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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风·流云醉-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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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行转过身来,背对着北墨诸人,他的声音带着某些金属的冷硬,某些决绝宛若陡然抽出的寒芒,带着锵鸣,空气瞬间凝结。
“南墨北墨本是一家,从前我们有同样的信仰和坚定,而今,北墨已沦为崇拜武力的嗜血学派,而南墨……虽弱虽衰,却一路继承墨家的精神。就算没落,我也不会让南墨沦为强徒的帮凶!言尽于此,多说无益了!今日,巨子到场,就让南墨为巨子补上一课!”
“你什么意思?”
子行回首看了他一眼,那是怎样的一双眼啊,带着不属于他,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高贵和冷漠。
“赴汤蹈刃,死不旋踵!墨家从来不是靠武力立足于世!”
东风起,大片的云彩飞过,地面光影陆离。子行昂首向天,一股悲愤填满胸臆,身前身后,那么多人,依然觉得那么的孤独。赴汤蹈刃,死不旋踵,想不到,最后一次说出来,是对着自己人,同室操戈,这个学派,无法中兴了。
子行走出门口的时候,等候多时的南墨弟子们惊愕地看见子行眼中一抹泪光转瞬即逝……
嘎嘎的机关声响起,并未见人有什么动作,厅中的机关却已启动。飞蝗如雨,数不清的短箭自墙上,屋顶射出,以巨子为中心,激射而下。那七名弟子立刻挺剑将巨子护在中间。巨子冷冷的扬眉,一阵叮当大响,南墨诸人只见厅中亮起一团清冷的蓝光,寒气逼人,平地而起的一阵大风,吹起众人衣袍。
短箭落定,众人方看清那原是七名灰袍弟子幻出的剑网。这小小的屋宇,成千上万的短箭,瞬间发出,可说是毫无空隙,然这七人同时发力,竟能防御周全!
无怪巨子带着七个人就敢来要南墨!
南墨诸人这才觉得后脊发凉。
短箭方落,一声巨震,原是北墨诸人所立的那块地方已被从天而降的一个巨大笼子扣住,地上有机括,笼子一落地,便被死死的咬住。
方才那机关便是为了让有备而来的人聚集在一块。如今身陷囚笼,已是任人宰割了。
北墨诸人虽陷入机关,却并未显惊慌之态,连一个讯问的眼神都没有投向巨子,他们已经习惯了去信任巨子。
巨子依然威严如山,深邃的眼,多了些不耐和阴冷。
“南墨的机关,也不过如此!”
子行道:“不错,南墨的机关,如何比的上墨家的机关城?可惜,你们丢了,我们,贫弱无依,有心而无力。这已经是我们能做到的最省钱和有效的机关了。南墨的机关,处处留着余地,今日侥幸,困住了诸位,巨子一言九鼎,收回成命便可离开。”
“余地?是懦弱吧!对入侵者尚不能下手,一个沉溺在云彩间埋头做学问的分家,谈什么继承墨家的精神?墨家的学说理论,从来就不是好看的!还想给我补课!两家合一,共同中兴,方是唯一的出路!如今,我让你看看,你的余地是多么的软弱,不堪一击!”巨子提起手中的巨剑,剑身残钝,灰暗不堪。剑起,光华大长,两声巨震,一长一短,震慑心魂。众人清醒过来时,那笼子生生的被砍出了两道痕迹,砍出了一个缺口。
众人呆愣当地。子行看着缓步上前的巨子,面上波澜不惊,指甲却咬进了肉里……
“你不愿对墨家巨子下手,你终究还是认老夫这个墨家巨子!难道你不知道,有这把‘斩石’,任何的困禁都难不倒我吗?还是那句话,南墨但有一人能胜我一招半式,老夫立刻带人回山,再不与南墨作难!”
分明是忌惮南墨的机关,却说的堂皇。子滑大怒,踏上一步:“好,晚辈便来领教!”
南墨之中,此时已他武功最高,此时此景,不得不出战了!前任南墨首领最得意的是一套自创的“尺剑”,据说是边做事边练成的,武器便是一把带着刻度的长尺,精铁所铸,入手颇重。老人家玩心未泯,竟得意的说,可边做事便练尺剑,其实,有谁能一心二用?
他取出自己的墨尺,走到那魔神一般的巨子面前。巨子冷哼一声,待得他一尺攻来,叮的一下,一把青锋剑自旁边挑来,轻轻一滑便将墨尺上的气力顺了开去。一个灰袍弟子道:“师兄,且过了小弟这关!”
子滑冷瞥了他一眼,对方犹自含笑,虚心求教的模样。那弟子手下一紧,青光闪闪,令人眼花缭乱。那弟子练的是快剑,一招一招,只听尺,剑相交之声不断,子滑哪里见过这架势,顿时慌了,手忙脚乱,疲于招架,额上点点,是汗湿了。十招未过,子滑不防之下,一股大力撞来,子滑只觉胸口一痛,一些东西涌上喉头。那弟子只引子滑的墨尺与他的长剑纠缠,无暇顾及其他,对方瞅准空隙,一脚飞出,子滑踉跄几步,未及站稳,那弟子已到面前!
 
 
子滑大惊,下意识横起墨尺,叮的一声,恰在喉前挡住,若差了一会,只怕,就要穿吼而过了。子滑手上颤抖,眼前发黑,眼见就要支持不住。 
那弟子看也不看,一旋身,电也似一脚扫出,“卡”的一声,子滑栽倒在地,小腿以一种奇异的方式扭曲着。那弟子扬剑直下,洞穿那小腿的弯曲处。 
雪辰大叫一声,扑了过来,那弟子后退一步,回身向巨子恭身行礼。 
雪辰扶住子滑,眼泪忍不住掉下来,双唇颤抖,忍不住为他疼,“二师兄!” 
子滑满头的虚汗,紧紧咬着下唇,一言不发。众弟子看的呆了,反应过来,群情激奋,要上前查看,被子同拦住,忍不住大骂出声,“好狠心的北墨,与强盗何异!” 
“这样的学派,还想要人跟随?” 
柯函心中一痛,就要飞出,小七眼疾手快,按住了她的手。 
“柯师父,且看看。” 
柯函冷静下来,她现在就是出去,也是师出无名! 
巨子淡淡道:“连自保都不能的学派,谈何出路?这就是你们所要坚持的精神?” 
雪辰咬了咬牙,抓起子滑落在地上的墨尺,扬尺指道:“就算苟且偷生,也不能依附强徒!连精神都没有的学派,谈什么中兴!狗屁!别恶心姑奶奶我了!我告诉你,南墨就是人人自尽也绝不会跟你走!” 
此言一出,满场寂静。 
子行忽然转过身来,“诸位意下如何?” 
“赴汤蹈刃,死不旋踵!” 
“赴汤蹈刃,死不旋踵!” 
悠久的誓言回荡在空荡荡的山谷里,谁人想到这曾激励无数墨者的训条,这次,却是对着自己人? 
围困笼中时北墨诸人没有惊慌,此刻却慌了,委屈了,一些怀疑弥漫开来。巨子的双眉是深深的结,冷眼看着这些愤怒的脸,空张着的嘴。哦,这样的声音他也曾在梦中听过,梦中的他在宣布一项什么决定,台下弟子满满当当,各行各业,人才济济,为了共同的目标,坚定,自信地喊出:赴汤蹈刃,死不旋踵! 
怎会在此时,此景,对着他,用这样的神情,说出这句话? 
巨子眼神愈冷,已坚硬成冰。 
雪辰再指,怒道:“南北本是一家,当初就是因为理想分叉,分了开来,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行我的独木桥!念在同为墨者,同一祖师,大家互通有无,也便罢了!十九年前,你北墨贸然前去行刺秦王,失手被擒,竟尔动用巨子令,强令我南墨高手相助,你们说,此事有是没有!” 
巨子认了:“有!” 
雪辰语带哽咽:“那一次,南墨损失惨重,你等知也不知?” 
南墨本就人才稀少,那一战,几乎折尽,还牵累了柯函。 
柯函在树后,忍不住全身颤抖,那一战,她永不会忘,忘不了师兄师弟死前的惨叫,直至今日,依然回荡在她的鼓膜。而她,那么多次,在他枕旁,寒锋藏于身下,却一次次的,在黑暗中看着他熟睡的脸,一次次的流连到天明,没有下手。 
任何人的原谅都没有用,柯函不会原谅自己! 
“你等逞狠斗勇,只凭一己喜好,可知南墨经此一难,人才凋敝。而今,竟然还有人,大摇大摆的拿着巨子令,再一次的来逞巨子的威风,你说,毁我南墨者,何人也!” 
巨子一直冷冷地看着雪辰,“上任巨子确有其事,今日我来,便是挽救两墨!两家合并,互补长短,百年之愿,缘何有错?” 
雪辰气极,反倒笑了:“理说不通便推到死人身上!这样的巨子,亦看不出让人诚服之处!” 
“好无礼……” 
雪辰回眸一瞪:“你算什么东西,敢和我说话!你当我和二师兄一般在深山里埋头做学问么!”话落,尺出,照头砸了下来,风声朔然。那弟子大吃一惊,慌忙招架。雪辰冷哼一声:“南墨传下墨尺,为规弟子行。首戒便是妄伤同门。”一声喝斥,墨尺不做花巧,又是当头而下,却是又准又狠,那弟子脸上色变,长剑僚出,挡了这一尺。跟着嗖嗖数剑,使出他拿手的快剑来。对方一个姑娘,他本满拟数剑之下,必然象方才一样大胜。心中想着,要怎么样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娘们一个教训,灭灭南墨的气焰。雪辰冷笑一声,手中墨尺比他更快。第一尺被挡过,也不回收,右脚微微前踏,尺剑一转,直逼他双眼。同时身子一拧,避开他剑。话虽繁琐,却只是一瞬间的事。雪辰是个急脾气,难得的是急中有细,心思缜密,若非如此,当年也不会被收入门下。正因着这脾气,当年跟着师父,明着是当柯函的下手,背地里修习师父最得意的尺剑,修的恰也是快剑。 
从前在深山修习,也不见得有什么好处,后来跟柯函流浪,方大放光华,差不多的麻烦都是自己动手。 
子滑忍痛叫道:“子晨,小心……”到了南墨,拜了师父,皆是兄弟姐妹,名字也是一同排起,柯函当年亦有一个这样的名字。 
雪辰咬了咬牙,哼道:“他伤了你我还没算账,敢伤我么!”那弟子眼前乌光大动,大惊之下,连忙后退。长剑回收,封住中门。 
他退得快,雪辰进得更快。 
那弟子长剑虽然拼力挥动,无奈雪辰的尺剑就如他眼上的睫毛一般。数度威胁他的眼珠,那弟子惊恐地瞪大眼珠,惊慌让他手中的动作已失去了原本的冷静。那弟子退得几步,已是无路可退。背后已是墙,眼看那尺剑就要刺进眼中去。惊怖之下,失声痛叫起来。雪辰心中痛恨,喝道:“首戒,妄伤同门!”转尺大力敲向他的左脸,只听翁然颤音,那弟子半边脸颊一麻,已无知觉。 
“二戒,固步自封!”再敲,又是一阵嗡鸣。 
“三戒,以强凌弱!”她越说越快,手中剑左划右画,也是越来越快。原是钝平的尺面,在她快速运使之下,也如剑一般破肤见血。那弟子脸上已画得血淋淋的了。 
“……九戒:冷血不仁!”那弟子原已呆了,雪辰咬牙,尺剑直刺双眼,他大叫一声,在尺剑碰到他的眼睫后,立时回收,“喳”一声重重的插进他脸旁边的墙上。 
雪辰回首而立,狠狠的瞪着巨子。 
那弟子慢慢的从墙上滑倒于地。 
  。




第四十章


巨子的脸色难看至极。
“想不到,南墨还有这等人才!”
雪辰哼了一声:“你想不到的还多着呢!”说罢自顾回首,向子行行了一礼。子行微微的颔首,看了子同一眼,子同面有愧色。这些年,南墨贫弱不堪,且南墨行事隐秘,所以放松了机关的设置。再说,谁也没有想到这些机关有一天会用来对付自己人!若是外敌,早在进入这个孤岛前就被解决了,若被攻入大厅,已是回天乏术,唯有玉石俱焚。是以并未在大厅安下什么厉害的机关。方才子行一个询问的眼神,子同不禁羞愧难当,在南墨修行数十载,一朝用上,却是毫无用处。
雪辰昂然道:“请首领允许弟子迎战!”
子同急道:“雪辰……”
雪辰看着他,眼中依然是不可退缩的坚定,“弟子自知不敌,然,弟子不愿束手就擒!”
子行微微苍白着脸,拧眉看了她许久,方颔首道:“去吧……得罪前辈,且先告罪。”
雪辰泪光灿然,一股悲凉填满胸膛,此刻,不再愤怒,只有浓浓的悲哀,谁愿对着自己人?雪辰行了一礼,抬眼时看到子行的双眸,心中一震,那一刻,在他冷漠的表象下,眼中深深的是和她一般的悲凉。
雪辰回身决然而走,谁都知道这一战会是什么后果。雪辰向巨子长揖一礼,巨子冷冷地看着她。
“得罪!”
雪辰挑起尺剑,依然是照头直劈,风声嚯嚯,巨子冷笑一声,在斩石剑下,任何的武器都软如稻草。巨子没有动用斩石,瞧着那尺剑当头而下,伸手硬抓。雪辰心中一凛,原本她忌惮巨子手中的斩石,并未出全力,此刻见招便转,尺剑自从至右,横打巨子腰际。竟尔也是呼呼声响。
巨子摄于声势,退了一步。
尺剑四下划动,笼住了巨子四肢。雪辰打着如意算盘,巨子手下七名弟子,各有所长,不可能都是巨子所教,且他手中的斩石乃是重剑,武功应是稳重一路,若是快打,能险胜他半招,逼他不得不履行诺言,便也罢了!
眼见巨子步步后退,也不见他如何的闪躲,雪辰手中呼呼作响的尺剑愣是不能沾上他半点。雪辰不禁有些着急,巨子冷哼一声:“也不过如此!”说罢伸手,去如闪电,雪辰手中一紧,尺剑已被抓住,还来不及松手,身子不由自主被扯向前。斩石光华毕现!
雪辰想不到,自己居然不是他一合之敌。
时间被拉的很长,雪辰可以清晰的想象到自己是怎样被斩成两段,内脏丑陋地滩涂一地!
身体被一股更大的力气撞开,狠狠摔在一旁,一个人扑倒在她身上,半日不起。斩石再度扬起,在这把巨阙下,一个人是砍,两个人也是砍!
“住手!”
剑华已现,任何人都无法阻止!雪辰大吼一声,尺剑细直,飞扑而至,直取巨子双目,巨子可将她砍成两段,她亦可在最后一刻伤了巨子一目,以死胜他一招!
巨子退了一步。
风声尖细,直取巨子后心,巨子头也不回,转手横剑斩去,那人却不是真心要攻击他,见他回手,便踅身滑了过去。小七飞落面前,眉头紧凑。方才那招,便是向胡亥学来的。
雪辰这才看见扑到她身上的人,右手上臂已被削了一大片肌肉,鲜血自手臂流水般淋漓而下。雪辰紧紧抱住她,泣不成声。
子同忙上前将柯函抱下。
小七见柯函去了,方转向巨子,怒目而视。
“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况她们已没有了还手的能力!”
巨子瞥见子行及其难看的脸色,冷淡道:“此人也是南墨弟子?”
小七再看一眼正在清洗伤口的柯函,道:“我不是,我只是来割你一块肉的人!”
“什么?”
“你怎么伤了柯师父,我便要原模原样伤回来!”
“原来她是你师父,如此,你也算半个南墨弟子了!”
小七不屑与他讨论这个问题,柯函认不认这个师门还是一码事,小七不想和他乱认亲戚!小七闭了闭眼睛,将狂涌而上的怒火压了下去。柯函绝不会忍辱偷生,必要和南墨共同进退。她未必肯回南墨,但南墨遇此大劫,她不可能置身事外。
唯有打败面前这个人!
巨子看他目光炯炯,空气中有冷若秋霜的杀意。
巨子这才看见他手中拿着半截断剑,可笑至极,一个铸剑天才的徒弟,手里拿的却是半截断剑。
忽然倒吸一口凉气,“水寒!”
剑纹如水,反射着清冷幽光,不是水寒是什么?
巨子凝目看着小七:“你是高渐离的徒弟?”
小七心中一痛,随即点头道:“没错!”他是高渐离的徒弟,再无用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自今日起,不再是无用的徒弟,而是,不辱师名的徒弟!
巨子脸色一寒,道:“高渐离名满天下,剑法为人,我无不仰佩。末料今日居然可以得见他的传人,只是……”再看他一眼,“难道,你要凭着半截断剑割我一块肉么?”
小七微微冷笑:“怎么,你想试试?”
巨子默然不语,表明了他的不屑。没有任何人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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