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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官赐福(喜龙套之四)-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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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年後

“福儿,想要进城瞧瞧吗?”年轻的男人往厨房里走去,没瞧见妻子,心里微微迷惑。往往中午回家时,她早备好饭菜……还是,她又去学杀鸡了?

鸡跑得比她还快,没有伤到自己就该万幸了。他快步往後院的鸡笼走去,数了一下笼中的鸡,没有少,他再喊一声:

“福儿?”

“喔”

声音有气无力有含糊,但他耳力还没退步,听得出她在内室。

他转进屋内,往内室走去,瞧见年轻的少妇坐在地上整理衣物……是在整理在物还是在发呆?

“福儿?”

禳福回过神,抬首往他瞧去,再回头看他新做的柜子里藏的东西。

他顺著眼看去,看见一把锋利的匕首。

他松了口气,浅笑道:

“这是我上次从城里买回来的。我想了想,现在不是一个人生活,有该保护的家庭,买把匕首防身也是好的。”

从他离开天水庄之後,就连带地把身上所有一切都舍弃了,包括陪伴他数年之久的好剑,来到这里虽有猎刀,但平日不放内室,也不放她常去的角落,怕哪天她要跌倒了,撞上了那可不是件小事。

尤其,猎刀对他的意义只在於猎畜牲,而匕首是伤人他暗暗想了许久,终於决定买了。

现下的世道还算好,但,不能保证他与禳福能够永远不遭人为的意外,所以他留下匕首了,这是出自於他後天养成的“防心”。

禳福微微笑著,关上了抽屉。

“你吓了我一大跳,我还以为出了什麽事呢。”

“咱们不是彼此约定过,若有事,一定得先告诉对方吗?”破运见她似乎还受惊於那把匕首,放柔声音吸引她的注意,说:“你想不想进城走走呢?我去跟彭兄借牛车,顺道为张家女儿挑个小礼物,不然空手喝她喜酒,总是不好。”

“好啊,我等你回来。”

简短随口的一句话,让他愈见柔和的脸庞泛起笑来。他站在门旁痴瞧著她为自己收拾衣物的身影,眼角瞥到那张在一年多前加宽的木板床。

他还记得,床要加宽时,她只要两人宽大小,三个人宽的她可不要,他知她的暗喻,当然就顺她的意了。

“破运?”她投以疑惑的眼神。

他微笑:“我走了。”语毕,便赶著出门了。

禳福转回视线,不由自主地又落在那封著匕首的抽屉。

乍见之时,的确是暗吓了一跳,後来也知道他的心意但,为什麽心头有些不好的预感吗?

义爹说,她的直觉极强.啊,怎麽突然想起他了呢?

有很久很久的时间没有想到他、想到天水庄的一切了,为什麽会在今天、在看见匕首後,不由得想起他们呢?

这一年来的生活,让她顿觉自己的过去真的白过了。

忙著学作人妻、忙著学乡野村妇该有该会的一切,破运也逐渐将家务移到她身上,除了因双腿不便真的无法做的事外,他几乎放心了她为人妻的本事。

甚至,他开始教她腌制肉类了。

在这里新建立的生活,让她忙得连发呆的时间都没有,哪还会想著自己是不是老天爷的玩偶?

这时,她才发现原来世间大部分的人跟这里的居民一样,忙著讨生活、忙著让妻小过好日子,命运於他们,不具任何的意义。

“顺著命运跑?还是不死心地跟命运对抗?嗯……嗯……”彭嫂子一脸大便相,用力想了半天,吃了好几口肉,才很不好意思地说道:“没有想过耶!反正日子怎麽来,咱们就怎麽过,哈哈,只要过得高兴就好嘛,就像我肚子里的宝宝,反正突然跑来了,就让他出来吧。”语毕,还拍拍她那个看起来不知到底是吃胖还是怀孕的圆肚子。

蓝家小娘子大惊叫道:

“你别拍得这麽用力啊!你想让彭相公来找咱们算帐吗?阿福她相公身强体壮,可我家相公挨不起彭相公的打啊!”

“这个……一定要叫我阿福吗?”

从回忆中醒过来,禳福唇边勾起笑来,打开上头的抽屉,拿出一疋素布来。

前几天她还在想破运好像一直没有换过新衣服,倒是她的衣物林林总总地加了不少件,正巧蓝家小娘子半卖半送她这疋素布她的针线活儿是还处於女童阶段,但蓝家小娘子愿意教她如何裁缝衣物,如果细心点的话,破运就可以多加件新衣了。

正想著时间上该如何安排,才不会让破运撞见她在缝衣,忽地,又有人敲门了。

“谁啊?”她拿过拐杖,慢慢站起来往门口走去。破运没这麽快回来吧?那会是哪家的嫂子又过来走走呢?

打开门前,眼皮预警地跳了一下,她不理心中的排斥,浅笑著开了门

男人高大的身影挡在门口,遮住了阳光,完全瞧不清他的容貌。一身的黑衣,让她瞧出布料的价值不赀,必定不是本地人。

其实,不用靠眼力,在乍见的那一刹那,浑身的感觉就已经让她知道此人是谁了。

“请问,这附近有没有马车?”男人开口了,阴柔的嗓音如地狱之火重现阳间般,席卷了她所有的听觉。

然後,她的笑容敛去了。




第十章

人的生命里,看似很多巧合相撞而成一件事,事实上,世间没有巧合,只有老天爷的捉弄曾经,义爹这样告诉她。

那麽,匕首的出现也不是巧合,而是一件事的起头了她暗暗失笑,终究还是无法摆脱阴魂不散的义爹吗?

“这附近,有马车可雇吗?”那男人又问一次。

她仰首,神色自然地说道:

“这附近,是有马车,只是我说不清楚那地方的所在。”

“哦?”

刹那之间,心里已有打算。她淡淡一笑:

“我可以带你去。”注意到他的目光移到自己的拐杖,她问:“觉得我拄著拐杖很惊讶吗?”

男人未可置否,只是目不转睛地注视她。

“你等等,请别进来。我去拿个东西马上回来。”就算要结束一切,她也不想让他走进她与破运共同建立的家。

一拐一拐地走进内室前,瞥见他果然还站在门口,没有进屋的打算。他,也想在外头解决吗?还是

柜子上尚放著那将要裁制成衣服的布料,她依依不舍地抚摸略粗的布面,心里百味杂陈,遗憾自己只能凭著想像,为破运裁制新衣了。

敛起心中难以割舍的情爱,她拉开抽屉,小心翼翼地将匕首放在袖中,随即慢慢地走出房。

他,仍在门口等著,没有不耐,只有兴味的眸。

“可以走了。”她微笑道。

他退开一步,让她先行出屋。她侧身走过时,注意到他的目光打量似的望著她,她不理,径自往没有人烟的地方走去。

能走多远,就多远吧,至少,在破运回来之前结束一切。

“你的腿,瘸了很久?”她身後如鬼般的声音响起。

“是啊,废了十来年了吧。”神色自然地应道,脑中则不停地盘算

他来,是存心找上门的?

还是,如她所愿,当两人没有死时,只要永远封住她的嘴,故作、永远的失忆,那麽他的下场会如她一般?!

他……的确是不像识得自己,但,又岂知他不是故意扮作失忆人,先来取信於她,接著再来毁掉她所有的希望?

这不正是他的兴趣所在吗?

她抿著唇,脑中极为混乱,想了又想,既然不确定他到底打著何种算盘,那,就让他不再出现在其他人的眼里,一劳永逸的。

走入密林里,身後的男人突然停住了。

“你带我来这里?”

颇富兴味的语气让她闭了闭眼,徐缓地转过身。

在充足的光线之下,她看见了他薄唇边有趣的笑。

“你不是要雇马车吗?”

“在这种地方?”他眯起似魔的眸。

“不然我带你来做什麽呢?还是,你以为我想对你做什麽吗?”

“一个瘸子,能做什麽呢?”话虽如此,他慢慢地绕著她打量。“你也不懂功夫,就算想要杀我,只怕连我的衣袖也碰不著。”

那傲慢的语气,简直是她所认识的义爹啊!

匕首已经滑到掌心了,紧紧地握住,只等他再靠近再靠近。

她微微一笑,手心汗湿,道:

“没有理由,我怎麽会杀人呢?”

“杀人何须理由呢?”

他没有丧失记忆!

这个警讯落在心口,如大石,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他还是如以往一般,不把人命当回事。

他见她神色自若,没有任何的反驳之词,不再绕著她转,反而颇觉有趣地步向她。

“你不害怕?”

“害怕你吗?”她微微一笑:“如果我害怕,又怎麽会与你一块到这种地方来呢?让你有机会毁尸灭迹吗?”

“嗯哼,这倒也对。所以,你故意引我来此,又是为了什麽呢?”

他看穿了!

她不该惊讶,瞧见他到自己距离一步远的地方停下,是机会了!

再犹豫,只会将最好的时机错过,只是l没有把握能将刺死自己与杀他的动作同时一气呵成。

若是破运在……不,就算他不信命运,他也不会冒著失去她的危险下手。

他弯身了,逼近她苍白的脸,有趣地凝视她的眸。

“你用这种眼神瞧著我,让我真是很想做一件事呢,你要不要猜猜,我要对你做的是什麽事呢?”

当年,就是因为她的眼神,义爹才会收养她吗?

对她好,教她道理,让她拥有亲情、家庭之後,突然之间又彻底地颠覆她的思想,差点毁了她一生为什麽呢?就因为他高兴吗?想毁灭吗?

一直没有机会问,就算问了,他也不见得会告诉她答案。

你认为世上有多少人羡慕咱们呢?福儿,你不死,我不死;你想死,我没死,你也死不了,这是鸳鸯命,但对你来说,一定很痛苦吧?彼此的命运有交叠的刹那,而你却想尽办法杀了我?具有这个法子吗?

义爹……为什麽当年你要收养我呢?我不是天星降世,更不是你的仇家,为什麽你选择了收养我,将我弄成这样?

因为你命中注定埃

当年,他无辜又兴奋的语气,她永远不会忘。从头到尾,他都在轻贱人命与人心,他再留下来,只会让天水庄的其他人如她现在般的绝望。

要绝望,就让她一个人来吧。

她要赌一赌。再一次赌他说的同死之命,会不会在她濒死、他重伤的情况下发生?

也许,到最後她还是异想天开了,但不试看看她绝不甘心!

匕首的锋尖已隔袖抵著自己的腹间,祈祷自己在重伤之馀还有力气伤他致死可是,为什麽心跳得这麽快?

她怕死吗?

当年敢下定决心与他同归於尽时,都不怕了,如今她还在怕什麽?

脑中闪过一个人的身影,与那人共同生活的画面不停地浮上心头,每一天每一天的,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手在微颤了。

如果没有解决义爹,将来还会有什麽事发生她连想都不敢想啊,可是可是

当年她敢赔上自己的命,是因为没有什麽好牵 挂的人,现在呢?现在呢?

心中有挂念啊!

曾经在梦里有一个梦中男子是她瞧不清面貌的,而现在她心中有一个可以看得清模样的心爱男子,她舍不下啊!

汗,像流不止的水一样,滴滴答答地滑落颊面,心中竟然无法狠下决心。

她见她义爹俯身而来,妖魅的脸庞愈靠愈近,温热的鼻息喷上她的脸。

是机会了!

再好不过的机会了!

错过了,大家会一起完蛋的!

他开口了:

“你是谁?”

她瞪著他。

“我,该认识你吗?”

她双唇微启,想要说出话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我确定没有见过你,你却不然,你的眼神似乎对我有恨。”薄唇掀起笑:“正巧,我一直很想知道我是谁。你来告诉我,到底我有多令人痛恨?”

他承认自己失去记忆了?

真的失去记忆了?还是故意在玩弄她?

这种玩法,可以为他带来什麽乐趣吗?

脑中顿时混乱不定,明明决定不管他有没有丧失过去的记忆,都要拉著他一块进黄泉的可是如今有一线希望。

“有人来了?”这男人讶道。

有人?这时候会是谁?

破运!

破运若提早回家,必寻她不到。她直觉顺著义爹的眼光看去,果然瞧见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自己的眼瞳之中。

她正要叫破运快走,话到嘴边,忽地见破运正要喊她的名字,脑中闪过模糊的想法时,已然脱口:

“相公!”

她一向直呼自己名字的,突然喊他相公必然有异。他飞奔到她身边的同时,正视她身边的男子,一瞧之下,大惊失色上立刻将禳福 抱到自己身後,直觉摸到腰间却再无软剑。他面露凶狠,左手已悄悄环紧禳福的腰身,预备在任何危险时候先拼了命护她再说。

“等等!等等!”她连忙抱住他:“相公,是误会!是误会!”

“误会?”他应著,但目光仍停在她义爹身上。

“是……是……连眨了好几次眼,她才道:“这公子跟我问哪儿可雇马车,不是在欺负我上公子?破运讶然,瞧她义爹带有兴味的眼,再侧身瞧禳福幅慌张的表情。想要开口问到底怎麽回事,但隐约地,他察觉出禳一幅故意装作不识她义爹为什麽?

她紧紧抓著自己腰间的手微颤,有个熟悉的锐器轻轻触到他,他顿时脸发白了。

方才,她到底想做什麽?抛下他寻死吗?

“相公?”

破运抿了抿唇,沉声说道:

“这儿哪有马车可雇,你平常少出门,又走错路了。”

她猛眨著眼。“我走错了吗……难怪我觉得愈走愈没人……”

破运直视她义爹,不惧不怕地说道:

“我带你去好了。”

“不!”禳福叫道,不想让他与她义爹独处。她紧紧抓著破运,不让他弃自己而去。

“看起来像在生离死别嘛。”这男人颇具玩味地说道:“不过就是要雇辆马车而已,值得你们费这麽多功夫吗?还是,你们夫妻俩想玩谋财害命的游戏?就凭你们俩?”

破运眯起眼,隐隐觉得她义爹好像不太对劲。

“不,是我不好,将公子带往这种地方。”

“你真的不认识我?”他似笑非笑地问。

“我与我相公自幼青梅竹马,我认识的人他也不会不认得。相公,你认识眼前这位公子吗?”禳福 故作迷惑地问。

方才听她义爹好像也不识得禳福时,他心里已是一惊;随即禳福再问他时,他顿时了悟,摇头:“没见过。”

这男人敛起笑,注视禳福许久,彷佛想要看穿她又像在估量些什麽,而後,他轻哼一声:“乡野村妇吗?”

他挥袖,转身离去。

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之间,她才身子一软,倒向破运。



“福儿!”破运低喊,及时抱住她的身子。

她满脸的苍白,香汗湿了一身。他赶紧先硬抢过她手中紧握不放的匕首,才抱著她坐在地上。

“为什麽不等我?你想自己找死吗?”

“我想……可是我做不到。”她喃喃道。原来心里住了人,勇气就变得跟米粒一样大。

破运本要再责骂她的狠心,但瞧她难忍胆怯的神色,不由得既生气又心怜地狠狠抱住她。

“不要再吓我了!不要再吓我了!我回到家,没瞧见你,心已是凉上半截,又听到蓝家小娘子说她瞧见你跟另个男人的背影往这方向走来……我以为你被人挟持,进内室又找不著匕首……没有想到会是他!他到底是怎麽追到这儿来的?”

别说天水庄的人,就连禳福自己都不知道会沦落何方,他怎会

“就算要找,也该先找凤鸣祥他们才对啊!”还是,天水庄已重回她义爹的掌控之中,现在只剩禳福了?

拼死,也不让她再回那样的日子去。

“可是,我明明记得凤鸣祥他们提过亲自埋了他的尸身啊,福儿,他失去记忆了?”

“方才,他是说他忘了过去。”

“我不相信……搬家吧!对!咱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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