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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满天下-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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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翠衣离去的背影,肖阳不觉失笑。
他得到的评语很多,可能比人们想像的还要多些。敌人骂他心狠手辣,属下赞他英明神武,义父夸他聪明绝顶,女人说他冷酷无情……
却还是第一次听人说他是个好人。
好人?
肖阳默立半晌,摇摇头,负着手走了。
夜凉如水,清风徐徐,流萤点点。
心情居然很好。
原来,帮助别人也是件能让自己快乐的事。
第34章 毒花(小修)
翌日一早,林月儿就派人来请肖阳。
这是一个极美丽的夏日清晨,金灿灿的阳光,像这个季节盛开的火红玫瑰一般,在天空中热烈地绽放。有雪白的鸽子在山庄上空恣意飞翔,渐渐消失在溶金幻彩的辽阔天际。
肖阳眼前是一望无际的花圃,无数鲜花在阳光下眩目怒放,锦绣辉煌。馥郁浓烈的花香从四面八方浸来,直浸透五脏六腑,令人如饮佳酿,醺然若醉。
林月儿一手提着花篮,一手拿着银剪,正在采集一些鲜花和果实。她身着一袭白衣,盈盈立于花丛间,绚丽多彩的花海,更衬得她白衣胜雪,飘然出尘,宛若百花仙子一般。
融着花香的微风轻轻拂过,肖阳突然觉得心跳有点快,呼吸有点乱,就连脚步也变得有些沉重。
听到脚步声,林月儿微抬螓首,看见他,嫣然笑问:“你觉得这花圃怎么样?”
“很美!”肖阳由衷道,“有些花我从未见过,你打哪儿找来的?”
林月儿笑而不答,却道:“花虽美,却是有毒的,你最好别碰。”
肖阳瞅见旁边一丛花艳丽可爱,正要伸手去抚弄,一听这话,忙把手缩回来。
林月儿望着那丛红似火焰的花,唇角轻轻扬起弧度:“它叫‘七月红’,汁液可令皮肤红肿,茎叶则能致人死亡。”又指着一株通体洁白,气质清雅的花,道:“这是‘观音莲’,可以令人昏迷。”
另有一种白色喇叭状的花,林月儿叫它“醉心花”。
“醉心花?”
“因为它可以迷醉人的心智,令人出现幻觉,故名‘醉心’。”
还有一丛蓝色的小花,形状犹如小水滴般玲珑可爱,林月儿却道:“你可别在它旁边待久了,它会令你神智不清。”
肖阳见这花眼生得很,便问:“它叫什么名字?”
“‘海洋之露’,是我从一位域外商人那里购得的。”
虽然知道它们都有毒,但肖阳的目光还是不由自主地被一丛花吸引了。两片绿萼拥着含苞的花蕾,婷婷立于细长的花梗上,柔弱清秀,极像低头沉思的少女。绽放的花朵却极为浓艳华丽,花瓣轻薄若绫,似彩蝶展翼,飘然欲飞,仿佛由青涩的少女,一下变得成熟而有风韵。
林月儿随着他的目光望去,看见这花,抿嘴一笑:“你觉得它美吗?”
“是的,很美!”肖阳眼中已有沉醉之色。
“所以它的名字就叫做美人,虞美人!”
“虞美人?”
“含苞时青涩娇美,绽放时艳丽多姿,岂不正是人们心中理想的美人模样?所以才用历史上著名美人虞姬的名字给它命名,足见它的美丽是何等动人心魄!”
林月儿叹了口气,又道:“可惜这样美的花,却全身都有毒,致命的毒!”
肖阳黯然。
毒花最美,美人呢?
是否也会致命?
为什么最美的人和最美的花一样,都喜欢用毒来武装自己?
是否只有通过伤害别人,才能保护自己?
他望着那一片艳如朝霞,流光溢彩的花海,心下一阵怅惘。
林月儿又蹲下身去,用花剪剪下一朵花,放进绿竹篮中。
深紫色的花,紫得近乎黑色。
肖阳又忍不住问:“这是什么花?”
林月儿头也没抬,淡淡地道:“它叫‘森罗’。”
肖阳眸光一沉,怎会有这样恐怖的名字?
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林月儿唇边扬起浅淡的笑纹,道:“它本来的名字更恐怖,名叫‘食人萝’。”
肖阳只觉得胃一阵紧缩,蹙眉问:“你采这么可怕的花干什么?”
“用它配制一种新的毒药,”林月儿凝望着篮中重重叠叠的紫色花蕾,眼神有一丝按捺不住的兴奋,“一种可以加速‘唯别’毒性发作的毒药。”
肖阳微微变色,林月儿明眸在他脸上转了转,突然勾起唇角,意有所指地道:“毒药只是用来对付敌人,若无异心,自然不必担心。”
“我明白。”肖阳淡定一笑,移目远望,灿金的阳光抚过一望无际的花海,在花叶枝桠间缓缓流淌,数不清的娇娆花朵开得惊心动魄,衬得他脸上的笑容越发清淡高远,如天边白云漫卷。风拂动轻薄的衣袖,一阵高一阵低,若有似无的轻。
沉默突如其来地降临,像阳光下迷茫的影子,在繁花绿叶间微微地晃动。
“听说你和翠衣半夜才回来?”林月儿突然提起昨夜之事,语气平淡若水,没有一丝起伏。
“是的。”肖阳很干脆地承认,正想趁机替翠衣开脱几句,却听林月儿道:“你以为我当真不知翠衣去了哪儿?”
肖阳愣了一瞬,随即扬了扬眉,嘴角慢慢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
“但我却不知道——”林月儿审视的目光凝注在他脸上,幽深如潭,“你偷偷跟着她,到底想干什么?”
“我见她孤身上山,怕有危险,就跟去看看。”肖阳脸上云淡风轻,坦荡而从容。
“是吗?”林月儿似笑非笑地瞅着他,似乎可以透视万物的视线,像密密的网,罩在他静若平湖的脸上,仿佛可以打捞出任何一个最细微的念头。
肖阳没有避开,棱角分明的唇缓缓场起弧度,安静地看着她的眼睛。锐利的视线碰到他深邃沉静的眸子,便似冰剑插进了湖水中——穿透了,融化了,却兴不起一丝波澜。
阳光渐渐灼热,花香浓烈得令人晕眩,不知过了多久,林月儿终于移开目光,转而眺望云遮雾绕的远山,神色变得有几分迷离:“你相信数年的感情,会在一夕之间改变吗?”
肖阳低首想了想,斟酌着慢慢说道:“会在一夕之间改变,也许是因为感情还不够深,或者——”突然间像被什么触动了情肠,阵阵苦涩弥漫开来,一时间心潮起伏,竟无计可避,“或者,太无望,所以选择放弃。”声音低沉得近乎喟叹,不知是叹翠衣,还是叹自己。
“更或者,是别的什么人,让她有了变化。”林月儿淡淡朝他一瞥,声音清冷,“有时一夜之间,就能发生许多事,足以改变人的一生,是不是?”
肖阳心中蓦然一动,抬眸凝视她:“你到底想说什么?”
林月儿盯着他,良久,突然唇角一弯,露出一个略带讥诮的笑容:“你知道翠衣昨晚在梦里说了什么?”
肖阳呼吸一滞,心中突然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
“她一直在叫——‘肖大哥’!”林月儿笑意优雅,却掩不住眼底的一丝冷,随手拈起一朵花,轻轻揉着,揉得粉碎。
肖阳的脸色一点一点变青,阳光落在身上,也瞬间失了温度。
见他呆若木鸡的模样,林月儿冷哼一声,手一扬,碎了的花瓣洒落一地。
再也没看肖阳一眼,她漠然转身,穿过花海,径自走了。
第35章 论兵(小修)
时光缓慢地流逝,太阳渐升渐高,洒下一地炽烈的金芒,却融化不了心中隔阂的冰块。
第一次,觉得这个炎夏是如此沉郁而漫长,就连枝头的蝉鸣也是一声胜似一声的吵,吵得人心烦意乱。好容易捱到午后,肖阳终于下了决心,去林月儿书房找她,跟她解释昨日的事,不知怎的,就是不想让她误会下去。
林月儿的书房位于“新月阁”内,进门是一个雅致的庭院,不知从何处引来的一股活水,在庭院一角汇成一方水池,池中层叠垒着假山,假山上清流泻玉,水中红鲤接喋。四周遍种银杏、梧桐、杨槐等各色高大乔木,浓荫蔽日,间有数丛修竹,几株垂柳,格外显得清雅幽静,满天的暑气仿佛都被隔在门外,只觉神情气爽。
行至书房外,紧闭的房门令他一怔,守在门外的红绡神情冷漠地告诉他:“小姐有客,不许任何人打扰。”
肖阳一阵郁闷,只得转身离开。出了院门,毒辣辣的日头晒得人头晕,平日总爱在山庄上空盘旋的白鸽也没有了踪迹,整个天空热得像要淌下汗来。
突然,拐角处飘来一袭绿衫,却是翠衣,她双手端着一个大红描金托盘,正朝这边走来,看见他,便惊喜地叫道:“肖大哥!”
肖阳只得停步,待她走到跟前,就见托盘上放的竟是两碗冰镇酸梅汤,白釉莲花瓷碗,浮着青青的梅子和透明的冰块。炎炎夏日,冰块难得,一向只有贵客才能享受这样的待遇。他心念电转之下,随口问道:“庄中来贵客了?”
“嗯。”翠衣点点头,望见他英武的面容,被烈日晒得红扑扑的脸蛋突然变得有些局促,低下头,一径盯着托盘,似不敢与他目光相对。
见她在自己面前露出羞涩之态,肖阳想起林月儿的话,也觉尴尬万分,轻咳一声,移目远望:“是京城的掌柜?”
翠衣抬眸偷偷看了他一眼,道:“是雷公子。”
雷振宇?肖阳心中一跳,忽觉阳光刺目,似散了无数金屑在眼中,不觉收回目光,转而笑道:“快送进去吧,冰块都化了。”
翠衣凝神一看,暗叫声“糟糕”,匆忙跟肖阳道别,端着托盘朝内快步走去。
肖阳望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地笑了笑,随即也离开了。他并没有回住所,只在附近找处阴凉的树荫,小憩了半日,估摸着雷振宇已经离开了,方才又往书房走去。
远远便看见书房的门半掩着,他心中一喜,加快了脚步,却又在门口被红绡拦住:“小姐吩咐,她忙的时候,谁也不见。”
看来今日这闭门羹是吃定了。
热风阵阵袭来,鸣蝉声声嘶哑,越发闷热难言。这样的酷暑,何时才是尽头?肖阳苦笑着,转身正要离开,忽听屋里传来林月儿的声音:“让他进来吧!”
他一喜,径直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进门顿觉凉意怡人,原来这书房面湖而建,临窗有大片莲花婷婷玉立,凉风自湖上穿莲拂叶而来,芳香四溢、清凉惬意。
林月儿正坐在窗前挥毫疾书,案上散放着几张墨迹未干的纸。肖阳随意拿起一张来看,只见字迹娟秀,却又刚劲有力,暗赞一声:“当真字如其人!”再看内容,竟然是兵法谋略,正待细看,就听林月儿问:“你瞧这兵法如何?”
肖阳漫不经心地瞥了几行,便随手搁下:“肖某一介江湖草莽,不懂什么兵法,让姑娘见笑了。”
林月儿停下笔,定定地望着他,秀眉微蹙着,忽然叹了口气:“天下人将这《雷氏兵法》传得神乎其神,谁知却是名不副实。”
肖阳眉心一抬,惊诧道:“听说《雷氏兵法》是震北将军亲笔所著,向来秘不示人,怎会在这里出现?”
“是他儿子雷振宇借给我看的,说好只看一个时辰,还好我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待他一走,自可将这兵书默写出来。”林月儿说着,又郁郁一叹,“震北将军也算是东煌第一员大将,善于用兵,又多谋略,攻城掠地,战功赫赫,怎知他的兵书却如此拙劣,令人好生失望!”
“善于实战之人,不一定善于著述。”肖阳抚着下巴,揣测着,“或许他自己也觉得这本兵书不值一提,所以才不敢轻易示人。”。
“是么?”林月儿眸底飘过犹疑的的暗影,仿佛风过莲湖泛起的涟漪。
肖阳淡然微笑,深深吸入一口含着莲香的清风,转过话题道:“这人写书不怎么样,领兵打仗却是不错。”
“的确如此。”林月儿微微颔首,凝视着手中写满簪花小楷的纸张,又道,“不过……震北将军也有一个最大的弱点,就是过于谨慎,不敢突出奇兵。”
肖阳讶然:“愿闻其详。”
林月儿缓缓道来:“震北将军西伐阆琊,每次都取道屺山,想要安从坦道,先攻下上雍,切断阆琊国都城益州与阆中地区的联系,再一举攻城。然而这一战线路途遥远,耗时太久,以致让阆琊能赢得时间向战区增援大军。而且上雍的防御并不容易,除了正面的山隘外,还有北面的高坪迂回线路和南面的武都,都可能遭到阆琊军的攻击,必定要陷入长期作战的局面,对于运输线遥远的东煌大军来说,将会面临粮草不足的困境,最后不得不无功而返。”
肖阳极认真地听着,黑眸异芒闪动,一瞬不瞬地望着她,又问:“若是姑娘为将,又当如何?”
“若我为将,必会以轻装兵快速越过阴平,夺取扬安等险要,大军再由斜谷进攻阆中各地,并与阴平部队尽快会合,坚守扬安、子潼等要地,直接夺取阆中,益州便是我囊中之物了。”
肖阳听得频频点头,忍不住击节赞叹:“月儿姑娘真知灼见,令人茅塞顿开。东煌国没请姑娘做军师,实是大大的失策!”
林月儿唇角轻扬,露出浅浅一抹笑痕:“震北将军虽有不足,但他仍是当今世上最让我佩服的四大名将之一。”
“四大名将?……另两人莫不是北越的飞将军邓飞、阆琊的平西将军靳超?”肖阳饶有兴致地猜道。
“你一个江湖草莽,倒知道邓飞、靳超?”林月儿似笑非笑地瞅着他,不着痕迹地刺了一下。
肖阳知道她拿先前的话来回敬自己,也不动气,朗朗笑道:“这两人名动天下,谁人不识?”
“还有一人呢,你可猜得出?”林月儿扬起下颌,笑盈盈地觑着他。
肖阳苦思了半晌,终于摇头叹气:“这人我可猜不出来了。”
“此人虽贵为王爷,很少领兵打仗,但昔日与北越一战,却能以少胜多,力挽颓局,赢得甚是精彩。”
林月儿微微一笑,转首望向窗外,濯波娉婷的清莲,映着碧水之幽,迎风轻举,绿叶田田,波光碎影中微微摇曳的花叶,宛若一个幽美的浮梦。
“他就是东煌国的三皇子,睿王欧阳逍!”她一言一字轻声说道,似乎有些略微的失神,眸心深处笼起一股迷离的雾霭,仿佛堕入了很久以前的某个梦境,清幽的莲香隐隐传来,似要勾起心底沉没己久的记忆……
片刻之后,她不易察觉地轻叹一声,收回视线,重又恢复了清亮盈光的双眸,不经意间对上肖阳奇异的神色,后者幽深的注视中有一丝复杂难言的意味,仿佛夜空泛起星辰的波澜,有些灿然,有些深沉,又有些惘然的飘忽。
“你久在江湖,或许不知道那场战役——”见肖阳怔怔的模样,林月儿抿唇一笑,给他详细解说起来,“当年震北将军率大军征讨阆琊,双方正相持不下之际,北越突然兴兵三十万进攻东煌。雷霆忙于西线作战,根本无暇北顾。东煌国内兵力空虚,举国震恐。三皇子临危受命,带领一支五万人的队伍,突出奇兵,绕过北越军队,直逼京都雍州,并沿途散布谣言,虚张声势,让北越王误以为东煌大军即将攻到城下,吓得一连发了几道诏书,严令北越大军迅速回援京师。领军大将邓飞虽然不信东煌大军能这么快赶到,但王令如山,也只得回撤。等北越军长途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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