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家有媳初长成-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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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青上神，请用茶。”小瓷微弯腰身，双手捧着茶盏，一副恭敬谦逊的模样。墨青微抬眼皮，却瞧见微颔着下巴的小瓷，五官紧紧绷在脸上，脸色亦铁青铁青的。见墨青许久不接，小瓷的捧着茶盏的手竟微微颤抖起来。

再观翩兮，亦如此。她紧扣在扶手上的手不觉收紧，脸色蓦地变得惨白，且额间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翩兮牙关轻轻咬着下唇，目不转睛地盯着墨青，等待着他接下来的动作。

——这师徒俩，还是一如既往地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

墨青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嘴角，垂下眼睫的同时接过了那茶盏。

那盏茶，已经凉了。

很明显，是事先准备的。

此时的翩兮，一颗悬着的心仿佛提到了嗓子眼，但见她两手皆紧握成拳，像是在隐忍什么一样。脑袋亦在墨青接过茶盏的时候不受控制地往前探去，双唇紧抿着，像是在等待什么很是重要的事情。

小瓷将那盏犹如烫手山芋的茶送到墨青手里后，紧张的神色才有些减缓。可墨青那仿佛看出些什么的眼神却让他喘不过气，慌忙将另一盏茶递给黎渊，忙不迭地躲到角落里，缩着肩膀不愿抬头。

看来，那人引他来的目的，便是要他喝下这盏茶水。而这茶水也绝非一般的茶水。

墨青捧着那盏茶，看着早已沉底的几叶碧螺春，以及那澄澈的茶水里隐隐倒映出的白玉发簪，踟躇一阵，最终却捧起那茶盏将早已冰冷的茶水一饮而尽。

见此状，翩兮终是长吁一口气，这才顾得上擦拭掉额上的汗珠。无意间对上墨青的黑亮澄澈的眸子，生硬地别过目光，局促地端起一旁几案上的茶盏，浅浅地抿了一口。她已经失去了再看墨青的勇气，只垂着脑袋，面带愧色，不安地转动着眼珠。

“呔！”黎渊将茶盏重重放下，有些不高兴，“翩兮啊，这茶都凉透了！怎么还能端上来？”

“啊？啊！”翩兮倏地回神，避开他们的目光，面有愠色，喝道，“小瓷！你怎可如此粗心？！还不赶快给两位上神换茶！”

墨青放下茶盏，那只剩下几叶碧螺春的空茶盏却引得黎渊一阵唏嘘：“啧啧！墨青啊，那冷茶你是如何喝下的？还喝光了？”墨青并未回应，只冷冷清清地瞟了一眼埋头抿茶的翩兮。

黎渊接过小瓷重新奉上的茶水，小心翼翼地嘬了一口，点头道，“这茶呀！还是得喝热的。”

翩兮附和地点点头，朝着黎渊道，“是是是……”

“唉～！”黎渊复又喝了一口才放下茶盏，一脸严肃认真地望着翩兮，“你说的要紧事到底是什么事情？我瞧你这仙境冷冷清清的，你的族人呢？对了，你知不知道你这桃花仙境上的幻境被人破解了？”

“嗯……我自然是知道的。我这次找你们来，就是因为幻境。”翩兮眼神忽闪，敷衍应道。

黎渊转了转眼仁，面带难色道，“这幻境可是你桃花一族仙祖设置的，你找我们也是无济于事。不过，你若是去找神尊也许还有几分希望……”

“有要事找我们的并不是她。”墨青淡漠地插话。眉峰一凌，眼中肃然闪过一道光芒，面上亦带着几丝寒意，“出来吧！你们让她要我喝的茶，我已尽数饮完，又何必再躲躲藏藏？”

“哐当”一声，翩兮手里的茶盏滑落，在地上摔个粉碎。翩兮圆着眼睛，有些失神地望着墨青，嗫嚅道，“你、你……你是如何知道的？！”

“你们破绽百出。我若还被蒙在鼓里，也太过愚钝了。”墨青淡然道。

翩兮紧绷的神经瞬间崩溃。也是，便是细微的变化都难逃他的法眼，更不用说她那掩饰不住的情绪变化。翩兮觉得刚才的她仿佛一个跳梁小丑，洋相百出。可墨青却在她漏洞百出的情况下还要喝那明显有问题的茶水，莫不是因为——

八年前的那件事，让她无法再面对墨青，无奈之下，才回到桃花仙境。可八年来，她虽身处桃花仙境，心中却已然系着墨青。墨青的点点滴滴，她虽未亲眼所见，但都略有耳闻。听说一年前，花瑶被墨青赶出栖幽宫。那时翩兮还猜测，是否墨青回心转意，终于察觉她的好，才会赶走花瑶。

而今日他这番做法，明显是处处为她着想。所以才会明知那茶水有问题，却还执意饮下。或许，墨青心里是有她的。如是想着，翩兮不由喜上眉梢。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欣喜，试探地问道：“那、那……那你既然已经知晓，却为何要饮下那杯茶？”

墨青脸上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悲，只是慢慢吐出一句：“若因为我，而伤及你桃花一族，要我如何跟前族长交代？”

闻言，翩兮略带娇羞的笑容霎时僵在脸上。过了半响，才回过神，不禁苦笑一下——是啊，他心里怎么可能会有我。翩兮啊，你不过又是在痴人做梦罢了……

……

“啪啪！”随着两声清脆的拍掌声，两个修长的身影渐渐出现在众人面前。那是一男一女，男的一身黑袍，袖口领边皆用金线绣制了蛟龙的图样，冷峻傲人。女的则一身白衣，微透的白纱随着摇曳的身姿微微舞动，再加上那女子姣好的面容，仿佛出水莲花，高洁淡雅。

黎渊见那女子，眉头不由蹙起。虽然那女子一改往日风格，脱掉鲜红如血的红衣，穿着代表干净圣洁的白色，却依旧遮掩不住她身上的血债。黎渊不觉眯起眼睛，警惕地看着徐徐走来的宿钰和雪柔。

但见宿钰亲昵地牵着雪柔，雪柔则小鸟依人地靠在宿钰肩上，二魔好整以暇地在墨青对面就座。宿钰嘴角带着隐隐的笑意，道，“上神果真好眼力，不过顷刻，便将这事情看了个透彻。”

话一入耳，藏匿于墨青发簪里的花瑶，身形不觉一颤。似乎猜到了什么一般，脸色倏地一下变得铁青。当她望过去的时候，却不小心对上宿钰的深邃狭长的眼眸。花瑶倒吸一口凉气，心虚地别过头，似乎将自己藏匿于发簪里他人看不见的事实忘却。

宿钰随意瞟了一眼墨青头上的白玉发簪，然后勾出一抹玩味的笑容。偏头看向黎渊，手里把玩着雪柔纤长白仅净的手指，漫不经心道，“那位仙友，何必紧张得仿佛仙魔大战一般，我们不过是出来游历，恰巧经过这桃花仙境，觉得景色甚美，才下来瞧瞧……”

“谁跟你是仙友啊？！”黎渊不满地反驳。仙同魔本就是冤家，所谓冤家一见面，势必得掐架。黎渊已经隐忍许久了，若不是因为墨青暗示的一个眼神，他早就按耐不住了。只能团着袖子，使劲发射着带着怒气的白眼。

相比之下，墨青倒是镇定许多。墨青抬眼，看了一眼宿钰，“若真是这样，那为何要用用桃花一族族人胁迫翩兮？”

宿钰也不避讳，直截了当地说：“若不这样，我又如何能见到墨青上神？”

这一事实，墨青早已心知肚明。他扫了一眼垂着脑袋呆若木鸡的翩兮，淡然道，“既然你的目的是我，还烦请将其族人释还。”

“那个，仙童，不给这里奉茶么？”宿钰对着小瓷疑惑道。

小瓷听这话猛地抬头，有些愤懑地瞪了宿钰一眼。偏头欲请示翩兮，却发现自个师父仿佛元神出窍一般，表情呆滞，眼神空洞，木讷讷地坐在那里。

“小瓷，来者既是客，奉茶。”犹豫间，却忽闻墨青如此吩咐，才极不情愿地沏了两盏茶。端给宿钰时，还略带孩子气地报复，重重地将茶盏搁下。

宿钰也不恼怒，端起茶盏，朝厅外扬了扬下巴，“我岂是那种言而无信的魔？她的族人我早在你喝下那盏茶的时候便归还了。”

——哼！不要脸！

宿钰的卑鄙无耻，花瑶可是见识过多次。此番听他变相地夸自己言而有信，不由嗤之以鼻。

墨青狐疑地顺着宿钰目光望去，果真，别院里的下人已经回来，且有条不紊地地忙着自己手里的活儿。墨青收回目光，“那你如今便可说此番找我来的目的了？”

“其实是想劳烦上神帮我们找一个人，然后送回魔界。”宿钰拉着雪柔的手贴与自己脸上，阖上眼轻轻摩挲起来，“想必聪明的墨青上神已经知道这人是谁了罢。”

果真，就如花瑶所料想——雪柔和宿钰是来找她回魔界的！她离开魔界不过第二日，他们便迫不及待地找上门来。方才桃花林里那诡异的蓝光，势必也是出自宿钰之手。怪不得，她心中会有一股莫名的胁迫感！

“若我说不愿呢？”墨青斜睨着宿钰，语气坚定无比。

听这话，宿钰丝毫不恼怒，反而勾唇笑了笑。

宿钰那种笑容，花瑶见过多次。她深知，那种看似平常的笑容，其实暗藏着杀机！

但见宿钰无奈地一耸肩头，摊手道，“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只是如此的话，上神只能等着魂飞魄散了。”说这话的时候，宿钰的目光一直定在那支白玉发簪上。





ˇ第六五章　左右为难ˇ　最新更新：20130906　07：00：00



“魂飞魄散？！”

翩兮那尖声尖语的调调委实刺耳。

仿佛元神出窍一直动也不动的翩兮忽然回神，难以置信地一直重复着“魂飞魄散”四个字。那一瞬间，她脑里一片空白，似乎忘记“魂飞魄散”这四个字究竟是何意思。

而黎渊却嗤笑一声，道，“魂飞魄散么？你便如此肯定你会赢？魂飞魄散的人还不知道是谁呢？”

宿钰摆了摆手指，耐着性子说道，“非也，不用我动一根手指，七日之后，墨青他自己就回魂飞魄散。”

此话入耳，再思及方才墨青同翩兮说的话……

——你们让她要我喝的茶，我已尽数饮完，又何必再躲躲藏藏？

——你既然已经知晓，却为何要饮下那杯茶？

看来墨青刚才喝的那盏茶里有让他魂飞魄散的毒药。黎渊不由揪心地皱起眉头，有些痛心疾首地望着翩兮，“你怎可做出这样的事来？便是墨青从未喜欢过你，你也不用置他于死地啊！”

“不！不是这样的！我从未想过要害墨青！我只是，我只是……”翩兮努力解释，身躯因恐惧颤抖着，一双眸子尽是愧疚。她看着墨青，可墨青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淡然模样。翩兮忽然生出一种，她同墨青自此只能是陌路的复杂心情。

翩兮闭眼整理了下思绪，然后往前走了两步，面色惨白地瞪着宿钰，“可、可你不是跟我说那只是暂时压制他法力的药，于他身子是无害的，怎么会魂飞魄散？”

宿钰邪魅地勾了勾嘴角，悠悠地吐出五个字：“还真是天真。”

“你卑鄙！”翩兮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上前狠狠地拽扯宿钰的头发。可她不能，她如今身上背负着桃花一族的重担，她的一言一行关乎着太多族人的性命，是以，绝不能如以前一样肆意妄为。

翩兮的下唇已经微微咬破，渗出的血丝将她的唇染得鲜红。尝到那微腥的味道，她才踟躇地将目光转移到墨青身上，满是愧色，“我真的不知道是这样，我真的以为那只是能暂时压制你法力的药，我并不知道那是能让你魂飞魄散的毒药……若是我知道，我绝不会让你喝下去的……”

“无妨。”墨青波澜不惊地吐出这两个字，仿佛那七日后要魂飞魄散的不是他一般，依旧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笑得疏离，“如此，我便再也不欠你什么了。”

言下之意，自此，你我再无干系。

……

刚才看见宿钰唇边的笑容，花瑶便觉得这事情定不简单。但她却没想到会是魂飞魄散。

魂飞魄散！

魂飞魄散！！

魂飞魄散！！！

这四个字犹如晴天霹雳，不偏不倚正中花瑶眉心，似乎要将她劈得恍惚不醒人事。这次的事又应了黎渊那句“喜欢你的人都不会有好结果！”

花瑶不由苦笑一声。上次害墨青元气大损，她还胡乱猜测——君上这次只是元气大损，下次只怕就是灰飞烟灭了。

灰飞烟灭，魂飞魄散。

果真，就如她的猜测一般。

花瑶忽然之间开始恨起自己，觉得自己真的是一颗天煞孤星，带给别人的注定只有伤痛与灾难。墨青如此，雪烬亦如此。可这次，她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墨青因为她魂飞魄散！

黎渊气翩兮，气她居然天真地去相信魔界中人的话。可转念一想，翩兮也是因为自己族人的安危迫不得已才会这样做。要怪也只能怪宿钰太过奸诈圆滑！越想越气，黎渊怒不可遏地说道，“你难道忘记天魔两界达成协议，说以后井水不犯河水，和平共处？可如今，你们却暗地里耍这种下三滥的伎俩！委实卑鄙！”

“那协议，我自然没有忘。”宿钰了然于心地笑了笑，“可是，我会同你天界达成这种协议，却是因为与那人有约。而那人违约在先，这协议自然也就不作数了。”

那人，自然指的是花瑶。

花瑶只是没有想到，雪柔并非那种说话不算数的魔。雪柔真的因为她的留下而让天魔两界达成和平共处的协议。她曾经以为，雪柔不过是说说而已。这么说来，确实是花瑶违约在先。

而雪柔之所以会这样做，为的就是让她重回魔界。那就说明，只要她重回魔界，这一切都可以挽回。

宿钰收回盯在白玉发簪的目光，偏头递给雪柔一个眼神。雪柔会心一笑，折过头，看着墨青，朱唇微启，“方才你喝下的是我魔界才有的噬魂散。解药么，自然只有我魔界才有。不要妄想用其他办法，那只会让你魂飞魄散得更快。”雪柔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白玉发簪，幽幽又道，“我想某人一定明白要怎么做。”

这话，明显是说给花瑶听的。

花瑶自然明白雪柔的意思——重回魔界。是啊，只要她重回魔界，墨青便不会魂飞魄散，天魔两界的协议也不会不作数。

上次，墨青因为花瑶元气大损，都让她愧疚不已。若这次，墨青又因为她而魂飞魄散，她定会生不如死！是以，她绝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如此想着，花瑶便挣扎着想要从那白玉发簪里逃脱出来。可谁知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驳回，她再试图，却依旧冲破不了那股无形的力量。

感受到花瑶的挣扎，墨青便不着痕迹地用法力困住花瑶。花瑶这个傻丫头，一定在想用自己交换解药。而他，绝不会让花瑶为他牺牲。用法力一直对抗花瑶的挣扎，墨青面上虽镇定自若，但实际却隐隐觉得有些吃力。

如今的花瑶已经不是以前的花瑶，若没猜错，花瑶拥有雪柔的毕生法力。那次，他若不是不敢相信雪柔竟然肯将毕生法力传给花瑶，也不会误以为花瑶乃雪柔所化。雪柔定要花瑶重回魔界，怕是这点也是其中缘由罢。

花瑶的力量有增大之势，墨青只能咬紧牙关硬撑着。可若是再这样下去，花瑶定会冲破他那股力量从发簪里出来，到那时候，一切可就由不得他了。墨青控制着自己的声音趋于自然，淡然道一句“此事恕我无能为力，告辞。”然后朝黎渊示意了一个眼神，起身出了正厅，捏了个决，瞬时消失不见。

……

直到到了栖幽宫，墨青才肯撤掉法力让花瑶出来。

花瑶知道那股无形的力量是墨青所为。她有些气恼，“君上，你明知道雪柔说的那人是我！那你为何要拦着我？！雪柔不过是要我重回魔界，又不会要我的命！只要我重回魔界就能让你不用魂飞魄散！你为何要拦着我？”一想到墨青因为她要魂飞魄散，心中便犹如有千万根极细的银针，一针一针在她心头上反复戳刺，让她痛得难以呼吸。

背对而立的墨青，却毫无反应。他怔然地望着远方，眼神空洞，仿佛灵魂出窍一般。他又何尝不知道雪柔要的人是花瑶。只是，一想到又要重复之前那种孤寂的日子，他的心就莫名其妙地揪紧。若要他再过那种见不到花瑶的日子，他宁愿接受魂飞魄散的结果。

不就是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