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城-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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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胡亥红着脸，羞涩之中霸道气焰却丝毫不退。
北诺看着面前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男子，他说话的样子很认真，或许从第一次见他到现在，他都给北诺一种轻浮的感觉，但这一次，他目光中的神情透着坚定，以至于让北诺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那你喜欢我吗？”见北诺不答话，胡亥有些着急，他抓过北诺的手放在心口，“相信我，我会全心全意地爱你，照顾你，虽然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女孩子，你是第一个，我可能不知道怎么去做，但我会尽力，真的会尽力。”
这份表白来得太快，一时间北诺慌了神，想要将手缩回，可是这才发现胡亥将自己抓得很紧，他是那般害怕失去，北诺在心里想。
“这是哪里？”北诺问，不经意地将话题转移。
胡亥终于跳下马，继而将北诺扶下马，虽然没得到明确的回答，但他依旧感到满足，至少北诺没有明确地拒绝，那么，这是不是可以算作默认，况且，女孩子面对这样大胆的表白都是会害羞的。他在心里琢磨，随后看着她的脸笑若梨花地答“骊山啊！就知道你没来过，可听说过？”
“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她疑惑地看着他。
胡亥依旧笑得明媚，“这里地广人稀，只有我陪着你。若是怕，就快点躲到我怀里来。”胡亥一边牵着马一边沿着直通内山的小路前进。
北诺瞪他一眼，“我才不怕！”
冬日的清晨，风是微寒的，呼吸的时候都会在腮边出现白色却清单的雾气，北诺将嘴放进貂裘的绒毛里，香香的，软软的。
清晨的骊山是很美的，阳光还带有略略的红色，却不比夕阳的黏稠而总给人一种粘稠质感的忧伤。相反这阳光在这红色的光泽中有一份简介直了的清冷，像是未经世事的处子，温柔却又不腼腆，可爱却不做作。胡亥一脸得意的样子，笑容耀眼得不成样子，北诺侧过脸看这牵马的男人，他一直笑着，仿佛就算没有任何开心的事物他都会让他的嘴角上弯相同的弧度。
一直走着，迎着阳光和这个少年的微笑。两旁的树木有些干枯了，有些却依旧欣欣向荣，终于在甬道的尽头，两人面前的视野开阔起来，面前的景色美丽异常，云雾缭绕在对面的半山腰间，有飞鸟在天际自由地滑翔，不时发出悦耳的鸣叫，北诺看着对面高耸的山脉，仿佛一切都笼罩在惬意的金光里。
“那边有只野兔！”胡亥说着，从背部迅速地抽出弓箭，一只金箭穿过几条大小不一的树缝笔直地扎入一头野兔的腹部，一箭毙命。
“哈哈！有东西吃了。”他迈开步子跑起来，他的肚子早已饿得呱呱作响，从昨晚到现在一直没吃东西，加上连夜奔波，他只感觉头有些昏沉，幸得一进内山便有烤野兔吃了。见胡亥跑起来，她怕跟丢，便也拽起裙摆卖力地追上他的步伐。
可是胡亥的小跑加轻功北诺哪里跟得上，她一边加速一边紧张地注意着他的去向，他矫健的身形在空中轻盈地翻跃着，可当他的脚触到一块空地时，四周的冰开始裂开，继而塌陷。

、第十二章　晨曦（下）

“小心！”北诺一面喊一面跑向他，胡亥听见脑后她的声音，一个侧身飞转，本以为可以轻松地跃到另一块空地，结果落脚时又将另一块冰面踩塌，这次胡亥彻底没了主意，正这时，他看见已经奋力跑到他跟前的北诺，这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子似乎要救自己，可是眼看她脚下的冰面就要陷落，而北诺却浑然不知，竟朝着自己伸出手，胡亥正要对北诺说什么，脚下一空，便直直地掉落到冰冷刺骨的水里，他一个激灵，却发现身边与自己一同落水的北诺。
原来完好无损的冰面就这么被二人砸出一个大窟窿来，胡亥顾不得自己，他奋力将她托起继而顶出水面，然后忍着极度的严寒带着她游向岸边。
上了岸，胡亥找到一个似乎是被猎人废弃的山洞，继而找来一堆枯木，生了火，并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衣服脱去，晾在火堆边，明晃晃的火光照亮了整个山洞，北诺因为寒冷而瑟瑟发抖，嘴唇也已经咬得煞白，胡亥看她那样很是心疼，可是她坚持不肯脱去衣服，他最终走了过去，不顾她的反抗粗鲁地将她湿透的衣物层层褪去，尽管她对他又打又骂，又咬又踩。
她的衣物终究还是被他拿到火边去晾，那一刻，她看见火边他的背影，回想刚才的那一幕，尽管她的力气很大，他还是努力地将她降在怀中，尽管她的牙齿很用力，他却还是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不知为何，她的心里竟有丝丝触动，望着那背影出神的她终于用双手抱紧了自己只剩抹胸裙的身体。
胡亥晾好衣服便走到她身边坐下，笑靥如花，“你放心，我是不会欺负你的，我只是不想你生病，你只需要老老实实地呆在我怀中就好。”他说着竟从身后紧紧地抱住她，“还冷吗？”
北诺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吓住了，这暖暖的体温和身上淡淡的香气，这个少年总给她太多的惊喜，少年将头轻轻搭在北诺的肩膀上，呼吸极轻，却又极温柔。
北诺，没有挣扎，任由他抱着。
渐渐变暖了，无论是身体还是别的，北诺轻轻地向后依靠，两人便这样的依偎着，北诺的嘴角微微上扬，甜蜜？幸福？
火光映红了胡亥的面颊，他如此温柔地望着她，眼波似水，眼眸如星，“江北诺，其实我不是那种养尊处优的皇子，我喜欢战场，我喜欢杀敌，我喜欢金戈铁马、雕翎戎装，气吞万里、行军浩荡。”
他知道我的名字。北诺想。
她听着他讲从前的故事，为国征战，命悬一线；她看着他意气风发的神情，那眼眸中的晶亮还真跟扶苏有几分神似。
不知不觉夜深了，北诺不知何时在他的怀中睡着，他感到背部的寒冷刺骨，但只要想到怀中的北诺是暖和的他就什么也不介意了，这一夜北诺睡得香甜，但胡亥却一宿没睡。
天亮的时候，北诺在胡亥的怀中苏醒，不想过了这一夜胡亥竟憔悴了那么多，看见北诺醒来，胡亥还是绽放出如梨花般的笑容。
“北诺。”他轻轻地唤她，然后笑得更加明媚，看得出来这个平日里活灵活现的俊朗少年已经略略失去了往日的活力，他的嘴唇有些苍白，却依旧弯出好看的弧度，笑得那般自然。
“胡亥殿下，你没事吧？”她关切地探了探他的额头，果然烫得很，她一把抓过他的手，认真道：“你发烧了，我们得赶紧回去！这样下去可不得了！”
看着北诺紧张的模样，他依旧硬撑在那里，“不行，我不要回去，除非你留在宫里留在我身边，好吗？”
他虚弱的面孔透着惬意的温暖，但北诺看得出他已经快要支撑不下去，额头烫得那么厉害，能支撑这么久已经不可思议，她甚至能感受他微微发颤的身体和那越来越弱的话语。
“北诺……”他说着甩了甩脑袋，可是眼前的一切已经模糊，头部的重量渐渐加剧，压得他就快喘不过气来。
北诺二话不说，将他的双手架在了自己肩膀上，然后慢慢挪步而行，虽然马离他们不远，但那段路却是那般艰辛。
她终于解开缰绳，用尽全身气力将胡亥翻上马背，自己再一步上马，“驾！”她挥动马鞭，朝着皇城的方向而去。

、第十三章　蒹葭苍苍（上）

北诺到城门的时候已是深夜，侍卫们远远就看见一个骑马飞奔的人影，还不等她到城下，众侍卫便纷纷用手中的兵器将她拦下。
“什么人？！竟敢夜闯皇城！”侍卫的声音很是凶喝，北诺赶紧下马，“各位军爷，民女江北诺，马背上的正是胡亥殿下，胡亥殿下生病了，情况很严重。”她说着话，还喘着粗气。
“何人夜闯皇城？”一个粗犷的声音喊到，然后侍卫们纷纷让开了路，恭敬地道，“周将军。”
不知为何，北诺听见周将军三个字便有种不详的预感，上次跟扶苏入宫，似乎也是他的班，但人命关天，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送胡亥回宫。
“回将军的话，民女江北诺，现送胡亥殿下回城。”
“胡亥殿下？把马背上的人翻过来我瞧瞧。”周将军说话横眉冷对，侍卫们不敢怠慢，立刻将马背上的人翻过来。
“胡亥殿下！真的是胡亥殿下！”侍卫们喊出声来。
周将军却轻蔑地一笑，然后对身边的随从道：“速去通知荃妃娘娘。”说完便又看向北诺道：“殿下已安全入宫，你可以回去了。”
北诺转过身，突然身后另一个声音。
“周将军这是何意？太子殿下有旨宣江北诺入宫，还有胡亥殿下也该交给我们。”说话的人正是蒙毅，蒙毅话毕便示意身边的侍从牵过马。
“蒙将军，你这么做恐怕就不对了吧，我奉命守护城门，怎可轻易放外人入宫，况且……”周将军双目不由得一紧，“郑妃已故多年，胡亥殿下生性顽劣，荃妃娘娘有义务和资格对其加以管教。”
“大胆！”蒙毅听得怒上心头，他寸步不让，“琴姬江北诺为圣上寿宴献曲，令龙颜大悦，还没来得及奖赏，这次令她入宫便是接受赏赐，这可是圣上吩咐下来的，还有胡亥殿下的事圣上也是交由太子殿下负责，哪里轮得上荃妃娘娘插手。”蒙毅气焰十足，当下一喝，“我们走！”
“拦下他们！”
“你敢？”蒙毅笑，随即用手握住佩剑，“我乃御前带刀护卫，近卫军副将，而你只是宫门护卫统领，近卫偏将，我是你上司，你想犯上不成？”
“都给我住嘴！”扶苏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侍卫们一见是太子殿下便立刻俯身行礼，扶苏今日一身黑底镶金袍，外披一深蓝貂裘，衬得那碧玉般的面颊剔透无暇，尽管像个文弱的玉人，但气势却一点不弱，“什么时辰了，竟然在这里叫嚷不休，皇城重地，周将军你失职事小，若是让人趁乱入宫，可是死罪。”
周将军瞪一眼蒙恬，然后忍气吞声道：“太子殿下所言甚是，尔等失职，望殿下降罪。”
“罢了。”他转过身，抬起眼道：“把胡亥送入轿中。”然后微微侧过脸，“北诺姑娘，请随我来。”
她正想说些什么，扶苏却已走出一段距离，她只得跟在他的侍从身后，随着这一行人缓缓地进了城。
荃妃起夜赶到的时候显然已经晚了一步，她看着扶苏就这么大摇大摆地从她的掌心逃出，不由得怒上心头。
东宫今夜特别忙，太医看过胡亥后，便开了药方，扶苏命人悉数照顾胡亥，胡亥已经昏迷快一天一夜了，这样下去可不妙。
操劳完胡亥的事后，扶苏才将北诺单独叫到了外面，北诺感觉头有些晃，视线也不清不楚，但面对扶苏她还是努力打起精神。
他们站在宫灯莹莹的长廊之上，一前一后，之间还隔着一步的距离，他看着满园的夜景，渐渐收拢了眼中的神色，“北诺姑娘，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抬眼看着他修长的背影，不禁咬住了苍白的嘴唇。
“回太子殿下的话，我与胡亥殿下不慎落入冰水之中，在一个废弃的山洞待到天亮，天亮时，我发现胡亥殿下生病了，便快马加鞭赶往皇城。”
扶苏的神情在那一刻忽地黯淡下去，他不经轻抿了一下嘴唇，有一种别样的感情在他的心中悄然蔓延，他说不清是什么，但那感觉是如此真实的，是刺痛。
可扶苏的话语依旧平静如斯，“你会骑马？”似乎任何人都看不出方才他心中泛起的涟漪，更何况是站在他身后的北诺。
本以为扶苏会问，会问那天夜里发生了什么，女孩子的心思是这般的细腻，从扶苏的反应她就可知一二，她只是一厢情愿地喜欢他。
可是北诺偏偏不服，她想起两年前他们短暂的相遇，彼此扶持，相依为伴，那时的扶苏虽然也是沉默寡言，但那种平易近人的感觉却跟今日她所见的大不相同。
她不禁深深吸了口气，“是的，民女在边关的时候就会了。”似无意却有意。
边关？战火凄厉，民不聊生，那时的他受命去到边关，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不曾想竟有那样一位姑娘救了自己并且悉心照顾，对她的感激，两年来，有增无减。
可是太子殿下是没有自由的，他不怕自己走错却怕连累不相关的人受难，所以他的世界不再需要任何人。
“原来是这样。”扶苏垂下了眼帘，然而许久都没有再去说一句，仿佛那段时光已被抹去，不了了之。
北诺闭上眼，再一次用力深深地吸气，进宫以来这么久她才找到这么一个机会，或许她在他眼中真的就是个过客，太子殿下生命中的过客太多，怎么会把每一个都记住，能做的，就只有把每一个都忘了。
“是，殿下如果没别的事，民女就告退了。”可这句话的尾音竟是颤抖的，她用力扶了扶沉重的脑袋，正想离去之际不料一脚踏空，竟从那石阶上径直摔了出去。
扶苏听到响动，身法极快地从背后护住了她，她在他怀中努力地眨着眼睛，可面前玉砌般的面孔还是渐渐模糊，忽觉眼前一黑，便什么也看不到了。

、第十三章　蒹葭苍苍（下）

“大晚上长廊的灯都灭了为何不换灯芯？”正这时，远处传来一阵刺耳的声音，那女人一面看着扶苏这边，一面对着周围的人发脾气，“这么大的风，雪都刮到路上了你们为何不扫？是想人头落地不成？”
扶苏闻声望去便对上一双怒气四溢的眼睛，李碧雅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扶苏的身边，怒气冲冲地往他怀中看了看，这一看她不禁瞪大了双眼，竟一手抓过扶苏的衣衫，拽得死死的，“殿下，你乃万金之躯，怎能抱着这种卑贱的人？”
“闭嘴。”只是两个字却足以制住发疯般的碧雅，她不敢再大声说话，嘴唇咬得死死的，脸色很是难看。
一时间，心痛、委屈、不甘，她的心里五味杂陈。
“放手。”他的声音不大，却足以令她害怕，他拽着他衣衫的手开始打抖，却仍旧不肯放开。
扶苏终于没有顾及她的感受，扶过北诺兀自走开，他的力道那样大，大得差一点将她带倒在地，那一刻，委屈的泪水不住地流下，为什么？为什么他为了另一个女人这般冷落自己？他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难道那么多年的感情还比不过一个入宫数日的琴姬吗？
“小姐，别哭了。”随行的婢女安慰到。
可她哪里听得进去，她的心被慢慢的嫉妒和愤怒占满，“滚！我不要看到你们！都给我滚！滚呐！”
她吼到声嘶力竭，但扶苏就像没听到一样，依旧扶着北诺向屋里走去，她望着他俩的背影，妒火中烧，拳头握得紧紧的，他竟然就这样走掉，竟然一点不把自己放在心上。
“太子殿下！你算什么太子殿下！你凭什么欺负我！凭什么！”她用尽全身气力，“我才是你未来的太子妃！我是皇上钦点的太子妃！江北诺算个什么东西！她有什么资格跟我抢！”
整个花园里荡着她尖细的叫声和哭声，她顾不上满面的泪水，顾不上所谓的形象，她什么也顾不了，她只是一个劲地跑，一边大哭一边用力全力跑，她一口气跑到御花园中央的池塘旁，随后奋力往里一跳。
池塘冰薄，怎能承受住她的体重和那一跳带来的强大力道，一时间冰面裂开，刺骨的寒冷瞬间将她吞噬，她哭得更厉害了，周围的侍卫、太监、婢女纷纷赶了过来，见到如此状况都不知如何是好，李小姐是出了名的任性刁蛮，除了扶苏她谁的话也不会听。
侍卫要过去拉她上来，可却被她一下子推开，就这样挣扎，冰水一下子湮没了她的头顶，那种彻骨的冷让她窒息，却又让她出奇的清醒。
那个男孩，那个在她童年里叫自己爱妃的男孩，那个爱笑笑起来如阳光般温暖的男孩，那个在伙伴们嬉笑声中和自己拜过天地亲吻自己的男孩？如今，怎么会变得如此冷冰？
突然一双手，将她一下子拽出了水面，随即一袭貂裘附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