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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城-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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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不敢。”徐昌头都不敢抬。
“父皇息怒，徐大人也是为了社稷苍生。”在一旁的扶苏说话了，抬眼看了看徐昌，想说下去却又戛然而止了。
“好，你快退下吧，别坏了朕的兴致。”秦皇长袖轻甩转头便走，徐福不敢怠慢的在其后跟随，而扶苏也跟了上去。扶苏心里一直是压抑的因为他也不知何时开始他也变得畏畏缩缩，那欲言又止绝非他本来的性格，只不过如今……
罢了，扶苏心想，现在秦皇有求于徐福，对于徐福的话自然会十分听从，徐福绝非等闲之人，徐福一定会有办法的。
一路无语，一行人很快来到了寝宫。轻轻打开寝宫的大门，扶苏便看见了跪在案前正用玉玺加盖奏章的赵高。
扶苏惊愕，心里更是万分的疑惑，蒙毅曾说秦皇赦免了赵高官复中车府令原职，可如今赵高却出现在了寝宫之内，拿着玉玺加盖皇印，这是怎么一回事？
赵高看见一行人进门，将玉玺放好，起身掸去衣服上的灰尘，“臣赵高，参见皇上、太子殿下，吾皇万岁，太子千岁。”
“徐爱卿，这就是我刚刚升任的行符玺令事赵高。”秦皇对着徐福缓缓说道，继而转过头来，“赵高，你且下去吧。”
“诺。”赵高听之，再次施礼，“刚刚加盖好玉玺的奏章如何处理？”
“你拿出去让人分发了吧。”秦皇说这话走到案牍之前坐好，“徐爱卿坐朕的对面便好。”又抬眼看了眼扶苏，“太子有何事？”
“儿臣想请奏燕丘济北赈灾放粮之事。”扶苏施礼回道。
“那你在门外等候吧。”秦皇说着挥手又道，“你们统统下去。”
“诺。”众人屏退，扶苏看着寝宫的大门缓缓关闭，无奈的摇了摇头。回身却发现了不远处的赵高正在那里与一个小太监说话。
“赵太傅。”扶苏走了过去，那小太监在扶苏说话之前拿着一叠奏章一溜烟的跑了。
“太子殿下。”赵高施礼，依旧恭恭敬敬。
、第六十八章 江山鬼神（下）
“刚刚几日不见，赵大人便已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想一夜之间，赵大人竟成了行符玺令事”扶苏背过手来说道。
“殿下，您是否还有事吩咐高？”赵高的身子一直很恭敬，他颔首斜眼看了一眼扶苏，“如果太子没事，高先退下了。”
“我很想知道，你是怎么让父皇不但放了你让你官复原位，还让你当这如此重要的行符玺令事。”扶苏问道。
“高无愧于我大秦国，日月可鉴忠心，天地可鉴正气，吾皇英明，自然会让我有这份为皇上分忧的机会。”赵高说着，言语铿锵有力。
“好，你先下去吧，不过，赵高你记得，有我在，无论你有什么目的，都别想成功。”扶苏说完不去看他。
“诺。”赵高再次施礼，离开。
等待是漫长的，扶苏在那禁闭的门前站立着，他想起了大儒，那个改变自己一生命运的男人。
大儒的真正名字，扶苏问过，可是却一直得不到回答。扶苏只知道这个男人有着谜一样的身世和天神般的魅力，从他零星碎语中，扶苏可以听出，这个男人曾在赵国求学，并在那里接触到了最初的儒学并从此沉迷于中。扶苏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时，男人衣袂飘然的样子。他俯下身来摸着扶苏消瘦的脸蛋，那目光中的慈爱让扶苏为之震撼，就在那一刹之间，扶苏便感觉出了那种千丝万缕的关联，那种无可割舍的关系。
“从此你便跟随我学习武艺和儒道吧。”大儒说，“跟随我，跟随我学习你应该学习的东西，但是记得，不要告诉任何人我出现过，就算你的母亲。”
从此，他开始出现在扶苏的世界里，他出现的时刻往往是午夜或者凌晨，对于幼小的扶苏，这样的生活很难忍受，然而却从未迟疑或者后悔过，即使是如今，他也坚信着那些年的寂静时刻所带给他的意义。
这几年是扶苏一心获取知识和力量的年岁，他苦学大儒所述的心法与武功，当然在那漫长的相处之中，大儒也教与他儒学的真谛，那是他第一次听说孔子，那也是他第一次接触那些“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三人行必有我师”句子，他也感受到了这柔软的魅力，并且着迷于此。
大儒说，你将是这个天下新的主人，努力去获取力量，只有力量才能让你做你想做的事情。
既然你有无尽的力量，为什么你对权力或者力量本身都没有欲望呢？年少的扶苏曾这样问过。
大儒自认为是对这个世界的权力没有欲求的人，从很小就开始看淡四周人的生死，但他却愤愤不平，为什么那么多无辜的生灵会那样悲惨的死亡，为什么那些心如毒蝎的人却仍在世间作威作福！而且还挂着名正言顺的幌子！
如果善良真的是真理，为什么世道如此不公，让卑鄙的人为所欲为，真正纯洁善良的人却要受到侮辱和伤害？
若天道如此，那么这天道的存在还有何意义？
年幼的扶苏听着这些话语，心里自然没有太多的体会，而今日看来，扶苏却明白了太多太多。
扶苏你听着，大儒曾在那个清冷的夜晚对旁边的孩子说道，我不敢肯定我的价值与意义，我更跨不过那座权力肮脏的桥，所以我只能成为这个世间一片洁白无暇的羽毛，但，我成不了天下。而你，你将是这个未来新的主人。
大儒说话的时候嘴角是淡淡微笑的，就像是看见了未来那无尽的光芒，扶苏永远不能忘记那笑容，那是纯洁的，没有任何的污垢。
然而，之后的事情变得愈发不可收拾，就在大儒说这些话的同一天自己与母亲被秦皇抓了起来，连同刚出世的弟弟一同囚禁于铁笼之内，而后母亲死了，大儒也失踪了。
一切或许是天意，一切只能是天意。但那些话语，扶苏一刻也没有忘记过。
不知何时，太阳已经悄悄地落下，而繁星继而被黎明赶走，如果扶苏没有记错的话，他已经在此站立了一天一夜了。
当新生的阳光照在那宫门之上的时候，寝宫的禁闭终于结束了。徐福缓缓从里面走了出来，看见扶苏先是惊讶，后是叹气。
“先生，如何？”扶苏问道，太久没有说话，他觉得他的声音都是麻木的。
“一天一夜的交谈，无非是成仙得道之术，每每谈及正事，皇上便会岔开话题。”徐福说着摇了摇头。
“一天一夜不问苍生，只问鬼神。”扶苏抬起头看了看蔚蓝的天空。
“传旨。”一个公公从寝宫之内走了出来，“传皇上圣旨，徐福授意有功，赏黄金千两，着即刻赶回济北，择吉日携童男女出海，寻找不老仙丹，钦此。”
“接旨。”徐福跪倒接过圣旨。
“我要见父皇。”扶苏说着便向里面走去。
“殿下，皇上不在了，刚才已经走了。”那公公说道。
驿外断桥边，扶苏拱手相送。
“殿下，记得臣在东宫所说的话，千万不可肆意妄为，否则恐有灾祸。”徐福将头探出马车说道。
“知道了，还请先生保重。”
扶苏看着马车渐渐远去，勒马回头，发现不知何时青衣大儒竟然站在了自己身后的不远处。扶苏赶忙下马，走了过去。
“大儒。”扶苏颔首道。
“扶苏，你的天下，我要还给你。”
、第六十九章 祭祖（上）
“夫君。”碧雅因为一路走得急，进门还喘着粗气，她喊了一声扶苏继而向外张望了一番才将门关上，踱到扶苏耳边轻声道，“皇上要废掉你而另立胡亥。”
“什么？”扶苏的眼神一下子变得犀利继而望向碧雅，“你是从何处听来的胡言乱语。”
“并非胡言乱语，是真的。”碧雅依旧小声说，“昨夜我在庆元宫留宿，在胡亥的几案上我亲眼看见了圣上写给胡亥的锦书，那里写着择日另立。”
“是密信你怎么可能看到。”扶苏似乎不信。
“北诺让我去找绸锦赋诗，我不小心翻到的。”碧雅将手搭在了扶苏的肩上，“夫君，不可不防。”
正这时，门外一声尖细的声音：
圣旨下……
一阵骚动过后，扶苏碧雅不敢懈怠立刻跑出来接旨。
“宣皇上口谕，圣上后日出行祭祖，着太子扶苏，太子妃李碧雅跟随，钦此。”那太监说完顿了一下又道，“圣上让殿下准备好该准备的。”
“该准备的？什么意思？”扶苏起身问道。
“这个就真的不知了，皇上这么说，小的怎知万岁的心思。”那太监倒也恭敬，施礼之后才离开。
扶苏开始感到忐忑不安了，仿佛有一个巨大的阴谋正在渐渐向自己慢慢走来。
万花楼
“你真的决定了？”小美问道，小美的目光已经太久没有如此的严肃了。
“你也决定跟随我了？”青衣大儒说道，望向汪小美。
“我只是想为当初的自己讨回一份公道。”小美笑。
“公道？”大儒也笑了，“如果这世间有公道的话，你我怎会沦落与此？”
“扶苏知道一切了么？”小美起身站在窗前，在他面前的院子里，那花草早已开的姹紫嫣红。“或者说，他知道多少？”
“他不知道，很多事情他都不知道，他甚至不知自己母亲是因他而死，其实郑妃的死因……”大儒眉头紧锁的说道。
“我已经知道了，不用你说了，就是因为这个，今天我才决心与你站在一起。”小美的声音总是如此的动听，如黄鹂般沁人心脾。
“可是我不知，我不知你到底为何要与他为敌，我们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大儒说道。
“因为我爱他，但更恨他。”小美说着，抬起头，明亮的眸子里有着晶莹的泪水。
黑夜与白昼往复一轮，便是一天光景，祭祖的前夜一切都很平静，风很缓，星空很寂，月色下的东宫在今夜看来甚至静得有几分萧瑟和清冷，却叫人说不出为什么，只是感觉一切就快要变了，天翻地覆……
“夫君。”碧雅来到扶苏旁边坐下，“夫君，臣妾对明天的出巡有些害怕。”
“有什么好怕的，父皇一直很喜欢出巡，这次祭祖只是到皇陵祭拜我皇族列祖列宗而已。”扶苏一面系着腰带，一面说着。
“那这次为什么去的这么突然？”碧雅又问道。
“父皇前不久看到了鬼魂，另外祈求祖先保佑徐福此次出海可以找到仙丹。”扶苏转脸看着李碧雅，“你这么问，到底怎么了？”
“我总是觉得这次祭祖，不单单只是这些，我怕是圣上的计谋。”碧雅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怎么可能，你是不是又担心皇上要废我另立了？放心，他是我父亲，我相信他。”扶苏顿了顿，然后将手掌放在了碧雅的手上，“不要再胡思乱想了，那天你在庆元宫看到的，一定是误会。”
“可是……”碧雅欲言又止。
“没有可是的，去吧，给我弄些饭菜来，我饿了。”扶苏说着，浅浅的笑了。
“还有一件事，我想和你说。”碧雅犹豫了一下，然后略有羞涩的用手摸索了一下她的肚子说。
“什么事？”扶苏看着她的眼睛，好奇的问道。
“其实我……”
“殿下，蒙毅有事请奏。”就在此时门外响起了蒙毅雄厚的声音。
“哦，进来吧。”扶苏说着，又转脸看了看碧雅，“去给我准备酒菜吧。”
“诺。”碧雅只轻声说了这一句，便悻悻地走了。
碧雅出去后，蒙毅小心翼翼的关了门方才来到扶苏身边。
“殿下，一切按您的安排都已经准备妥当。”蒙毅在扶苏的耳边轻声说。
“好。可都是心腹？”扶苏问道。
“是。”蒙毅答，脸色凝重严肃。“门下死士宾客，现在都已经安排好了，只等明日。”
“好了，蒙将军，辛苦你了。”扶苏看着蒙毅的眼睛说到。
“为殿下做事，末将万死不辞，只不过……”蒙毅迟疑了一下，“太子可曾想好？这可是一条不归路。”
“我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扶苏答道，“蒙将军去休息吧，这里再没有将军的事情了。”
“可是，末将想明天亲自出阵，末将信不过那些宾客死士，我怕殿下一个人……”蒙毅跪倒在地。
“将军。”扶苏一把扶起蒙毅，“此时你不可出面，此乃铤而走险，我死没有什么，蒙氏为我大秦三辈为将，不可辱此声誉，你去吧。就当此事毫不知情。”
“末将，还有最后一件事情要问。”蒙毅低头说道。
“问吧。”扶苏的表情里带着宁静的笑容。
“殿下贵为太子，对皇上一直忠心耿耿，为何突然间要……”蒙毅说到一半，便不敢再说下去。
“因为那些饱受压迫的善良人们。”扶苏说话时，不禁挺直了身子。“因为那些人还受着压迫和侮辱，因为有权生存的他们却每天受着他们本不该承受的罪责，更因为很多蛇蝎心肠的人还作威作福，我看不惯这样的秩序，在这秩序里我大秦帝国已经在崩裂的边缘奄奄一息。所以，我必须要去改变，改变这个腐朽的制度。”
“可是，殿下，这个秩序是牵扯着无数个利益集团，如果你想改变，无异于与那些生来崇高的权贵，与天下间所有的权威，甚至是与整个大秦国为敌啊。”蒙毅不解的问。
蒙毅知道，他这位沉默的主人，堵上了自己的一切来创造一个奇迹，实际上这样下去，当扶苏真的成为了皇帝之日，便是与天下为敌之时。
蒙毅凝视着扶苏的脸。蒙毅在刹那间觉得面前这个男人如此孤独，但他脸上毫无惧色，似乎始终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无尽的信心。是的，蒙毅看到，在说这些话时，面前这个男人散发着一种高傲的堂皇之气，仿佛，哪怕即使是面对整个天下，他也会是最后的赢家和王者。
、第六十九章 祭祖（中）
蒙毅心中突然油然而生一种难以抑制的澎湃，他发现他跟着一个如此杰出的，可能创造未来，奇迹和天下的人，走在常人无法尝试的道路上。
哪怕前面布满荆棘，哪怕也许明日便会跌落万丈深渊而不复。哪怕，即使有一天面前的这个男子已经站在世界之巅，而自己早已成为一颗棋子，默默地沉埋在山脚下的无名荒冢。
是的，哪怕洞悉了所有的未来，察觉了所有险恶，蒙毅都会义无反顾的跟随扶苏，赌上自己的时间，身家，性命。
“我比谁都清楚，奇迹不常有而困境常在，但在殿下身边，只要看着殿下的眼睛，听着殿下说话，我也会相信，所谓虚无缥缈的梦想与奇迹，也许真的可以变为现实。”三年之后，作为扶苏最后的一名心腹，在被处决的前一刻，他说了这样的遗言，“所以，我不后悔为殿下做的任何事情。”
“去吧。这件事情你不要管了。回到你该去的地方，如果我失败了，你将是我最后的希望。”扶苏说着，转过身去。
“诺。”蒙毅说着，起身后退了几步，继而又跪下，磕了三个响头，“殿下小心。”
扶苏看着蒙毅退了出去，又关紧了门，心里便真的一下子变空了，他从未有过这样空荡的感觉，一次都未有过。现在他的四周就像围绕着无数无法解开的谜团或者说雾气，让他看不见前面所要走过的到底是无上的荣誉还是万丈的悬崖。
这一夜，扶苏想了很多，几乎一夜都没有任何的睡眠。他断断续续的开始回忆着自己曾走过的日子。有的时候，他自己都会心疼自己的过去。在孩童时期便失去了自己的母亲，继而寄人篱下，做的每一件事都必须小心翼翼，因为他是太子，是皇储，是大秦帝国未来的主人。这个名讳太过耀眼，有无数的人等待着一个时机，在这个时机里只要自己稍有不慎，便会被以种种借口废掉，死无全尸。在别人面前光彩迤逦高高在上的自己，似乎从出生那一天起便不是凡人，自己所走的路在别人看来也似乎满是鲜花和掌声。而其实在那鲜花之下却是满满的荆棘、鲜血和火焰。只要自己稍有不慎，便会掉落其中，尸骨无存。
寒夜无言，终于天明。
不知为何，碧雅起来的格外早，扶苏发现她小心翼翼的下床，为了不吵醒扶苏她甚至不穿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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