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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续红楼画眉蹙-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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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她应该去见见哥哥,也应该去见见暮霭了,以及,一心一意要推翻江山的紫晓先生穆骁,很多事情,更是应该浮出水面。
也许,见面了,知道了他们父子的身份,就应该强强联手,找出那真正谋划着一切的幕后之人。若没皇室的首肯,贾府是没有本事做出这些事情的。
至于秦可卿,她孑然一身,贾府中又有什么值得她珍爱的呢?
迟疑了一会儿,黛玉依旧问出了口:“是什么,让可儿心甘情愿地赴死?”
人生在世,性命最贵,没了性命,什么都是枉然。
太后于她,除了赋予她生命,但是却也让她失去了她应得的很多东西,算起来,并无什么比天高比海深的恩德,怎会因太后的安危而送了自己的性命?
贾珍闻言一怔,随即淡淡地道:“自然是有比她性命更重要的东西。”
见贾珍不想多说什么,似藏着极大的心事,黛玉聪颖非凡,且也不多事,自然也不会打破沙锅问到底。
轻轻地挽起鬓边的一缕青丝,黛玉道:“那我应该去哪里找到哥哥呢?”
贾珍摇摇头,抚弄着已空的茶碗,道:“我不是说过么?这几年,我几乎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不过,你是他的亲妹妹,唯一的血肉至亲,他一定会去见你的,至于什么时候,我也就不得而知了。”
黛玉叹道:“也是,他可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呢!”
缓缓起身道:“既然珍大哥哥已经给我解惑了,我也该回去了。这一回,我也不会袖手旁观,贾府作恶至今,是该有个结果了。”
她生平最重情,即使贾府作恶多端,她虽不喜,可是心中还念着那一点子骨肉亲情,可是这份亲情,是贾府自己亲手葬送的。
哥哥的仇啊,无论如何,她亦该讨回一个公道!
贾珍唤来尤氏带着丫鬟婆子送黛玉离开,惜春虽有些不舍,却也没言语。
刚跨出正房的门槛,却有小丫鬟急急地过来磕头道:“听说王妃娘娘来府里了,西府里梅花开得好,老太太与二太太特特治了几桌酒席,请王妃赏脸。”
黛玉眉头轻轻一扬,清丽的粉面上漾着迫人的威仪,压得旁人喘不过气来。
贾珍唇边噙着一抹极冷却又极玩味的笑,面孔吊儿郎当地笑道:“难得老太太如今丢了人,还这样好的心情,也会挑好时候呢!”
惜春冷着脸道:“难不成林姐姐来这里,就该去他们那里不成?”
本是晴朗日,乌云又蔽苍穹,细碎的雪花落地无声。
听惜春这么抱怨,黛玉一笑,贾珍面色却是冷凝,沉吟了片刻,弯腰对黛玉道:“王妃独自在家,想必也极冷清,四丫头虽孤僻,倒还可替王妃解闷。”
黛玉有些了然地看着贾珍脸上的神色,那是一种执拗又势在必行。
不等黛玉答应,惜春已经打断了他的话,道:“好好儿的,赶我去林姐姐那里做什么?林姐姐好好儿的,没的再让我给她添烦恼呢!再说了,我住在林姐姐那里,岂不是更给那边的人登门的由头了?”
惜春虽年幼,可是,她一直都是处于一种冷眼旁观的身份上。
所以,她冷得冻彻人心,却也是体贴入微。
不过,黛玉瞧见了贾珍眼中一抹沉痛,心中不由得一酸,想起他说过,荣国府抱走惜春,一是贾母想掌握宁国府的权,二则就是,惜春是个人质。
他是怕惜春在宁国府住下去,接下来会有无数的危险罢?
可是跟着自己,也不一定会平平安安的啊!
忖度着应该去见见天朝最高掌权人了,也许他会有更好的法子。
黛玉淡然一笑,将惜春落在身边,道:“珍大哥哥说得极是,本王妃素日里倒也冷清得很,可巧要画些儿画作,有四妹妹陪着,也减些儿烦闷。”
他也救过自己的哥哥,这一份恩情谨记在心。而自己,也应该好好地保护着惜春,如果这是他唯一的牵挂的话。
可惜春却有些暴跳如雷:“我不去!”
她已经孤单惯了的人,她连别人的生死都不管,还让别人管她做什么?
赤条条地来世上,早晚会剪了头发做姑子,没的再给黛玉添烦恼。
黛玉笑得恬美黯然,手指在她眼前晃动了几下,道:“四妹妹,怎么说,我这个王妃的身份还在你面前摆着呢,我请你作客,别人可是求都求不来呢!”
惜春满脸都是愤怒,涨得通红,咬牙切齿地道:“可我不想去!”
黛玉低叹一声,道:“已经由不得你了,不是么?”
惜春闻言微微有些愕然,不知道黛玉说的是什么鬼话,待得看到贾母与王夫人邢夫人的身影时,面色登时沉静如水,叫人瞧不出喜怒来。
“不知道王妃玉趾降临,老身有失远迎,还请王妃恕罪。”恭敬又简约的话,让贾母此时格外慈祥,面色和蔼,仿佛并不曾与黛玉有过什么嫌隙。
黛玉松开惜春的手,玩味地把玩着愈见晶莹的绿影镯。
多巧合!她来宁国府,虽然仪仗摆开了,可是甚少宣扬,况且宁国府与荣国府的大门距离可不是一里半里,既进宁荣街,先进的是宁国府,并不曾路过荣国府,那么,贾母的消息倒是灵通得很。
贾珍面孔邪肆,愈见一些风流态度,惜春却是面色阴沉,不言不语。
黛玉忽而绽放出一抹赛过雪花晶莹的浅笑,缓缓地道:“本王妃今儿个来宁国府做客,与四妹妹珍大哥哥也不过就是叙叙旧日情分,既不曾去荣国府,老太君又何来有失远迎之罪呢?还是这宁国府,也是老太君做主的荣国府?”
贾母眸中精光一闪,却亦和蔼地道:“荣宁二府素来不分家,同是贾家的子孙,王妃来宁国府,不也一样是到了荣国府?老身很是该来迎接才是。”
果然姜是老的辣!在贾府的这种多事之秋,她依然成竹在胸,可见一斑。
黛玉摆摆手,面色沉静,悠然自得,道:“听说荣国府近日日子十分地不平静,不管如何,荣国府丢了人,也该去找回来才是,本王妃也就不打搅老太君的要紧大事了。四妹妹,跟我去玩两日罢!”
最后一句话是跟惜春说的,虽然心中百般不愿,可是惜春也并非愚人,光看着贾珍的神色,心中也微微有些感触,只得点头答应了。
贾母目光霍然一跳,眼中有一抹异色,陪笑道:“四丫头秉性乖僻,最是不给人脸面儿的,若是顶撞了王妃,老身也无法交代,莫若王妃留下住几日,让四丫头陪着王妃说笑也使得。”
言下之意,不愿意让黛玉带走惜春。
黛玉莞尔一笑,浑然天成的气势更是压迫人,淡淡地道:“四妹妹也算是与本王妃一同长大的,这么些年都能相处下来,如今年纪大了,难不成竟没了容人之量不成?再说了,本王妃请四姑娘作客,还要问过老太君不成?”
贾珍果然是有些儿先见之明的,他怕的,就是贾母把惜春当人质。
只是,为什么呢?什么事情,非让贾母扣留惜春?
眸色轻轻流转,恰似春风催开了江南的百花,却又掩不住那一丝丝料峭。
从自己初至贾府,惜春就已经是在贾母跟前抚养了,既然是贾珍口中的人质,那么贾母防的是什么呢?毕竟秦可卿已经死了好些年了。
难道,惜春就是秦可卿甘愿赴死的缘故?
心头千丝万缕,却都不敢肯定自己所猜测到的东西。
耳畔已经听到贾母话中隐隐藏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正如王妃说的,四丫头怎么说都是贾府的小姐,哪里有自己家不住,却住别人家的道理?王妃若是在敝府中小住几日,四丫头自然陪着王妃解闷。倘若王妃想带走四丫头,只怕还得问问老身这个老祖宗的意思呢!”
怎么?开始威胁了么?还是心中有鬼,所以心急了?
黛玉却毫无畏惧,面上浅笑轻颦,淡定如雪间古松,满是高洁的气息,静静地看着贾母,不用说话,也让贾母心中有些忐忑,强笑道:“王妃看什么呢?”
“本王妃能瞧什么呢?不过倒是有些好奇老太君不许四妹妹做客的缘故。”黛玉粉唇淡启,清音宛若新春枝头莺,蕴含着一抹不容人置疑的威严。
贾母闻言,面色微微有一刹那的阴鸷,但是瞬间即逝,随即笑道:“何曾有什么缘故?只是如今是多事之秋,偏生紫鹃那小蹄子儿带着小哥儿又不知道被人强留了去,兰哥娘儿两个又忽然失踪,老身身为贾府的老太君,自然是要保护一家人的周全,哪里还能让四丫头踏出贾府半步呢!”
黛玉似笑非笑地道:“正是呢,堂堂荣国府丢了人,本王妃倒更怕将这四妹妹也弄丢了呢。倒不如跟了本王妃去,也还能保她一些儿周全。”
或许她经历的事情比不上贾母,可是论起聪明才智,她可不下于她。
心里有些痛,眼里有些酸,丝丝缕缕的,扯不断。
眼前这个白发苍苍的老母,是她的亲外祖母,有着血缘之亲。
可是,是什么让她们成了敌对的人呢?
是所谓的权势罢?在权势的面前,再浓深的骨肉之情也轻如鸿毛。
除了自己的父母,自己没有拥有过纯正的亲情,日后,她也不敢奢望。
见黛玉毫不相让,贾母眸中厉色一闪,凝望着贾珍道:“珍儿你如今竟舍得四丫头离开么?好歹她可是你的骨肉呢,自己不护着,让别人护着不成?”
“老太太这话说得让侄孙好生惭愧!”贾珍抚着胡须笑道:“王妃也是与惜儿一番姐妹情深,侄孙也不好拦阻,况且王妃也只是找惜儿论画罢了。惜儿是贾家的人,又不是出了门子,是别人家的人,早晚还是回来的。”
贾母衣袖一拂,冷冷地道:“你可别忘了,我会让你身败名裂!”
贾珍眸色随之冷淡,语气漠然地道:“侄孙不过就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还怕什么身败名裂呢?倘若老太太有心的话,闹出来也无妨。”
听到这里,黛玉轻轻地咽下了心中的些微诧异。
贾珍,是否也有什么把柄在贾母手中呢?为何她说会让他身败名裂?
可是贾珍无意给她答案,躬身送了她们出了二门,趁着贾母等人还未到跟前的时候,对黛玉轻声道:“无论如何,绝不能让惜儿再回贾府。”
黛玉愕然,正要相问,贾珍已经退得远远的,躬身请她上轿。
接了惜春回到徐家,黛玉便唤来李婆与她打扫安置一所极精巧的房舍。
待得惜春回房歇息去了,王嬷嬷才轻声道:“夫人怎么安置四姑娘呢?”
黛玉蹙眉长叹,幽幽地道:“珍大哥哥曾救过哥哥,既然是他将四丫头托付给我,我自然也要护着她周全,总不能让她被老太君扣押为人质。”
王嬷嬷点头道:“不错,林家家风,有恩报恩,有仇必报。若不是珍大爷,只怕咱们林家早就断了后了,这一份恩德可真是比什么都深哪!”
说到这里,王嬷嬷的眼泪已经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叹道:“倘若老爷太太还在世,知道了大少爷活着的消息,必定欢喜极了!唉,我们怎么也没有想到啊,贾府里的大少爷,竟然是咱们家的大少爷。不知道怎么着,我眼前总是瞧见大少爷小时候的模样,那小鼻子大眼儿,像极了老爷。”
说得黛玉也不由得伤心起来,缅怀往昔,她是不是能从哥哥身上,瞧见自己父亲的影子呢?从未感受过的手足情深啊,现下,她终于有一个哥哥了!
龙凤已成双,哥哥,你是不是也该来见见我了呢?
我已经成亲了,是徐若凡呢,也许,他还会是忠顺王爷的儿子呢!
长兄如父,难道你不想来见见他吗?
可是,一想起哥哥所受到的经历,黛玉也不由自主地心疼起来。
她是一朵凌雪傲霜的寒梅,可是,她亦有着最脆弱的时候。
一涡浮云终有归处,一缕香魂亦有着落,她的心,已经落在了徐若凡的身上,那么她最最憧憬的亲情呢?
她想有一个家,所以她有了徐若凡。
她也想有一个哥哥可以依靠,她期盼着,好生期盼哥哥的到来。
黛玉托腮望着窗外,苍穹浩瀚,心儿却颤抖着,期盼着。
不过,她去找贾珍的事情,她相信暮霭一定会知道的,所以她等着他来。
对于惜春的事情,黛玉心里有着些微的疑惑。
惜春来陪着黛玉说话解闷,见到黛玉失神,不由得有些好笑。
伸手在黛玉跟前晃了晃,惜春娇笑道:“林姐姐你想林姐夫了不成?”
黛玉恍然回神,自然羞红了粉脸,啐了她一口道:“才让你来,你就说话取笑我,瞧我不撕了你这张嘴呢,看你还使促狭不使!”
惜春吐了吐舌头,坐在暖炕上,蜷缩着双腿,若有所思地道:“姐姐想什么呢?这样出神?不用想林姐夫了,我听雪雁说,已经凯旋在路上了。”
听到徐若凡归来的消息,黛玉心里自然是十分欢喜。
只不过她想的可不是徐若凡,笑道:“我可没想他,心里倒是想你呢!”
惜春笑道:“这可别,若是林姐夫知道了,还不得多吃一缸子的醋!”
双手托腮支在小炕桌上,惜春淡然地道:“林姐姐,我也不想多问什么,只是我倒是心里有些奇怪,大哥哥为什么不让我回家去呢?”
不由得深深地叹息道:“我知道那地方没有一块干净的地儿,也不耐烦住在那里。只是我在林姐姐这里,岂不是给林姐姐带来烦恼了吗?别人不好说,老太太与那二太太的品性自是熟知在心,如今正需要用钱,哪里放过姐姐。”
黛玉为她的敏锐不由得有些惊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你倒是个水晶心肝玻璃人。只不过,既然你大哥哥说了,就必定有他的用意。你就安安心心住在这里罢,他们若是登门来,还有我呢!他们做下那么多的恶事,我还没去找他们算账,他们若是敢来,瞧不拿着扫把撵了出去!”
惜春眼眶一红,低声道:“我只不想给姐姐带来烦恼。”
说着忽然冷笑道:“也别当我年纪小,不知道事情!可是我知道的可也多着呢!老太太说,让大哥哥身败名裂,我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事情!”
黛玉闻言不由得一呆,随即莞尔道:“这倒是奇了。”
惜春凝视着黛玉清妍淡丽的容颜,轻声道:“我虽然从小儿不曾在宁国府里住过多少时候,可是那焦大骂的事情,我却也是十分知道的。他骂宁国府里‘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都瞒不过我去。”
说得黛玉有些儿摸不着头脑,只好笑道:“不过是他瞎说罢了。”
她也听过,只是不解那话中之意罢了。
“姐姐不知道那话中之意,可是我却是明白呢!”一滴清泪随着惜春的话落在她的衣襟上,长睫泪珠莹然,用极低微的声音道:“我查过书,‘爬灰’又作‘扒灰’,《初刻拍案惊奇》卷十三王古鲁注引《常谈丛录》云:‘俗以淫于子妇者是为“扒灰”,盖为“污膝”之隐语,“膝”、“媳”同音,扒行灰上,则膝污也。’”
听惜春解释如此,黛玉不由得目瞪口呆。
她虽约略听过宁国府极不堪,却不曾想过果然非空穴来风。
只听惜春苦笑道:“还有《吴下偐联》有云:‘翁私其媳,俗称“扒灰”,鲜知其义。按昔有神庙,香火特盛,锡箔焚与炉中,灰积日多,淘出其锡,市得厚利。庙邻知之,扒取其灰,盗淘其锡以为常。扒灰,偷锡也。“锡”、“媳”同音,以为隐语。’还有……”
还欲再说,黛玉柔软的手已经掩住了她的嘴。
黛玉心中已经是翻江倒海一般,万般滋味儿齐上心头。
她大概也能猜测得到,惜春就是听着这样的话长大的,才养成了她这样乖僻又冷漠的性子,对撵走的入画也好,对姐妹们也罢,她都如此冷情。
这样的话,连她都不知道,可是惜春记得这样清楚,连哪一本书哪几句话她都记得毫无错误,可见她心中的痕迹有多深刻。
贾府,果然是污秽之地啊。
偏偏,他们都是在那样的地方长大的。
能出淤泥而不染,最好。
可是也有探春宝钗之流,皆已权势为终生之青云志。
惜春已经泪如雨下,哽咽道:“他们都说,敬老爷早就出家去了,太太哪里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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