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蛮荒侠隐-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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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仍是替身在彼,真身未回,方自奇怪,忽见太冲隐身遁回,收了替身,向众答谢,并说自己不日将有远行,还要料理一点琐事,夜深露凉,请各安歇,明日再当领教。说罢,又赶向学诛夫妻面前敷衍了几句,并催半翁夫妻速奉二老回房安歇,半翁已是一双慧眼,看出乃岳神色匆惶,强作镇静,又听说话声带微颤,有异寻常,湘玄也未即回,料有变故,便借话悄悄点问道:“岳父劳神一天,不觉有点不舒服么?”太冲知被爱婿看破,忙悄答道:“适才稍有不适,已然过去。我长行在即,还有话与贤婿商量,睡前能来一谈才好。”学诛听他翁婿低声对语,便问:“亲家有何见教?”半翁乘机说道:“岳父因有几个药方想传给儿子,问是何时能去受传呢。”学沫对于太冲已佩服得五体投地,忙道:“我已痊愈,并不须人服侍。天不甚晚,正好向岳父求教,你陪岳父谈一会去吧。
不过适听亲家说是要走,那却不行。我已听小儿说过亲家非走不可,纵不能长此久居,无论如何也要请在敝庄盘桓个一年半载,日后还要常时驾临,才不是见弃呢。”太冲自是逊谢。当下半翁便令赵氏随侍二亲回房,自随太冲同行。
到了左才房内,太冲先令湘玄速去随侍翁姑,看了看房中情景,知未出事,才放心坐下,长长地吁了口气。半翁见左才端坐床上,床前放着一盆水,水当中插着七枝香,水上浮着五片窖叶叠成的小船,桨舵蒿橹,具体而微,是船上用的东西无一不备;一手执着一面小黑旗注视盆水,直到太冲进屋坐定方始下床,将香自水中拔起,带着火头藏向行筐以内,跟着拈出小船一同藏好,然后朝半翁略微敬礼,对太冲道:“适才师妹如若迟来一步,弟子独力难支,那才糟呢!师父可曾知道这厮是谁个么?”太冲道:“这事情奇怪。这人决在远处,我必须找去,兔他不甘寻上门来。虽说不怕,终惊村人耳目,许多不便。不过贤婿也须助我一臂,能同了去才好呢。”半翁方自应诺,忽闻果香满室,回头一看,床底床侧竟堆了二十多筐白沙批把,便问道:“这是适才散剩的么?家父家母俱喜食此果,适才连小婿夫妻共接了二十个整的,意犹未足,还说湘妹走去,少接了五个,不然你夫妻三人明日还可多分两个等语。岳父竟还留有如许后场,大好了!”太冲叹道:“适才如非看出令尊令堂和贤婿爱吃赶回停散,还几乎为一小人所算,当场出丑呢!”
半翁问故,太冲把前事一说。原来太冲因料防人当他神仙一流,早晚难免让他显露。
这类旁门禁克之术行起来多半需时费事,为顾体面,事须隐秘,为此和半翁商量,事前迁了一所静室,与左才一同居住。那地方僻居庄地一角,四面都是苍松翠竹,只东南临溪一面断崖腰上建有五间飞阁,本是半翁、野樵夏日纳凉对抨之所,楼名双清,镇日泉响松涛,鸟音繁碎,境绝幽静,轻易无人前往。太冲因要运用五鬼传金运役之法,至少三天才能运到,加以五小船批把为数不少,不便取出存放,须要算准时日如期发散,不能久停,又恐左才道力有限,驾驭不了五鬼,自己每日应酬新亲,不能长期主持,惟恐外人无知闯进房去,事前没有先说,果运不到无妨,倘将那五个恶鬼激怒,伤了来人,惹出乱子,岂不求荣反辱?自行法日起,用盂里江湖,一帆轻风送往姑苏去后,除令左才终日注视盆中五只小船扬帆行进,代为主持外,并把几件克制五鬼的灵符法器放在床边,以备左才万一之际应用。因五鬼去程最关紧要,归途只经行法人把盆中小船拨转,改了方向,便不出毛病。只管防备周密,仍不十分放心,在外酬应稍微持久,必定幻出替身,由半翁夫妻代为遮掩,抽空遁回房中查看,见无什事方返原处。每天这样跋来报往不知有多少次,端的谨慎又加谨慎,丝毫不敢大意。
到了当时午后,又遁回房中查看,见盆中五小船风顺帆饱,沿着盆边平稳行驶,盆水似箭一般迎船急流,船行极缓,给那对流的水一视,看去仿佛快极,相隔第一日原出发处不过五六寸远近,一问左才,说圈数已将走满,剩不了十圈便该停泊,算计时刻,再有个把时辰即可运到。太冲知洞天庄福地洞天,非特远隔绝人世,这多年来,连异派旁门中人都无一人知这所在,鬼船行将到达,料无差错,心神大放,便嘱左才等鬼船将到时略微禁止缓行,接到自己暗号,仍不令驶近原出发处,只将备就灵符,就水盆中香火点燃,自己自会役令五鬼再施幻法,将满载批把幻作星光,由空下坠散给村众,快散完时再分身幻化回来,解法遣送。说罢径去湖上安排。以为这样小心在意,果已运到,只等到时散发解还,万无失散之理,又兼禁制湖水变成水晶宴客,安心在湖上照料酬应,并未回视。
太冲所用法具,乃是一大瓦盆清水,盆边零零落落散放着一圈碎纸剪成的山石草木,多半芝麻大小,山峦崖峨之类,最大的也只两三寸。盆水中按七星方位插着七支点燃棒香,立水不倒。那五只小船用箬叶制成,大才半指。这原是旁门中一种极高深的邪术,多半用以杀人越货。太冲虽精此道,从未用以害人。此法行使,能将万里江湖代以一盆之水,无论多远,都能随心所欲。只是那五个恶鬼最是凶盛桀骛,又最贪功好胜,受人驱遣大非所愿,初去时尤力强悍不服,道力稍差一个克禁不住,不是倒戈相向,便在途中兴风作浪,闯祸惹事,须等他到了地头将事办完回转,知道交差在即不久免去禁克,气焰忿怒才能平复。小船在盆中绕行一周,鬼船在江湖内少说也走二三百里,所以看去似快不快前进极缓,实则迅速已极。那七枝香火乃五鬼镇物,最关紧要,只减去一技或先期单独燃完,法便失效。这类多是外人无知误灭或是对头破法所致,如遇此事,行法人自知不济,速将五鬼遣送,至多白费手脚,将所运之物失去,还不致危及生命。灭或燃尽如在三支以上,禁制全破,五鬼立即回来反噬。灭香人碰上运气也许尚能无恙,主持行法的绝难幸免。
太冲只图为爱女争光,一时好强心盛,几乎出了乱子。也是术邪心正,不该丢脸受害,到时忽然心动,意欲适可而止早点完毕,并给亲家女婿留上一些,打发爱女先回送信,并将室中堆放果筐之地选好,令左才将最末一船用法刀禁住,湘玄从旁相助,等自己行完了法赶回遣散收送。湘玄本也学会此法,只未亲手施为,到时见水中香火高出水面还有三寸,数日工夫仅去原香十分之一,香烟笔也似直上冲楼顶,火头通红燃得正旺,五只小船全停水面,相隔盆沿约有寸许,一二一三两排并列。小船去时本都一样轻浮,这时后列一船吃水独深,仿佛有了重载情景,知另四船枇杷已然散尽,所余只这一船。
暗忖爹爹法术功候高深,真个与人不同,否则这等随意驱策,到了不令鬼船拢岸,定起反抗无疑,水中香火也不会如此旺而经燃,烟更如此笔直。方自赞佩,水面上忽似起了大风,波涛汹涌。小船本来稳泊盆中不动,风起后立即颠摆起来,浪头比船还高得多,一个接一个朝小船打去,小船随浪起落。乍一看尚不妨事,晃眼之间,盆沿上一片乌云也似的黑烟扫过,内中一支香火便花花自行往下燃去,一晃去了寸计,盆中风浪也更大起来。跟着第二支又照样往下燃烧,势颇迅速,稍迟片刻便须燃完。
左才忙使法刀禁制,并无效验。湘玄情知有人暗中破法,好生惊惶,见左才禁制无功,料定对头不是等闲人物,刚伸手后脑,想把头发披散,也用厉害禁法制敌。恰好太冲遁回,见状大惊,一把抢过左才手中法刀,咬破舌尖,一口鲜血朝盆中香火喷去,同时又用法刀朝盆内连画了几下,便见一片手掌大的红云罩向小船上面,那两支香火就此不再燃烧,自行往上一起升出寸许,七支香头依旧平齐与前一样。湘玄方觉获胜,盆沿上忽起了一缕黑烟,射向小船,才一到达,便吃红云裹住,活似宝物一般,双方互为进退,支拒起来。
太冲料可支持,百忙中把湘玄遣走,正想破知计策,盆沿上又射出五缕黄烟。眼看红云抵御不住,快要压到小船上面。敌未相见,深浅难知,是否有仇敌寻晦气?更防敌人是在远处江面上发现鬼船,想看行法的人是谁,并比试一个高下,当时不知地址没有下手,在当地暗用禁法与鬼船联系,等到地头停住,再行破法,将行法人引出比斗,敌时稍不小心,便被对头跟踪寻来。这类人十九不是善良之辈,自己如能将他杀死固可无事,否则休说败了祸及全村,就被逃走也有无穷隐害。为此格外小心,虽有厉害法术,不敢遽然使用,但那对头法术颇深,虽不一定高出己上,看神气寻常禁制决克制他不住,只得运用真力,把多年苦炼的元气吹向盆中,红云重又由散而复聚旺盛起来,将黄气托住,才得苟安片刻。
太冲见功力悉敌,两下胜败难分,好生焦的。暗忖有本领的大仇人只得杨担一个,远在南疆,禁闭难出,再说也无东来之理。余者还有不少仇家,均在下乘,不是自己对手。这人如此恶闹,不知是何路数。当行法时,也曾防到鬼舟三五千里扬帆,往复数日水程遥远,保不有人途中作梗,继思本门这一派异教,多在滇、黔、川、桂、湘、鄂诸省盘踞行动,江南一带近三十年间极少此辈足迹,至多只不过一些排师木客,道力均不甚高,斗起法来每以性命相搏,无人犯他,决计不肯多事,像自己所行之法,一望而知是个能手,更是不敢。况且运金购物,不过假手鬼力以重价公买,并无假借强力之处,比起劫夺不同,所运又是时鲜果子,于人无碍,即便被正教中人看破,至多说是炫露法术,不至于便有怪罪。为求万全,除用移形换影之法将鬼船加以掩蔽,不使常人目光看见,并还焚了一张带有灵符的全帖,大意说自己习此小技,多少年来从未妄用,此次行法往东洞庭购运批把,明知见笑大方,无奈亲朋所迫,情不获己,并非有心人前炫露,如为高明识破,尚乞见谅苦衷赐以放行,稍全衰叟薄面等语。措词谦恭,自卑已极,为旁门左道中人从来未有之举,料想无论何派中人看见这等招呼,也不至于再有阻碍,谁知依然惹出事来。偏那对头仍不丝毫放松,只管把黄气加重,往红云头上压来,颇有相形见绌之势。
太冲心想好人真个难做,人善受欺一点不假。那些依仗妖法作恶横行百无忌惮的,除却报应临头之日,平日极少有人为难。自己安分谨慎,为修善业素不为恶,偏是动辄得咎阻难横生。这人如此不知进退,再不施展辣手,简直非败不可。方自难过踌躇,左才在旁看出师父委决不下,忽然想起还有一件厉害法宝可以应用,忙道师父:“我们修罗幢不是取来可以用么?”太冲刚把一口真气喷出助长红云威势,还没想起施展何法才可免去对头寻来,不致扰及村人,吃左才一句话提醒,大喜道:“你快取来,我有法子了。”那修罗幢因怕外人无知妄动生事,本藏在法器箱内,外用灵符锁禁,须要解禁方能取出,也是太冲五行有救,不但未将对头引来,反得了许多便宜。日前在行法之时,湘玄在侧说:“爹爹既要防得周密,左就此室不会有人闯进,现有修罗幢这样异宝,何不取出放在一旁?以防万一之际取用方便。”太冲还说“无须”,湘玄小孩脾气,因见左才过于戒慎,颇见胆小,笑答:“虽然无须,给左师哥多壮壮胆也是好的。”于是连诸法器一同取出,随手悬在床媚之上,想不到救了大急。
太冲说话时心分神散,略一疏忽,等左才将宝幢取下,这一晃眼工夫,盆中黄气骤盛,红云吃不住冲压,立现消沉之势。太冲胸中已有成算,更不惊慌,左才在盆侧取了一件用根三寸长小竹棍上缠五色彩丝的法器和一柄惯用的金刀,先把竹棍一头沾了盆水,笔直往上一扔,紧跟着用金刀反劈上去。竹棍立即分而为二落将下来,正坠盆中,直立水皮之上。盆水和开了锅一般,托住那两片竹棍,波翻浪滚,朝盆边涌去,黄气立即收回。太冲见对头没有还手,果是不知行法人地头,料定要借斗法之便乘隙寻来,幸而有此法宝,不致中他道儿,忙将左手修罗幢握紧,目注盆内。当头半根竹棍快要挨近盆边,忽见几点极微细的火星闪了一下,知道对头借自己法术行法遁来,不消片刻便即遁到,当场出现。自己法术只用了一半,厉害的尚在后头,没有发动,此人明知犯险,竟敢不等法完便即起身,好似有恃无恐,本领可想而知。先想这厮大已可恨,此时如用修罗幢除他,多大本领法术的旁门左道也化成了浓血,何况还有未完之法尚未施为,本来万无幸理,继思对头有无夙仇尚属不知,生平不曾无故伤人,何苦添此杀孽,看那用意,好似只想斗斗自己,并欲寻见开个玩笑,所行之法利害而不毒辣,不似深仇夙怨,一见便想拼个死状之势。人不曾会见,知是什么来历?万一有些瓜葛,后悔无及。再者女婿家中住不几天,上好洞天福地、祥和安逸之居,给人家房中洒上一滩浓血,虽说有法灭迹,”新婚尚未满月,终是不祥之兆。念头一转立时改了主意。正要行使法宝,两半竹棍已绕着盆边飞也似疾驶起来,当头半根最是迅速,晃眼穿入七枝香火隙中,此出彼入,不住往后穿绕。
太冲忙把丹田之气运足,面对盆中低喝道:“这里乃是青城教师朱真人门下弟子清修之所,因是舍亲逼施小技以博一笑,并非有心自炫。老配招呼已然打过,怎还再三相迫?真要见教,请在花山呷江边无人之处暂候三日,老朽事完,三日之内定去拜访,此地实不便代主延客。道友再如不肯相谅,苦苦为难,快请施展七二都天神法防身,以防忤犯,又重老朽不恭之罪。”说完那竹棍还剩一圈便将七枝香火绕完,驶行更速,并未停止。太冲厉声低喝道:“道友真个不知进退么!”随将修罗幢如法施为,照定当头竹棍只转了一转,棍上立即起了爆音,一股彩烟冒过散成粉碎。那五只鬼船按说相隔尚远,却也受了震荡,连那后半根竹棍一齐颠动起来。太冲知是对头逃时使坏,赶忙收法,先将竹棍和残屑依法取出,又去安定鬼船,事完已急了半身冷汗,暗道侥幸不置。因还要回去答谢村众,不能久停,虽料对头不致再有侵害,终不十分放心,指挥五鬼将余剩批把连筐运落门外,自守盆前,由左才作法,一次运入,堆向床侧,跟着遣送五鬼。惟恐对头万一还有诡谋伏在盆内,命左才仍自谨守床前,等自己来了再收香火法物,以防不测。匆匆先赶回场去答谢完了村众,再和半翁一同回房,才由左才收了法物盆水,总算没有弄出别的事故,心才安定。本要早走,经此一来,越发不能久延,便和半翁商量,明早即向主人告辞。
半翁说:“二老和全村人恨不能常留岳父移家居此,这般快走,一定强留,其势又不好意思偷偷一走了事。既与那厮约下三天,岳父遁法甚快,何妨多住两日?至不济被他寻来,有甚可虑,非早走不可呢?”太冲答道:“令尊和贤婿夫妻以及一般新亲厚意,我岂不知?无奈旁门左道中人多是祸水,尤其我生不辰,赋命奇苦,似贤婿这等洞大岁月,不是前生修积有大福人,怎配享受?何况我又这样的苦命。我原算过,除却他年黔江之约,已然别无灾害,你看在你这里才享受了几天清福,便会无中生有,出来一个对头。再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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