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医馆水月录-第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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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还是想见他。随着时间的流逝，渺渺的心中越来越确定。就是最初打的那个赌，赌输了，又有何妨呢？就算把未来都输给他。
没有他的话，未来似乎也没有什么好期待的。
有好几个夜晚渺渺是装睡的，想要看看他到底什么时候来。可是总在那最关键的时刻，忽然之间陷进梦乡，醒来的时候他就已经不在了。只有一次，她恍惚间看到了一抹白衣的影子，那熟悉的诱人的气息瞬间占据她的身心，可恨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她感觉自己拼命伸手牵住了那白衣的一角，白衣滞了一滞，又回到她的身边，重新坐了，手指抚过她的脸颊，带来无比温柔的渗透，直至她意识模糊。
时间真是好东西，时间可以慢慢地将人改变，时间可以让人逐渐看清心中所想。时间并没能让渺渺完整地了解他，却让她渐渐地断定，自己是真的在想他，真的想见他，真的希望他回来。
可是他的坏也跟着回来了。他应该知道自己所想了吧，可他偏偏不肯出现了。就是这样暗暗地，勾着吊着，也或许是正在得意地眼看着她再一次渐渐地深中他的毒。
枕边花不是每一日都有，隔一段时间，就会消失一阵。从清晨是不是可以看到花枝，就能判断出他是不是在身边。没有花的日子，大概就是他出去办事了。张开眼睛的时候看不到枕边的花朵，心里就会忽然空落落的。每天睡下之前，竟会有一种期待。
时光，就这样简单地分成了“有他的日子”和“没有他的日子”。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却是一个“没有他的日子”。枕边花消失了多日，也不知他去了哪里。渺渺起得很早，天才刚刚放亮，却听得哥哥匆匆的步履响起。少君在外头唤道：“长安城的中心，开了三界门！”
渺渺吃了一惊，忙取了双刀，出门与少君会合。无月手持渡鸦，也早就在了。阳气鼎盛的闹市中心开三界门，是极其少见的情况，上一次出现，还是季无月扭曲了三界意志，遭三界反噬的时候。看来这一次，是人间亡者过多，引发了三界的异常动荡。
三人赶到三界门的所在，长安城中心已被黑色的低云覆盖。三界开门果然是异常的，不是将人间流离的魂魄收归三界，而是三界的游荡鬼邪通过三界门，一股脑地向人间逆涌出来。
一时间城里充斥了凄厉的哀嚎。城中奔逃的百姓，被鬼邪上身的上身，迷惑的迷惑，不少人抄起家伙，互相殴斗起来，乱成一片。
见得此景，无月当即拔剑出鞘，使生血召唤，身后当即长出一大片桃木的密林。无月身上精气猛炽，气势较之以往，竟是增了数倍。渺渺看得清楚，空气中游荡的魂魄，给无月的力量生生地俘获，硬灌进桃木之中，桃木当即便如有了生命一样，移动起来，与为祸的鬼物自行展开战斗。
这一式，用得已近乎完美了，正是祖师爷留下的秘技：草木皆兵。
面对鬼邪，渺渺和少君的能力却是发挥不出作用。二人只得倚仗妖瞳看得清晰，在城中各处架起火来，熬煮纯阳辟邪汤药，抑制鬼邪的行动。
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了呢！
陆渺渺一分神，便有被鬼邪上身的人类忽地从背后袭来。那是一名彪形大汉，双目赤红如血，抡起大棒就朝渺渺劈头砸下。
渺渺慌忙一个闪身，险险避开了这一击。那边无月见渺渺遇险，心里一急，正待操纵几株树木过去保护，却听得斜对面屋顶上嗖嗖连声，射下几支泛着蓝光的弩箭。弩箭射在汉子脚下，爆起一阵冷光，那大汉以手抱头，惨呼一声委顿下去，身上析出一股浓黑烟气。
随着弩箭射落，那边房檐上却是轻飘飘地落下两个人来，一蓝一紫，姿态优美，宛若仙人凌波。定睛一看，陆渺渺心中大喜过望，这来人，竟是湘君迟峰和湘夫人凌佐寒。
凌佐寒是陆渺渺有生以来第一个可以推心置腹的女性朋友，可惜在随县相识相聚的时间太短，时光荏苒，细算算，竟与她有大半年未见了。渺渺平日里时常惦记着她，对她十分想念，如今竟在这里相见，虽然形势危急，却也令渺渺心里很是欣喜。
凌佐寒倒是更加直爽，望着渺渺嫣然一笑，道：“你真的在长安，我好想你呢。”口中说着话，行动倒毫不迟滞，举臂又是几支蓝光箭射出去。
若论对付鬼邪，湘君湘夫人那可是正牌的好手。无月本来就是半鬼，天生强大，是鬼邪的克星，三人配合起来，立即便占了上风。如此支持了一个时辰，三界门关闭，长安城内，竟未留下什么残余的鬼邪，行动完成得干净漂亮。
待到一切清理完毕，凌佐寒才来得及跳过来，一把搂住渺渺的脖颈，却是“咦”了一声，言道：“小丫头怎么瘦成这样了？”
原来三界门异常开合的状况在北方早已时有出现，尤以北魏境内的军事要地六镇为甚。迟峰和凌佐寒自有家族的原则，便往北去观看形势，谁知在途中听说山鬼在长安治病救人的事情。凌佐寒想着，如果山鬼在，或许渺渺也在，二人便决定先到长安来看看。刚到长安，却在这种情况下跟渺渺和无月见了面。
陆渺渺定睛看这二人，依旧是衣着华美，眩目得像星星。迟峰仍是一身夜蓝，暗金纹饰，他本就有种亦正亦邪的魅气，现在气质更成熟了些，眉间带了些温情，整个人都显得柔和。而凌佐寒一身雪青，艳美依然，却变化颇大。细看看，是比原来更丰腴了些，再细看，却见她小腹微微隆起，举手投足之间都露着妩媚和幸福。
“凌姐姐，你这是……”陆渺渺不禁又惊又喜。
凌佐寒瞥了一眼身边的迟峰，面上漾起笑意，轻点头道：“四个多月了。”
这两个人，苦了多年，终是修成正果，渺渺心中替他们高兴得紧。她凝神细看了看，便俯到凌佐寒耳边，悄悄地说道：“是个跟姐姐一样漂亮的小姑娘。”
凌佐寒面露喜色：“倒忘了，有你这么个方便的！峰哥一定欢喜坏了，他就想要个女孩子呢！”
两个女子唧唧喳喳没完起来。
还是少君上前打断了她们，彼此简单介绍了，安排妥当，将他们一并带回府中安置。
“原来云中君竟是渺渺的兄长，缘分真是妙不可言。”凌佐寒与渺渺还未聊够，只是房间已经备好，催她过去歇歇换换衣衫。佐寒便道：“我去去就来，你在房里等我，一会就来找你。”
渺渺点了点头，说了句“姐姐莫太累了”，便也回房自去等候。
没想到，城内大战鬼邪，居然迎来这样一个意外之喜。渺渺坐在妆台之前，将长发散开，慢慢地梳理顺滑。她的脸明显地瘦削了，下颌变得尖尖的，一双杏眼显得格外大，竟难得地生出一种楚楚可怜的柔弱姿态。不过这些日子，还比之前是好了些的，至少，看上去有了些精神。
凌姐姐一定过得很幸福吧。没见面的这些日子，她的事情，也很想知道呢。只要不让她劳累，一会儿一定好好地聊一阵。
结果凌佐寒比她预计中来得早得多，手中还抱着一件用布缠裹着的，看上去极大、极重的物品。
“姐姐怎么可以拿这样重的东西！”陆渺渺嗔怪地说着，一边忙不迭地接了过来。东西太重，坠得她一个趔趄，险些扭了腰。
“切莫使用妖瞳。”凌佐寒提醒道，“你打开来瞧瞧。”
陆渺渺揭开包裹的布，一柄巨大的宝剑赫然出现在眼前。
扁鹊重剑！陆渺渺的身体已经对剑生了感应，绝对不会有错，祖师爷的气息在上面！可是这剑，怎么会在凌姐姐手中？而且，凌姐姐他们来的时候，身上根本就没有携带过如此巨大的物品！
“有人让我带给你的，说是你的师祖留给你的东西。”凌佐寒道。
谁，带给自己这个？
事情还未及想明白，凌佐寒却上前两步，紧紧地抱住了她，言道：“太久不见，我真的……好想你，每一天都在想，每一夜都在想。现在，就好像做梦一样。”
“我也想姐姐的。”　渺渺口中说着，心里却是有些奇怪。凌姐姐怎么如此多愁善感起来，就算是心中思念，也断不至夜夜在想。唉，莫非还是我太过薄情？
说话间凌佐寒已抬起头来用手抚摸起她的俏脸，轻抚她柔软的秀发，抚到她变得单薄的后背和腰肢，最终将她紧拥住了。凌佐寒的肤色细腻如脂，娇媚无比，一双美目如同潋滟秋水，声音也比平时温柔：“你怎么瘦成这样了，你可不知道我有多心疼！不能好好地吃饭么？你多对我说两句话呀，我是想听你对我说话的呀。”
可是渺渺还没有来的及说话，凌佐寒的红唇竟然轻柔地吻上了她的额头和面颊，火热火热的，双手也在她身上来回摩挲起来。
陆渺渺全身寒毛不由倒竖。女子之间关系亲近，自然是会亲密些，可是这也太……怪异！凌姐姐怎么会变成了这样！莫非是传说中的……
是了，一定是传说中的那样。女人有了身孕，就会变得奇怪，原本不吃的东西也都吃了，吐个不停，时哭时笑，有的还要傻三年。难怪都说，女人生产一回，就要到鬼门关去走一遭，这还真是可怕！凌姐姐，也实在是可怜了。
想到这里，渺渺不由觉得怜惜，便抬手爱抚佐寒的脸颊，也在她面上轻轻一吻，言道：“你受苦了，我也好想你，你来了，我好欢喜。”
凌佐寒听了这句话，竟似是痴住了。只见渺渺叹了口气道：“小家伙，这么小就将娘亲折磨得够呛！你可要老实一点啊，来，让姨娘摸摸！”说话间，渺渺的小手便向佐寒的下腹探了过去。
凌佐寒面色一白，出手如电，一下便钳住了渺渺的腕脉。渺渺吓了一大跳，慌乱道：“姐姐你怎么了！”
凌佐寒支吾半晌，方言道：“切不可乱摸，摸了要出大事。摸了你会后悔的，我可就管不了了。”
陆渺渺毫无经验，自然吓得不轻，连医者的基本素质都丢到九霄云外去了，忙连连点头道：“好好，我绝不乱动就是。”
凌佐寒深吸了一口气，方揽着渺渺在榻上坐了，说了些体己话。说话间凌佐寒始终牵着她的手，轻轻地爱抚着，眼神也格外温柔。说的，倒都是女儿家的知心话，比如急着关心她的终身大事。
“事情大致听云中君讲了些，竟这般曲折。那萧四，当真可恨！”佐寒道，“渺渺，你心里，如今可还是他？”
渺渺怔了怔，终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凌佐寒不知怎的面上竟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这笑容只让渺渺觉得怪异无比，因为凌佐寒一向都是喜欢无月，很不看好萧四的。半年多不见，这变化也实在大了点儿。
远处隐约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凌佐寒忽然将渺渺往怀里一揽，急匆匆地又在她颊上一吻，这一吻，几乎要吻到嘴唇上去。渺渺还未缓过神来，便听她说道：“峰哥叫我，我去去就来。”
迟大哥叫？我怎的没听见。陆渺渺正晕得七荤八素，凌佐寒却早已打开房门，一闪身不见了。
凌姐姐今天古怪到家了！陆渺渺只来得及做出了这个结论，便听房门“呀”地一声打开，却是凌佐寒笑吟吟地又回来了。
“不是迟大哥叫么，怎么回来得如此之快！”陆渺渺吃惊。
“什么回来？”凌佐寒敛了笑容，讶异地问道，“我这才刚理完东西，几时曾来过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三四章　常怕花开早


没有……来过……！那刚才那个凌佐寒，却又是谁！
陆渺渺的脸“刷”地红到了脖子根儿。她方才跟那个“凌佐寒”可是“亲密”接触过了的，那么近，肌肤相亲，都能没看出任何破绽，天底下易容术高明到这种程度的，怕只有那一个人了吧。
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做不出来的！
一个大男人，扮成一个娇媚的女子，身上搞得如兰似麝，将渺渺抱在怀中的时候，胸前那两处高耸傲人的柔软在她身上来回乱蹭，丰满又有弹性，那感觉绝对假不了！陆渺渺几乎想要骂人了，这都是怎么扮出来的！这哪里是脸皮厚，简直只能以“不要脸”来形容了！
而且，借着凌姐姐的模样，那人手脚也未闲着，连摸带亲，将自己从上到下吃了个通透，临了还骗得自己主动献吻，心甘情愿地给他吃豆腐。
再想想自己竟伸手往他哪处摸去，渺渺只觉又羞又气，近乎抓狂，真恨不得地面马上裂开条缝儿，好让她一头扎下去。
要疯掉了！坏男人，坏透了！
可是耳边全是他的话，全是他不停地翻来覆去说着的，我好想你，我好想你……
凌佐寒见渺渺忽然间面红耳赤，脸上表情千变万化，不由惊诧，便将手搭上了她的肩膀。指尖刚刚触及她的身体，便见那小女子一个激灵，满眼惊恐地望着自己，把她也吓了一大跳。
难怪这个时候把扁鹊重剑给送了来，祖师爷的信息只能读一次，有它在，我便不敢随便使用妖瞳。只要不用妖瞳，便识不破你。萧四，你好算计！
渺渺想起昨夜睡前，她静静地躺着，望着上头的房梁。萧四好几天都没有存在的痕迹了，现在也一定不在吧。她便对着头顶的空气，很轻很轻地说了一句：“要么，你就出来见我一回？”
这是他听见了么？可是，可没有让你这样子来见我啊！
就在陆渺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羞愤难当的时候，园子里的另一处，却全然是另外一番光景。
在少君的府邸西南角，另有一处花园。这边离主宅颇远，所以平时少有人来，即使是白天，也十分静谧。少君的花园与其他官邸不同，观赏花木植得少，种的花草，多能入药。这一片园子，现在盛开的正是大片的紫菀，此物主解一切草木毒，兼杀酒毒。紫菀的花小小的，但植得多了，便铺开大片的浅紫粉白，别有一番韵致。
此刻这一片紫菀花海之中，正卧着一个裸身的美男子，极白皙的皮肤被大片的花草半掩着，最是一副摄魂夺魄的景象。
男子墨发散乱，身上衣衫应是全部褪去了，上身裸着，下体盖着一件华美的紫色罗衫，周围衣饰、易容所用的物件零乱地抛着，丢得到处都是。男子呼吸急促，胸膛剧烈地起伏，额角隐隐渗出汗水，本来很白的肤色，却依稀泛着不太自然的潮红。
他伸手抓起旁边两支纯金花簪，翻了个身，重重地仰天躺落在地上，紫菀的细碎花瓣簌簌地落在脸颊，依旧是一个字，痒。他冷冷地嘲笑起自己来：“我，这都是在做些什么啊！”
方才如愿以偿地近了她的身，与她略微地亲昵了一下，谁想竟又在体内勾起一把大火来，仿佛中了极强烈的媚药，欲火焚身，久久不能平复。
从来没有这样过，从来没有想象过自己竟会落到这步田地。为什么越是精密的设计，最终自己就越是反受其害？
多少次了，在她身上，失败了多少次，暗地里吃了多少哑巴亏！
就在这一刻，慕容敬之怀着十分不冷静的心情，忽然领悟了一件事情。
多年以来，他几乎没有做过直奔目标的事。所有目标的实现，都采用了或多或少有些曲折隐晦的、更精妙的路线，确保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他有极强大的控制能力，也有极强烈的控制欲，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谋划之下，合情合理，顺理成章地向前推进，没有失误，不出意外。可是现在，慕容敬之惊讶地发现，他的能力和原则，在那女人身上居然是没有用的。
说没有用也不准确，因为他设的每一个圈套，那傻丫头都乖乖地掉进去了，而且，照着他设计的路线，乖乖地往前走。可是，目标实现了，每一回却都实现得那么令人不爽，每一回都让人心里窝火，而且，每一回，明显是自己受的损伤更大。
这算是怎么一回事？
慕容敬之忽然惊觉，难不成这多年来的行事方式，是因为自己怕输？
他在少年时代曾受过极为严重的心灵创伤，所以潜意识里总有一种莫名的不安全感。所以他追求十足的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