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奴乱-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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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娥拣了一件紫色衣裳，套在身上不大不小，正合适，她十分惊奇地叹道：“念儿你看，这件我穿着太合身了，就像是比量着身子做的呢。”
九个人都穿上了最合身的衣服，谁也抢不了别人的去，因为那衣裳就象是为她们量身定制，肩宽、腰围、胸围、衣长都是定好的。
在十个人中，念儿的个头较高，身材却瘦，她的腿细长，肩又削窄，没有一件衣裳合身。
其他的人都找到了适合穿的衣裳，此刻将新制的衣衫套在身上，往舞台上一颦一动，真象是一群仙子下凡。
兴高采烈的九人围在一起，只有念儿在旁边站着，桂娥诧异地问：“怎么没有你合身的衣服？”
这时，陈嬷嬷走到念儿面前，上下打量了她几眼，问道：“你叫念奴？”
“是！”念儿忙点头。
“你们十个人，制作了九件衣裳，便是没有你的。”说着，陈嬷嬷拍了两下手掌，教习所的两名杂役抬上了一架古筝，放在了舞台中央。“她们要在台上跳霓裳羽衣舞，而你要学习弹《九天霓裳曲》。你的衣裳现在还不能穿，这衣裳只能上身一次，若是现下穿脏了，可就没有第二件换了！”
霓裳舞曲是宫廷里出现隆重活动时才会表演的曲目，它要求每一个表演的人都具有非常好的舞蹈技艺和音律常识，只有经过专门的培训演练才可完成，所以，王宫里虽然能歌善舞者不在少数，但能齐力协作跳霓裳曲的就很少了。
安公公点名让陈嬷嬷教习这首曲子，就是因为它难度高，而且表演起来翩然若飞、轻盈似羽，尤其是身在高台之上，身着艳丽羽裳，效果无疑是最出彩的。
既然奴役局从未在中秋夜宴露过脸，这第一次登台，安公公也就下了本钱，但求一舞惊人，也为自己挣全脸面，王上若一欢喜，没准就把自己擢升到未央宫去做主管太监，那可比管着这三处不受人待见的地方强多了。
霓裳曲与霓裳舞浑若天成，不但要求弹奏者与表演者技法上佳，在台上还要有各种的肢体及眼神的互通，不是短时日能练成的。
在王府时，因为听说这舞曲复杂难学，念儿曾请过舞娘练习霓裳曲和霓裳舞，它轻缓时似有似无，疾重时似万鼓齐喑，这次再来重新学习，并不感到艰难。
奴役局九个人，大多是有着不错的音律舞艺的基础，尤其是曼玉，本就以长袖舞见长，到了此处舞台，可谓是如鱼得水。
只有桂娥例外，不但没练习过这首曲子，也根本没有任何舞艺基础。大家合在一起，陈嬷嬷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地为她们演示，还将长串的动作分解开，谁的动作慢了，跟不上节拍，或者胳膊腿的不能达到要求，就会遭到责罚和打骂，可怜桂娥成了其中受责打次数最多的人了。
屡屡被陈嬷嬷骂她呆头呆脑，大家的进度也都被她拖累住，不过，因为桂娥还掌管着众人的伙食，所以除了陈嬷嬷毫不留情面的责骂敲打，一伙人里也没有人敢十分为难她。
白天练的胳膊腿发软，晚上摸着黑回到观花堂还要亲自到小厨房给大伙做饭，桂娥这心里甭提多郁闷了。
若不是有念儿在，她一气之下就想干脆回到奴役局里算了，什么霓裳舞，简直是受罪！
为了鼓励桂娥，念儿便每晚给她讲解要领和注意事项，比之陈嬷嬷声色俱厉的斥责，念儿的讲解和示范要细致得多
眨眼之间，已经是二十多天过去了，从观花堂到教习所，再从教习所到观花堂，每天往返于此，忙忙碌碌，除了练舞就剩下吃饭睡觉。
安公公来教习所看过她们两次，见她们各个都练习得十分认真，心中自然高兴。于是，便吩咐管役司多弄些吃食到观花堂，当然，这也会让桂娥在厨房的工作更加重要。
功夫不负有心人。
虽然开始之时动作笨拙，手脚发僵，可多日的练习过后，桂娥的动作也已经做的流畅自如了，挨责打的次数越来越少。
念儿的霓裳曲弹得越加熟练，几乎是闭着眼也能一气呵成，不出纰漏。
陈嬷嬷对她们的进步感到十分欣慰，这一天早饭过后，练习还没有开始。她将大家召集到舞台间，郑重地说道：“今日你们要更加努力些，霓裳曲念奴练的很是纯熟了，霓裳舞的要领你们大家也都掌握了，关键就在于舞台之上你们的表演是否能曲舞合一。王后姑娘呆会要来咱们教习所验查你们的习练成绩，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自从被孟怡君扔到野狼坡之后，念儿再没见过这位王后，想来她大概以为自己早就成为孤魂野鬼了，所以再没到奴役局来找麻烦。
不想，今日王后又要来习练所，念儿不由得感到一阵心悸，不知道这次她是否会对自己下毒手？
弹着古筝，渐渐有了跑了心神，不过好在陈嬷嬷一趟趟地到外面去张望，没留心念儿的音律弹得有些乱。
“来了，来了——”陈嬷嬷不知道第多少次从门外喘着气跑进舞厅，扬手尖声喊道：“王后来了，都跪下——”
说完，又一溜烟跑出去，远远迎在教习所的正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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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又见王后

孟怡君踏进习练所的舞厅，垂下眼皮看着地上跪着的十名女子，出言问旁边的教习嬷嬷：“这就是安乐仁选出来的那十名宫奴？”
陈嬷嬷垂着头，弯着腰小声回答：“回禀王后，正是安公公送来教习所的十名宫奴。她们正在排演霓裳曲，还请娘娘训示！”
“霓裳舞是王上最喜欢看的，不过费时费力的，也挑不出几名好身段的宫女排演。没想到安乐仁倒有心，让陈嬷嬷费心教导宫奴们来演练，我也没什么可训示的，虽说她们是宫奴，可毕竟也是在为王上尽心，本宫还要多谢她们呢！”孟怡君说着，轻迈莲步到了跪倒的一群人中间，“都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十个人纷纷抬头，念儿是最后一个扬头的。
孟怡君温和的笑容一一打量着众人，论容貌这里一大半的人都有倾城之姿，论身段也俱是纤柔柳腰，论才艺还个个都能歌善舞，没想到奴役局里还藏着这么多的祸害——
孟怡君笑意缱绻，举手投足无不展示出高贵而亲和之态，稍一侧目，古筝后面一张熟悉的容颜映入瞳孔。
怎么这个念奴还在这里？！
孟怡君脸上的肌肉突然僵硬，嘴唇蠕动了两下，她不是死了吗？自己那日可是亲自看着她断了气，派宫里的侍卫扔到野狼坡的呀？！
难不成她的冤魂来找自己索命了？乍惊之下，心脏乱跳，一双眼仁动也不动地盯住了念儿。
“她——她是谁？”她扭头，颤着手指着念儿问后面的人。
“回王后，她也是奴役局的宫奴，叫念奴。负责弹奏曲子的。”陈嬷嬷不知有何不妥，赶紧上前回话。
“念——奴！”孟怡君咬着这个名字轻声吐出嘴唇，终于卸下了一身戒备，原来她还没死？！果然贱人贱命——
连割了数十刀，扔到野狼坡都能活下来！
缓和了一下刚才见到念儿的紧张惊惧，孟怡君重又回复了高贵温婉的态度：“既然能弹霓裳曲，就好好弹吧，王上喜欢这首曲子，说不准也会喜欢弹曲子的人呢！”
陈嬷嬷以为王后是赞赏念奴多才，忙接口回道：“王后娘娘垂怜，能得王上青睐可是她的造化。”
“是啊，这造化可大的很！”孟怡君眉梢耸了耸，对这个丝毫没有洞察力的嬷嬷有些不满。“你们都叫什么名字，一一报上来！”
再看见念奴，让孟怡君本来愉悦的心情大打折扣，这些如花似玉的容颜在她面前更是越看越碍眼。
以前从不曾留意奴役局，居然不知道里面藏着这么多个妖精似的祸害。自己不过小小的施了一个挑拨之计，就让安乐仁下了血本，把这些能蛊惑人的东西全都挑拣出来了，倒省的她费心去找。
包括那个念奴，这次我看你还怎么偷生！你们不是要跳霓裳舞吗，我就让你们跳，让你们好好地在中秋夜宴上跳个够！
眼眸深处耸动着越来越凛冽的寒光，孟怡君听着这几名宫奴一一报着自己的名字。
“奴婢曼玉！”狐妖附体，满身邪魅。
“奴婢静馨！”装腔作势，卖弄风骚。
“奴婢霜纤！”嗲声嗲气，狸猫附体。
“奴婢桂娥！”资质常庸，滥竽充数。
……
“奴婢合晔给王后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哦？——还有自己宫里的人，孟怡君终于没再暗自毒骂面前的人，她想起来了，这个合晔是因犯了错被她罚到奴役局里去的。
“都起来吧，可怜见的，在奴役局那种地方你们都受苦了，若是此次中秋夜宴能得王上金口，也许就不用呆在里边了！”
孟怡君伸出一只手，细长的尖尖的银色指套在合晔的眼底晃了晃，合晔被王后亲自搀扶起来。孟怡君举起一条粉红色的手帕轻拭自己的眼角，说话的声音都哽了起来，仿佛极是痛心：“好好练吧，我就在这里瞧一会！”
教习所的婢女搬来一把宽大的太师椅请孟怡君坐下观看，陈嬷嬷侍立在一旁，悄声嘱托身后的婢女侍奉茶水。
念奴不再担忧孟怡君会当面为难自己，看她刚才这份伪善的遮掩，应该暂时不会出现什么对自己不利的情况。
重新操起古筝，霓裳舞曲的练习在继续。
彩带飘飘，身形飘渺，广袖舞翩跹，一曲月宫寒。
有王后在旁边看，所有人都是屏气凝神，全身投入在舞曲中，这一次的演练是前所未有的谐和、完美，连孟怡君都不得不赞叹。
只是越是如此，孟怡君的心中越是憎恶着这些人。
安乐仁接到消息，说王后娘娘到了教习所，他赶紧放下手中的差事紧赶慢赶过来，到了门口未进，悄悄观赏了一遍自己手下这些宫奴的排演，感到心花怒放。
这些个女子若不是因为被遣入奴籍，便是无论拿出哪一个都是可以宠冠后宫的绝色佳人。
歌曲声罢，安乐仁三两步跨进舞厅大门，屈膝在地给孟怡君行礼：“娘娘来此怎不召唤奴才，这些个宫奴都不懂规矩，没惹娘娘生气吧？”
在宫中时间长了，安乐仁自知该如何保全自己，作为王后，看见这么多如花似玉的美人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还要当众表演节目给王上看，换作是谁，心底里也是不舒服的。
孟怡君手搭着安乐仁的肩站了起来，笑容可掬地说道：“安公公好好调教着，本宫和王上可等着看这场美丽的霓裳舞呢！”
“是！奴才遵命，绝不辜负娘娘厚望！”安乐仁重又跪下，目送着孟怡君出了舞厅，才缓缓站了起来。
陈嬷嬷走上前，有些不解地问安公公：“难道是王后娘娘嘱托公公习练舞曲的？”
安乐仁轻轻点头，若有所思地回了一句：“确是承蒙王后提点，不过还要感谢陈嬷嬷，这么短的时日就能将霓裳曲教练得如此美妙！”
陈嬷嬷一直很少表情的脸上出现了笑容，对着安乐仁说：“既是王后差遣的，安公公怎不早交代。”
环视了一下周围的几个人，安乐仁径自走到了念奴的身边，上下看了看她：“刚才可有不妥？”
念奴心中明白，安乐仁指的是王后来此有没有刁难于她，于是摇头：“公公不必担心，念奴很好！”





第十八章避火灵珠

又是一天汗水淋漓的演练，回到观花堂的时候，念儿觉得自己胳膊发酸，眼睛发涩，这样高强度的训练已经把她们这些人的精神和体力都压榨到了一种极限。
离着中秋夜宴仅剩下四五天的时间了，十个人的霓裳曲和霓裳舞经过了四十多天不停歇的习练都掌握得精准而纯熟，即便如此，陈嬷嬷还是加紧了对她们的训练，白日里几乎是连喝口水的功夫都得请示报告。
此刻仰面躺在床上，只听见离着两丈远的对面床上桂娥呢喃地说了一句：“好累啊——”片刻之后传来一阵轻酣，那丫头竟然连脚边的薄毯也不盖沾上枕头就睡着了。
屋里的灯还燃着，念儿揉了揉酸疼的四肢，挣扎着起来，将薄毯抻开，给桂娥拉到腋下。
抬着沉重的步伐到烛火处，刚要熄灯。忽然听见有人敲门，“咚咚”两声轻微的敲击。
这么晚了，还有谁来呀？白日里都累的臭死，这个时候早该上床歇息了。
念儿心中疑惑，赶紧拢了拢身上的睡袍去开门。
门口是合晔，局促不安的样子。月亮很亮，照着她一头披散的头发和一张有些焦急不安的脸。
“念奴，你还没睡下？”合晔有些拘谨。
“是啊，这么晚了你怎么也没睡，是找我有事吗？”奇怪地看着合晔，不知道夜深人静她站在门前干什么。
“念奴，你来——我跟你说件事！”合晔站在门口，听见了屋子里的桂娥已经睡着了，不好再进去打扰，于是她伸手拉住念奴向外拽。
出了自己的房间，站到院子里，头上皎洁的月光洒下一地的清辉，有夜风吹过树梢，飒飒的响在耳畔。念儿刚才的瞌睡已经没有了，跟在合晔身侧走到了观花堂院落正中的一棵合欢树下。
“什么事，你快说吧！”见合晔站住，念奴也停住脚。
“念奴，你知道我以前是王后宫里的宫女，是很得王后信任的人！”合晔沉吟了半天终于开口。
“我知道，桂娥跟我提起过。”念奴望着合晔点头，不知道她说这些干什么。
“那——你知道上次王后来看完咱们表演霓裳舞之后，私下派人命我做什么吗？”合晔一双杏目中交替着惊惧和愧疚。
“不知道！”
“王后让我处处留心你，还说你是祸水，定然留不得。”合晔望着念奴，觉得自己终于说出这点秘密倒轻松了许多。
“是吗？”念奴轻轻回了一句，“她没让你害我？”
合晔低下头，“王后给过我毒蜥粉，说是能毁人容貌，可是——我下不去手！”
合晔说得没错，尽管孟怡君对自己掌控整个王宫的手段非常自信，可她仍然不愿意见到念奴那张她想起来就生气的绝艳容貌，于是给了合晔一包毒蜥粉，让她在饭菜中下毒，把这几个人如花似玉的容貌全部毁掉。
然而，一直跟着桂娥和念奴在厨房帮忙，合晔对她俩早就没有了敌视，况且，如今她们是拴在一条绳上的，她再愚蠢，也知道自己若真帮王后做了此事，安公公那里定然也饶不了她。
“你今日告诉我这些是为什么？”念奴更奇怪了，合晔不打算帮王后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告诉自己？
“念奴——”合晔忽然声音极惊恐，“我不想住在自己房间了，你让我跟你与桂娥一起住好不好？”
“啊？”念奴十分疑惑，“你住得好好的，怎么突然要搬来与我们同住了？”
“那个房间——那个房间——这几日子夜时分老是有人说话！”合晔回头看着自己的房间，拼命地边摇头边说，“以前就听说这里闹鬼，我还不信，真的闹鬼啊！”
听合晔说房间闹鬼，念奴一把抓起她，“走，我与你一同进去，看是否真有冤魂鬼祟？”
“我不去！我不去！”合晔使劲将胳膊拽出，连连后退。
“那，不然你今夜先到我房间去住下，我这就去你房间。”
对面合晔的房间房门还敞着，里外都点着灯火，厅堂和卧室都是一片雪亮。
杏红色的纱窗，杏红色的窗幔，在月光下可将外面空荡寂静的院子一览无余。
进了合晔的房间，念奴轻掩上房门，又将纱帘和窗幔拉开，卧室里安安静静。坐在床沿，谛听四周，悄无生息。
大约是合晔被王后威压着，精神太过紧张了才出现了幻觉。
坐了半柱香之后，念儿终于困了，不疑有他，也自倒下渐渐入睡。
迷迷糊糊的，不知是醒着还是在梦中，念儿听见床边有人走动的脚步声，然后是一阵私语。
“好像换了人。”
“快到日子了，你若找不到可就坏事了！”
“是她吗？这次好像是。”
声音极轻极浅，念儿勉强抬起眼皮，身边没有人，便又阖上眼。
“她看见你了。”
“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