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蛮荒侠隐-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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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夫妻二人蒙大姊如此恩待,并是至亲骨肉,我怕她性情不好,并容易受骗,万一做了对不住人的事,叫我如何对得住大姊!,我听他话中有因,便猜他也从匠人口中得了消息。正要和他细谈,偏巧神姑走来,刚见了我,面带怒容,未后脸又一红,呆在那里有好一会。我故意说东道西,对她极力亲热,又问她要百草药膏作甚。她本是个直性人,不会说诳,张口结舌答不上来。我不愿窘她,故意说:‘想必是鹰儿假传你的话,给她的情人要吧?’她忙说:‘对了对了。’此时我暗暗好笑,我已知蓝牝牛藏身之所,口中和神姑敷衍对答,信步往后崖便走。刚刚走离那崖洞不远,神姑忽然抢到前面抵住,问我到崖后去作甚。我仍作不知,假说:‘因为好久没有到那一边走走,想将那洞收拾出来,建几间石室,作消夏之所。’她闻言虽说不出什么道理不让我去,可是脸上神气难看极了。我本打算故意边说边走,那崖洞原是我小时收拾出来歇夏的,里面并没多大,只要一进洞去,便迅雷不及掩耳地将这祸害弄死。我也不给神姑说穿,只说蓝牝牛是我仇人,到处寻搜不见,却被他偷入后寨崖洞潜藏,偏巧被我寻着,所以要将他弄死。如此既除了害,又不伤神姑的面子,岂不两全其美?不想神姑见拦我不住,我老是笑嘻嘻他说着话往前走,眼看已走到洞口,她忽然翻了脸,对我发怒,明说她洞中有事,今日不能由我进去,并且还不许我在她住的地方停留,再隔三五日,她定到前寨寻我算账等语。依我性子,当时就要和她争斗起来,只因想起我原是虎口余生,承我庶母恩厚抚养多年,我早打算等他姊弟二人成立,多学一点知识,能以服众,我就让位去寻我的生身父亲,这片家业迟早是他们的,何苦伤什么和气!一想到此,我立刻改了笑脸,对她说道:‘我今日到此,原是给你同妹夫讲和,顺便到后崖看看,井无别的用意,不料倒叫妹子你生气。这是何必呢!我爱你同弟弟,慢说不叫我到后面来,就是叫我将大司之位相让也是情愿的。你有什么心思只管和我明说,只要于理无亏,当姊姊的没有不答应的。
我现在到前面等你,听你的话吧。’说完,我回转身就走。等我用飞索渡过后寨,回望她正和我妹夫争吵呢。我远远还劝了他们几句,就回来准备。我知道我同族心腹中有一人和鹰儿打过野郎(山俗未婚先合,名为打野郎,非有孕,终身不能为正式夫妇),悄悄传他进寨,命他半夜里抄秘径险路去向鹰儿打听消息。这人才走后不久,忽有人进来报告,以前投降的四个猎虎寨的千长(千长即山酋,位在大司之下),被神姑派人叫进后寨去了。我一面暗下密令,传知我的心腹加紧防备。
到了半夜,我兄弟捉住了一个刺客,我连忙起来拷问。这刺客就是四个千长当中的一个,起初未归顺时,因他力大心狠,颇得蓝牝牛亲信,后来叛了蓝牝牛率众归降。他不知本山规矩:。只有我是一个头子,虽然统率全山,有生杀之权,也不过住的地方与众不同,多享受一点,其余的人除周世伯、神姑夫妇算是客体理当尊重外,别的人名位虽有高低,享受完全一样,谁勤慎,谁心思灵,谁就过的日子比别人强;不同外人打仗,各做各人应做的事,做完了事,大家在一起歇息玩耍,谁也不准欺负谁。这刺客以为他四人领了那多的猎虎寨前来投降,无论如何我也要重用他们,至不济,原带过来的人总得让他领带。他却不知本寨原不须要他们投降,准他们投降,不过是不愿自残同类。他们降了过来,我们还得分出牛羊用具房子给他们食用。虽说本寨地利无尽,耗去的牛羊用具仍可用人力去取回,到底还费我许多调度管理的精神心思。若不是为了想教三族合一,免得年年打仗互有伤亡的话,像他们这种野性生蛮,谁愿意和他们在一起安居呢?
其余三个千长比较还好,只他见我待他和其余猎虎寨一样,虽说食穿住用都比原来舒服,但是终嫌没有权柄,再加本寨全数的人耕作畜牧、打猎钓鱼、养蚕织布,男女各有各的事,除了春秋好天气同祭祖节外,谁都得做事。我虽不常亲自去做,出主意、想心思、考查勤情、调度买卖、添换物品、安置他们房子、读书写字,实际上比他们还要劳苦。
他想和从前当头于一样,众人去寻了吃的来敬奉他,还得由他随意打骂,不劳而得如何办得到!他放肆惯了的,受不了这种拘束,几次想带了原来的手下回去。偏偏他手下起初因为一出世便受强横有力的头子的暴虐待承,过惯了苦日子,不觉的,以为他们天生力小的人应该如此,及至归降了我们,日子一久,都觉得这是天堂,谁再肯受他们的活罪?再加我用周世伯的主意,三族杂居,凡男女爱慕和别族女子成婚的,除照例犒赏外,余外还由公上奖牛羊各二头,意思是想借此去掉他们的成见,使三族连为一体,免得日久生祸端,同时也是暗用自己的人去监察这些野性难驯的生蛮。慢说他四人威信已失,手下人乐不愿反,即使他们愿反叛,也不易号召在一处。他含恨在心,莫可奈何,只得随众度日。这晚行事,是因神姑自我走后又同妹夫闹了一架,仍去和蓝牝牛商量。她全是受了蓝牝牛的挑拨,想起前事,一见我就红眼,又加妹夫不会调解,越发僵上了火。
蓝牝牛一听她说起我仿佛有些伯她,便猜当初角牛力我一定敌神姑不过,必是神姑一时失了步用错了力才败了的。这种胜败两伤的比武,他正可从旁取利。先劝神姑得尺进步来和我说,要和我平分,一个前寨一个后寨,各霸一方,手下的人却只要那些措虎寨,其余同族和黑蛮仍由我统率,牛羊房子出产一方一半。如我不依,便二次用角牛力来打赌。神姑说得好,她在虎穴中过的是畜生日子,承我将她接来好待承,再要夺我牛羊房子,大觉不对,不愿意,只想同我再比一次武,赢了我,遮回以先羞脸,仍是好姊妹等语。蓝牝牛见此计说她不动,假说这不过是借此为由,我必不答应,就可动手比武了,并非真要各分一半。神姑又说我素来爱她,她欢喜什么,只要我看出意思就送给她,万一她和我一说我就答应,岂不更无法比武了,蓝牝牛又说道:‘这就是你姊姊的诡计,成心用虚情假意使你不好意思翻脸,却使你永远在她手底下坐吃,留一个话柄,她好独自称尊。假如真要分她一半,她必不肯的。’神姑这才怒道:‘我本未想起此事,都是鬼支使碰见了你。你这一提起,害得我又恨她又爱她,如今因为带你来,还和我丈夫翻了脸。既然你说她平日对我是虚情假意,那我倒非同她比上一回不可。只是不管我这第二次输赢怎样,如果你说的不对,休想活命!我明日就依你去做,只是我姊姊素得人心,万一她倒真个答应分我一半,那些猎虎寨不肯归我,又该怎么办呢,’蓝牝牛道:‘你不知我们猎虎寨全有一股子特性,决不喜欢你们这种过日子法。当初他们投降,实在是逼得无法。我旧日手下四个千长,每人有二百多心腹。为首的一个名唤追马,是我最宠信的心腹。只要我有法子,一喊他们,他们都来。你如不放心,只要你能将他们四人唤来,我同他们对面一商量,再由我想一个法子,不愁我的人不会过来。我们把主意安排定后,你再照我的话去说。你姊姊如果答应,可见得她怕你。从前你虽然输了,现在也算将面子争回。如果不答应,你再去和她角牛力,岂不是好?’神姑答道:‘我从没有私自唤过前寨的人到此,这四个千长肯来吗?’蓝牝牛道:‘这个我自有法于,不过仍得借你的力量才行。”说罢,便将身上带的虎符取出递与神姑,叫神姑就派苟二姐拿了这符到前面去寻着那四个千长,将虎符与他们看,说他已到了神姑这里,现在神姑同他唤他们前来有要事相商等语。那虎符是一块虎皮,反面用火石画上许多像蚯蚓一般的花纹,只蓝牝牛与四个千长各人有那么一块,算是他们的护身符和传话的凭信,那苟二姐奉了神姑之命,到前面先寻着追马说了来意。追马本就想叛,忽一听蓝牝牛到了后寨,还和神姑联了手,高兴非凡。他同苟二姐连寻着那三个同伴,告知一切。这三个干长起初虽埋怨我不另眼相看,日于一多,觉得我们这里都是如此,又加上吃穿用样样全比从前强,也就相安,不作他想,经不住追马和苟二姐再三苦劝,才有点活动,一同前去。
他们前脚走,早有我安排下的耳目前来报信。好在我早有通盘打算,不怕他们反上天去。
既是神姑喊他们,索性装作不知,等他们有点举动再说,所以他们来去都未加拦阻。这四人去见了神姑和蓝牝牛,异口同声都说所有猎虎寨俱同这里的人分开离居,差不多全已死心塌地归顺。如果神姑和我明要,成不成虽拿不准,还不坏事,要是叫他们暗中起事,不但决不能行,非泄漏机密惹出祸事不可。蓝牝牛一面用他的猎虎寨人土话叫这四个人对神姑说,只要我肯答应,他们手下一定归到神姑这边来。四人对神姑照话一说,蓝牝牛忽然又劝神姑先不必急,等他伤势好了再和我来说。此时我妹夫贾存明已从鹰儿那里得知此事,又担心又害怕,觉得神姑忘恩负义,大是不该,劝了神姑几次,白吵了两架,仍是拦阻不住,夫妻差一点没大翻脸。晚饭后,见神姑又到崖洞中去,悄悄跟在她后面偷听,听到这段话,不由怒气上升,撞进去对准蓝牝牛就是一刀。人没杀成,反被神姑抢上前去将刀夺过折断,将我妹夫抱回石室,用春藤捆了起来,蓝牝牛看出神姑虽然被他说动,总还是犹疑不决,只想争回脸面,下愿伤我,话言话语当中已有些疑他蛊惑,又说如果他说的话是假,还要寻他算账。再加上我妹夫又不愿意他们这种举动,越想越怕弄巧成拙,这才想出这行刺之计,趁神姑抱我妹夫出去的当儿,悄悄叫这四个千长就在今明晚带了毒箭缅刀,掩入我住的寨中将我刺死,他心想若能将我刺死,便不怕旧日手下不归附他,剩下神姑一人便容易对付了。这四个千长被他甜言蜜语说动了心,以为事成有大享受,答应之后,回到前面一看,见无什动静,以为他们到后寨去我并不知道,益发高兴。四人一商量,那三人都知我厉害,不敢前来行刺,未后仍是公推了追马。这厮平时见我出入常是单身,不带一人,卧室没有人守护,也没有门,以为只要我是在睡着便可下手。他却不知我睡梦惊醒,暗中又还有准备。还未容他走进我的室内,恰值我兄弟探望周世伯的病回来,半途中遇见到后寨向鹰儿探听机密的心腹。我兄弟问他何往,他对我兄弟说了个大概。我兄弟闻言大怒,当时就要去打死蓝牝牛,与我出气。
那人知他性如烈火,只服我一人,别人调解不住,深悔失言,只得假说我正要寻他商量收拾蓝牝牛之事。我兄弟才气急败坏地赶了回来,走到寨旁,忽见我卧室窗前花柱上伏着一团黑影。他想起从前,以为我嫡母生的兄弟又来寻事,他便轻脚轻手掩上前去。偏偏那晚我坐在前面火池旁,静候到后寨去的人回来报信,并没有睡。刺客趴在我的窗口见我不在,打算先进窗来寻个地方潜伏,等我回来睡着就好下手。这全寨石室,只我那间卧室的窗户外面是个斜坡,离地有一入多高,那刺客盘着窗外花帘的柱子才能看见里面,怕跳进来有响动,便由花帘的柱子抓住窗沿往里爬。刚把上半身伸进窗来,两只脚还悬在窗外,正待伸进,被我兄弟从后掩至,纵上去,两手抓住他一只脚腕,使劲往下一坠一甩。要论刺客的本领力气本也不弱,无如我兄弟本来力大,又经周世伯拿了一本《五禽经》给他练了两年,不但力气长大,手脚更非常灵活,刺客只是一些蛮力,又是出其不意,被我兄弟这一甩,甩出去有七八丈远,撞在山石上面晕死过去,一丝不费力就将他制服。
“我兄弟见刺客是猎虎寨的千长追马,早就知他心怀不忿,又在这半夜三更带着缅刀毒箭偷进我的卧室,定然不怀好意,恨极了,先用刺客的刀砍断他一只腿,倒拖着来见我。正在审问之间,到后寨打听消息的人又回来报信说起前情,并说荀二姐已做了蓝牝牛的情人,因疑心消息是鹰儿走漏的,向神姑进谗。幸而鹰儿素得宠信,我问神姑话时又一毫没有牵涉到她,才免了一顿毒打,然而已不让她随侍在旁,以后消息恐难打听了。此时处境很难,神姑既护庇着蓝牝牛,我不愿和她翻脸,她被恶人利用,早晚不定生出什么祸事。想来想去,只得问完刺客口供,先将他吊起,叫我兄弟明日不要对人说起夜间有人行刺之事,也不许到后寨去问神姑。一面唤来二十个得力的亲信同族,火速将那三个千长擒来,并去传谕大家,暗中不动声色,严防那些猎虎寨勾结,表面上仍若无事一般。这三个千长擒到以后,知道好谋败露,非常害怕。我先用好言安慰一阵,问出了实话同蓝牝牛的诡计,便将他们一同捆起,拨了十几个人轮班看守,静候神姑动作。
神姑本不知蓝牝牛行刺,蓝牝牛原约四人三日内行刺成否俱要回信,等到第四日全无动静,心中未免发慌。偏偏神姑因那日一怒之下将妹夫绑在屋内,原是怕他絮叨干涉,并无恶意,神姑回屋依旧将他松绑亲热,不过她出去时仍要将他绑起。妹大自命英雄,如何受得自己妻子这般欺负,无奈力气没有神姑大,斗又斗她不过,只有气在心里,一连三日饭也不吃。神姑伯他饿坏了身体,着了急,与他赔了多少好话,第四日早起放了绑陪着他在屋内,连蓝牝牛那里也未去。妹夫虽然进了饮食,总是坐在那里,怒气冲冲一言下发。神姑见劝他不转,又生了气,要再绑他。妹夫忽然转怒为笑,去寻纸笔写字。
神姑并未留意,心中仍然惦记着与蓝牝牛商量如何争回以前的面子,趁妹夫高兴时又抽空去寻蓝牝牛。蓝牝牛便说仍教苟二姐今晚悄悄去喊那四个千长来问话。
“二人正在谈话,忽然鹰几手中拿着一封信,说是我妹夫说他有要事出山去一行,留下这封书信与神姑,叫神姑拿信去寻周世伯之子周鸣锵看,便可明白。神姑人虽聪明,对于读书却是不行。我们几个人都在无事时求周世伯教读书写字,只她教时还好,过后便忘,后来一赌气就不学了。我妹夫本是贾万策近族,山民世家,从小就读过书,又从周世伯学了多日,写的又是草字,神姑当然更看不懂。先还以为妹夫定是连日气闷,想到外面游散游散,并未在意,哪里料到妹夫是因见她老和蓝牝牛在一齐鬼混,劝说她不听,还将自己绑起,认为大辱奇耻,又疑神姑变了心,与蓝牝有了私情,又羞又恨,决意弃她而去呢。倒是蓝牝牛鬼心眼多,那日神姑夫妻吵架以及妹夫被神姑绑禁室中,他又是知道的,细间了神姑连日和妹夫不睦的情形,心疑妹夫定是因劝神姑不转,跑到前寨讨好。他想同神姑苟且已非一日,一则因伤未痊好,二则知道他们夫妻恩爱,不过难得他们有此嫌隙,正好乘机下手,巴不得信上所写如他所料,便劝神姑速去寻人看信。
周世伯住的地方相隔本不甚远,神姑唤人请来了周鸣锵,一看妹夫的书信,才知是和她决裂。信上大意写着妹夫因全家被好仇陷害,逃入野山,又被猎虎寨捆绑要杀,多蒙神姑救到虎穴,配为夫妇。本想隐居深山,白头偕老,不料神姑野性难退,言行刚暴。妹夫念在以前救命之恩,又爱她,平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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