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乐-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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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梧转过长廊，见到苏子衿对站在凉亭里的云清砚如是说：“云伯父，对于云梧，我很抱歉，我不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苏子衿实在没想到，告诉他爹，他跟云梧“私奔”的会是棣永，棣永这样做到底是为什么？而他更没想到他俩真的被“捉奸在手”，他知道名节对于一个女子有多重要，哪怕云梧不介意，也不代表云家和世人同样不介意。

“哼！”云清砚自是对这个回答不满意，两个女儿都是他捧在手心的宝，怎容得别人如此欺负？

“爹。”云梧走进凉亭，适时打断云清砚的怒火，柳南烟也随后赶来将其带走，留下她与苏子衿面对面坐着。

“你是为了云里和苏望来向我爹解释的吗？”云梧率先开口，抿了口茶，发现自己还是习惯喝清水，倒是可惜了这杯茶了。

“不全是……你还好吗？”苏子衿突然问，家里的责怪与外界的舆论，他有些担心她。

云梧轻描淡写的带过，“还好。”轻瞄了他一眼，接着问：“我爹可有为难你？”

“无碍，总该有个交代的。”苏子衿停了半晌才问道：“你……可愿意嫁我？”

差点打翻在手里把玩的茶杯，云梧强自定下心神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垂下眼帘，淡淡的说：“你不必我爹的话而搭进自己的婚姻，我并不在乎外界的人怎么说。自己的世界太小，我这里只容得下我在乎的人。”

苏子衿低头笑了笑，有些霸道的说：“我若不愿，谁也奈何不了。”她比他想象的更聪慧，这样的她不得不让他重视。

云梧抬头看他，发现这样的他她从未见过。

“你不在意不代表你的家人也不在意。这是目前最适合的办法。”

的确，她不能不替家人考虑，难道以后云家人都要因为她们两个女儿而在世人面前抬不起头？云梧眉头紧锁。可是她要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吗？

苏子衿看着云梧的眼睛，似乎他总能从那里面知晓她在想什么。“我知道你顾忌些什么，你放心，我答应你，直到你找到真心待你、不介意你过往的人之前，我们都只有夫妻之名。”想了想，他又说道：“若你愿意，你也可以一直留在我身边。”

云梧沉默良久，苏子衿见状也不再逼她，只是说：“我不勉强你，等你想好了就来找我。”

知道苏子衿走后很久，她才放下手中凉透的茶杯往回走。

四月十九日，善嫁娶。合，宜室宜家。

“苏家有子子衿，二十有一，朗朗铮骨，温润性清，华表才高，上敬亲长，下恭弟邻，少随军三年，隶左将，闲赋厘城。今娶云家小女梧，愿携子将老，白发迢迢。”

“云家有女梧，年方二九，清秀贤理，心性淡泊，品行端正，长于厘城，素承欢膝下，饶有孝德。今嫁予苏府郎君，企与汝成说，不羡青丝。”

“礼成！”随着礼官的一声高呼，冗长的嫁娶仪式终于结束。

云梧头顶着繁复的发饰被人搀扶着进了房间。终究还是嫁给了苏子衿，愿意守着那个承诺，等哪天恢复自由身。坐在床边，她自嘲的笑，再怎么不甘心，也还是不忍心爹娘背负世人骂名。人和人之间的误会多了，不是真的也会变成真的，就像她跟苏子衿，其实平淡无奇的关系，却因一次次的偶然而变得纠葛不休。

轻抚上左手食指的戒指，云梧想起出嫁前一天，云清砚在暗地里跟她说过的话。

云里交给她的这个戒指竟然是一枚兵符！是掌握在云家手里六千暗军的兵符，而这些暗兵是当年东陵开国皇帝瑞谦穆打江山留下来的，只辅明君，诛帝毋令。之前一直都是由她爹掌管，后来交给云里，最后到她手里。

据云清砚所说，云里是从八岁开始就接手这支暗军，至今已十年。

那么小，没人能跟她一起承担，这一路成长起来，其中的苦痛怕是道不尽的吧？可她从来不曾说过。

云梧喉咙有些发紧，只觉得堵得慌。原来，一直被她宠在手心里的小里从来都要比她想象中的坚强，只是这样的坚强付出的代价太过沉重了。当初才八岁的她，要有多大的勇气才能改变爹原本打算将暗军交给云梧的注意、自己替她扛？又要有多坚韧的心才能做到不让云梧发现，并依旧那么快乐？

小里用自己的自由换来她十年的安逸，她竟然一直都没察觉，还自以为小里真如外表那般天真快乐。

心口隐隐作痛，小里只比她先出生一盏茶的时间，美好、活泼、无忧无虑的她，是怎么熬过十年那么长的时间的？她早该发现不对劲的，小里偶尔的无故失踪不是因为贪玩，她的疲倦也不是因为身子不适，她身上的伤更不是因为顽劣……她早该发现并且接过小里肩上的重担的！

思绪渐远，云梧想起那年六岁的云里和自己……

“阿梧，你又不听话跑出去找那个小痞子？”

“他不是小痞子！他有名字，他叫阿墨。”云梧抬起头，丝毫不畏惧的迎向柳南烟，稚嫩的小脸上闪烁着倔强的光芒。

“有名字也不准！你每天跟着他去厘河游泳、用石头砸坏张婆婆家的瓜果、欺负陈阿姨家的小孩，这么下去还得了？！”柳南烟气极，手里的藤鞭作势就要落下来。云里突然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一把挡在云梧身前，两个小孩都吓得闭上了眼睛，却没听到鞭子落下来的声音。

云梧睁开眼，手忙脚乱的摸着云里身上，看有没有伤，“小里，小里，你怎么样？”重重的鼻音。

云里抬头裂开嘴笑，“没事啦，阿梧，娘没有打下来。”

“小里，娘并不会打阿梧，娘只想让她知道害怕是怎样一种感觉，每当她外出惹祸淘气时，我的心情是如何。”柳南烟蹲下来，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深深地叹了口气离开。

“小里，谢谢。”

“谢什么？我是你姐姐，阿梧有危险，小里当然要保护你啊！”

似乎便是从那以后，云梧跟小里的感情就比平时更好了，成天腻在一起，云梧也就是从那时候起暗暗发誓要保护云里，要让云里一直都这么开心。却不想，竟仍是小里在保护着她。

如果一定要在她们两个中选一位出来继承这支暗军的话，她情愿爹当时坚持原来的想法，将其交给她，她愿意用一生来换小里十年的天真无邪。

云梧摩擦着戒指，情绪极不稳定，甚至连苏子衿进来了都没发现。

作者有话要说：纳兰有话要说额，之前的章节文字太少，然后大家都讲要合章，嘿嘿，我有一点点小懒，前面发上去的几章就不弄了，今天开始，纳兰发文会注意的，谢谢！




、第　9　章

作者有话要说：小修语句，最近总在折腾。
　

“你们都出去吧。”苏子衿转身对着门外的人说道。

“是。”

见领着下人听命退下后，苏子衿随手将门带上，朝云梧踱过来。

云梧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心开始扑通扑通跳得厉害，手不由自主的揪住喜服一角。说不紧张都是假的！她跟苏子衿毕竟不是水到渠成的那种，她也不是特别了解这个人，之前是朋友，可如今却成了他的妻子，她要如何跟他相处？

正当她胡思乱想的时候，苏子衿站在三步外开口了，“你不用太担心，那日我既答应过你，若非两厢情愿，绝不侵犯于你，自然会做到。”

云梧揪住喜服的手指松开来，暗吁了口气，瞥见喜服上被自己抓皱的地方，突然觉得自己多虑了，若之前苏子衿不曾讲，她或许会真认为他会把她怎么样，可他现在许了诺言，她就莫名的相信，清雅如他，自不会轻易食言。

有些尴尬的笑了笑，素手掀开喜帕，露出一张略施粉黛的娇好面庞。云梧的动作在这个国家已算是惊人之举了，可她随性惯了，繁复的发式已经压得她脖子都痛了，眼前这耀眼的红也让她头昏脑胀，果然不能盯着太耀眼的东西看太久啊。

掀开喜帕后，在看见苏子衿翘着的嘴角的时，她再一次愣住了。第一次见到他的笑时已经震撼，她没想过那么一张看似平凡的脸展开笑颜时，会是那般夺目，仿佛隐隐有光华萦绕。他笑得少，却总让她在看见后痴傻忘掉思考半晌。

“那你睡榻上。”许久，云梧才呐呐的讲。

“好。”苏子衿无谓的转身，嘴角的笑意更浓，他喜欢看云梧难得一见的呆呆模样。

听出他隐忍的笑意，云梧在心底没把自己骂个透彻，恼自己怎么对他的笑这般没有抵抗的能力，自己家的小里笑的不比他差呀，棣永也很不错，怎么偏偏在他面前就老是出神？

想到云里，云梧的心口又是一滞，和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很久，听着苏子衿平稳的呼吸声，她怎么都睡不着，一向难以入眠，心里又装着云里的事，更是睡不安稳。

她无法知道爹和云里口中的“云家的天要变了”是什么意思，是指林家会因云里未婚先逃而找麻烦？还是指暗军易主？又或者指的是其他事情？

可是，不管如何，她都会替爹和云里守好这支暗军和云家的！爹只说现在还不是时候，等过几天，事情稳定下来便会告诉她，看来，塔德找机会回云家一趟才是。

很久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再醒来时已是天色大亮了。

苏子衿在靠窗的书桌前执书，边看边笑：“以前只听说云家二小姐喜睡，没想到你还真如那般。”

云梧有些赧颜，昨晚不知什么时候才睡着，又极不安稳，一点点声响都能将她惊醒，饶是骤然换了地方，还不习惯吧。如果没记错的话，今天清晨应该去给苏锦生请安的，苏家没有当家主母，所以还要云梧跟管家熟悉家务。

“走开！再拦着本姑娘，我就不客气了！”

突然外面隐约传来吵闹声，越来越接近这房间，两人皆迷惑的看向门外。

苏子衿最先反应过来，手在桌上一掠，握住一件东西，又从屏风上取下一件外衫，飞快的来到床边披在云梧身上挡住鲜红的喜服，露出手臂一晃，一抹鲜艳的红色从她眼前闪过，苏子衿已经在床上的白帕子上染上血迹，这才看清他拿的是一支发簪，又看到他这般做，不由得脸红了，轻轻侧过头去，避开他身上淡淡的似青草般的味道。

这时，房门被人一脚从外面踹开了，云梧右眼跳了跳，忍不住想，这苏家的门也太容易开了吧？
阳光从门外射进来，人影一晃。

待云梧看清楚那个气冲冲闯进来的身影后，不仅眼皮跳得厉害，连嘴角都抽了起来，还真是什么人都能进来！

明妆瞪着床上衣衫不整的两人，手几乎掐得出水来！明明她先遇到苏子衿，明明她先看上苏子衿，可偏偏是那个见过才三四次的女人嫁给了她看中的男子！要不是她哥昨天将她锁在房里，又派人看住她，她早就过来一鞭子抽上云梧的身了。今天好不容易出来了，直奔这里，没想到两人竟然还没起床。

“哼！昨晚太欢快了吗？”明妆一脸嘲讽，丝毫不觉得这种话从她一个未经人事的女孩口中说出来有何不妥。

云梧暗自好笑，看这样子，她好像抢了人家的心上人了呢。难怪明妆对她没有好脸色，倒不知苏子衿是否同样待明妆了，若是郎情妾意，那她岂不是罪过大了？

抬头来偷瞄苏子衿的表情，发现他竟然还是那般云淡风轻的样子，倒显得明妆无理取闹，见他起身道：“这似乎不关你的事。”

“你！”明妆贝齿轻咬，“你出来，我们到外面去说。”

云梧一脸了然，见苏子衿有片刻犹豫，继而转过身来对她道：“你不曾带伺候的人过来，我叫松袖过来给你梳洗。”见云梧点头后，这才出去。

说到没到丫鬟过来这件事，她就有些郁闷地想起云清砚的话来，“苏家会派给你伺候的人，云家恐怕将有大变故，越少人在就越安全。我会解散云府众人，他们唯有离开这里才是安全的，红芍自不必带去。阿梧，你必定要卷入漩涡中去的，在那之前，能瞒多久算多久。接得住这烫手山芋，便要有不顾生死的勇气。我想护你在羽翼下，不想终究还是要让你来承担。”

所以，她除了嫁妆，什么都没带。

因此，厘城人又传，云家二小姐不仅德行有失，且不受娘家待见，孤苦只身嫁入苏家。这都是后话了。

正当云梧想得出神的时候，房间里再次进来了人。身着丫鬟衣裳，梳着两个发髻，十五六岁模样，端着梳洗的东西。声音脆脆的，云梧一听就知道是个活泼的女孩。

“奴婢松袖，见过少夫人。”

“你起来吧。”云梧初见松袖就觉得她的性子跟红芍很像，不由得心下亲近了许多。掀开被子，一边梳洗一边跟她左一句右一句的闲聊。

直到梳洗完毕，松袖替她挽好发，换了衣裳，又将床上的锦帕收好，这才打开门走了出来。

察觉到庭中两人不对头的气氛，云梧便下了台阶，才刚立定，就迎来了明妆恼羞成怒的一鞭子。
在场的人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反应不过来。云梧也没想到会是这样，早知道她就先不出房门了。望着那条鞭子迎头而来，她下意识地后退，可她忘了脚后便是台阶。

“阿梧！”

“明妆！”

两声惊呼同时响起。

云梧在落地前被拉进了苏子衿的怀里，而明妆则被赶来的棣永一喝，手一抖，失了准头，鞭子落在云梧脚边。

“明妆！”苏子衿带着怒气的声音让明妆吓了一跳，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他，他一直不都是温和如水的吗？“闹够了没有？”冰冷的语气让她止不住的后退了一步，同时也让她醋意大增。

“怎样？有没有受伤？”苏子衿扶起云梧，之前他只以为明妆孩子心性重，被宠惯了，却不知道她刁蛮任性至此，对云梧，他有了些歉疚，或许他不该借她来拒绝明妆。

“无妨。”云梧站稳，冷淡开口，她实在没兴趣介入他跟明妆之间的事情。

棣永抓过明妆的手，但被她甩开。他没想到明妆能逃出守卫跑到这里来，看来真的要加强对那些手下的训练了，连个人都看不住！

“苏子衿！”明妆委屈至极的哭，“你宁愿娶这样一个声名狼藉的女人也不愿意娶我吗？我比她好千倍万倍啊！”她那般不顾女孩儿家的身份问他可愿休了云梧娶她，得到的答案竟是拒绝！拒婚呐，有谁敢这样给她难堪？

“她纵是千般不好，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云梧忍不住去看苏子衿，虽知道她跟他没有感情，可当他说出这话时，她仍有一时错愣。





、第　10　章

“明妆，你还嫌丢脸丢的不够吗？当初在发现你跟来时，我就应该把你送回去的！”棣永万万没想到明妆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来人，送小姐回去，即刻启程，不得有片刻停留！回去后多派点人看住她，没我的允许，不准她踏出房门半步。等老夫人回来就送她一起随去清修一段时间。”

话一出，所有人都看向明妆。

明妆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哥哥平时都那么宠她，现在也为了那个女人要赶自己回去吗？

“好！好！”一连说了两个好，明妆气得浑身发抖，“我就去告诉母……娘，你们一个个都联合起来欺负我！”

棣永挑了挑眉，不为所动，看着明妆离开，他朝云梧抱歉一笑，“云梧……”

“没关系。”云梧无所谓的道。

“那好。昨天有些事情耽搁了没能来，所以今天特意将贺礼送过来，二位莫嫌礼轻了才是。”说罢他命人将贺礼奉上，又拿出一个锦盒，在两人面前打开。竟是一对碧玉滕花同心玉佩，雕刻精致，玉色细腻，清华流转，一看就知道是上好的玉料和顶尖的师傅制作而成。右边一块线条稍显粗犷，上刻“携子将老，白发迢迢”，左边一块则秀气精巧，上面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