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阕盏歌-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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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陆张了张嘴，好不惊讶：“那么奇怪？”
奇怪，何止是奇怪。陌唯翩没有说的是，天底下从此竟无人再能够掐算出他二人未来的只言片语，只知姻缘结的是生生世世。
陌唯翩凝视着天际，唇角掀动，似笑非笑。
作者有话要说：
、红线劫（8）
陌唯翩说到做到，竟真的就陪她一路。虽仍是不大待见她的模样，却到底不再用那种初见时冰冷带着压迫的目光看她了。
丹陆对此小小的放心了。只是心里仍有些不放心阑语，旁敲侧击问陌唯翩青丘的事情。陌唯翩一概微笑以对，并且是那种渗得慌的微笑。多问几次丹陆就受不了了，自讨没趣的闭了嘴。
“嗤——若打起来，古月言必不是阑语的对手。你担心她，倒还不如担心万一阑语哪天烦了，将那古月言弄死了，那才真是大事情。”
丹陆不服气：“阑语姐说过她不会随意杀人的。”
陌唯翩摇头叹息：“千年前阑语历天劫，曾蒙东山深处一位上神相助。几百年前这位上神却殁了，魂飞魄散，此事让阑语久久不能释怀。年初据说阑语在人界报恩，大约是寻到了那位上神的残魂。”
“这是好事啊！”
“好事？”陌唯翩仔细念着这两个字，哂笑道，“那事最后却没有好结局。那位上神原本该在轮回之中世世安宁，直到魂魄聚齐，重归神位的。阑语自作主张擅改天命，将一个男人送进了东山。上神因情而逝，烟消云散了。便是因此事，古月言誓要收了阑语。”
丹陆惊呼：“这样……那阑语姐她……岂不是很难过？”本是要报恩，却害了恩人，若是她，肯定都要自责死了。
“难过……或许吧。”陌唯翩不甚在意，“喂，你还走不走？”
丹陆这才发觉自己落在了后面，赶紧跟上去。想了想，颇是不赞同道：“收了阑语姐？怎么说阑语姐差点成为他的妻子是事实，他怎下得去手？”想到这里，语气越发肯定了，啐了一口道，“薄情寡义！”
陌唯翩好笑地看了她一眼，不再多说，只莫名其妙说了这么一句：“你若哪日去到幽冥司，切记，断不可轻易与那奈何桥上的孟姑娘作下约定。”
丹陆很是莫名：“我既非人魂又非鬼魂，去幽冥鬼界做什么？”
“做什么？”陌唯翩重复了一遍，意味深长，“也是，那时候去不去得了幽冥还是个未知数呢。你还是别想了罢。”
丹陆一头雾水，这到底是要她想还是不想呢？算了，听不懂就不用理会了。这些仙人就是这样，总喜欢说半句留半句，把话说得很玄乎，让人半点都不知道讲了什么。
又在这群山之中走了一会儿，映入眼帘的依然是无边无际毫无新意的绿。起初刚进山林，丹陆还看得新鲜，如今却也看得疲劳了。她与陌唯翩一路，向来都是陌唯翩决定去处，她半点发表意见的权利也没有，只能这样什么都不知道地跟着，逃不了，跑不掉。
丹陆百无聊赖的将手搭在眉骨上望天：“天哪！原来能将人逼疯的不只有红色，还有绿色啊！咦，那是什么？鸟么？”
清脆的一声啼叫，从空中俯冲下来一只白鹭，落地成人。是一个眉目毓秀的少女，神色略显焦急：“上仙，青丘女君出事了！”
陌唯翩眉一挑，还来不及问，丹陆已经急急抓住白鹭的手：“出事？谁出事了？”
白鹭看着丹陆抓住她的手，抽动了一下没有抽出来，眉头皱了皱，有些不悦。却碍于不知道她与陌唯翩的关系，没多言，只向陌唯翩禀报最新的消息：“白鹭得上仙之命后，远远跟着青丘阑语女君，时刻未敢松懈。前日女君到得东山，遇到了古月言的几个师兄弟，不知为何事，竟起了争执，最后打了起来。女君看起来十分愤怒，下手也没了分寸，就……”
陌唯翩脸色沉了半分，眉梢跳了跳，隐隐有头疼的预兆：“杀了？”
白鹭闻言哆嗦了一下，将头埋得更低，颤着声音道：“不、不止如此。昨日清晨，女君已经将尸首送回了临聿山，扬言三日内若不交出古月言的大师兄抒则，她将血洗临聿。临聿掌门大为震怒，如今已联合了惠湖长业派、尧雪山荼蘼殿等几大修仙门派共赴临聿。”
“什么？”丹陆吓得险些坐到了地上，“你说阑语姐杀人了？这不可能！”
白鹭目光一利，横扫过来，竟让丹陆有种被刺伤了的感觉。她冷笑一声，带着浓浓的嘲讽：“你的意思是，我说谎了？”
丹陆这才发觉自己说错了话，却也没气力解释了。抿着嘴，坚持不肯信：“阑语姐不会的……”
陌唯翩沉吟了片刻：“阑语该不会为了小事杀人。狐帝现身在何处？”
“已遣了凌非前往青丘通知狐帝了。”
陌唯翩沉吟了一下，往前走了几步，探手似是在掐算什么：“阑语不是个不知分寸的人，定是有人犯到了她的底线。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若是惊动了临聿那个在九重天上的老祖宗就麻烦了……白鹭。”
“在。”
“你速去九重天，想办法绊住临聿老祖。”
“是！”白鹭应声，化作白鹭鸟冲天飞起。
丹陆一见白鹭走了，赶紧上前几步抓住陌唯翩的袖子，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被陌唯翩反手握着了。他脸色虽看不出有多阴沉，但也明显没有往日那般轻快了。
“看来我们得去趟临聿……”话及此，陌唯翩低着头看着丹陆欲言又止。最后却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眼底流露出几许怅惘，几许不舍，几许痴恋，很快又敛得干干净净，绽开一抹微微苦涩的笑，“她说逆天而行必有所代价，我一直是信的。只是不曾想会这么快。”
丹陆不明白他口中的她是说谁，也不知道他为何一下子变得忧伤，诚心想慰藉他一番，又怕自己无知反而戳到了人伤疤，索性也就当做没听见：“上仙是说要带我去临聿？那敢情好，我们快走吧！”
陌唯翩眼神凝住，好一会儿才转了一转，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笑道：“放心。你的阑语姐她本事可大得很哩，她只会让别人吃亏的份儿，不会受委屈的。”
伸手招来祥云，往临聿山飞去。
丹陆坐在云上呆呆的望着半空中发呆。陌唯翩背对着立在云头，在丹陆看不见的地方，眼里掩不住痛楚。
作者有话要说：
、红线劫（9）
到达临聿的时候，临聿山上已经十分热闹了。上千弟子聚在山门前严阵以待，半空中一双人打得难解难分。
白的衣墨色的鞭子，那其中一人不是阑语又是谁。
“阑语姐！”丹陆惊呼出声，险些翻出了云。
陌唯翩定睛一看，顿时心就沉了。还是迟了一步。
山门前血流成河，一看便是阑语的杰作。
“坐好！”一声清喝，云头的陌唯翩已是不见了踪影。丹陆依着方才陌唯翩临时传的口诀小心地驾着云落下地，遥遥见那缠在一起的两人忽然分开落下来才松了一口气。迎着阑语跑过去：“阑语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阑语姐你受伤了？！”
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真是吓一大跳。相处这么久，还从来没见过阑语这般疲惫憔悴的模样。
青丘的女君，那个风华绝代的美人，什么时候见她都是妆容精致的，如今却青丝凌乱尽数披散，甚至从未有过的穿了一身白色，溅了一身的梅花点，一副披麻戴孝的装束。
“我没事，都是别人的血。”阑语不甚在意地应了一声，单手推开丹陆，目光不复往常的妩媚，凌厉而狠绝。她扬起下巴，手指遥遥指向山门前刚刚跟她打过的人，语气带着十分的鄙夷：“怎么？堂堂临聿掌教大弟子抒则不敢出来，反而要你这个师弟出面？哈，缩头乌龟！”
丹陆这才看见了站在临聿山门前那上千弟子前面孤身而立的古月言，持剑而立，身上有多处鞭伤。虽不深，却实实在在是伤。
丹陆揉揉眼睛，吃惊不已。她怎么也没想到跟阑语打的人是古月言。虽然知道他们的事，但亲眼看见又是另一番心情。
她不禁担忧的看向阑语：“阑语姐，他……”
阑语哼了一声：“妹妹你去宁陌上仙那边。这厮狼心狗肺，伤了妹妹就不好了。”
古月言面容依然冰冷，闻言皱了下眉。尚未说话，后面的众弟子就吵翻了。
“妖女你少在这里诋毁抒则师兄！”
“妖女纳命来！”
“欺人太甚！！”
……
古月言将眉头皱的更深了：“住口。”
“三师兄！她杀了我们这么多师兄弟，不杀了她怎么向死去的师兄弟交代？！！”
“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
“住口！”
顿时安静了。哗啦啦全部跪下了：“掌门！”
古月言收起剑上前一步，向着来人行礼：“师父。”
来人正是临聿派掌门弧林真人，后面跟着几位长老以及一个风华俊朗的小辈弟子，大约正是在门派地位颇高的抒则了。
弧林真人脸色极其难看，扫视着死去的弟子，更是愠怒：“做什么？没我的命令谁让你们出山门的？！”
众弟子低头。有几个不知好歹，忍不住抬头愤愤：“掌门，此妖女太嚣张了！若不好生教训一番……”
“闭嘴！”弧林真人冷喝一声，“全部回去！牺牲的弟子全部好生安置。”
“可是……”
“回去！”
众弟子不甘不愿的回剑，凶狠地瞪着阑语，带着死去的师兄弟退回去。
阑语理着自己凌乱的头发，等人都散了，才冷哼一声，阴阳怪气道：“虚伪。”将鞭子一甩，女王范儿十足，“抒则，你有种就给老娘出来！躲在后面算什么！”
抒则动了动，想说什么，被弧林真人拦住了。
弧林真人对阑语视而不见，朝着陌唯翩行礼，客客气气道：“不知上仙驾临，有失远迎。本该请上仙上山小坐，奈何敝派……还望见谅。”
陌唯翩虚虚一扶：“真人客气了，我不讲究这个的。”
客套完了，弧林也不废话。眼风扫视着血迹斑斑的地，愠怒但却不失风度：“既是如此，上仙是不是该就这事给我们临聿一个交代？”
“那是自然。”陌唯翩笑道，“本该是一家人的，这样打打杀杀多不好。阑语，你来说说你是怎么一回事？”
陌唯翩谈笑之间，已然将主动权掌控在自己这边。这个时候，优先的发言权总是比较有利的。特别还是在别人的地盘上。
阑语几步上前来，飘逸的染着血的白衣飘飘。提及原因，向来爱笑的阑语眼底少有的现出了愤怒的火焰。她冷哼一声：“老不休，你自己问问你的掌教大弟子都做了些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好歹也是个修仙之人，心怎会这般歹毒！用人生魂炼丹，炼出来的竟也有勇气吃下去，阑语真是佩服，佩服！”
阑语话落，在场的人都皱起了眉头。将目光统统望向抒则。
其实抒则在临聿有些特殊。他体质异于常人，并不能修习法术。奈何在炼丹之术上极有天赋，为人处世相当有一套，因而声望还蛮高的。
只是这生魂炼丹之法早因过于歹毒而被众修仙门派所禁，若真是如此，那可是犯了修仙的大忌！
“休得胡言，大师兄不是这种人。”古月言眉头深锁，忍不住出言相护，换来阑语重重的哼声。
抒则伸手阻止了古月言，微微一笑。面对众人的猜疑他毫不心虚。堂堂正正，大大方方：“女君从何得来这种谣言？”
“还装！你那几个好师弟都告诉我了！”阑语手指尖指着抒则，恨意蔓延，“东山上神已然是魂飞魄散了，你竟连残魂都不放过！神界上神之魂炼丹，你想得可真是好！就怕你有心炼没命吃！！”
牵扯到神界上神，可比生魂炼丹严重多了。一旦证实私取神魂，那可是天地大罪，是要受到天罚的。
抒则却还是面不改色，一派云淡风轻谦谦君子：“女君说笑了。抒则哪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取得上神的魂魄。私取神魂将受到天罚，依女君看，在下像是受过天罚的人么？再则，几位师弟均已身亡在女君手下，仅凭女君一面之词，如何使人信服？”
极是极是，正是这个道理。
“你！”阑语怒极反笑，正要辩驳，手臂被拉住了。她转头看着丹陆。
丹陆冲她笑笑，转过头看了眼正看向她微微蹙眉的陌唯翩，眨眨眼，捋了下垂到胸前的长发，盈盈福身：“话虽如此，我想请教一下抒则道长，最近可是遇到过什么神祇了？”
抒则回礼苦笑道：“仙子多礼了。神祇那是那么容易遇到？自是不曾。仙子可是有什么高见？”
“高见不敢。只是恭喜道长了。”丹陆摆出道喜的姿态，再次行礼道，“我观道长气息绵薄，福祚深厚，浑身萦绕着一股浑然之气，诚然是神之气韵，想来神格初具，已是成仙在即啊！”
话一出口，惹得几人色变。
丹陆仿佛并未看见，再上前一步，盈盈再拜：“如此神速，当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丹陆不才，虽生在仙界，可到如今也未入得仙班，委实惭愧得很。还望道长不吝赐教才是，丹陆感激不尽。”
一副感激不尽的模样，没有丝毫嫉妒与嘲笑，有的只是纯真的笑容，虚心请教的神色挑不出半分不是。
陌唯翩一直是旁观状态，但只要仔细看他就会知道，他的视线，其实一直在丹陆身上。浅浅的温情，淡淡的宠溺。
阑语知道丹陆不会害她，遂也顺着话头哂笑：“果真是天纵奇才啊！”
抒则微微变色，抬眼细细看了丹陆半刻，没有正面回答她，只是转身向着弧林真人：“师父，这位仙子所说，弟子并不知情……”
“够了。”
陌唯翩嘴角噙一丝凉凉的笑意，低着头，似是在认真地看手腕上的红绳子。够了两个字轻飘飘的，气势却刹那迸发，威慑全场，鸦雀无声。
“如此争也无用，不如听我一句。”
作者有话要说：
、红线劫（10）
“如此争也无用，不如听我一句。”
陌唯翩缓缓抬起头，负手走上前来，很自然的将丹陆推到了阑语身边，旋即广袖鼓动，一道法术自掌心升起，转眼间落到了抒则身上，将他整个人笼罩在内。
弧林真人欲阻不及，脸色微变：“上仙这是何意？”
“没什么意思，只是预防有人一会儿逃逸。”陌唯翩收起了凌人的气势，惬意的弹着指甲，“要想知道这小子有没有用禁术也不难，我倒是有个很简单的法子。……喏，来得正巧。”
陌唯翩忽然望向长长的山道下。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尽头正有一绯衣执伞的女子款款而来。不多时已到了面前。
“孟姑娘。”
闻言，走到山门前的女子将伞举起了些，抬起头来，一张脸艳丽却清冷非常。她目光一一扫过众人，最后落到陌唯翩身上，道：“是你？”
然后又看了看丹陆，面色柔和了些：“找到了？恭喜上仙了。”
丹陆乍然听见她说话，先是疑惑，后恍然大悟，激动地几步走上前来：“你就是救我的那位姑娘对不对？我……我、我记得你的声音！”
孟盏不语。
丹陆也不在意，手足无措语无伦次：“你、你是丹陆恩人……”
“我说过了，我是受人所托，你无需如此。”孟盏开口打断了她的话。后退了一步，轻若浮尘。
“可是……”丹陆还想说什么，陌唯翩却已经将她拉回去了。
“这位是……”弧林真人狐疑问道。
陌唯翩笑了笑：“孟姑娘是……”
“咦？竟真的在这里么？”孟盏忽然走到动不了的抒则身边，绕着他走了一圈，才吁了一口气道，“可叫我好找，原是在这里。”
众人诧异。
抒则对着那张脸不免也惊艳了一下，然对孟盏的话却疑惑不已：“姑娘……认得在下？”
孟盏却理都不做理会，自顾自笑了一下，将执着的伞换到了左手，空出来的右手幻出一面光华流转的古镜：“不在东山呆着，竟走了这么远。离朱，你可真是……”
说着持镜的手微侧，一阵光华将抒则罩住，片刻后，光华散尽，抒则面露惧意狼狈地跌落在地。
他望着孟盏怒意盈满眼睛：“你到底是谁！你对我做了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