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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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人脸上污秽不堪，眼神呆滞，嘴唇早已经干裂。一个接一个，他们开始陆续倒在了地上。再不给这些人喝水，他们就必死无疑。子莱亲身体会过快要渴死的滋味，他能感受得到这些人的痛苦。

可是子莱却没有用水去救这些灾民，他只是愣愣地看着奄奄一息的他们。

好半天，子莱才说：“他们还有救么？”

“有！”

可子莱却没有要决参去救他们。现在子莱他人带的水、粮很充足，虽然他们救不了这么多人，可是多少能救几个。可是子莱却没有这样作。他慢慢地从他们身边走后，再没有去看他们一眼。

一个爱民如子的王子竟然如此绝情！

突然一个灾民猛地抓住了子莱的衣服，他全身已经虚脱无力，开始往地上倒，可是他的手却还死死地抓着子莱。“水！水！……”他的喉咙里发出极为可怕的声音。

这是地狱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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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声音干涩、沙哑，令人听了感觉就如同在用沙子摩擦血肉一样难受。/　　/他的眼神绝望而空洞，在生与死的边缘，他在作最后的挣扎。

子莱静静地看着他，他没有去拉他，更没有去救他。

终于那人松开了手，像烂泥一样倒在了地上。

决参说：“殿下……”

子莱却打断他的话说：“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作！你不是说过不救无救之人么？”

决参说：“我们可以给他们留着水、粮。”

子莱说：“你的刀呢？快一些，我们还要赶路！”

看着子莱的背影，决参有种说不出来的郁闷。

决参本是这样的人，可是听到子莱这样说，他却不自在。早在乐极城中，决参说过类似的话，作过类似的事，可如今他却要作好人，而子莱变得如此冷血无情。

子莱边走边默默地说：“你们别怪我！”

就在这时，一支十几人官军的马队从官道上飞驰而来。震耳的马蹄声惊得地上的乌鸦四散奔逃。转眼之间，马队就冲到了子莱和决参身前。那些士兵明明看到官道上有人，他们即没有让子莱他们躲避也没有停下来而是直奔子莱他们冲了过来。决参没有叫喊让他们停下，他知道叫什么都没用，他抓起子莱闪到了路旁。可那些灾民却哪能躲得开？他们全都被撞倒，立时被踩死在路中。马队卷着沙尘扬长而去。子莱甚至还听到了那些士兵的狂笑声。在这些士兵眼中这些灾民根本不能算是人，甚至连猪狗都不如。

子莱对决参说：“你能对付得了他们么？”

决参冷笑着说：“对付这些王八蛋算得什么难事？”话没说完，决参已追了上去。决参听到子莱在他身后冷冷的地说：“别杀他们！”

军马跑得虽快，可是却快不过决参。决参追到马队后的最后一人，他跳上马背随手就把那个士兵扔了下来。一个接一个，这些士兵全都被扔下了马。

这些士兵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们被摔得不轻，一个个惊慌失措。可当他们发现袭击他们的就只有一个乞丐模样的人后，这些士兵立时变得穷凶极恶起来。领头的是一个什长，他指着决参恶骂道：“你是不是瞎了狗眼？连官军的马队你都敢劫，我看你是不要命了！兄弟给我宰了他！”这些人别的本事没有，他们最厉害的就是欺凌老百姓。他们哪能把决参这样的臭乞丐放在眼里？那个什长还以为决参渴疯了来抢水、抢马。

这些士兵虽然表面凶恶，叫起来唬人，可是他们却全是废物。他们怎么可能打得过决参？决参一顿拳脚就把他们打得倒在地上爬不起来。决参抓起那个什长冷笑着说：“你个王八竟然敢骂老子！我今天就把你的心挖出来下酒！”

那个什长哪还敢嚣张，他苦着脸哀求地说：“大人饶命！都是小人们瞎了狗眼。大人要什么只管拿去，只求大人手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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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等决参说话，他就听到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他转头一看才发现，有一个士兵趁决参与什长说话的时机，他竟然想逃跑。决参把那什长扔到地上，他从地上捡起一把长刀朝那士兵就扔了过去。长刀正好插进了那士兵的后背，他立时从马背上跌落在地，立时毙命。

决参转头对那些士兵说：“你们要想跑，老子也不拦，可是就怕你们跑不过老子的刀！”

什长忙说：“不敢！不敢！”

十几匹马跑了几匹，现在只剩下了八匹马。决参押着这些士兵来到了子莱面前。他找了块大石头把马栓好。

决参照着那什长的屁股狠狠踢了一脚说：“还不快给老子跪下！”那什长立刻就跪了下去，其他士兵也都跟着跪了。

子莱冷冷地看着这些士兵，从这些人穿的军服看，他知道这里最大的军官就是那个跪在前面的什长。子莱冷冷地对他说：“你们是流沙城的驻军？”

什长偷眼看了下子莱，他低头说：“大人，我们是流沙城的驻军。”虽然子莱穿的是明月国王子的服饰，可是这个什长军阶太低，再说这里是边关，他根本没认出子莱的身份。虽然子莱穿得破烂，但什长看到了子莱衣服上镶嵌的金边，而且子莱气韵不凡，那什长知道子莱一定非同常人。

子莱说：“你们知道不知道我是谁？”

“小人们不知。”

子莱说：“我是十六王子子莱。”

这些士兵虽然都没见过子莱，可是他们却都听说过子莱的传闻。那什长也不管子莱说的话是真是假，他就拼命给子莱磕头，求子莱饶命。其他士兵也都跟着磕头、求饶。这些士兵全都吓得面无人色，全身发抖。

看到这些士兵怕成这样，决参不禁想：“没想到一个被流放的王子竟然还有些权威。”

子莱说：“不知者不怪。你们都起来。父王命我回都城，还请兄弟们护送我先进流沙城。”

决参没想到子莱竟然就这样轻易放过了这些士兵，可他也不好说什么。

那些士兵可万没想到，子莱竟然会如此宽宏大量，丝毫不怪罪他们。他们忙磕头谢恩才都纷纷站了起来。子莱领着这些士兵来到栓马的地方，他对那个什长说：“你带几个人先随着进城。”说完，子莱也不要人帮，他翻身就上了马。子莱上马的动作很敏捷。决参心想：“看来子莱并不像表面上那样柔弱。看他上马的姿势，他的骑术应该不差。”

子蛮一向尚武，自然他对儿子们也会这样要求。子莱众王子自小就要学习骑马与武艺。因为子莱自小身体弱，他练不得武，可是他擅长骑马。论起骑术，子莱在明月国的众王子中数一数二。

子莱带人走了，留下的那几个士兵可倒了大霉，他们只能走着回流沙城。现在流沙城一带流寇众多，他们说不定会死在路上。

遇到子莱，算是他们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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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们哪里知道，没跟着子莱回流沙城，他们却是捡了条命。

就算子莱他们马不停蹄地赶路，他们也要四、五天才能到达流沙城。到了晚上，决参还以为子莱会停下来休息，可是子莱却要连夜赶路。每天子莱只会稍作休息。决参一直不明白，子莱为什么要带着这几个士兵去流沙城。决参觉得，与其带着他们还不如杀了他们更省事。如果路上遇到叛军、劫匪，这些士兵根本帮不上忙，他们只会逃命。

沿路的村庄个个惨不忍睹，凋敝至极。十室九空，到处都是死人，这境况比乐极城还要凄惨、可怕。还好一路上无事，他们没遇到叛军或是抢匪。就要到流沙城的前一天，子莱他们正在赶路的时候，官道上飞驰而来一支上百人的马队。幸好这支人马是官军并不是叛军。

子莱本想带着人直接过去，可是来的官军却拦在了前面。子莱竟然认识带领这支官军的头。他名叫车开是流沙城力仁手下的一名副将。前几年就是他经常到乐极城“看望”子莱。经过几年，子莱并没有忘记他。

车开当然不可能会忘记子莱，更何况子莱还穿着王子的服饰。可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子莱。他这次出城就是力仁派遣。上次出了那么猛烈的沙暴，而且过了这么久石成也没有派人到流沙城送信，力仁怕乐极城出了变故，于是他派车开去乐极城。车开之所以拦下这支马队，是因为流沙城附近多有流寇假扮官军到处抢掠，他只是想盘问盘问。

看到子莱，车开先愣了一下。他并不认识在子莱身边的那个绿毛。车开赶紧下了马，他向子莱行礼说：“末将拜见殿下！”

子莱笑着说：“车将军快请起。我们怎么会在此相遇，可真是有缘。”

车开干涩地笑着说：“殿下本在乐极城，怎么会突然来此？”

子莱说：“我有要事要见力仁将军。怎么你连我也要盘问么？”

车开忙说：“末将不敢！此次末将出城就是要去乐极城看望殿下。我可万没想到会在此地遇到殿下。”

虽然子莱是个流放王子，可车开是个小官，就算他看不起子莱也不敢当面对子莱无礼。

子莱说：“如此正好。你就随我一起进城吧！”

车开犹豫了一下，他本想说些什么，可是看到子莱冰冷的眼神，他只得低头说：“是！殿下要去流沙城，力仁将军还不知道此事。我即刻派人去向将军禀报，也好让将军准备好迎接殿下！”说完，他就派手下的几个士兵先去流沙城给力仁送信。

两支人马汇合到一处一起飞马前往流沙城。

流沙城隶属明月国通州流沙郡，它是一个重要的边关重镇，也是极为繁荣的一个大城。这里长年驻有重兵。流沙城的名字虽然听起来颇有荒凉之感，可是这里本是个美丽而富饶的地方。

名不副实，这本是曾经的流沙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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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沙城的护城河深达一丈，长年绿水流淌。//因为流沙城长年没有大的战事，流沙城早没有了战争的痕迹，而更像内地繁华城镇。五年前，子莱就是从流沙城前往乐极城。乐极城属流沙郡管辖。

可到了流沙城下，子莱却再看不到往日的繁华。虽然这里看不到遍地的死尸，可是这里的景象一样惨不忍睹。

流沙城外挤满了数以万计的灾民。这些灾民一个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这里和沙竭山下的荒原一样，连棵草都看不到。树木已经枯死，树皮早就被扒得干干净净。凡是能吃的东西都被这些灾民弄来吃了。流沙城的东门外建了一个大粥场。这里是用来施粥，赈济灾民的地方。粥场外围满了灾民，几百名士兵手舞着皮鞭在打骂着往前拥挤的灾民。

荒凉、绝望、杂乱、哭喊……这就是子莱所见所闻。

一看到子莱他们来了，那些灾民像疯了一样围了上来，他们祈求地看着子莱他们，哭喊着乞讨，只求能得到那么一点能吃的东西。车开领着士兵围在子莱和决参四周，他们一边大声喝骂一边用马鞭不停地抽打挡在前面的灾民，来为子莱开路。

子莱的脸色阴沉，他只冷冷地看着前面的流沙城，他甚至看都没看身边的那些灾民一眼。

粥场并不小，可是这里的灾民实在太多。和这里的灾民一比，这个粥场简直小得可怜。就靠这个粥场哪能救济得了这么多灾民？灾民们围着粥场哭喊不停，士兵们喝骂着不停地抽打往前挤着要粥的灾民。

这里完全乱了套，毫无次序可言。

哭声、叫声、喊声、骂声……汇杂在一起，令人听了头晕目眩，就连耳朵都嗡嗡作响。这里的气味比沙竭山下好不到哪里去，又腥又臭。各种气味混杂在一起，令人闻了想把肠子都吐出来。

决参特意留意了一下锅里正在煮的粥。这哪里是粥？这比洗米水还要稀的“粥”都能照得出人影。就算是这样的粥，每个灾民也只能分到一小勺。

在粥场中间搭的凉棚里放着一把躺椅。在躺椅上躺着一个人。这个人架着二郞脚，手里拿着把扇子轻轻地摇着。两个侍女站在他身边正给他扇着风。在躺椅的旁边放着一个茶几。茶几上放着酒壶、果盘和精致的点心。一个侍女跪在躺椅边，她时不时拿些水果和点心去喂躺在躺椅上的那个人。

粥场外鸡飞狗跳、惨绝人寰，可是凉棚下却是美酒佳肴、闲情逸致。

决参见了气得头上的绿毛乱抖。还没等决参骂出来，子莱就冷冷地对前面的车开说：“你去把凉棚里的那人叫来！”

车开说：“是！”他对旁边的一名士兵说：“快去把壬太大人请来！”

那名士兵忙跳下马，从人群里挤进了粥场。他来到壬太面前说了几句话。壬太立刻就站了起来，他顺着士兵指的方向往子莱这边看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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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他才慢慢地整理了衣服，缓步走了过来。

看来这个人的官还挺大，他的排场不小。二、三十个士兵把灾民赶到两边为他开路。壬太大笑着走到了子莱面前。还没说话前，他先仔细地打量了子莱几眼，随后他看朝车开点了点头。

因为壬太擅长拍马屁，他成了力仁的亲信。虽然是力仁的亲信，可壬太的官并不大，要不然他也不会被派到城外来受这份苦。早在五年前子莱来到流沙城的时候，壬太就见过子莱。虽然已经过了五年，子莱已经不再是个十四、五岁的孩子，但壬太还是认出了这个穿得如乞丐一般的王子。

像壬太这种无耻小人，除了会拍马屁，他最厉害的便是狗眼见人低。子莱虽然是王子，可是是个无权无势被流放的王子。子莱穿得比乞丐好不到哪里去，再加上子莱的身份、权势，他就从心底里看不起子莱。要是其他王子来到流沙城，他非跪在地上舔这些王子的鞋子不可。小人自然要有小人的嘴脸。壬太向子莱躬身施礼说：“下官壬太拜见殿下。”按规矩，壬太要向子莱行跪礼，可他却没这样作。

决参早就对壬太厌恶已极，现在他又看到壬太敢对子莱如此无礼，他气得真想现在就把壬太宰了。最让决参生气的是壬太看子莱的眼神，壬太脸上明显一副看不起子莱的表情。

决参指着壬太就骂：“你是什么东西！见到殿下竟然如此无礼！”

就连车行就觉得壬太作得有点过分了。他偷眼看了看子莱。可此时子莱一点也不生气，他脸上的表情很随和、自然。

子莱笑着说：“壬大人辛苦了。”

壬太说：“这是下官应尽之职。”

子莱说：“烦请大人随我进城，我正有要事要询问壬大人。”

让决参和车开没想到的是，壬太竟然说：“殿下，下官有要事在身。你看看这里有这么多的难民，我还要忙着赈济灾民。不如，殿下先进城，待我处理完公务后再来拜见殿下。”

子莱也不生气，他点了点头说：“要不是父王特命我前来流沙城与众位大人交待几句话，我也不敢多在此停留。既然壬大人有事在身，那就请便就是了。”说完，子莱催马就往前走。

壬太愣了一下，他听出子莱话里有话。子莱虽是说只是交待几句话，实则是说有子蛮的王令要宣布。子莱都这样说了，壬太不敢不去。“就给他些面子陪着他进城就是了！”想到这里，壬太赶紧拦在子莱面前说：“殿下这样说不是要把壬太吓死么？下官本是想灾情如此之重，救济好这些灾民实是大事。殿下知道我壬太本是个憨直之人，所以刚才出言不敬，还请殿下体谅。既然殿下有话教导，我这就去安排一下，立刻护送殿下进城。”

决参听了心里暗骂：“你个死不要脸的东西！我决参阅人无数，可还从来没见过你这样说话比放屁还臭的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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壬太回到凉棚，他却不是交待手下如何照顾好灾民而是派人先进城给力仁送信。　

刚才子莱对壬太很客气，可是壬太陪着子莱往进城的时候，子莱却阴沉着脸根本不理睬壬太。看到子莱阴沉的脸和他那冰冷的眼神，壬太开始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