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得与君相决绝-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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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人笑话了。”
我循声朝竹屋门口看去，那处正有个一身绛紫华服的男子从内走出，我不禁一怔，此人生得俊眉如剑，凤目含星，鼻梁高挺，皓齿薄唇，就算是神仙，长的也未免太过好看了些！若哪个人有了他的一样便已可算是十分好看，这么全凑在他脸上，再合着其周身散发出的绝尘仙气长身玉立于前，我看着看着，竟是有些晃了神。
“不要，师兄每次都让香凝拿一些甚是娘娘腔的物事给我，外面的人要笑话，我不出去便是了，只要有师傅和师兄们陪着我即可，出去作甚？”那唤作竹儿的丫头转过身子朝竹屋门口的人儿高声道，依旧是双手叉腰，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形容。
因适才我差点被她撞到，尚没来得及仔细瞧，我这才看清，她竟然穿了一身男子的长袍，锦衣绣带虽也可爱得紧，但终归一个女子怎能穿成这幅模样，不过，幸得她年纪尚轻，假以时日应是可以改过来的。只是，我不解她为何这样厌恶女装，因像她这样大的女神仙不都该到了欢喜粉脂金钗、璎珞环佩的年岁了么？她却为何只梳了两个包子头？
我禁不住上前捏了捏，软软的发髻，粉嫩的小脸，想来再过几年定也会出落成个美人的。
少顷，一位眉清目秀的仙娥款步走上前来，样貌虽恬静端庄，但比起那小丫头却是失了几分乐趣，想必她应就是方才那男子口中的香凝了。
“苒苒，二殿下前些日子央我为你做几套女装，还特地吩咐说你不喜艳丽之色，我随即便去寻了天宫里未染过的最好的天蚕丝来，为你亲手织布裁剪缝制了几套，你纵是不为别的，就单单只是为了我与二殿下的这份心思，也要穿了试试不是？”顿了顿，那香凝背对小丫头掩面轻笑，又道：“二殿下说，今日你若穿了，以后就让我天天来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紫薇酥，还说，要亲手给您酿紫竹蜜酿喝呢，您说可好？”说完凝香又是掩面一笑。
听了这话，那丫头双手搅搓着衣袖，全然是一副天人交战的愁苦形容，末了，半咬红唇纠结地点了点头。男子见了，眼中顿时晕出浓浓的笑意。
“香凝，带竹儿进屋更衣去吧。”　男子敛笑下了步阶，举步款款潇洒俊逸，却见那小丫头嘟嘟嘴轻哼一声，既而随香凝入了竹屋。
男子看着她倔强的背影，似是有些不禁，微微一笑后往院落偏处的一方石凳旁踱了过去，撩袍，落座，广袖一挥，行云流水间，石桌上已多出一对茶盏，虽是再平凡不过的事情，但举手投足无不飘逸出尘且还带着一抹挥之不去霸气，看得我又是一番心神荡漾，竟觉得此人应是哪里见过的，却又实是回忆不起来。
“哼！这哪里有我那些衣服受看，不知师兄为何偏要让我穿成这副鬼模样。”
我正欣赏着男子的卓卓风姿，竹屋处却蓦地传来一阵悻悻之声，打破了眼前一片美好景象。随着男子回首转眸，我亦将目光投向竹屋处，原是那丫头换了身女儿装从屋里走了出来，披帛绕臂，锦衣玉带，虽一身的颜色白的忒耀眼了些，也实是素了些，但配上那丫头恬静的面容，高挑纤细的曼妙身姿，看起来倒也十分合衬。只是，现前再看看她头上那两只圆圆的发髻，委实觉着有些好笑。
“呵呵，竹儿，师兄活了这数十万岁，天上地下却还未见过如此好看的鬼，倒是觉得你这般穿着很是受看。过来坐到石凳上，今日，师兄将你这包子头也一并梳了。”　想是男子亦觉得小丫头头上的两个发髻太过另类，是以放下手中茶盏，起身而立，再看时，手中已幻出一把精致的玉梳。
丫头不语，听了此话面上愠色渐浓，只乜着一双眼睛，站在步阶处再不肯向前走一步。
“二殿下，这种事还是让香凝来做吧，您今日不是还备了份稀罕物事要送于苒苒的么？她见了许是能高兴高兴的。”站在小丫头身后的香凝边说边携了她的手向石桌处行去，不过此语一出，那丫头面上的愠色确是缓和了不少，乖乖地坐在了男子身侧的石凳上。
男子浅笑，踱至小丫头身后，旋即侧首向香凝道：“不必了，我来即可，她若乖乖梳了头，我便将那物什送她，不然嘛……”男子故作玄虚地默了一会儿，方续道：“香凝，你去多备些紫薇酥来，待会儿我好给师傅也送些过去，剩下的，就给竹儿好生存起来罢。”
“是，我这就去。”香凝福了福身退了下去。
“师兄，你要送我什么物事，这么神神秘秘的，让我看看可好？”丫头不安分地扭头问。
“不急，师兄将头与你梳了便拿给你，怎的如此大了好奇心还这般强？”男子颇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既而抬手将面前人儿头上固定发髻用的两缕发从中抽出，顿时，三千青丝倾泻而下长及腰肢，男子满眼墨色小心翼翼举梳，似是怕弄碎了凳上那人一般，连气息都摒窒了。
男子如玉般修长的手指与墨色青丝纠缠作一处，仅将顶发与鬓发用幻出的五尺白缎发带轻系绾起，余下的青丝皆散于身后，不消片刻，三千青丝已是一丝不乱。男子将面前人儿身后的散发轻握于掌心，眉心微蹙，仿佛有什么心思，片刻，但见他幽幽开口道：“竹儿，明日天宫凌霄殿，我与流云二人比试修为，胜者则立为太子……你希望我二人哪个胜呢？”男子的话断断续续，凤眼中的星辰，更是随主人一字一句闪烁不已。
我心道，方才他说师傅、善财师兄，那小丫头又唤他师兄，难不成，他就是我梦入竹林最初一幕时，那个小一些的人儿么？现在他又说要与谁比试选太子……
太子？太子！那他不就是天君的儿子么？怪不得我见他举手投足都透露着一抹霸气，不成想，来头竟是如此之大！

梦回往昔（二）

“师兄糊涂了么？那流云我见都没见过，怎的会希望他胜？我自然是希望师兄胜的，而且，师兄也一定必胜，这世上难道还有比师兄更适合做未来天君的人么？况师兄的娘亲不是一直都盼着师兄能当上太子的嘛。”小丫头似是想也没想便答到，却不知身后的人儿身形一晃，眼中星辰瞬间陨落，手头也跟着一松，三千青丝蓦然倾泻。
“可是竹儿，师兄若做了太子便不能常陪着你了，你……不会想师兄么？”说着，男子在一旁的石凳上落座，天色虽已渐黑，却仍可清晰辨出他面上的期盼之色。
丫头轻蹙眉头，但很快复又舒展开来，道：“想是一定会想的，师兄走了便没有人能酿的出那紫竹蜜酒了，不过，师兄可以在天宫的家里酿，到时候竹儿去天宫寻你便可……”
“不可！若没有我陪着，那天宫，竹儿万去不得！”男子突如其来地轻呵，生生截了小丫头口中尚未说完的话。
“为什么？天宫又不是幽冥司里的十八层地狱？为何他人单个就去得，偏是我就去不得？”小丫头看似并未被方才男子的威严吓住，却是一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形容。
“没有为何！师兄此生别无他求，唯愿能保竹儿一世安然，那里的事情，师兄只望竹儿永远也不知晓才好！”男子眼波流转，顿一忽儿又道：“明日师兄若真是胜了，立了太子，但还是一样会常来这里守着竹儿的，陪你习书打坐轸琴，这样可好？”话毕，男子抬起玉手宠溺的揉了揉对面人儿的脸颊，神情中，有几分爱怜，几分纠结，又似有几分难以启齿的隐忍，太多情愫混杂在一处，直叫人看不真切。
小丫头笑着点了点头，既而扯着男子的广袖一角作一副乖觉模样，一双清澈透亮的大眼睛好奇地盯着面前的人儿：“好吧师兄！嘿嘿，适才香凝说你有件物事要给我，是什么呀？快给我看看。”
闻言，男子不徐不疾地悠悠站起身，又是清袖一挥，顿时，院中竟忽然亮如白昼，屋檐下、竹篱上、莲池畔，均都掌上了一盏盏小小的油灯。少顷，他缓缓从左侧广袖内抽出一杆长长的物事置于薄唇之畔，一时间，我竟似倏地坠入一方甘泉之内一般，清新透澈，灌入耳中的，是说不出的清越悠长，缠绵婉转。曲调起起伏伏，心也跟着不由跌宕，一曲终尽，却又宛若有着万万千千解不开的情思缠绕，令人心绪难平。
我微怔着以手揾面，再次摊开时，竟已是满手露泽，微微清醒，方才反应过来他玉指轻握的乃是一支横笛，横笛应是由紫竹所制，除了助音孔处系着的紫色精致流苏飘穗，倒也无甚特别。
“师兄，这笛子便是要你送与我的么？”不知何时，小丫头已行至男子身侧，边问边从他手中接过笛子。
“是的。”男子轻声应下。
“啊！”一声闷哼，还未来得及反映，却是男子执了面前人儿的小手一口咬了下去，旋即又快速将其上渗出的鲜血滴在了横笛上，霎时，但见那笛身光华毕盛，银辉四射，仿佛是被灌入一股灵力一般在小丫头手中颤动不止。
小丫头一脸不解地看着男子似在寻求答案，男子则眉头紧锁，满眼心疼的用掌心轻轻拂过她的小手，直至看见那伤口逐渐愈合，方才舒展眉头抬眼道：“这笛子乃是我用上古遗留下的最后一枚蚀灵石与紫竹合并而炼化成的，笛子沾了竹儿的血便永世为竹儿所用，笛随意动，可剑可笛。”
“蚀灵石？难不成，就是传闻中被制成仙器后，凡中招者必被其蚀光灵力魂飞魄散的小石头？可这最后一枚怎会在师兄手中？”小丫头一面发问，一面安抚着手中的笛子，笛子则似是与主人心灵相犀般，果真不再躁动，见状，小丫头续道：“然而，莫要说我会和谁结怨，除了你、善财师兄和师傅，其他的那些人也好，神仙妖魔也罢，我都极少能见得的，如此，这等凶残的物事我却拿来做甚？”
“蚀灵石是我两万岁生辰时父君赏赐的，原本是要炼化仙器与我用的……”
“哦！”小丫头笑眯眯截断男子的话，揶揄道：“师兄可否是难逢敌手，又权倾天下无人敢伤，觉着有它亦可，无它亦可，故而才拿来给我用的，是吗？”
男子垂首，话语中带着几分安慰的意味：“竹儿玩笑了，师兄虽将此物炼化与你，但却只望你一生也不会用到它。”
“嗯，那我就当笛子吹好了。它既是师兄送的，不若师兄也一并将名字取了吧！”话罢，小丫头将横笛飘穗一头的两缕飘带系在腰间，小脸乐开了花。
男子俊颜之上亦泛起一层淡薄的桃花色，片刻后，幽幽道：“那便唤它佑思好了。”
·
须臾，眼前的画面再次转动，竹林里、屋脊上、溪儿畔、石桌旁、花雨下……流转过的一幕一幕皆是那小丫头与男子二人的生活景象，轸琴、舞剑、题诗、作画，甚至还有那男子执了丫头的小手教授女红的片段，二人作一处当真似那画中景，景中画，真真一对天作之合。
“统统给我闪开！香凝，你带上两个人速速去将药君传来，就道我有急事，半分也耽误不得，快去！”
画面骤停，但见我身置此处却是金阶彤庭飞阁流丹，富丽堂皇至极，显然业已不在那紫竹林中，我略略环视一周，竟是瞧见大殿最高处的匾额之上，赫然题着两个鎏金大字———离殿。想来这处应就是天宫了吧？
然则，眼下我却全然无心顾及这些，因适才见那男子怀抱一人神色匆忙且慌乱地进到了殿内，应是有什么着紧之事，既心知无人能看得见我，于是，我便也毫无顾忌地随他入屋欲一探究竟。
到了离殿之内，虽不似其外表那般美轮美奂碧瓦朱甍，倒也是雕梁绣柱别致得紧，绕过门前设着的白玉透雕龙纹屏风，则见内室设一案一榻，除了榻上的一床锦被一帘虚幌，案上的笔墨纸砚和数本书卷，外加一鼎三足彩釉熏香炉，便再无它物，不过，这般倒是与那男子清隽绝尘的外表十分相衬。
男子将怀中的人儿轻轻放至榻上，又将锦被覆在那人的身上，我这定睛一看，方才看出此人竟是紫竹林里的小丫头，怪道我刚刚未能认出她来，只因她今日面色着实难看了些，柳眉微蹙，双目紧阖，痛苦的表情侵占了整张乖巧精致的小脸。
男子神色越发不堪，起身在榻前踱来踱去，他的额角竟是都可清晰的看到青筋突突地直跳，一副随时就要爆发的形容。片刻后，他却忽地眼中一亮，复又坐回榻上将小丫头扶起背对着自己，尔后正襟危坐，双臂高抬将两手置于面前人儿的背上，登时，缝隙交接处逐渐涌出汩汩仙气，应是男子想输些仙力给小丫头，以此缓和她的痛苦，毕竟，神仙受伤，以仙力修复伤痛无非是最上等之策，且向来也都是最管用最简单的方法。
可也就在我以为要万事大吉的时候，孰料，却蓦地听到“噗”的一声，竟是那丫头生生喷出一口鲜血来，霎时，雪白的虚幌上绽出朵朵傲梅，也随之猩红了身后人儿的双眸，如此一来，小丫头彻底的昏死了过去。
“竹儿？竹儿！怎么会这样？絮梦，药君还没到吗？”男子见状似崩溃一般，双目如炬，边撕破了嗓子朝殿外高喊，边小心翼翼将小丫头揽入怀中。
“回、回禀太子，您先别急，药君与香凝已在路上，应是立刻便会到了。”循声看去，一宫娥装束的女子从白玉屏风后踉踉跄跄走出，还未待我看清她的容貌，她却如受到惊吓一般，即刻垂首匍匐在了地上。
我心道，她即便是个宫娥也不至于此吧，不过是自己主子今日暴躁了点，她竟已是这般毫无骨气的趴到了地上，这让同样亦身为女神仙的我情何以堪呐，委实丢脸！只是，方才我听她唤那男子作太子，看来他终是坐上了那个位置，倒也如了他师妹所愿。
“太子殿下，药君到。”少顷，香凝从屏风后走出，身后还尾随着一位鹤发童颜的老神仙，想必就是药君了。
“老身给太子殿下请安，这……”身后的老神仙徐徐行至榻边，看到眼前的光景时，似微微有些怔住。
“药君不必拘礼，我匆匆找您过来，您也看到了，小师妹她素来有晨起修行的习惯，往日皆无事，今日却不知为何突然走火入魔般成了这副形容，偏又遇师傅与师兄二人到凡间行走，我也只得将她带上天宫叨扰药君了。”男子言语间有些语无伦次，默了一忽儿，续道：“我见师妹难过得紧，适才本想输些仙灵于她，谁知，竟被她体内的一道强力反射回来，我倒是无碍，可她却……这般下去可如何是好？”
闻言，老神仙伸出胖乎乎的一只手捋了捋他那垂至腹际的皓白长须，拧眉道：“太子莫急，老身先为她诊断后再说。”老神仙说着，指尖顿时生出一根明晃晃的金线，那金线的一端似长有眼睛一般，直直朝小丫头的手腕处探去，老神仙则攥着金线的另一端作高深莫测状。
男子静坐一旁一眼不眨地盯着老神仙看，神情却并未因老神仙的到来而有半分懈怠，双眸中透出的红，更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愈来愈艳。
三番五次的画面流转，此时的我已约摸出自己应是在梦中，看了一堆故事，现下又眼巴巴地瞧着三个一声不吱的人儿，再合着书案旁的香炉内袅袅飘出的馥郁香气，我竟顿觉有些体力不支之感，末了，索性行至榻前坐下，既而又将头靠在了床柱上，孰料不消片刻，我竟是有些犯迷糊。
恍惚中，仿佛药君将男子唤出了殿外，又过一会儿，像是进来了几个宫娥，还有一位医官打扮的女神仙，我只全由自己半睡半醒着，身边发生的一切都有些不太真切。
“絮梦，你可知这仙子是哪里的，怎会在太子的殿里？天宫里好像从未见过她，容貌生疏得紧。”朦朦胧胧之间，有一道低沉的女声在耳边响起。
不一会儿，另一女声道：“姐姐，您都不知道，絮梦便更是不清楚了！不过，听太子殿下唤这仙子作小师妹，想来也应是观音大士她老人家座下的徒儿吧，只是，我从来都只知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