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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如月-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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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市井小民,自幼没读过几本书,最多也就赶着上戏楼卖零嘴的时候听过台上唱的几声戏,此时抓耳挠腮、搜肠刮肚都找不到一个词来形容他眼中所见。
“这么……”
张掌柜觑了他一眼,闲闲道:“玉树临风、丰神俊朗?”
“对对对!”王万激动地一边握着双拳一边道:“今天这两位简直就是戏台上那戏里小姐们钟情的情郎,那一身的气派、那样貌,我活那么大还是第一见到这样的人物啊!”
土包子!张掌柜在心里暗骂一句,看都没看他,找了盘花生边剥边说:“你是外乡人,自然没见过这些名门的公子少爷。我跟你说啊,就每年春天,像今天这样的标准的人物都是一茬一茬的来——”
“你说谁一大茬一大茬的来?”门外走进一个身着青衣便服的男子,极普通的相貌,却因那眼中沉郁冰冷的气息显得特别起来。
他走得很规矩,不似贵公子们那般优雅的闲散,可待他走到前台前,张掌柜立即从里面绕了出来,对他毕恭毕敬地行礼:“四爷,您怎么来了?”
那四爷看了他一眼,问道:“今天可是来了一个紫衣公子和一个白衣公子?”
张掌柜哈腰道:“是是,四爷料事如神——今天正是来了两位公子,方才小二才奉了茶进去。”他想了想,又道:“只是那位白衣的公子,似乎有些奇怪。”
那四爷略点了点头,说道:“给我上一壶碧螺春,送到楼上去。”
张掌柜问:“是要送到那雅阁里吗?”
四爷说了句“不必”便径直往楼上走了。
王万不知在自己面前向来很神气的掌柜是怎么会对这个打扮普通、长相也不出众的男人这么恭敬,等到那男人走上了楼,才悄声地问掌柜:“掌柜的,这是谁?”
张掌柜一抹头上本来就没有的冷汗,夸张地猛地叹了一口气,用一种同王万方才那么惊叹的语气道:“那是四爷啊!”
四爷?王万依旧不明所以——我还是万爷呢……
二楼云娆阁是整个清心阁赏景位置最佳者,几乎每一个来清心阁赏桃花的人家都会选择这里。若是放在三五月间这间云娆阁怕是早被人抢破了头,只是眼下已经八月中,无春景可赏,故而云娆阁随着清心阁的冷清而冷清。
“咳咳……”坐在桌前的白衣男子在八月间就裹着一身狐裘,却似乎还是不够暖和一般,他的脸色苍白如纸,而那双修长白净的手也畏寒似的扣着装了热茶的瓷杯,圆润十指的指甲竟还微微泛青。
靠着窗边临风往外看的紫衣男子听到他的咳嗽声也不转头,只是道:“多年不见,却没想到你的身体竟回虚弱至此。”顿了顿,紫衣男子还是转过了头,他唇边带着三分笑,却是戏谑:“你自己怕是都时日无多了,又还有什么可以用来和我谈?出云?”
出云是顾朝曦的字,那白衣男子便是顾朝曦。
顾朝曦听了他的话,也不生气,轻轻道:“是人都有死的那一天,人生下来,就是要进他、那黄土里的,只是谁先谁后而已。”
“是么?”紫衣男子扶了窗棂背过身,不冷不热地问道:“既然你如此看得开,又今日何必来找我?”谪仙不是该太上忘情的吗?
顾朝曦没有说话,是在等待。不一会儿,紫衣男子果然再度开口,“那么,你今天八我约到这里,是要做什么?”
顾朝曦仍是不语,随后,那紫衣男子便有些不耐烦地转身走到他身边,待看到他一脸的沉静,却忽而笑了——紫衣男子生了一双极好看的眼眸,无论这眼眸里带着什么情绪都是流光溢彩、摄人心魄,此刻他一笑,便让人觉得仿若花开。
顾朝曦不禁侧身看了他一眼,微微蹙了眉。
然后,紫衣男子道:“你是来找我说十年前的事情?”他看着眼前的一身玉洁冰清的男子随着自己的话眸光变化,还手指瞬间痉挛。竟似是十分开心,他接着道:“他们慕容家的人无论男女都生得那样好,所以那件事无论是男是女,他都不挑——也因此,我才能得手的。”
顾朝曦扣着瓷杯的手指紧紧抠着瓷杯内壁,像是要把那瓷杯掰下几片一般。
紫衣男子坐到顾朝曦的对面去,耐着性子等着顾朝曦激动的反应,然而——
顾朝曦十分自若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随后看了看窗外,自然而然道:“其实这云娆阁就算不用来赏桃花也是个赏景的好地方。”
紫衣男子端着瓷杯的手在唇边顿住,他摸不清顾朝曦突然来这么一句的意思,含糊道:“嗯……”
顾朝曦又看了眼,说:“故而今天请老师赏月。”
咳……!紫衣男子咬着牙把那口差点呛着自己的茶咽掉,看了看对面顾朝曦平静无波的表情,暗自责怪自己:疏忽了……疏忽了……怎么忘了他从来就是这么眦睚必报的!
这回气氛似乎正常,紫衣男子不再带什么特别的语气,淡淡问:“那你今日究竟是为何而来?”
顾朝曦目光落到他身上,回答:“虽然我不知道你究竟要做些什么、想要得到些什么,但是,如果你真的要选择一个人帮你实现你的目的,我希望你可以选择瑶儿。”
慕容瑶月?紫衣男子略一沉吟,问道:“她不行。”以前不是没有考虑过她,其实,应该是第一个考虑的就是她。只是,她并没有什么是可以让自己利用,没有利用往来的利用是最不可靠的。
顾朝曦对他的拒绝在意料之中,他接着说:“可是她是制住圣上最好的武器。”
紫衣男子闻言不禁向顾朝曦投去惊讶一撇,笑道:“你这是怎么了?永安贵妃不是你最最疼爱的妹妹?你当时可是宁愿以身犯险也不愿她出一点事,今天你怎么转性了?”莫不是真的病入膏肓神智不清了?
顾朝曦亦是一笑,说道:“保护她不等于让她永远避开这个世间最真实的一切。倘若那一切和她并无关联我可以继续瞒着,只是眼下的事情事实都关她。而我……”他轻叹了声气,慢慢道:“我——是真的时日无多。”
难得见他示弱的紫衣男子却不漏掉任何一个讥讽他的机会,“你也会有今天吗?你万军之中指挥若定的威力那里去了?对,我忘了——”紫衣男子冷笑了一声,“你不是你的母亲啊,你始终不是真的神仙,又怎么能掌控世间一切?”
顾朝曦这次反唇相讥,“何必扯到这么老远,即使我今天不说,你日后用完了宫里的那两枚棋子不是还是会找瑶儿?只不过如今我既开了口,你也就多赚一分力罢了。”
“那你又怎会知道,我不会利用完慕容瑶月之后就将她当做过河的卒子一般扔掉呢?”紫衣男子依旧冷笑,似乎是极喜欢看到顾朝曦变脸的那一刻,所有一直用言语挑衅着。“你还,敢不敢把宝贝妹妹交到我手里?”
顾朝曦轻轻眨了一下眼睛,然后声音很低:“你毕竟正经教了她几天书,就不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
“往日的情分?师徒情分?”紫衣男子嗤笑道:“呵!顾朝曦,你也会说这样的话?做这样不切实际的幻想?我若是顾及师徒情分当日,就不会——把你推进那间屋子里去了。”
听到他再三提起当年的事,顾朝曦强装镇定的面上终于有了一丝裂纹。他垂下眼睫,握着瓷杯的手一抖,瓷杯瞬间倒塌,尚还带着热气的褐色茶水淌了一整桌。
他偏偏紧抿双唇,不肯露出一丝前尘遗留下来有关恐惧的颤抖。
“你也有怕的时候……”紫衣男子看到他表情的松动反而叹息,“诶,罢了。就当我同意,可是,你起码得给我一个我放弃其他选择慕容瑶月的原因。你应当明白,依她现在的状况,失宠是迟早的事,而我,是不会留着没有利用价值的棋子的。”
顾朝曦沉默了好久才恢复了往日的镇定,他轻声说:“你既然答应我,相应的,我自然不会让你白费心机。”
纵然看不到顾朝曦的表情,紫衣男子也知道那张冠玉般的脸上是如何一片冷意,就像深秋的湖水,已是寒极。
“既如此……”顾朝曦撑着桌面起身,率先说:“那我先告辞了。”
紫衣男子随着他起身,竟然体贴地为他开了门。对于紫衣男子意外的温柔体贴,顾朝曦却连理会的力气都没有了。
顾朝曦还没跨过雅间的门,一个陌生又不算陌生的声音传来——“顾少爷……”
顾朝曦顿住了脚步,抬起头打量眼前的青衣男子,疑惑了一会儿:“你是……”
那人道:“阔别五年,顾少爷不认得小人是应该——记得上次最后见到顾少爷,某还在宇文少爷身边。”
意外地听到宇文少华的名字,顾朝曦仍是忍不住愣了一愣,他细细打量了眼前的男子平凡的眉目,蓦然脑海中浮现出有些零散的画面。
比如,锦衣华服的肥胖少年从马上下来,踩着灰衣仆从弓着的腰下来,口中还埋怨:“你倒是再弯点,这么高本少爷怎么下?”
还有,那个皮笑肉不笑的马童终于熬到了少爷的身边伺候,至此成了传递宇文少华意愿给他们的人。
……
“你是……”
青衣男子唇边微微弯了一下,做了个惊心动魄的笑容。他道:“奴才在宇文家的名儿是宇文小四,现在是——凌四。”
夜暮将至,向来冷清的汀蕙殿走进来一位身着甲胥的年轻军士。
显然已经等了他良久的,并且已经很不耐烦到在屋中来回走动的珑月一见到他便急急挥退了殿中不久前骤然增多的宫人,领着他的宫女也退了下去。
不一会儿,殿中就只剩下军士和珑月两人了。
军士单膝跪地向珑月递上一个长约一尺宽约两寸的圆形竹筒,却不言语。
珑月把竹筒拿起,打开上面的盖子,看到里面满是细细的一整竹筒,不禁倒了一些到手心——“这莲心茶是拿来给本宫干什么??”
军士低着头,声音很平稳:“回小主,这是公子要卑职交给叶美人的。”
叶美人!珑月在心里酸了一下,又是给叶淑玉?!想着她便把盖子合上,拿着竹筒慢慢绕着整个寝阁走了一圈,等再一次脚步落在军士身旁的时候,她把竹筒朝下递给军士。
军士愣了一下,显然始料未及。
珑月见他愣住便直接把竹筒扔他脚边,左手扶着腰,右手托着高高隆起的腹部,又踱回自己的位置,她闲闲道:“算了,你去吧,本宫身子重了,这小家伙折腾得厉害,也不想去管那些。”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圣主朝朝暮暮情(3)
黄冬十分费解皇上最近的举动——后妃再得宠也是后妃,是帝王的妻妾。不是妻以夫为纲?怎么一到永安贵妃身上就不是这么回事儿了?
黄冬如今最想对皇上进言的就是:圣上,您要是真的想永安贵妃您就光明正大进去成不成?不要偷偷摸摸的……上次顾大人大半夜进宫您悄悄这么一次就算了,何必以后次次都这样?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殿上这一生吆喝过后就是散朝,坐在龙椅上、受群臣瞩目的天子自顾自地第一个离开大殿。一到了后面的内殿,燕临瑄就吩咐宫女上来给他换衣裳,顺口对黄冬道:“去备一顶小轿,让夏知领着去。”
黄冬还未反应过来,只是应了“是”,然后出去,通知夏知的时候才腾出空了问:“圣上这是要做什么?”能让当今天子费心的事儿,除了国事就是永安宫事,这回又是什么新花样?
黄冬本想着夏知怎么着看着自己是上司的面子会透个底,谁知夏知神秘兮兮地一笑,摆摆手,走了。
黄冬瞠目结舌了一阵,跟在自己身边的小黄门急急对他催促:“总管,圣上的銮驾都要出延英殿门了,咱们赶紧着跟上去嘛?”
黄冬无奈:圣上,您犯得着这么着急地赶过去吗?不就是方才李大人那里耽搁了一点时间,您就是一天不去也不能怎么样?反正您都挑着贵妃娘娘小睡的时候去的,贵妃娘娘根本就不会知道……
燕临瑄的銮驾还真的已经出了宫门了,黄冬一行人只好跑着追上去,一边费力地发足狂奔一边在心中大号:圣上啊!奴婢们年纪都大了,比不得您了!您体恤体恤奴婢们吧!
自从那日金太医说瑶月不宜侍寝之后,燕临瑄纵使不愿也只得为了瑶月的身子听从医嘱,此后一直没有再召见瑶月。
可这样的不见并不能坚持多长时间,自七夕那夜后,顾朝曦进宫之后,瑶月的身体确实是好了不少。燕临瑄便偷偷召来给瑶月诊脉的金太医,询问瑶月身体的具体情况。
金太医似是知晓燕临瑄的心思,面不改色、言不改辞地回禀:“圣上,臣恐夏秋之际娘娘之病恐有反复,故而还请圣上再忍耐一段时间。”
燕临瑄悻悻地想:到底自己是哪里和瑶月的八字克上了?怎么见个面就会把瑶月刺激到这个程度?
可是这个办法都是人想出来了,燕临瑄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瑶月晨起很早,又不喜赖床。起床后喜欢吃吃点心看看书,可每至辰时时就会觉得困倦,接着会小睡片刻。而燕临瑄下朝的时间正好和她小睡的时间吻合,于是燕临瑄每每下了朝就会匆匆赶到永安宫,为的只是的看佳人一面。
对于天子这种奇怪的举动,祝双选择忽视,小莹先是感动继而成为为燕临瑄打掩护的第一人,而那个刚刚近瑶月身边伺候的苏彩一直都是惊诧惊诧、再惊诧。
燕临瑄在龙辇内有些心急——今天之所以晚退朝是因为太傅李梦上本自请辞去尚书左仆射之职,告老还乡。李太傅不仅是两朝元老还曾是帝师和国丈,这么大的事儿燕临瑄若不来个先再三挽留再勉强同意的戏码表面上那个是绝说不过去的。但,若只是这件事也就罢了,最重要的是李梦这个好老师对自己得意门生简直太好,简直到了爱屋及乌的地步。以往不仅是在军事上为了崔雪麟动争取一切,现在更是在国事上为了崔雪麟的军师顾朝曦援引入阁。
殿上群臣都很好奇:崔雪麟到底是不是李太傅的私生子?——咳,虽然这么想实在猥琐了些,不过这确实是唯一合理的解释了不是吗?想当年李太傅的亲生女儿李才人可都没有得到过父亲如此的关照。
还有……燕临瑄又想起昨夜南疆八百里战前捷报,崔雪麟又打得胜仗,预计十月就可平定南疆。
燕临瑄烦恼了——本以为崔雪麟没有了顾朝曦的开天窗至少会折掉一些锐气,却忘了崔雪麟本就有一代名将的名声,即使没有顾朝曦定南大军亦将一统江山。可是,军功赫赫,自古上位者最害怕的就是太阿倒持、功高震主,权臣弄权尚可制止,只因那臣不过空仗了一张嘴皮,而手握重兵的武将却大大不同……古今多少兴亡事儿里会少了名将的身影?就连大燕开国之君、燕临瑄自己的父皇也是节度使出身,就是因为手中有兵,才敢逐鹿天下。
——等到崔雪麟还朝赐予爵位、封重臣之衔,再加上尚书台有个顾朝曦……
诶……八月了,八月秋色,秋,恐怕又是多事之秋……
就在一国之君惆怅的时候,圣驾突然停了下来。燕临瑄皱了皱眉,下意识就要出声呵斥的时候,銮驾外忽然传来女子恭谨行礼的声音。
——“妾身叶氏参见圣上。”
燕临瑄掀开面前锦帘,那銮驾前盈盈一拜的女子不是叶淑玉是谁?
燕临瑄见到是她,想到此刻已经快进永安宫宫门了,便问道:“爱妃是要去永安宫?”
叶淑玉起身,却是反问:“圣上也是要去永安宫看望妹妹么?”叶淑玉的位分诚然是远远及不上瑶月,但她是燕临瑄现今宫中女御中进宫最早的、资质最老者,故而她也敢称呼瑶月为“妹妹”。
燕临瑄顺势下了步辇,看了看叶淑玉身后跟着的宫女手上捧着一个小案,案上却盖着一块红绸,不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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