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医馆水月录-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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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的温暖，而现在，这股气显得非常压抑，似乎在撞击着她的心扉，告诉她：乖徒，这一次，你不要接近我了！
萧四心中也有一些混乱，毕竟，他这一走，要放弃的东西实在太多，相当于十年的辛苦经营尽数付之东流。不是没有犹豫过，也不是没有算计过，可是罪与罚，名与利，权衡之后，在心里都没能比过了她。
陶朱公用自己的一生告诉了他，当你需要在美人和江山之间做选择的时候，如果选了江山，是要后悔一辈子的。
他的心也告诉自己，这一回，如果不选美人，是要后悔一辈子的。
可是，当那些有诱惑的东西出现在眼前，心里，还是会有一点点的乱。
“怎么了，渺儿？”萧四问道。
他知道，那个追踪着越来越近的人，没有什么危险，但是非常讨厌。因为他也感觉到这个人的靠近了，这个人很明显是山鬼季无月。
季无月的血曾大量注入谁的躯体，他就能追踪谁。因为前一阵养伤时，陆渺渺受了他大量的鲜血，所以他可以轻易地找到她。其实他原本也可以追踪萧四，但萧四对此过于厌烦，便利用自身的特质将他的血化掉了。不仅如此，因为某种原因，现在的萧四，反过来可以追踪季无月，所以萧四清楚地知道，现在是无月来了。
陆渺渺的神情也充满了犹豫，最后，她咬了咬牙，言道：“我们不管祖师爷的秘宝了。本来我也不打算再见东皇太一，给他藏宝图了，我又不想要财宝。咱们走吧。”
萧四踌躇片刻，言道：“祖师爷留给你的话，也不看了么？”
其实现在的陆渺渺，心中只想要这个了。她想要看到祖师爷留给她的信息，因为不知不觉的，祖师爷在她的心中，竟已经十分亲近。
而且这一次，祖师爷好像被什么困住了，他好像很难过。虽然渺渺清楚地知道，那不过是他的一股气而已，并不是他的实体或是什么，但这种感觉，就是让人不好受。
“我们去找到祖师爷吧，否则，我觉得你以后会后悔的。我们两个人，不会有什么危险。”萧四道。
他心中的犹豫促使他说出了这句话，仿佛是，想为自己留一条后路？其实他的内里，还存了另外一个恶意的私心。祖师爷的秘宝所在地点，想必十分隐秘，当季无月在那里找到他们的时候，他想给他看点香艳刺激的画面，让他后悔跟上来。
陆渺渺信任地看着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两个人循着陆渺渺感知的方位，策马飞奔而去。
很快，他们就找到了陆渺渺感觉的位置，是在广固城东北三十里处的荒郊密林之中。北方的树林，冬季树木都已落尽了叶子。尚未全部腐烂的枯枝败叶将地面严严实实地盖住了，踩上去咯吱咯吱地响。
陆渺渺感觉，呼唤她的那个东西，就在这片密林深处的地下。
两个人都是寻找隐藏事物的高手，不到片刻，就在那附近的地表发现了一处暗门。扣动机关，暗门缓缓打开，地下露出青石铺设的台阶。
二人从行李中取出火折子，点亮了，将马散在一旁。此马颇通人性，便自行在周围徘徊。萧四询问地看了渺渺一眼，见渺渺点了点头，便挽住她的手，沿着台阶拾级而下。
方进入地道，暗门便在身后“砰”地一声闭住了。关门的速度与开门的速度大不相同，快了好几倍。这“砰”的一声将渺渺吓了一跳，心也跟着一下悬了起来。有十分不吉的感觉，仿佛被什么一口吞噬了，然后，命运的阵图开始变化。
走了没有一半的台阶，陆渺渺便发现身边的男子气息有些不对。萧四的面色，破天荒地有些惨白，额角渗出若隐若现的汗珠。他忽然一伸臂，将渺渺揽在怀里，那手臂勾得非常紧，勒得骨肉生疼。
石门在身后关上的刹那，他的心中便知道坏了，因为在这个秘道的深处，传来了一股淡淡的特别的香味，让他登时明白了这个地方是谁的居所。
女人，是可怕的。精明的女人，是最可怕的。并不是所有的女人，都像他的姑娘一样。他的姑娘，虽然算不上单纯，但却善良温暖。当女人走上极端的时候，她们能做出来的事，连胸中再有谋略的军事奇才，也算不明白。
那个女人，怎么会得了羊皮卷上的宝物？她把它藏在此处，究竟是何用意？无论如何，这个地方太危险，我须得十二万分小心，绝不能让她伤到渺儿分毫。
“怎么了？”陆渺渺问他。
萧四道：“感觉很不好。你千万不要离开我身边。”
渺渺点头道：“我也感觉很不好。”
望着姑娘一双真纯信任的美丽眼睛，萧四心中涌上一阵愧疚。能说，鼓励她进了这个危险的地方，真的只是为了她的心情平静么？
走下长长的石阶，便到了一间房屋。房间不大，但是陈设精致，日常用品，一应俱全。室内有多处设有火烛灯盏，萧四便使火折子一一点上。这地下的石室设计精妙，想必通风的气孔都设得很好，火烛燃得都很平稳，室内一下变得通明。
屋里的卧具和帏帐，都是浅浅的紫红色，室内还弥漫着淡淡的芳香，温馨雅致，一看便是一间女儿的居所。
渺渺虽然给萧四紧紧地抱着，但她却清楚地感觉到，萧四周身的气息比任何时候都凌厉，都警觉。除了直觉不太愉悦，她并没有发现这间女子的闺房有什么危险存在，但萧四的紧张，却与他平时潇洒淡定的气质大相径庭。
烛光燃亮，将整间房耀得通明，房中还置了两颗奇异的明珠，在烛火下泛着光辉。不知是不是这明珠的特殊净化作用，房屋里虽没有人，却异常洁净，就好像主人刚刚离去一样。
在光耀之下，正对着门的一幅巨型画卷富有冲击力地映入眼帘。陆渺渺乍一看，猛地吓了一跳，然后，迅速地将面孔埋进萧四怀里，整张脸刹那红得像熟透的柿子。
这女子的闺房中，竟然悬挂着一张巨幅的春宮图！
图上是一男一女正在欢好的场面。女子仰坐在榻上，不着寸缕，长发飘散，貌若天仙。男子是背对，看不到面孔，只能见得他肤如白玉，隐隐地笼着一层淡金的光辉，型体绝美，仅仅露出这后背的线条，便足以令人想入非非，猜测这是何等俊美的潇洒郎君。男子也是一头漆黑的墨发，长发垂上女子肩膀，女子神情，带着极致的迷醉与幸福。
红纱幔，飞花绚，整张图景，虽是春宮，却和谐美妙，足令观者心神俱醉。
陆渺渺虽不能直视之，心中的惊讶却是盖过了这图画的唯美。这图中女子的模样，她明明是在四界梦境中见过的。这不是前任的少司命刘瑾，又是谁呢？
莫非这个房间，竟是刘瑾生前的居所？那这图画上的男子，就只能是……东皇太一？
一直以为东皇太一至少要有四五十岁了，可这图画上的男人，一头漆黑墨发，从体型到姿态，怎么看都是个很年轻的男子。
东皇太一，可恨！明明跟她是如此亲密的关系，却又怎么能下得了狠手，杀害她？
可是又有些疑惑。回顾自己跟东皇太一接触的过程，东皇太一应该都是易了容的，而且，接触的次数也实在是屈指可数。但是，这画中男人的背影，怎么隐隐约约地有点眼熟，竟仿佛在哪里见过似的？
“这……这是刘瑾……”陆渺渺喃喃地说道。
“我知道，”萧四抚摸着她的后背，“我追踪过她，我认识她的。所以，咱们快点把东西找到，快点离开这里。”
“不要紧，她已经死了。”
“我知道，你在幻界的时候，我都看到了。”萧四的语气略微有点急切，“但是这个女人，不能有一丁点的小看。她会害你的。”
“害我做什么？”陆渺渺稍微平静了些，便从他怀里走出来，开始在室内寻找东西。“难道接了她少司命的位子也不行？”
她掀开榻上的红鸾鸳鸯枕，底下赫然露出一个本子。渺渺将本子拿起来晃了晃，得意地说道：“不晓得是不是这个？”
萧四勉强笑了笑：“姑奶奶，鬼谷子那个时代，大概还没有纸张。”
嗯，说得是。陆渺渺将本子翻开来看，里面的纸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娟秀的小字。翻了一两页，渺渺便惊讶了，招呼萧四来看。
原来，这是刘瑾生前的手书，记录了河伯将她的伤医好之后，她的时光中那些琐琐细细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零八章　夺魂成大葬


戊午正月十八。
从你身边离开，第一个念头，就是到广固去。
没有了你，至少，也要在你曾经生活过的地方活着，看你的眼睛看过的风景，呼吸你曾经呼吸过的空气。
家国易主，山河仍在。江山与我何干？我只想要你。可是如果你想要江山，那么我也想。你是如此高傲，又是如此多疑，可你总有一天，会相信我的，相信我宁可丢了性命，也不可能背叛你。
所以我想要活着，必须活着。只要活着，就有可能，就能等到你回心转意的那一天。
渊水，这世上我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看看外面的湖水，都已经结成冰了，你在落星湖底，可会冷？
也许，你已经死了吧。
你心里的一切，我都明白，但是我实在没有选择了。我把他的秘密放在居处了，实在想不到他竟会下如此辣手杀我。如果我不马上去毁掉那些，他的秘密就会被发现了，那怎么可以呢？所以渊水，对不起。
我不希望你死，但如果你死了，我也绝对不会后悔。说来世再报并没有什么意义，因为即使死后，我们也根本不会相见。我是要下地狱的，大概不会有来世了，可是你这样的人，一定会进仙界吧。
戊午正月二十二。
夜里总也睡不着。也许真的是我太心急了，不应当告诉你，我知道了你身份的事。
可是，只是希望你快一点完全接纳我而已。你一直待我很好的，不是么？
也许应该再多等些时日，让你相信，我只为你一个人而活着。我怎么可能把威胁到你的事情告诉旁人呢？哪怕那人是我的嫡亲叔父，又能如何呢？
慕容这个姓氏，带来的必然是杀身之祸。我在你身边是如何对你的，你又不是不清楚。可是你的心底，就是不能相信，这真的让我很痛苦。
不过换了是我，身边有这样的威胁，也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除掉吧。所以，我并不怪你。那最后一刻，你还是心软了，不是么？否则，今天的我，怎么还能活在这个世上？
要是你没了这份霸气和狠辣，那便不是你了。
所以，即使是你下手杀我那一刻的模样，我也爱着的。
戊午七月初七。
今夜牛郎和织女鹊桥相会，果然便落了雨。我虽思念你，但你今夜定然辗转难眠，不可能分心他顾吧。
如此一个不吉的夜晚，残月的夜。我的心，也跟着伤痛起来。
虽然你不会记起我，但我所能做的，也只有思念你。哪里只是这样一个夜晚呢？如果每时每刻都给你占据了，那就什么都不必说了。
我知道你，王者总是有着十足的耐心的，你那沉稳和耐心的模样是我最爱的。我想现在的我，需要的也不过是耐心而已。
耐心地等待你明白的那一天。这个世上，真的没有人比我更爱你。
戊午腊月初三。
原来北国的冬天，是如此寒冷。你年少的时候，每一年，都要度过如此寒冷的冬季么？
我会想象，那个时候的你会是什么样子，会穿着什么样的衣衫，会在这里做什么。因为想得太多，所以总觉得那个时候就已经见过你了。你一定是那个样子，而你一定在做那许多许多的事，否则今天的你，也不会渊博到如此程度。
想着这些，却触不到真实的你，痛苦便会格外强烈。
是的，这一年的时光，我在你生活过的故土来回逡巡。你知不知道，故国的雕栏玉砌都已不在了，可是广固的中心，还留了几处断壁残垣。好多回我去抚摸着那些土石，便感觉那里还残着你身体的温度。也许曾有些日子，你倚着那宫苑的几处看过花？
我不能在上面刻下你的名字，我只好刻下了自己的。即使那里只有你的一丝气息，阿瑾也愿意留在那里默默地守候。
能够如此细致地感受，你安静而勤勉地生活了十三年的地方，我觉得自己都变得与从前不同了。
但是北国的冬天如此寒冷。如果没有一个温暖的怀抱，人们都是如何过冬呢？
己未三月十九。
漫长的冬天总算过去。北国的春天与南国不一样，树木更加挺拔，花开得更热烈，但是却更短暂。无论怎样不同，春天都是最迷人的季节。
因为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也是春天花开的时候呵。
你是小看了我，想不到我会探明白你是谁，探明白真正的你长成什么样子。我觉得很骄傲，因为这极有可能是你一生中第一次失手。可若不是对你动了情，我不可能以那样的法子，花那样的代价去探你的事情。
其实真正小看了你的是我。没能想到你的模样，看过一眼就会让人沦陷到如此。
你的模样和你的性子，差别如此之大。没有办法想象，那样的一付外表气质之下，可以容纳一个如此霸气的灵魂。那种奇妙的感觉真让人欲罢不能。我既贪恋你的心，也贪恋你的身。完整的你，没有一处不是完美的。
想你，每一日都被子时的更漏叫醒，然后不能成寐。
己未六月初八。
不要以为，消失在你的世界里，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你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你的每一时每一刻，我都想要知道的。希望总有一天，你的每一时每一刻，我都可以陪伴着。
至少现在，你的身边没有别的女人。如果有，我不会让她活着。你不可能想象到，我会让她如何去死。你没有办法从我的手里保护她。
这世上，也只有你，能在刘裕眼皮底下做到这些。我都知道的。这才几年？全国各地已经有了你的多少暗点，这些暗点的位置，都是这个国家龙脉的死穴。而你自己，占的位子是那么妙，这个王朝内部的一切，你都摸得清清楚楚了吧。叔父登上帝位是迟早的事，哪怕他登上了帝位，所有的一切，你仍然会是了如指掌的。
这就是你，正因为这样你才独一无二。只要你想，只要募到足够的兵马，哪怕是叔父的江山，夺下来也并非难事。
我知道你在等那把钥匙。我真的恨那把钥匙，为什么她做得到的，我却做不到？有时候我甚至希望她已经死了，可那样又会误了你的大计。我究竟在想些什么？一个工具而已，用完了，抛掉便是了。
只有对你，了解得越多，思念便越强烈，一颗一颗化成泪。
己未十一月十一。
不祥的感觉。有什么在向我逼近，或许，等不到你来了。
真的是不甘心，可是，如果命运就是如此，我也并不拒绝。我的人都是你的，如果是为你而死，我无怨无悔。
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我花了不知多少心力，从琅琊找到了一件东西。这件东西一定对你有用，而且，我已经弄明白了，这件东西上封存的信息，使用的封存方法很单纯，连少君都可以解开。
找到我居处和这件物品的方法，我已经为你留了三条线索，你终有一天会发现并找到的，如果我真的不幸死去的话。
陆渺渺抬起头望望萧四，萧四的神情没有什么变化，似乎对这些记录丝毫没有兴趣。刘瑾写的内容，她有一部分不太明白，但大多数写的都是平常日子里心底那些细腻的情感，这些没有什么难懂的。刘瑾每一天都在思念着东皇太一，险些被他杀死，却一点怨恨他的意思也没有，只是那么单纯地想他，希望和他相守，仍然愿意为他而死。
萧四从渺渺手中接过本子，翻到下一页，书页间却飘然落下一张叠着的纸。从那纸背透出的颜色看，应当是一幅图画。这大概就是慕君欢以前说的，刘瑾常常对着发呆的东皇太一的小像？萧四皱了皱眉头，渺渺蹲下身，将纸片捡起来。
还未等将图画展开，只听室内“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