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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大梦-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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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宝怔了怔,摇头,“不是,不是,不只是这样啊……不应该只是这样的啊……”
“我是香宝,你的香宝,你答应过会回来娶的香宝啊……”
范蠡看着眼前面这个面色苍白的女孩,心底某处有一丝不容忽视的疼痛淡淡的漾开,渐渐扩散开来。
怎么会这样?
“你说过……你说过要我等着你……等着你凯旋归来,你说过的呀……你怎么可以食言,怎么可以不记得我……怎么可以忘记我……”
范蠡怔怔地看着她,忽然感觉她有些不对劲,伸手一探她的额,才发现她额头滚烫。
“嘘,别说话了,我带你去找姐姐。”
“姐姐……”香宝眼神有些涣散。
“嗯,我带你去找姐姐。”范蠡温和地说着,忙起身摇浆。
夫差上前一步,看着范蠡带着香宝泛舟远去,唇边漾起一抹浅笑。
范蠡带着香宝回到会稽山的时候,莫离已经远远地在山下等着了,一见范蠡,忙迎了上来。
“香宝呢?”
范蠡跳下马车,转身掀开帘子。
香宝正蜷在马车里,双目紧闭,满头大汗。
“怎么会这样?”莫离惊问。
“可能是入水着凉了。”范蠡将香宝抱下马车,“先回营吧,找军医看一下。”
“入水?怎么会入水?香宝不会游泳的!”
范蠡微惊,停下脚步,“不会游泳?”
“她从小就惧水的。”莫离道。
范蠡低头看向怀中的女子,心里划过一丝莫名的疼痛感。
“范大哥。”忽然响起一个娇娇怯怯的声音。
“夷光。”范蠡抬头,见是西施,放柔了表情,“你身体不好,怎么不在营里待着?”
“我有些不放心……”夷光抿了抿唇,看向范蠡怀中的香宝,“香宝姑娘没事吗?”
莫离心急如焚,哪有时间和她周旋,“暂时死不了。”
夷光面色一白。
范蠡微微皱眉,但看了看怀中呼吸不稳的香宝,终究没有说什么,抱着香宝大步走进营帐。
夷光看着他们匆匆奔入营帐,唯剩她一个孤零零站在帐外吹风,仿佛外人一般,心里不禁痛楚,轻咳了一阵。
香宝的病并没有大碍,只是一时还不能起床,只好老老实实在榻上待着,莫离整天陪着她,从不许人探望,范蠡更是头号拒绝往来户。
“我是香宝,你的香宝,你答应过会回来娶的香宝啊……”
“你说过……你说过要我等着你……等着你凯旋归来,你说过的呀……你怎么可以食言,怎么可以不记得我……怎么可以忘记我……”
“范蠡,范蠡……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你真的不记得了吗?!”
“你又骗我!你又骗我!你又骗我……”
“香宝……”范蠡猛地睁开眼睛,额头冷汗涔涔。
“范大哥,你怎么了?”夷光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范蠡定神一看,原来自己竟然握着书简伏在案上睡着了,想起梦里那个满面泪痕的少女,范蠡抬手抚了抚额。有什么画面仿佛要从脑海里挣扎着跳脱出来,可却又只是模糊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头便忽然开始疼痛起来,连带着心也一起痛。
“范大哥,头又痛吗?”夷光柔声轻问。
范蠡面色有些苍白,却仍是温和笑道,“无碍的,你不用陪着我,去歇息吧,你身体原就不好,近来越发瘦了。”
夷光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点头转身离开。
看着夷光离开,范蠡也走出了营帐。
天色有些暗了,范蠡回过神来时,竟然站在莫离的帐外,帐里燃着烛火,隐约可以看到两个身影。
“姐姐,我好了嘛……”香宝软软粘粘的道,带着浓浓的鼻音。
“不成,喝药。”莫离的声音很坚决。
“好苦的……”香宝撒娇。
“苦也得喝。”
“呜……”
“喝完药给你一个钱币。”
“五钱!”香宝狮子大开口,声音有点虚弱,但毫不掩饰对钱的热爱。
“二钱。”莫离摇头。
“三钱!”香宝勉强道。
“好,三钱。”莫离笑出声来。
香宝接过药碗,捏着鼻子一饮而尽。
站在营帐外的范蠡忍不住微笑,随即笑意微微僵在唇边。
好熟悉……好像,他也曾这样哄她吃药呢……
怎么会这样……
正想着,莫离端着药碗走了出来,见是范蠡,微微愣了一下,随即淡淡点了点头,“多谢你救回香宝。”
“不客气。”范蠡迟疑了一下,“我能进去看看香宝姑娘吗?”
“不行。”莫离当真不客气,十分冷淡。
“为何?”范蠡轻问。
“我不想看到香宝伤心的样子,所以你别再去打扰她了。”莫离面无表情地道。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如果我说,香宝曾经是你亲口许诺会娶的女子,你相信吗?”
范蠡怔住。
“不记得了吗?”莫离淡笑。
血色一点一点从脸上消失,范蠡的头开始痛。
“姐姐,谁在外面?”香宝的声音在帐里响起。
莫离淡淡看了范蠡一眼,回头道,“是文种。”
“哦呵呵……”香宝笑嘻嘻地倒头去睡。
“我已经给过你一次机会了,以后我都不会再把香宝交给你。”莫离开口,声音很轻,“……呵呵,也许你也不会在乎,反正你也不记得了。”
范蠡感觉到心在痛,痛得莫名。

二、不战而降(上)

“天色不早了,范大夫早早去歇了吧,如今吴兵在外虎视眈眈,正是越国生死存亡之即,一切还要倚仗范大夫呢。”莫离说着,端了药碗径直离开,不再理会站在原地的范蠡。
看着莫离的身影消失在帐外,香宝缓缓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到营帐门口。
站在帐外那个是谁,她又怎么会不清楚,午夜梦回之时,那个身影多少次出现,她又怎么会认不出那是谁呢?
范蠡定定地站在原地,莫离的话在耳边回响,她说她已经给过他一次机会,她说她再也不会把香宝交给他……她那样笑着说他不会在乎,因为反正他也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不记得了……
该死,他究竟忘记了什么。
心仿佛破了一个洞,空空的好痛。
他一定忘记了十分重要的事情,他有预感,如果现在不记起来,他会后悔一辈子。
想起来,想起来,快想起来……究竟忘记了什么呢。
他抬头抚面,脑海中一片混乱,他咬牙想从那一团乱麻里找出头绪来,一点点也好,哪怕是一点点也好啊……
一张模糊的面孔……一个红色的胎记……
什么是祸水啊?
依稀仿佛……有人这样问他……
“嘶……”倒抽一口凉气。
疼。
头开始剧烈的疼痛。
他低垂着头,单手抵着额头,咬牙。
“咳咳……”低低的咳嗽声。
范蠡猛地抬头,看到一身单衣的香宝站在营帐门口,一手掀着帘子。
“你怎么了?”香宝看了他半晌,轻声问。
“头,有点疼。”范蠡也轻声答。
夜风拂过,月色皎洁。
两个相隔不过十步的距离。
不过十步的距离啊。
“为什么疼呢?”香宝轻咳了一下,又问。
范蠡稍稍迟疑了一下,终于开了口,“我……认识你?”
“嗯,认识。”
“难怪如此面熟。”范蠡神色稍稍柔和了一些。
“只是面熟悉而已吗?”
“……对不起。”范蠡忽然道。
“为什么?”
“我之前遇刺堕崖,丢失了一段记忆。”
“遇刺堕崖啊……一定很疼。”香宝上前一步,看着他。
月色下他的容颜依旧温和。
“关于丢失的那段记忆……你有试着想起来吗?”
“关于越国,关于君上……还有这一场战争我都记得,可是……独独只缺了一块,每次想起,都会头疼不已。”
闻言,香宝垂下脑袋,不言不语。
正在范蠡有点担心的时候,香宝忽然抬起脑袋,“我困了。”
“呃?”范蠡一时有点不适应她的跳跃性思维,“那……香宝姑娘早点歇下吧。”
“可是我走不动了。”香宝歪了歪脑袋,眼中带着狡黠。
“这样啊……”
“你抱我进去吧。”香宝笑着提议,还乖乖的伸出手来。
范蠡下意识地抱起她,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已经抱着香宝进了营帐。
“香宝!你们……”莫离一进营帐,便将范蠡堂而皇之的抱着香宝。
“姐姐。”香宝听到莫离的声音,忙扭过头,咧着有些苍白干裂的嘴巴笑。
“你们!”莫离瞪向范蠡。
“香宝身体不适,我抱她回帐歇息。”范蠡张口解释,忽然便呆了一下。
“是啊是啊。”香宝一脸天真的帮腔。
莫离若有所思地看向香宝,香宝却看向范蠡。
“刚刚的话……好熟悉。”怔怔地对上那双明亮的眸子,范蠡忽然道。
“真的吗?!”香宝眼睛蓦然一亮。
莫离几乎已经知道香宝在打什么主意了,上回在她去范府看香宝时,范蠡也是这样抱着受伤的香宝,香宝那丫头是想帮他恢复记忆吧。
“有劳范大夫了。”
“莫离姑娘不必客气。”范蠡小心翼翼地将香宝放下,转身走了出去。
看着范蠡离开,莫离在香宝身边坐下。
“你何苦呢。”抬手替香宝将散落的发丝勾到耳后,莫离轻叹。
“姐姐,我好难受……”香宝抱住莫离,“看到他像看陌生人一样看我,我好难受……”
莫离抚着她轻颤的肩,一时无言。
不出三天功夫,香宝又活蹦乱跳起来了。此时整个会稽山都森严戒备,每个人都因为困守会稽山而忧心忡忡,独独香宝一人仍然没心没肺。
好不容得得了莫离的特赦,可以起身走动了,香宝一大早起来漱洗,一溜烟儿地出了帐子。
随手拉了一个越兵问到范蠡的住处,香宝颠颠地去找他。被莫离勒令躺在帐中哪里都去不得的三天里,香宝百无聊赖间想了许多,她如何能够忍受那样糊里糊涂地爱上一个人,却又如此不明不白地失去他……
“范蠡范蠡,我想起来怎么证明你的记忆里有我了,我会写字,你教我的字啊,我写给你看……”
香宝兴冲冲的揭开营帐,却看到一个面色苍白的女子。
是夷光。
香宝几乎是下意识的转身就走。
“香宝姑娘。”夷光忽然开口叫住她。
香宝回头看她,忽然嫣然一笑,“谢谢你救了范蠡。”
闻言,夷光面色更显得苍白起来。
“救下范大哥,是我此生最幸运的事。”半晌,夷光温婉的开口,脸上因为这一句话而添了几许色彩。
“范蠡答应会娶我的。”香宝道。
夷光微怔,抬头看她。
“他只是一时不记得而已,等他恢复了记忆,他就会知道我是谁。”香宝一脸的笃定。看着夷光孱弱的身子微微摇晃着,香宝感觉自己此刻像极了保护着肉骨头的阿旺。
说着,咬了咬唇,香宝抬腿便走。
“香宝姑娘。”纤细的手柔柔地扯住她的衣袖。
香宝只得再次站定。
“吴王的兵马此时就在会稽山外,范大哥为了抵御吴军之事早已疲惫不堪,这种时候,香宝姑娘执着于这样的问题,是否不合时宜呢?”夷光的声音轻轻柔柔的,“而且范大哥自从伤愈之后便落下头疼的毛病,每回试图忆起前事,便是一场疼痛,姑娘又何苦如此咄咄逼人呢?”
香宝张了张口,竟然无法反驳。
“香宝?”一个温和的声音。
香宝猛地转身,看到一袭白衣的范蠡。
“范大哥。”夷光上前,笑得温婉,随即诧异,“范大哥,你的衣服破了呢?”
“无碍的。”范蠡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微微有些裂开的衣袖。
“勤俭是美德嘛。”香宝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接口。
闻言,范蠡皱了一下眉,有些怔怔地看向她。
两两相望,四目相对,范蠡啊,你能看出她眼中的哀伤,你能读懂她心里不能割舍的眷恋吗?
“范大哥,你脱了让夷光帮你缝上吧。”夷光忽然轻声道。
范蠡回过神,微微皱起眉,“你身体不适,不宜过度操劳。”
“没有关系,只是缝补衣服而已嘛。”夷光温柔却坚持。
范蠡只得笑着摇头脱下外袍递给她。
那样的神情,那样的温柔……原本都是只属于她的。
“香宝,你大病初愈,不宜久站。”范蠡忽然道。
香宝怔怔地随他到帐内坐下。
夷光坐在榻上开始缝补衣物,穿针引线,她细细地缝补起来。
那样熟悉的场景,那样熟悉的对白,刚刚有一瞬间,香宝差点以为他就要想起她了。
可是,替他补衣的女子,却已不再是她。
“好了。”在香宝发愣的时候,夷光已经张口轻轻咬断那线,将衣服递还给范蠡。
那细密的针脚几乎看不出来是缝补过的,果然比她好太多了,香宝涩涩地一笑,“果然缝得比我好。”
范蠡又是一怔。
香宝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有些拿不定主意,只是微微抬头时,她的目光却凝滞了,那榻旁挂着的,竟是那一日她缝补过的那一件惨不忍睹的破衣!
顺着她的目光,范蠡也看向那一件衣物,“怎么了?”
他不解她的反应为何如此之大。
“这样一件破袍,还留着干什么?”香宝的声音微微有些低颤,从范府一路被打退到会稽山,他竟然一直都带着那件破衣?
“嗯。”范蠡轻应了一声,“不知为何,总舍不得丢掉。”
范蠡的表情有些温柔。
“舍不得……丢掉啊……”香宝憨憨地笑,“可是补得很丑喏。”
“嗯,的确有点丑。”范蠡也轻轻地笑了起来,一脸的温和。
“范大哥……”一双白皙到近乎透明的手儿轻轻覆在范蠡略显粗糙的手上,夷光怯怯的开口,“我心口疼。”
范蠡立刻起身仔细扶着她,“怎么了?吃药了吗?”
夷光轻轻摇头。
“怎么能不吃药呢,你自己的身体怎么可以这般马虎。”范蠡扶她躺下,仿佛完全忘记了香宝的存在一般。
香宝看着夷光。
透过范蠡的肩,夷光也看着她。
她是明白的吧,明白范蠡丢失的那一段记忆里有着什么。
香宝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营帐。

二、不战而降(下)

香宝走得很急,仿佛身后有什么猛兽在追赶一般,以至于出了营帐没走多远便迎面撞到了人。
因为走得太急,香宝一时收不住脚,有些狼狈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对不起,你没事吧。”那人急急的道歉。
香宝摇头,看向那个也跌坐在上的人,原来是个年轻的越兵,眉清目秀的样子,只是面色有些苍白。见他试了几回都爬不起来,香宝注意到他一只袖管空空荡荡的,原来竟是缺了一只手臂。
“打战嘛,很正常的……”见香宝盯着他空荡荡的袖管看,他干脆坐在地上,抬起完好的那只手臂挠了挠脑袋,笑得有些羞涩。
香宝注意到那只空荡荡的袖管上渗出些许的嫣红,刚刚一定是撞到他的伤口了,忙上前去扶他。
借着香宝的手站起身,年轻的越兵笑出一口整齐的白牙,“谢谢啊。”
“很痛吧。”香宝冷不丁地开口。
“嗯……”年轻的越兵笑了笑,见香宝皱起眉头,又道,“一点点。”
香宝看着他,他真的很年轻,和卫琴一般大小的样子,看着他,香宝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个桀骜不驯的少年,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自从上回她对着他发了脾气,负气分别之后,便再也没有见过他。
“我知道你,你是莫离姑娘的妹妹吧。”年轻的越兵笑着道。
“你见过我?”
“因为我受了伤不能上战场,范大夫便吩咐我帮你煎药。”
“范蠡?”香宝有些讶异。
“嗯,你看,这是范大夫给的方子。”年轻的越兵从怀里掏出写了字的竹简。
香宝瞪了半天,一个字都不认识,“你会认字?”
“嗯,读过几年书。”那越兵笑着,有点不好意思,下意识地又想挠头,却发现自己手中拿着竹简,独臂……果然还是不太习惯呢。
香宝看着他,有些难受。
“没关系没关系的……”那越兵想摆手,还是发现手不空,只得笑着道,“也许这是老天爷的保佑呢,让我缺了一条手臂,却可以活着回家。虽然这样想不好……可是我真的挺想活着回家的。”说着,他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嗯。”香宝也笑了起来,“你一定可以活着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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