫萱两日内到城里交换她的爹,否则就要杀死他。
告状救父是唯一的出路,可是村里没有人识字,乡邻中有人建议林紫萱去求城里的“神笔判官”为她写状纸告狗官,林紫萱别无他法,只好留下病弱的娘和弟妹,自己前来县城求助……
第二章
“他有权,你有容,跟了他,你不是可以衣食无忧吗?”
当林紫萱含恨咽悲地说完自己家的不幸时,本以为会得到谭步平的同情,不料却听他说出这么一句让她气出眼泪的话。
在她讲述时走进来并坐在桌旁的薛绍春则毫无惊讶之色。
“你……你这是人话吗?”林紫萱忘记克制,一拍桌子站起身,怒气冲天地瞪着依然眼睛半闭的谭步平,恨恨地说:“我宁可死也不愿让那个狗官碰我。”
半闭的眼睛倏然睁开。“如果拍桌子生气能消除吴胖子的色心淫胆,那姑娘尽管去做好了,何必要写讼状呢?”
他的冷静压住了她的冲动,林紫萱明白他的意思,却不能接受他的态度。
“就算这样,你也不该说那样的话。”
“本公子爱说什么话就说什么话,姑娘不爱听,可径自离去。”他的眼睛不仅张大了,而且还非常明亮有神,那锐利的目光让林紫萱的呼吸顿时窒住。
见她双眼发红、不再争辩后,谭步平才收回严厉的目光,言简意赅地建议她。“你要告的人是青阳县一手遮天的吴胖子,而那张卖身契上有你爹娘的亲笔签押,所以要告倒他的最好方法就是离开此地,去告御状。”
“告御状?”他的话让她心头一亮,可是随即想到那样就得到京城去,而京城汴梁距离此地路途遥远,那不知得花多少钱、多少时间?想到这,她神情黯然地摇摇头。“不,不必了。”
“随便你。”谭步平看着她淡淡地说:“明日早上来取状子。”
说完,他放下双腿站了起来。
“谭公子。”知道他想离开,林紫萱急忙喊住他,走上前一步将林大鹏交给她的钱袋放在桌上推向他。
“这是什么?”谭步平注视着小布囊问。
“写状子的钱。”
“钱?!”谭步平的眼睛有趣地眯起。“你还有钱?”
“我……”林紫萱羞窘至极,十根手指扭绞着衣襟,不知该如何回答。
林大鹏忙代她回答,解除她的窘迫。“谭公子,今年遭灾,紫萱家最惨,可是我们村里每家每户也都日子难捱,这钱是大家凑给紫萱的,请公子不要嫌少,帮紫萱一次吧!”
林紫萱对他微笑,为他及时替自己解围表示感谢。
谭步平看看她,再看看他,咧嘴一笑。“这点钱买不到我的文墨,你还是自个儿留着吧!”
说完,他转身离去,钱袋孤零零地躺在桌面上。
“谭公——”林紫萱还想喊他,问他那是什么意思,可他已消失在一间房内。
见她神情凄惶,薛绍春拾起桌上的钱袋递给她,并安抚道:“姑娘不要担心,谭公子既然要你明天来取状子,那他一定会替你写。”
林紫萱接过钱袋向他道谢,薛绍春又问:“两位今夜住在哪里?”
林大鹏立刻回答。“小民得赶回去,不过紫萱会住在附近的客栈……”
林紫萱红着脸插问:“薛东家,贵栈有便宜的地方吗?我只要待一晚就好。”
薛绍春看看她手中小小的钱袋,思考了一下说:“如果你不嫌弃皂角味,今夜可让你免费住在洗染房,因为住那儿的仆妇这几天回乡了。”
“不嫌弃、不嫌弃,我喜欢皂角。”林紫萱一听不需要付钱,立刻开心起来,既感激又惴惴不安地说:“谢谢你,可是我不能白住……”
“放心,我也不会让你白住。”知道她是个有尊严的女孩,他宽厚地笑道:“如果等会儿你没事,可以到厨房去帮点忙吗?”
“可以、可以。”林紫萱开心地笑了,对自己能以劳力交换住宿感到很高兴。
“那好,你等会儿去柜台找掌柜,只要告诉他你的名字,他会管你吃住的。”薛绍春笑着安排。
傍晚,客栈外,林紫萱与林大鹏道别。
林大鹏看着天边的晚霞,郁闷地说:“紫萱,要是今年春天我爹娘答应让我娶你就好了,那样的话,我就可以一直陪着你。”
听他提起今年初他坚持要娶她,遭到家人反对,还闹得两家人都不开心的事,林紫萱脸一热,立刻阻止他。“不要再提那事,你爹是对的,你应该娶没有怪要求且家境好的女人为妻。”
“都是我爹不好。”林大鹏不满地说:“你要招婿入赘也是为了照顾家庭,哪是怪要求?而且我家兄弟多,我愿意……”
林紫萱再次阻止他。“别再说了,你也看到的,我家太穷,负担又重,只有傻瓜才愿意娶我。今天你能带我进城,我已经很感激了。”
“可你知道我只喜欢你,你不是也喜欢我吗?”林大鹏冲动地抓住她的胳膊,黝黑的脸涨得通红。
林紫萱挣脱他的手,退后一步说:“现在这个时候,我没有心情说这些,你还是快走吧,你家明天还急着要用车,你答应过今夜一定会赶回去的。”
林大鹏无奈地看着她。“好吧,我先回去,等过了这阵子,我再跟我爹说。”
林紫萱没说话,她与他是邻居,从小林大鹏就像哥哥似的照顾她、帮她,如果没有他家的反对,她想她会嫁给他,毕竟他们一直相处得很好。
见她不语,林大鹏粗大的手在她头上揉了揉,这是他十几年来的习惯动作。“别担心,等明年收成好时,我爹爹会改变主意的。因为你是个能干的好姑娘。”
林紫萱歪头避开他的手。“到时候再说,现在你快走吧!”
“好吧,那我走啰,明天我会尽早来看你。”林大鹏恋恋不舍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后,转身走了。
目送他消失在暮色中,林紫萱觉得自己是世上孤零零的一个人!
这几年池州府出了个远近驰名的“勤勉”县官儿,那人就是青阳县令吴德良。
说他勤勉,那是因为只要天公不怒,他就乘着那顶专属的朱漆小轿往外跑,不是去巡视农田、桑地、茶园、果林,就是勘察市井民情。每逢有朝廷命官或钦差大人莅临,他总是热情接待,并将辖区内的大小事、村落河流、商家店铺,如数家珍地向对方做个详尽介绍,每每让过往的官员印象深刻、称颂不已,因此为他博了个“好官儿”之名。
然而,青阳县的百姓们却不这么认为——
“呸,无德无良的狗官。”他们用县太爷的名字骂他。
只要看到县太爷的车轿在前有鸣锣差役,后有护驾士兵的簇拥下出现时,人们便会在私底下咒骂,因为人人都知道这位县太爷之所以如此“勤勉”,并非为了朝廷圣旨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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