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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妖乱之烛心灯-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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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尘有些发怔，呆呆躺在那里没有说话。他的头发凌乱如海藻一样散落在四周，配上那一袭紫色的长衣，那种妖冶的美简直令人窒息。
“纸灯真想见一见她。她真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眼中有悲哀的光，纸灯轻声，“能够让主人这么念念不忘的……一定是一位绝色的丽人吧？”
唇边的笑意苦涩，殊尘轻轻闭上了眼睛：“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能够再见到她了。她……早就死了。”
而且她也并不算绝色，只是一个聒噪不休的人类小丫头罢了。
“她不是绝色丽人，我也不是妖界少主。”轻声，殊尘眼中泛起一层薄雾，“其实我根本不是什么妖界少主。卿辕他从来没有把我当做过他的儿子……醉冥是他妖界的继承人，而我，不过是一个练功的工具。”
第二十二章 斯人永逝（8）
往事。
那一年他还是青涩稚嫩的年纪。
从小，他在妖界就没有受到过过多关注。在他刚刚出生还尚不知事的时候，他就被人抱去了那个传说中的神器烛心灯面前——然而非常可惜，他的血并没有点亮那盏灯。
他不是妖界的下届继承者。
族里的老人颤抖着讲出了那句话后，他就被侍从抱走了。从此之后他的父亲很少来探望他，他的幼年一直都是他一个人孤独度过的。
那时候他还不理解很多事，譬如为什么大家总是围绕在他的妹妹身边却不理会他，为什么父亲从来不对他露出笑容。他只能远远地站在门后，看那个众人畏惧的妖界之王抱着他的女儿露出慈爱的笑意。
其实父亲笑起来的样子，让人感觉真温暖啊……他站在门后面想。可惜，那个笑容不是给他看的。
大概是我做得不够好吧？那时候他想。因为我不是一只足够优秀的妖怪，所以父亲才会不喜欢我。那，只要我优秀起来，一切大概就可以变好吧？
至少那时候，他是这么认为的。
他开始努力地练习法术。出人意料的，他的根底并不坏——或者，应该说是鲜有的法术英才。他甚至比继承了妖界之血的妹妹更聪慧，能够比她更快地掌握窍门。
然而，那个人依旧不肯多看他一眼。
他逐渐地长大，也渐渐明白了一些事情。比如为什么醉冥身边众人环簇，而他永远只能这样孤单冷清。这是事实，是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无法改变的残忍存在。
因为他没有妖界之王的血，即使他再聪颖也无法继承那血脉的强大力量。
所以无人会过多关注他。
他逐渐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也不再去抱怨什么。他性情本来就寡言内敛，很少在他人面前表现出自己的喜怒，因而他和醉冥也不曾有什么摩擦，日子就这样安静而平缓地过了下去。
一直到……他知道了一个惊天的秘密。
历代妖界之王，在极度的强大之后烛心灯的力量都会慢慢地衰退。当他们的力量衰退消失后，他们只能够退位将权力转交给下任继承者。
那个强大的妖界之王，最害怕的莫过于力量衰退的那一天。某日，他最信任的心腹手下尚息在古老的典籍中发现了一个记载——如果吞噬自己血脉相连的子嗣，就能够延缓力量衰退的时间。然而，这么做实在是太过残忍，历来的妖界中鲜有人愿意以自己子嗣的生命为代价来延续自己的力量，所以这已经被列为禁术。
然而，卿辕却决定一试。而用来尝试的对象，自然是没有继承妖界之血的殊尘。
他是强大的妖界之王，他的心冰冷如铁，丝毫没有考虑过那个孩子的情感。在无意中听见这个消息后，殊尘慌了。
他甚至不知道应该同谁去商量这一切。这看上去好像很合理，因为他本来就是个被抛弃的孩子。他没有妖界之血，所以他活该被用作法术献祭的对象。
在佯装不知情了几日后，他最终决定逃离妖界。
逃离妖界的那一晚，他最终还是被发觉了。他冒着无数人的追捕在深夜里奔逃，最后终于逃离了那里——第二日的清晨，他奄奄一息躺在人界小村落的荒野中。
醒来之后，他用自己唯一剩下的那一点力量做了最后一件事——
毁去了自己绝世的容貌，废黜了自己全身的妖力。
他变成了一只又丑陋又没用的小妖怪。
第二十三章 红颜枯骨（1）
殊尘曾经一度不明白，力量这种东西究竟有什么用。在逃离妖界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毁去了自己多年练就的力量和惊人的容貌，因为他不想再被人认出自己。
或许是他自己不想再想起从前的那个自己，因而宁愿低微丑陋。
初春的天气里，他被几个人类的小混混追打，一路逼到了巷角却无力还手。他已经变得连几个杂碎都打不过……这么想起来自己都好想嘲笑自己。
“喂，停手！”耳边，突然有如轻铃一般的少女音传来，“真是的，说了不许乱欺负人——你还好吧？”
那个女孩向他伸出了手。微微颤抖了一下，他咬唇站了起来，没有理会对方的好意。
“大姐头，你看这小子不识好歹！”旁边的小混混生气了起来，“看我把他打到他爹都不认识他——这是从哪儿来的小杂种，以前怎么没见过？”
冷笑了一声，殊尘漠然看他，目光里有亘古不变的寒意。
看见旁边的小混混又想打他，少女伸手制止了他们——真是奇怪……这个少年年纪轻轻，可是目光里却有一股冷澈的傲意。他的容貌丑陋，举止奇怪，可是声音却冰冷好听，如同不染尘埃的山泉。
微笑，少女看着他的身影越走越远，狡黠的眼光中闪过一丝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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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送你吃。”
正坐在山头看夜色，突然身后伸出了一只手，拿着一个桃子冲着他晃了晃。怔了一下，殊尘扭头，对上了少女俏皮的目光。
“我不要。”皱眉，殊尘下意识地躲开她，“你来讨好我做什么？我什么也没有。”
做了个鬼脸，红衣少女坐到了他旁边：“小气鬼，我又没说要从你身上要什么了。”
“我什么都没有，你认识我也没有什么好处。”殊尘冷声，“我不喜欢和人亲近，所以请你离我远远的。”
红衣的少女忍不住笑了出来：“你这个人真奇怪，真的把全世界都当作你的敌人啊？”
怔了一下，殊尘扭头看她。真奇怪……这个女孩真喜欢笑。她长得并不算美，确切的说看上去更像个孩子。然而她有一双大而灵动的眼睛，里面似乎有一泓清泉在闪光。
他对她用那么冷淡和抵触的口气说话，可她居然不生气。
沉默了片刻，他从她手里接过那个桃子咬了一口。
“先说好，这是你自愿给我的。我不欠你人情。”
“好了好了，你大人大量吃了我的东西，是我欠你人情。”红衣少女冲着他吐了吐舌头，“这样总可以了吧？”
怔了一下，殊尘不知道该说什么，干脆低头沉默不语。
“我叫白宓听。”少女支着头看他，“你如果不想说你的名字，就不说好了。”
坐在那里，殊尘闷闷地回应她：“为什么要和我说话？你有那么多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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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到现在为止，不知道大家都比较喜欢哪个角色呢？
第二十三章 红颜枯骨（2）
你有那么多朋友，而我又丑又微弱又讨人厌，不会迎合你说话，天生就抗拒和别人交谈，只会惹人生气。这样的我……根本不会有人想靠近吧？
“因为今晚月色很好啊。”白宓听歪着头，冲着他露出两个小虎牙笑了笑。
怔了一下，殊尘有些发愣地看她。可是那个女孩没有再说话，她伸手拍了拍他的头，跳起来跑了。
他扭过头向后看。黑夜里，那一袭红衣在墨色中奔跑，晕染开了所有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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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宓听。
住在这里的大部分人都见过这个女孩。传言说她曾经家境显赫，后来在变故中家道中落，只留了她一个人在世上孤独飘零。人们很少听见她提及她的过往。她总是像一只狡黠的小猫一样出现在人们的视线里，精灵古怪，上蹿下跳。
那个时候喜欢她的男孩子很多，她像是驯兽师一样，把他们都训得服服帖帖的。他们喊她大姐头，那群连父母都管束不住的孩子偏偏对她的话从不违抗。
可是真奇怪，她偏偏很喜欢去找殊尘——因为她总觉得，那个少年的沉寂的眼睛像一潭泥沼，她明明知道危险，却忍不住地想靠近。
很多年后的殊尘想，如果那个时候她没有遇到白宓听，大概他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那年的他心无所寄，父亲的残忍让他不相信一切。他曾经想过无数次，不如就这么自绝于天地。世界上少了一个叫殊尘的废物也没什么关系，反正没有人在乎。
“我在乎啊。”红衣的少女歪着头看他，她的周围都是淡淡的香气，发梢扫得他脸上很痒。
“你在乎我做什么？”殊尘低着头，闷闷地问。
“因为你吃了我一个桃子，你要是死了，我的桃子不就白摘了么？”白宓听皱眉，“那桃子多可怜啊。”
“……”殊尘微微皱眉，“那你是更在乎我，还是桃子？”
白宓听的眼睛都没有眨一下：“桃子。”
“……”殊尘有些搞不懂这个少女的逻辑，“那我再去给你摘一个不就好了？”
“那不一样的，笨死了。”
白宓听干脆不理他，一个人跳到旁边的秋千上。她摇动秋千，大红色的衣服在原野里划出一抹烈焰。
有什么不一样的啊……他躺在那里偷偷地想。明明都是一样的东西不是么？真是个奇怪的女孩……别人都避开他，可是她偏偏主动凑上来。她总是那样笑啊跳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
可是这和他没什么关系，他想。
和白宓听在一起的时间越久，殊尘的心里就越是恐惧——他害怕被带回妖界，害怕和她分开，害怕会牵连到她。这种情感无时无刻不充斥着他的内心，让他忧虑自责，却难以言说。
“你还是不要再跟着我了……我不想害了你。”
第二十三章 红颜枯骨（3）
“你这个人真奇怪……干嘛老觉得自己会害了别人啊？我不是好好的么？”
“闭嘴，你什么都不知道。”
红衣的少女眨了眨眼睛：“既然我不知道，那你就告诉我喽。”
安静了很久，他开口，轻声：“……我是个妖怪。”
“哦。”可是对方好像一点也不惊讶，“所以呢？”
“你还要什么所以啊……我说了，我是个妖怪，会吃人的那种。”转头怒视她，殊尘想把她吓走，“说不定有一天就会把你吃了。”
“哦。”白宓听反而咯咯地笑了，“那你记得要多撒点盐，不然会不好吃。”
安静，殊尘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真是对这个女孩束手无策……她怎么好像什么都不怕呢？一般的人知道这件事，不都应该张皇逃跑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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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那一天，百鬼夜行的火焰缭绕了整个原野。
那天，四周的妖物侵袭了人们住着的村落。惊慌的人们四散奔逃，他被夹在人群中向前跑……背后是烈焰燎原。他瘦弱的身体被人推推搡搡，最终摔倒在地上。
不知道为什么，摔在地上后，他居然没有立刻起来。
大概是没有什么求生的意志原因吧……觉得就这么死了也无所谓。他没有起来，感觉无数人从他身上踩过去。肋骨大概端掉了吧……好痛，不过也没什么。最大不了不就是这么死去。
那是一双温暖的手，把他从人群中拉了出来，背上了肩。
“……放我下来，我不会感谢你的。”看见眼前瘦弱的女孩拼命地带着自己向前跑，他皱眉想甩开她，“你为什么总是找我，你以为你是什么……救世主么？可怜一个人让你很有成就感么，还是让你感觉自己很伟大很有力量？真可笑……快放我下来，我不想被你背着。”
她不说话，只是背着自己往前跑。人潮人海中众人四散奔逃，如鸟兽群散。人们只顾着自己的安危，可她一直背着他，像只倔强的小野兽一样咬牙不肯放手。
她一直奔跑到全身筋疲力尽，和他一起倒在了荒野里。
“我叫殊尘。”
他在她的耳边轻声说，虽然昏倒的她没有听见。
你可以叫我的名字……我叫殊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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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么？从前有个小女孩，她见到了一只受伤的野兽。她真的很喜欢那只野兽啊……可是人们都告诉她，要离那只野兽远远的。他们说，野兽的伤好了会把小女孩吃掉的。可是小女孩不信，她帮那只野兽治伤，还把自己所有的好东西都给那只野兽。”
“……后来呢？”
“后来野兽的伤好啦，一口把小女孩吃掉了。”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故事。”
“可是小女孩还是很开心。因为她是真的真的很喜欢那只野兽。殊尘你知道么？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你的眼睛就像一只受伤的野兽啊。”
第二十三章 红颜枯骨（4）
怔了一下，殊尘没有回话，只是安安静静躺在那里。
受伤的野兽么？可是……我不会把你吃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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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以后，她就一直跟在他的身边。
她是个很不安分的女孩，喜欢到处闲逛，和各色各样的人搭讪聊天。真奇怪……这个女孩像是一团火焰，到哪里都能有聊得来的朋友。而他只能笨拙地站在远处，远远地跟在她的身后。
“你那天为什么要救我？”
“因为我不想看着你死啊。”
“你这么拼死拼活地救了一个人还不被领情，你不觉得自己很可笑么？”
“你被别人费尽力气救了还在这里拼死拼活地嘲笑她，你不觉得你自己很可笑么？”少女扭过头回来，狠狠瞪了他一眼。
殊尘漠然笑了笑：“我没有活下去的理由。”
“笨死了。”白宓听伸出一只手弹了一下他的额头，“如果你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理由这种东西，只要活下去总会找到的，你要相信，你总会遇到一个让你活下去的理由的。”
“那种东西……根本是不存在的。”
“那我们来打个赌好不好？”白宓听狡黠一笑，“如果它真的存在，你就要答应我一个愿望。”
殊尘微微皱眉：“如果你输了呢？”
“那我就答应你一个愿望喽。”
殊尘扭过了头去：“我为什么要和你赌这种无聊的局？”
“赌一赌试试看嘛，好歹我也救了你的命呢。”白宓听异常地倔强，“反正你认定了自己不会输，难道还害怕我和赌这个？”
“……好啊。”
殊尘感到有些可笑，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答应她。大概是不想看到她失望的样子……可是她失望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这个世界上想要寻死觅活的人这么多，你觉得你管得过来么？”
少女躺在夜空下，红衣如同燃烧的烈焰：“我也没说要去管啊，他们的死活和我又没有关系。”
“那我的死活和你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可是我喜欢你的眼睛。”白宓听扭头看他，目光接触的一刹她笑了。
他的眼睛里有澈骨的孤寂和冷傲，她一眼就看出他不是普通的落魄少年。然而她越想接近他他就越抗拒，这种遥远的抗拒像是一剂毒药，让她疯了一样想打开这个少年的心房，看看里面装载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眼睛？殊尘有些发怔。傍晚的时候他站在河边，盯着水里自己的眼睛发呆看了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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