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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满天下-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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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逍缓缓点头，一颗心仿佛有千钧重，面上却带着漫不经心的冷漠。
月儿，若知道自己机关算尽，最后得到的只是一杯毒酒，你可会后悔？
◆kristy0626
第152章 天牢（一）
暗无天日的牢房，火把的光投下昏黄的影子，照亮了坐在干草堆上的那个娇小的人影，明明是弱质纤纤，却偏又能让人感觉到她体内蕴藏着的无比坚韧的力量，就像狂风吹不折的劲草。虽身陷牢狱，她却是面容平静，意态闲远，既不害怕，也不焦虑，只是微垂眼帘，若有所思的样子，唇边竟然还噙着一丝淡淡的微笑。
他为她备受煎熬，她为何还能悠闲自在，若无其事？
欧阳逍站在地牢门边，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人，手上不自觉的用力，青筋绽出，连托盘上的酒壶、酒杯也仿佛感染到他的怒气，不停的震颤作响。
听到声音，她慢慢抬起头，看见他时，眼中微微划过一丝诧异：“你这么快就没事了？”
欧阳逍怒火腾起的升起八丈开高，这个女人到底有没有心肝？如此陷害自己，竟然还一副心安理得的样子，连一丝悔意也没有，一点心虚也没有。他气冲冲的将托盘往地上一搁，直起身来狠狠的瞪着她，眸光凛凛，冷得骇人！
“瞧见本王没死，你是不是很失望？”他竭力控制怒气，一径的冷笑。
她并不害怕他的怒火，大胆的直视他的眼睛：“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你，也低估了皇帝对你的信任！”她叹息一声，目光扫过地上的酒壶，突然露出讥讽之色，“王爷是来打发我上路的？”
欧阳逍默然不语，脸色越发阴沉。
她眼中的讥讽更深：“上次是毒药，这次是毒酒，每次都要劳驾王爷亲自动手，小女子还真是荣幸之至！”
“够了！”欧阳逍忍无可忍的打断她，“你可知自己犯了罪？谋害皇子的罪名足以让你凌迟处死，一杯毒酒已是格外开恩了！”
“我杀了二皇子，王爷应该感谢我才是，干嘛这么凶？”她理直气壮的说着，全然无视欧阳逍越来越黑沉的脸色。
“二皇子一死，又少了一个人与你争夺，你的皇位不是更稳固了么？”她继续提醒他。
“你会这么好心？”欧阳逍冷哼道，“你杀了二皇子，嫁祸本王，本王顶着杀人疑凶的罪名，还有资格继承皇位吗？就算父皇赦免了我，皇后也断不会善罢甘休，势必会投向大皇子一方，联手对付本王。三足鼎立的格局一旦打破，本王腹背受敌，更难有胜算。”
他俯下身去，直视着她，一字一顿：“你打这样的如意算盘，当真以为本王不知道？”
林月儿愣了愣，忽然笑了，“你就算知道，也已经迟了！”她刻意笑的幸灾乐祸，原以为他会勃然大怒，他却只是冷冷的笑着，一言不发。
她继续说下去，心中压抑多时的恨意仿佛都要随着话语宣泄出来：“看着自己苦心经营的一切化为泡影，这滋味很不好受吧！拜王爷所赐，月儿已经领教过了，现在如数奉还，还请王爷笑纳！”
他的脸上带着极快意的神情，眼睛也亮得吓人，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异样的美丽，仿佛夜色中光华潋滟的曼陀罗，有一种黑暗妖娆的美！
他的心底忽然炸开一种难言的痛楚，原来，她的恨意从来未曾消失过，那么多个日夜的美丽时光，竟然只是谎言的海市蜃楼，像一场终将殆灭的烟花，虚幻的幸福，必将偿还百倍的痛苦。
他的痛处林月儿看在眼里，令她脸上的笑容越发甜美如花：“王爷现在可是后悔了？当初你背叛我的时候，可会想到今日的下场！”
“我是后悔，后悔怎么会爱上你这样一个冷酷无情的女人！”欧阳逍深吸一口气，眼神犀利如锋的逼视着她，“你从来就没有失忆，从醒来的那一刻起，就开始假扮绿萝来骗我，对不对？”
林月儿秀眉一扬，故作诧异：“王爷竟然也会相信失忆这么荒谬的说法？你还真是幼稚！”
“我本不信，但卢神医说的煞有介事，她的医术高明，想来不会信口雌黄，谁知……”他语音一顿，对上林月儿似笑非笑的眼神，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恍然道：“难怪不久前他便举家离京，不知所踪，原来他竟然是 你的人！”
林月儿大笑：“是又如何？若没有他陪我演这场戏，又怎能骗过王爷深信不疑？”
“你的演技的确高明！”欧阳逍怅然一叹，想起她当时的眼神、动作、言语、举手投足之间，竟无一不是小女孩的模样，若非她扮的惟妙惟肖，他也不会轻易上当。
林月儿冷笑：“王爷既能扮成沉稳内敛的肖阳，我为何不能扮成天真无邪的绿萝？只因一个八岁小女孩，才能令你降低戒心，让你永远不会提防！”她顿了顿，眸中掠过一丝寒气，“这骗人的把戏，还是跟王爷学的。我醒来的那一刻就在想，总也要让你尝尝被骗的滋味才好，不知你得知真相后，脸上会是什么表情，想来一定精彩的很！”
她一边笑，一边眯起双眸打量着他。他却什么表情也没有，虽然心里恨不得将她一把掐死，面上却依然不动声色，甚至还有几分冷漠。在自我控制方面，他跟林月儿一样，都强悍的要命。
他们真的有很多相似之处，是不是因为这样，在彼此敌视的时候，也会忍不住彼此欣赏？
至少林月儿现在就露出一丝赞赏之色，欧阳逍的镇定的确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但这神色只是准瞬即逝，现在她最大的快乐就是打击他，继续打击他！
“你也不是一点怀疑也没有，所以你带我去见轩羽他们，又故意放翠衣出来救我，等着我露出破绽，但我既然早就看穿了你的心思，又怎会如你所愿？”
“你当真以为自己一点破绽也没有？”欧阳逍突然说道，目光冷厉的盯着她，“就连翠衣都看破了你的伪装，本王又怎会毫不知情？”
林月儿得意的笑容骤然间凝固，半响，恨声道：“翠衣那丫头果然向你告了密！”
“她对你一片忠心，又怎会向本王告密？只不过我既然将她放在你身边，她的一举一动自然就有人密切监视着。她看见那碗中之物时脸色大变、魂不守舍的异状早有人报告了本王，再将那花瓣的残汁交御医检验，果然查出是一种迷药。”
“你、你竟然早就知道了？”林月儿震惊莫名，“那你为何还……”
◆kristy0626
第153章 天牢（二）
“我为何不揭穿你？”欧阳逍直视她，乌黑的瞳眸深处，激荡着狂涛，“只因我是个不折不扣的傻瓜，以为只要真心待你，就能让你感动，又怕揭穿以后，你会一怒离去，或者又像以前那样恨我。所以我自欺欺人，宁愿陪你继续演这场戏，甚至不惜犯欺君之罪，要纳你为妃，只道你嫁给我后，念在夫妻情分上，就会渐渐放下仇恨，然而事实证明我错了——”他眼神痛楚，声音却异常冷利，“你的心肠其实是铁做的，我无论做什么，都不能够让你有丝毫感动。或者说你根本就没有心——”他指了指左胸，“这个位置早就被仇恨充满了，再也容不下别的！”
“没错，我恨你！”压抑多日的痛苦郁闷彷徨，仿佛都被一把无形的铲子从心底连根铲了起来，翻江倒海般的渴望着发泄，她情绪激动的喊道：“我永远也忘不了中毒发烧时，你在我耳边说过的话，你说只有好好活着，才能更好地报复你，让你为我痛苦，为我伤心，为我受一辈子的折磨……”
“我那样说，是因为我知道唯有仇恨才能激起你求生的愿望。但是，你不要忘了，”他目光灼灼的盯着她，“仇恨可以救你，也可以毁灭你！你现在的行径，无疑于自寻死路，你以为我父皇会放过你吗？”
“我的生死不用王爷操心，倒是王爷你，行事未免太大意了，既然知道我在暗中炼制迷药，怎么不多加提防，当真不怕我用那迷药做点什么吗？”他稍微平静了一些，眼带讥讽的看着他。
“验药的御医告诉我，花中可供提取的迷药太少，连只猫都迷不倒，更别说人。本王还不信，又找了还几位名医来瞧，都是一般说法，这才信了，只道那药不足为患，便没放在心上。”
欧阳逍神情有些黯然，他的确太大意了，或者说是对她的感情蒙蔽了他的双眼，让他不愿去进一步发掘真相。
林月儿挑眉冷笑：“迷药的分量虽少，但若与酒混合，就能将它的效力提升十倍，再强壮的人也得倒下。”
“难怪你一有机会就叫‘影子’陪你喝酒，原来是像逐步消除他们的戒心，好让你能一举得手。”欧阳逍长叹道，“我怎么忘了你使毒的本事，其实那些思想僵化的御医所能及的。”
“你迷倒日影后，故意留下二皇兄约你相会的字条，这是你事先就伪造好的，好让我能及时赶到，将杀人的罪名嫁祸于我。你的确设想的十分周到，但我奇怪你到底是怎么跟大皇兄勾结上的。”
林月儿一直被“影子”贴身保护着，翠衣也受到了密切监视，照理说她根本没有机会跟大皇子见面，而且大皇子的秉性他十分清楚，那是一个极其谨慎多疑的人，要说服他合作并不容易。
林月儿却反问：“你怎知我跟大皇子有来往？”
“二皇兄死的那日下午，神机营士兵群殴，我查出幕后主使正是大皇兄，他不惜暴露了安插在军中的眼线，就是为了引我离开你身边，好让你能赶去跟二皇兄会面。等我赶到那儿时，恰好有一支巡逻队经过，若不是你们早有商议，又怎会有这么多巧合？”
“猜得不错，”林月儿淡淡地道：“你虽百般防范，但人算不如天算，你又怎会算出大皇子竟会将我掳去，而我去能趁机说服他与我联手。”
“据我所知，大皇兄抓你，原本是想引我上钩，他本有置我于死地的把握，又怎会被你说动？”
“我告诉他，他的那些人根本就不是你的对手，他先是不信，但等我说出你的另一个身份时，他方才信了。他自知困不住‘修罗剑’肖阳，加上我的计划比他的周密，还能顺便除了二皇子，这样一石二鸟的好法子，他怎会不同意？”
“难怪你落入他手中竟然能安然无恙，”欧阳逍恍然道，“我还一直在奇怪以他好色的性子，又怎会放过你。”
“他本不想放过我，只不过被我点了穴道，不得不听我摆布。”林月儿意味深长的一笑。
“大皇兄功夫不弱，你如何能制服他？”
“他不知我会武功，又被我假装顺从骗的降低了戒心，自然让我得手。”
她说的轻描淡写，但欧阳逍深知这位皇兄的手段，当时的情形不知如何凶险，她竟能从容布局，于险地中觅得生机，进而扭转乾坤、掌握大局，这份心计当真无人能及。又一想，她若不是这样的人，又怎能将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
他在那儿翻来覆去的想着，心肠一会儿软，一会儿硬，一会儿感佩、爱慕，一会儿憎厌、的士，当真像打翻了五味瓶，什么滋味都有。
林月儿见他沉默不语，终于忍不住问：“你怎么还不动手？”
“动手？”
“你不是来杀我的？还磨蹭什么？快把毒酒拿来，我也好早点上路。”
欧阳逍震惊的瞪着她，半晌说不出话来。
“你倒是快点啊！”她竟然还在催。
“想死又何必急在一时？我还有话要问你。”他终于恢复了镇静，这个女人无论做什么事情，他都不会再感到惊讶，只因她什么都做得出来，什么都忍得下心，包括她自己的命，都可以毫不犹豫的舍弃。
是不是她什么都不在乎，才可以这样从容赴死，无所牵挂？这个认知让他的心又隐隐抽痛起来。
林月儿瞪着他发问，却见他迟迟不开口，忍不住问：“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你是怎样杀死二皇兄的？”
林月儿一愣，随即纤唇微微弯起，似新月一弯，“这还不简单？那小子色胆包天，我一约他单独见面，他果然一个随从都不带就赶着跑来了，我先在他的酒中下了迷药，趁他昏迷时，又用你书房那把剑刺入他的心脏，他连哼都没哼一声就死了，简直草包的要命，比起你大皇兄可差太远了！”她放声大笑，笑的花枝乱颤，直不起腰。
欧阳逍却禁不住怒火中烧，二皇子虽然不堪，但她说杀就杀，视人命如同儿戏，当真心狠手辣之极！
林月儿笑了一阵，见他满脸怒色，便慢慢收敛了笑意，冷冷的瞅着他：“你瞪着我干什么？你杀的人还少吗？又能比我好到哪儿去？”
欧阳逍义正言辞的道：“我杀的都是该死之人，又岂会像你这般滥杀无辜？”
“无辜？”林月儿挑眉冷笑一声，眼中有说不出的鄙夷，“二皇子也算无辜？他见城东的张寡妇生得美貌，不顾人家还在戴孝守节，硬闯进门将她玷污，害的张寡妇上吊自杀。他还不顾朝廷禁令，跟一帮浪荡子弟在城中策马狂奔，横冲直撞，将一老者踏死于马下，自己却扬长而去。死者的儿子道衙门告状，状子被压下不说，还被他指使人上门毒打了一顿，没多久就不治身亡。还有……”
她一桩一桩的说出来，欧阳逍越听越心惊。他虽知道二皇子一向行为不端，却不知他竟然这样或作废为这样胡作非为、无法无天，是以忍不住问：“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别忘了我以前是干什么的，你朝中哪位重臣我没调查过？这二皇子本来也是我们要拉拢的对象，可惜还未及出手，就被你破坏了……”说到这儿，她狠狠的盯着欧阳逍，眼神又变得怨愤起来。
欧阳逍叹了口气，知道她这份恨意怎么也消解不了，视线不由扫过地上的酒壶，难道他们之间的恩怨，真的只有死亡才能解开吗？
林月儿见他的神色，知他心中所想，当下便点头道：“没错，要让我停止恨你，除非我死，或者，你死！”
欧阳逍浑身一震，这样决绝的话，当真冷酷至极、无情至极，连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难道你在蕊王府的这些日子，就一点也没感觉到我对你的情意？就连一点感动都没有？”
“怎会没有？”她竟然毫不迟疑的承认，然后盯着他，咬牙道，“但那只是一场戏，被感动的只是绿萝，不是林月儿。”
“绿萝不也是你？”
“不过是一场戏，演的时候自然要倾情投入，但若完了之后还不能抽身，那样的人不是白痴，就是傻子！”
欧阳逍苦笑，“我大概就是这样的傻子！”
“所以你才会被我算计，落到今天这步田地。”林月儿轻蔑的睨了他一眼。
欧阳逍沉默了半天，忽然道：“你的整个计划的确安排的天衣无缝，但我却还有一个很大的疑问——”乌黑的眼眸似要穿透一般紧盯着她，一字一顿的问：“你为何要故意留下一个时辰的破绽，好让我有机会脱罪？”
◆树树sigi
第154章 天牢（三）
二皇子中了迷药昏迷不醒，她完全可以在看到欧阳逍的一瞬间动手杀他，这样就不会在死亡时间上留下破绽，以她的智谋，本不该犯这样的错误。
这样一问，仿佛高手过招，正正点在对手的死穴上，她娇躯剧震，然后别过脸去，不愿让他看到自己脸上的表情。
“你为什么不敢看我？其实你心里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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