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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上闻笛-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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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去九华山做什么?”
“去救百医盟的宁公子。”
“那你去做什么?”
“我……”阑珊迟疑着道:“我怕他有危险!”
李易舒泛起苦涩的笑,心中五味历经,“他就是有危险,你去了又有什么用?”“总比我什么都不做的强!”
李易舒看着她坚定的神色,不由得羡慕起那人。“你最好不要去!”这句话却绝对不是因为心中不平才说的。阑珊不解道:“为什么?”“因为你去了也许会更危险!”
阑珊颓然的沉思,满面忧愁。李易舒不想看,却一切尽数落入他眼中。他撑着岩石企图站起,一用力,伤口裂开,血又渗了出来。阑珊阻他不住,着急道:“你不好好养伤,要做什么?”李易舒冷笑道:“养伤做什么?”阑珊不知他是怎么了,掏出白帕捂着他的伤口,李易舒一把把她推开。
阑珊不料他会如此,也不料他重伤之下竟还有这么大的臂力,竟被他推的立足不定,跌坐地上。李易舒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她,阑珊也不明所以的看着他。李易舒扭过头,艰难的缓步走开。地上的青草上散着零星的血滴,阑珊心中一阵阵难受,她从地上站起,追了上去。
“是我说错什么,做错什么了么?”她拉住李易舒手臂。
阵阵钻心的痛使得李易舒止住了脚步,他反拉住阑珊,握紧她的手,注视着她的双眸,“你心中只有他是不是?”突来的问话,使阑珊不知如何作答。李易舒不等她回答,又接连问道:“他心中只有你么?他待你如你待他么?他给你什么承诺了么?”阑珊怔在当地,眼中泛起泪花。李易舒狠下心再次问道:“你为何就对他这般死心塌地?”
阑珊忍住泪,一字字道:“因为我爱他!”
这句话,如电般击中李易舒,他觉得自己似乎已经停了心跳,只有一个声音在脑海中不断的提醒他:她爱他!她爱他!还需要什么理由么?这句话足够回答他所有的问题!因为她爱,所以可以不顾一切的得失!
他又岂是看不出来?只是听她亲口说出,他才能够确信,他才能够死心!虽然早就知道会是如此,他还是如坠万丈深渊,已经到了万劫不复的境地!他颓然的松开了她的手,仿若游魂的离去。身体上的伤,他再也感觉不到半分。本应心痛的,却也是感觉不到。也许,心已麻木,已死去!
莲山佛国迥诸天
雪霁不知从何处跑来,跑到正捂着脸坐在地上的主人身边。阑珊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看到雪霁,便伸手抚着它的头。阑珊惊讶的发现,雪霁眼中竟也蕴满了泪水,她慌忙起身检视雪霁周身,看是否受伤,然而一番查视后,没有发现伤处。她抱着雪霁的脖子,眼眶再度湿润,“我的雪霁,你为什么哭泣呢?是因为我么?可我伤了易舒的心,又该怎么办?我不希望他难过伤心,却偏偏令他心碎!我该怎么办?”
雪霁只能以低鸣来回应主人。
雪霁载着阑珊连日赶路,路上再无耽搁,直达安徽青阳县。远看九华山峰高出云表,莲花般的九子山峰峦奇秀,神采奇异,阑珊不禁神往。九华峰上更有她牵挂之人,一别多时,可无恙否?听闻九华山清幽绝尘,自古便是宗教圣地,道教兴后佛教旺,九华一千寺,撒在云雾中。这处仙城佛国,请佑她与他平安重逢!
突然,阑珊意识到一个问题,他是否还在山上?会不会已经救走宁公子,往回川蜀了?不过既然她未在路上碰见他,想必就没有错过,况且,她有预感,他依然在九华之上!
此时天色已晚,等行到山下只怕山门已关。虽然长途跋涉几经波折后他们已是离得如此近了,但却不能立即相见,不免遗憾。她痴痴凝望着九华,他的身影会在何处?他可知道自己千里跋涉后的到来?她一直望到暮色四合,暮霭锁进峰峦,只剩灰青色模糊一片,这才收了视线,转了马头,往县中小镇投宿而去。
夜里的小镇很是宁静,在九华山诸佛的庇佑下,似乎格外祥和安宁,一切都沐浴着佛光,即使是夜里,人心也是安然的。阑珊找了客栈,定了客房,一夜之后,明日便可上山。想到此,她的心却是平静不下来。她就要见到他了!会是真的么?这么远的跋涉,她终于到了!她就要站在他面前了,会给他一个惊喜么?当他看到消瘦的她时,会作何感想呢?
阑珊走到客房桌上的铜镜面前,银光之下,她的双眼愈发明亮,淡淡的腮红衬着明眸善睐,她自己都忍不住多看几眼。对着铜镜,她拔了发钗,解了发髻,放下满头青丝,若是坐在椅中,便会垂到地上。这头发,跟了她多少年啊,她都不记得了。
她起身到窗前,推开小窗,外面的夜色扑面而来,夜的清凉,夜的色彩,夜的气息。她伏在窗台上,追寻夜的足迹。她自己是夜与烛火的分界点,不强烈不凌厉,只是温和的过渡,对于无边的幽暗夜色,她是引导者,引着夜进入她的眼瞳,引着夜过渡进光明。遑遑黑夜之中,九华山的轮廓似乎勾勒进了她眼中,浓浓的苍郁铺进她眸底,花草的芬芳透入她鼻端,佛堂的香烟飘进她肺腑,殿中的梵音鸣响在她心间,喃喃的经语传入她耳际,众生度尽方证菩提,在大愿地藏王的誓言里,包蕴了怎样的决心和慈悲?
阑珊想的有些入迷,忆起佛经中的句子。
佛告四天王:善哉善哉!吾今为汝及未来现在天人众等,广利益故,说地藏菩萨于娑婆世界,阎浮提内生死道中,慈哀救拔,度脱一切罪苦众生方便之事。
心中默念着《地藏菩萨本愿经》,又如此近的观望地藏菩萨的道场,她的心渐渐静下来。
翌日,她早早就起来,退了客房,她牵着马进入到市集中。虽说一直都有着急切的心情上九华山,但此刻她却想缓一缓,做好准备后再上山。昨夜,她清点了暗器囊,擦亮了剑。如果他在九华之上遇到了麻烦,兴许她可以帮他。今天,她要去市集上买身衣服。总不能让他看到她一身风尘的样子吧?
在铺子里,她挑了件玫瑰红的衣裳,这是她向来喜欢的颜色,并且也是他所喜欢的,他曾无意中说过喜欢她穿红衫,于是之后,她的衣橱中便被娇艳的颜色霸占了天下。换上新衣后,店里人的目光一个个注到她身上。她赶紧离开。
出来后,雪霁不见了!四处都不见,询问店外的人,有人说那匹白马好像往集市东头去了。阑珊赶紧寻去。然而心中诧异,雪霁不可能离开自己乱跑的。
穿过长街,拐过一道墙后,她似乎见到一团白色一闪而过——是雪霁!她一面唤着一面加快脚步。就这样一直追出了市集,来到了郊外。荒草一片连着一片,有处草面有条披靡的痕迹,阑珊断定是雪霁留下的,便循着断折的草茎找去。她知道事有蹊跷,便格外小心。然而,当她走出了荒草,不仅看到雪霁安然无恙,而且,居然也看到了失踪许久她遍寻不着的纪怀溪!
她不由喜道:“怀溪!”
正抚摸着白马的纪怀溪抬起头看到阑珊,也很高兴,“阑珊姐姐!”
阑珊快步走过去,拉着纪怀溪的手,惊喜交集,“看到你没事,太好了!”“我能有什么事?”
“你一个人走了这么远?”阑珊见她也瘦了,不由怜惜。
纪怀溪摇着头,“我和爹爹在一起!”
“你爹爹也来了?”阑珊极为惊愕。因为纪夕棹一直都过着半隐居的生活,定居泉州,少有外出,这次竟然也来了青阳县。
纪怀溪点头,她神色却不见得多喜悦,相反,竟有委屈的意思。泪水从她的黑瞳中沁出,她扑向阑珊的怀中,泣道:“怀溪一直都很想念姐姐,以前怀溪做了很多对不起姐姐的事,姐姐会责怪怀溪么?”
阑珊笑道:“怎么会呢!”
“怀溪无论做什么,姐姐都不会讨厌怀溪么?”
“姐姐永远都把怀溪当亲妹妹看,永远都不会讨厌怀溪的!”
“真的?”纪怀溪紧紧抱着阑珊,似一个胆怯的孩子在寻找着依靠和安慰。阑珊闻到淡淡的香气,笑着道:“当然是真的!”
“姐姐真好!”
阑珊听出她的语气有些奇异,却不知哪里不对。香气缭绕着,阑珊的思维渐渐迟钝,她想说什么,却在正要说出时忘了言语,她的思维跟不上了。她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只是渐感无力,脑中混乱,意识开始模糊,很快她便失去知觉。
依九华山山势而建的化城寺,是全山寺庙的中心,这里为四山环绕,东有东崖,南有鞭蓉峰,西有神光岭,北有白云山。寺后一处幽深的禅房内,住持玄宿和尚正手拨念珠闭目打坐。这处禅房附近向来清幽,少有人走动,就是鸟雀也似乎避开了梵音不来打扰。
在如此寂静的地方,突然起了一阵仓促的脚步声,响声从幽径一路传来,直奔禅房。虚掩的木门外,一个和尚气喘吁吁的对着房内急道:“师兄!大事不好!他、他动手了!”
禅房内念珠停在了玄宿掌中,他睁开苍老而矍铄的眼,半晌道:“慌什么!他早晚都会动手的。”
“那……那怎么办?”门外的人依然着急。
“他若闯过了万寿寺,就不要再阻拦。”
“可是、可是师兄你……?”
“我就在此等着他。你去吧!不要正面与他冲突。”
门外的人合十后告退。禅房内,执念珠的手起了微微的颤动。玄宿端坐着,僧衣被染上了汗水,冰冷的衣贴着脊背。他再度喃喃念着佛经,念珠一个接一个从拇指下滑过,一个一千零八十次,又一个一千零八十次,他背上的汗却一直不曾干。
盘垂到蒲团上的佛珠一粒粒数度经过玄宿的手后,一个小沙弥快步跑到禅房外,合十禀道:“师祖!那人已经过了万寿寺,正往化城寺而来!”
玄宿离了蒲团,开了荆扉,站在幽径中,他念了声佛号。而后便带着小沙弥离了这清幽的所在,径直来到寺前的广场上。广场上聚了不少和尚,见住持到来,纷纷合十行礼,然后秩序井然的列队站到玄宿身后。众人似乎在严阵以待那个进犯者。前山的无效阻拦节节败退后,一干僧侣不免心生忧虑,惊惧万状。当住持一身鲜红袈裟出现在放生池旁的广场上时,老和尚的镇定才使得僧众压下了恐慌。此刻,他们只有同住持一起等待。
等待,谁知道会等来什么呢?玄宿在心底默念佛号。
在广场前方的石阶上,在众人的视线中,渐渐出现一袭墨青的衣衫,当那身墨色完全展现在众僧侣眼中时,众人呼吸不禁为之一窒。山峰上起了阵微风,吹过苍绿,吹过东崖,吹过鞭蓉峰,吹过神光岭,吹过白云山,吹过山门,吹过石阶,吹到那人衣上。墨青的衣袖灌满山风在广场上飘动,宛如一方乌云压向天地。山风吹上玄宿的袈裟,继而吹上化城寺的匾额。
佛珠在玄宿胸前乱舞,他合十道:“阿弥陀佛!”
对面的人冷然道:“原来大师在九华之上,出家人也有打诳语的!”
玄宿道:“谢施主有所不知,老纳前几日确实不在九华!出家人不打诳语!”
谢斯寒神色依旧清冷,“大师让谢某在山下一等数日,迟迟不现身亦不让谢某上山,是何道理?”
“谢施主远道而来,不知晓本山的规矩,无妨!弟子们未曾向谢施主解说清楚,是老衲待客不周!上九华的香客,必得在山下斋禁数日方可上山。不想谢施主竟会向山中弟子动武,伤了不少我座下弟子!阿弥陀佛!”
谢斯寒冷笑道:“规矩?我谢某向来不认什么规矩,只是尊重九华山尊重大师才破例听了回规矩,在山下等待。大师以为谢某不是在斋禁么?这斋禁似乎没有了尽头,大师迟迟不发话,要留谢某到何时?伤到大师的弟子,非谢某本意!香客上山,竟会遇到阻拦,为了来见大师,谢某不得已才出手。即便是出手,谢某也没有重伤他们。大师不管教弟子,竟要来向我兴师问罪么?”
玄宿凛然道:“不管怎么说,谢施主打伤了人总是事实,佛门清净地,谢施主上山不为拜佛,却留下一地血污!此处是地藏菩萨的道场,谢施主即便不是佛门中人,也请在这佛域少些杀念,存几分礼佛之心!”
谢斯寒针锋相对,“谢某倒不曾想到这处佛地、九华山上竟也有武僧,不知是这九华训练出来的还是从别处借来的,如此处心积虑,还有人在大愿地藏王的佛光之下潜心修行么?”
“本山之事不便向谢施主尽数相告!我等在此修行真伪与否,自有佛祖评判!”
谢斯寒唇角浮起不屑的笑,冷眼瞧向庄严肃穆的化城寺,众僧侣虽在心中谴责此人的不敬,却无一敢与之对视。谢斯寒话锋一转:“据说百医盟主之子在九华上,可当真?”
玄宿拨了一下念珠,缓道:“不假!”
似乎没有想到玄宿会如此坦诚,谢斯寒直视着对面的住持,淡淡笑道:“可否让谢某一见?”
“请便!”
谢斯寒虽满腹狐疑,但还是跟随着玄宿穿过广场,经过放生池的绿波,穿过灵官殿、天王殿、大雄宝殿,绕过藏经楼,来到一处偏殿。玄宿推开殿门,便可见殿内的镀金佛像,以及佛前蒲苇上坐着仰视佛尊的白衣少年。
玄宿合十道:“宁公子,冷月庄的谢施主来看你了!”
单薄的少年全身起了一阵颤动,他一手撑着坐垫,蓦地回过头。殿外的谢斯寒瞧见这少年神色清郁,五官极似百医盟主宁吴越,应是宁溪亭不假。那白衣少年却不能确定门外之人是否就是冷月庄主,他警惕的目光打量着殿外,应是有过太多的欺骗和阴谋,使得这个少年不得不面对应付这世间的阴暗,怀疑一切。他半坐在蒲团上,周身布起怀疑和敌意的屏障。
谢斯寒抬起右手,他指间缠绕着红线,红线的下端坠着一块淡紫的翡翠,紫色光晕若隐若现,翡翠上有雕花祥云,祥云组成一个隶体的“医”字。宁溪亭见到那块自小便熟悉的紫罗兰,霍地从蒲垫上跃起。他惊喜交加,似哭似笑,跌跌撞撞的冲向门边。他目光死死盯着谢斯寒手中的翡翠,如同见到生身父母,目中泫然。谢斯寒将翡翠递给他。宁溪亭接过后,细细摩挲,多么亲切啊!那是他童年时数度从父亲大人处要来观摩的珍宝,年幼时父亲对他总是和蔼的,于是他能够很长一段时间独自拥有这块紫罗兰。只是后来,他长大了,父亲也渐严厉了,紫罗兰回归父亲后,他再没敢要过。再后来,他被送入成都学医,再也没见过这绿色。至如今,已十年有余,再度目睹,怎能让他不泫然?
然而,在人前流涕终是件羞赧之事,他忙抬袖擦泪。“你真是谢庄主?”宁溪亭已全然没有了敌意。当日父亲送他往冷月庄去时曾叮嘱过他,父亲已将紫罗兰交与冷月庄主保管。
谢斯寒点头,“谢某受你父亲之托,特来保你周全!”
宁溪亭挂念父母安危,问道:“谢庄主,我爹娘可好?”
谢斯寒看了看他,道:“宁公子,我们还是先离开此地再说!”
“好!”宁溪亭在九华被囚禁数月,离开此处简直是目前最大的心愿。他急切的站到谢斯寒身侧,等待着一起下山。
玄宿皱了皱眉,“谢施主上山致不少九华弟子负伤,老纳并未加追究,谢施主要见宁公子,老纳也应允了,现在,又要私自带宁公子离山么?”
谢斯寒笑道:“住持大师莫非以为谢某上山只是为了一见宁公子,而后便下山?谢某倒还没有闲暇到来九华拜佛观山!”
玄宿眉头皱得更紧,“谢施主不能带走宁公子!”
“不能?”谢斯寒沉下目光,“何谓不能?宁公子莫非是你佛门中人?”
玄宿叹道:“九华山若是没了宁公子,九华千寺将有灭顶之灾!”
“哼!你们以为不放宁公子,就不会有灭顶之灾么?”谢斯寒一卷袍袖,殿门訇地炸开,殿前的镀金佛像不停的晃动,地面被波及,震的一干僧众摇晃不止。玄宿额前渗出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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