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深几许-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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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三上巳节，芍药是表达爱意的花朵，只是很少人会提到它的别名——将离。那些年少的青葱年华，那些温暖的情意，那曲吹得哽咽的《考槃》，都将离去。
当涵妃一身浅鹅黄色高腰襦裙配透明水晶珠子，如雨珠叮咚的清脆声响环绕其周围，出现在御花园的时候，刺痛了无数人的眼睛。有后·宫妃嫔的嫉妒，涵妃即便是怀着身孕，颜色也要艳丽过任何宫嫔，那倾城之姿是她们这一生都无法超越的；有朱府朱老将军以及涵妃哥哥的怀念，即便他们亲爱的女儿（幼妹）入宫多年，在他们眼中，她依旧是那个在后花园中光着脚丫在紫藤秋千上笑得咯咯的小女孩儿；有皇帝俊灏微微翘起的唇角，初次见她，在朱府，她不知道他的身份，拽着他的手便道“你陪我荡秋千吧。”那样明媚灿烂的笑容是他永久不会忘记的。
只有一个人，不过是抬头一瞬间的惊艳，便默默的垂下头去，保持着他身为臣子的礼节。因为他的缘故，凌贵嫔死了，她心里恨死他了吧。他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那个地步，他是臣子，皇上将那封家书递给他看的时候，他便没有选择了。
皇上向其招手，笑容洋溢在平日严厉的面容上，“来，坐到朕的身边来！”涵妃位份如今只在皇后之下，没人敢质疑什么。
涵妃一步步向前行去，走到蔚铭海身边的时候，她的脚步微微停顿，春日的风应景而起，他便闻到了那久违的淡淡西府海棠香气，他明明在自己的书房周围种植了许多西府海棠，可没有一株似她身上的味道，蔚铭海突然很贪恋这样的味道。只有在风中他才能找到这样的味道。涵妃逐步远去，蔚铭海低着头，只看到映在酒榻上的影子，那份不舍在心中重重蔓延，他情不自禁的用手盖住那酒榻上的身影，却依旧只能看到她消失在自己的手背上……
涵妃始终微笑着，她看到了所有人眼中的惊艳，只有他，一直都没有抬起头。她甚至在他身边停驻，可他对她置若罔闻，也对，蔚铭海现在心中想的念的，该是那个十日后便成为他嫡妻的周仙娘，据说那是一个温婉贤淑的女子，只是不知道如果跟自己相比，是周仙娘比较美，还是自己呢？涵妃自嘲一笑，自己这是怎么了，周仙娘是蔚铭海的嫡妻，而自己位份再高，都只是妾……
“不是说身子不适吗？何必非要跑这一趟，一会儿酒席散了，朕去看你便是！”皇帝俊灏体贴道。
“在宫里睡了一整日了，想趁着晚间消散消散，不然晚上又睡不好，要梦魇的……”涵妃平静道。
俊灏听了，有些心急“那你就在这儿散一散，晚上朕陪着你，朕是天子，有朕的龙气护佑，你定然能睡得踏实的。”
涵妃不置可否，只给俊灏斟了酒，笑盈盈的提醒道“还是继续开宴吧，这歌舞都因为妃妾的到来，停了呢！”
皇后似没看到皇帝俊灏与涵妃的亲密，端庄道“往年都是这些歌舞，倒也没什么新意，臣妾听闻苏贵人的曲子唱得很有韵味，不如让苏贵人唱上一曲？”
苏瑶闻言，忙道“皇后娘娘抬举了，嫔妾的那点儿技艺哪里上的了台面！”苏瑶不怕自贬身价，她本就是宫嫔中最卑微的，再遮着掩着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不如大大方方的承认。
苏瑶不气，涵妃却是不高兴了，先是凌贵嫔，后是蕙昭仪，现在连苏瑶都不放过了，瞥了皇后周婉莹一眼，嗔怪道“这宴席是皇后娘娘亲自安排的，这会子说没有新意，哪里是说的真心话，分明是看咱们姐妹自顾自的说话，没有称赞皇后娘娘的宴席呢！”
“涵妃妹妹说笑了！”皇后暗自气结，这涵妃就是嘴刁，怎么都能让她找出破绽来，哼，且等过几日再看，看过了蔚铭海的大婚之期，皇上还能不能这么宠幸她。
蔚铭海默默的垂头半晌，她入宫后就是过着这样的日子？连句话都不得闲？处处透着玄机？难怪她那样看重凌贵嫔，在宫里，那样的姐妹情很难得吧。可他居然毁了她在宫中的依靠。她似乎很关照苏贵人……
蔚铭海突然起身，行礼道“微臣倒是好些日子没有吹笛了，一时技痒，不知皇上是否能给微臣这个机会？”
“哦？爱卿既有如此雅兴，朕岂能错过，来人，将朕的玉笛呈上来！”俊灏心情大好道。
一曲《考槃》回荡在御花园中……
祈祷上天，她是那样美好的女子，让她平安顺心的在宫中生活吧，剩下的一切让他来替她承担……
苏瑶担心的看向涵妃，涵妃的眼神飘忽，不知思绪飘向何方……
蔚铭海你是有苦衷的是不是？凌贵嫔的事情不是你有意为之的是不是？涵妃只觉得那一刻心如刀绞，偏偏她的嘴角只能含着那倾国倾城的微笑……


第六十七章　婚（二）
更新时间2013529　19：02：31　　字数：2073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四梳梳到银笋尽标齐。〃全福婆婆笑呵呵的为新嫁娘梳着头发。
〃小姐今日好漂亮！〃身边的小丫头都上前凑趣道。
只见镜中人，脸似满月，柳眉弯弯，美目盼兮，噙着无限娇羞。
〃听闻蔚将军面冠如玉，貌似潘安，仙娘好大的福气呢！〃有别府的手帕交在闺房中笑着吵着闹着，鞭炮与喜乐的交叠声，周仙娘直至坐到铺着大红百子千孙被面的架子床上，还觉得飘飘然，心里透着不踏实。
〃小姐，您与蔚将军的婚事，由皇上与皇后娘娘亲自主婚，这样的事情在咱们京城可是头一份的呢！〃周仙娘身边服侍的小丫头还没有从方才拜堂的盛大场面中缓过神来，只觉得自己能跟着这样的小姐，实在是修了几辈子的福气。
“从今日起就改口叫夫人吧，在蔚将军府邸中要时刻注意着自己的言行，万不可被人寻了错处，给将军带来麻烦才是。这桩婚事能由皇上与皇后娘娘主婚，看得是蔚将军的颜面，可不是咱们周府的，既是随我嫁入了蔚将军府，日后就是蔚府的人了，要时刻想着蔚府才是。”周仙娘在盖头下不安的训斥小丫头道。
“是夫人，奴婢记住了！”小丫头垂首道。
“小姐不好了！”周仙娘身边的顾妈妈火急火燎道。
“出了什么事情？”周仙娘蹙眉，她一心一意要做个贤良的蔚夫人，这才入府的第一日，出了什么事情，使得她身边一直沉稳的顾妈妈这般没个规矩，这可是内院的新房，这样的日子说这样的话，是很忌讳的。
顾妈妈将身边的两个小丫头打发了出去，叹口气，在周仙娘身边悄声道“方才在外院伺候的方妈妈特意过来找我，说是外院有官员吃多了酒，与将军玩笑，说蔚将军怎的那么多家千金不挑，挑中了小姐您，还说传闻您长得有三分像倾国倾城的涵妃娘娘，说蔚将军有福气。。。。。。”顾妈妈小心翼翼道“说这话的时候，皇上与皇后娘娘也在，据说圣上当时脸色就变了。”顾妈妈替自家小姐不值的很，蔚铭海再金贵，还能金贵的过自家小姐吗？我们周仙娘可是原备着入宫服侍的。
“什么？怎会如此？何人这般大胆，竟敢妄议后·宫妃嫔？”周仙娘抿着唇道。圣上最是宠爱涵妃娘娘，就连自家的皇后姑母也要给涵妃几分薄面，这人即便是吃醉了酒，也不会这般无状。这情形分明是故意说给皇上听的，蔚将军自小在朱老尚书府长大，必是见过涵妃几面的，在他们的新婚之夜提及此事，分明是要陷害蔚将军。周仙娘刚想细究，突然想到，这不仅仅是要陷害蔚将军，还将涵妃娘娘拉下了水，皇上最宠爱的妃子被人惦记着，这样的事情皇上可以忍受吗？先前还有传闻，在年前的腊八宴上，蔚将军与涵妃娘娘私会。。。。。。难道是皇后姑母？
周仙娘敛了神色，不慌不忙道“顾妈妈怎能听那些人乱嚼舌根，我岂是能与涵妃娘娘相提并论的，这话儿许是那些先前与蔚将军议亲不成的官员，为了替自家的女儿找回颜面才胡乱说的，这京城中的女子但凡与涵妃娘娘的容貌沾上些许关系，那府门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的，他们这样说，分明是给自家找台阶下，顾妈妈怎能还将这样的话儿传进内院呢，倒让那些没个分寸的小丫头将事情夸大了说。”
顾妈妈听着周仙娘说的有些道理，蔚将军自得胜归来，多少家的名门淑女上赶着钓这个金龟婿，府中上无公婆下无幼子，嫁过来便是当家的将军夫人，这样的好亲事多少人艳羡，现在是自家小姐嫁过来，他们自然是要眼红的。
顾妈妈想通透了，便自己扇了自己一个嘴巴，道“老奴是越老越糊涂了，险些给将军与夫人带来祸事，老奴这就去教训那群不知世事的小丫头，让她们各个都警醒着点，别被人钻了空子。”
“有顾妈妈在，我便放心了，告诉她们，咱们初来乍到的，有什么事情都先紧着将军，将军身边的人怎么说，你们便怎么做就是了，别给将军惹了麻烦！”周仙娘仍不放心的叮嘱了一番。
“夫人您就安心的在这儿等着将军揭盖头吧，余下的事情有老奴帮您呢，您今天就安安心心的做新娘子吧！”顾妈妈看着周仙娘头上的大红绣富贵牡丹的绡纱盖头乐呵呵道。
周仙娘都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为了避免污了口脂，她一天都没有吃过东西了，腹部有着微微的不适，直到她坐的有些腿脚发麻的时候，上好的楠木门吱扭一声被打开，隔着半透明的绡纱，周仙娘见到了令她心跳加速的蔚铭海。那日是隔着屏风，她看的并不仔细，原以为征战沙场的将军都是黑脸的大胡子，所以她百般不愿，没想到蔚铭海竟是少有的谦逊温润。
她常常在想，姻缘是上天注定的。就像她周仙娘，自打十岁的时候出席宫宴，被皇后姑母见过一次后，她便再也没有去参加过宫宴。母亲每每总是暗地里摇头，父亲见到她却是眉开眼笑，常常说她是福星，日后会为他们三房带来泼天的富贵。那时候年纪小，不懂得。大一些了才在一次请安过后，放下锦帘的那一刻，听得母亲暗自叹息道“若不是长得与那朱氏女相像，我的女儿何必这样躲躲藏藏的过日子！”
这一年，她及笄了。她原以为自己会被皇后姑母选入宫中，帮助自己的姑母固宠，她甚至都想到了自己日后如金丝雀一般的孤寂生活，可没想到，蔚铭海就这样出现了，她不用去那个金色的笼子里被圈养，她可以穿着大红色的嫁衣出嫁，不用为妾为奴，十岁后，她第一次觉得她的生活可以有另外一种选择，这如何能不让她欣喜。这个蔚将军就是自己命定的贵人，她的新生活从今夜便开始了，她会全心全意的照顾他，举案齐眉，与子偕老。


第六十八章　诞生（一）
更新时间2013530　19：01：55　　字数：2105

　“苏小主，涵妃娘娘发作了，皇上与皇后皆不在宫里。。。。。。”
小宫女还未说完，苏瑶早已向茗熙宫奔去，急匆匆一路疾步入殿，只见芷兰与芷梅服侍在侧，涵妃贝齿紧咬着下唇，身下隐现猩红血迹，额头渗着细密的汗珠，芷兰在其耳边轻声说着什么，涵妃只不断的捂着肚子，苏瑶见如此情形，心知不妙，疾步过去，手搭其腕，涵妃紧了唇道“怕是要生了！”
顾太医与王太医，李太医也赶到了，顾太医见苏瑶在场，也没说什么，李太医与王太医却道“苏贵人，还请移步，产房血腥，您是不能进来的。”
苏瑶虽有心帮忙，但碍于宫中规矩，只能悻悻然拉了涵妃的手道“那我便在暖阁外等着，姐姐若是有事，唤我一声，我便能听到！”
涵妃正是阵痛难当，勉强点了点头。苏瑶扭身，看了顾太医一眼，顾太医会意，“微臣送苏贵人出去。”
出了暖阁，苏瑶在其身边悄声道“我方才把过脉了，虽然未足月，但好在涵妃的身子一向保养得当，该是无碍的，若是万一有个什么，涵妃暖阁里有上次蔚将军送的催产药。”
“微臣晓得了，苏小主放心便是。”顾太医说着，转身便入了暖阁。王太医与李太医正给涵妃吃了一粒丸药，见顾太医进来，装作若无其事道“看样子得折腾到明日了，咱们也在外面候着吧，叫产婆进来看着！”
顾太医扫了床榻上的涵妃一眼，见确实没什么大碍，还要熬上一阵子，便随着二人转向屏风外。
芷兰急匆匆的从暖阁中冲出来，“苏小主，我家主子请您进去！”芷兰踌躇着道。老辈儿流传下来的习俗，产房是不吉利的，一般都不会让外人进去产房，可她家主子，现在任谁的话也听不进去，偏偏要苏小主进殿，要知道苏小主可还没有生过孩子呢。
苏瑶没有想那么多，只是突然间听闻要她入殿，以为涵妃有何不妥，忙道“怎么了？”
“并没有什么，阵痛已经过去了，我家主子现在也还好，只是非要唤小主您进去说话，奴婢们实在是拦不住，还请苏小主体谅！”芷兰垂着头道。
“无碍的，那我进去陪陪涵妃便是了，你先将人都打发了吧，免得被人乱嚼舌根，另外再去钰馨宫传个话儿，跟蕙昭仪说我在这里，涵妃姐姐情况很好，让她别担心，好好养着身子。”苏瑶想着涵妃定然是有事要跟自己说，孩子未足月生产，想来是心里有些不踏实吧。
苏瑶入暖阁的时候，只有芷梅服侍在侧，涵妃瞥见了苏瑶，就颤巍巍的伸出手来，苏瑶紧忙着上前扶了，涵妃的手心里全是汗，苏瑶用帕子小心给她擦拭着，平平稳稳的笑着问道“涵妃姐姐这是怎么了？”
许是苏瑶平和的笑容感染了涵妃，涵妃紧紧蹙着的眉慢慢舒展开来，声音微弱道“只是想有个人在身边说说话。。。。。。”
“那姐姐说着，瑶儿在这儿听着，太医们都说要等到明日一早呢，姐姐还要多多存些力气才是。”苏瑶淡淡笑着道。
“今晚是他大婚呢。。。。。。皇上与皇后都去了，这是多大的体面。。。。。。听说那个周仙娘长得很美，性子也好。。。。。。都说他们二人是天作之合。。。。。。”涵妃絮絮叨叨的，似没有一句重点，却全部围绕着那个蔚铭海。
苏瑶暗暗心惊，难怪涵妃会提前发作，竟是因为那个蔚铭海。苏瑶抬头，看了一眼正忙着给涵妃拭汗的芷梅，芷梅向其微微摇头，苏瑶会意，依旧平静道“那个周仙娘美不美瑶儿没有见过，只是涵妃姐姐是咱们大理国的第一美人，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那周仙娘再美也越不过姐姐去。再说，她要真的像世人描述的那般美貌，一早便会选入宫了，哪里会赐婚给蔚将军呢，这样想着，她定然是比不过姐姐的！”
涵妃听着，嘴角就有了点点笑意，不过一瞬，又道“她是嫡妻呢，可以穿大红的嫁衣，据说穿上大红嫁衣的人都是极美的，不像咱们在宫里，最多只能穿茜红，嫣红色。。。。。。”
苏瑶接不下去，不知道该如何对涵妃说，正赶着阵痛袭来，涵妃一时顾不得，只剩下苏瑶与芷梅二人不断的给她拭汗。。。。。。
“瑶儿，你说他会不会不知道凌贵嫔与我交好的事情。。。。。。这毕竟是深宫内院，也许他一直都不知道，所以。。。。。。所以他见到那样的家书，才会。。。。。。或者他知道凌贵嫔与我交好，但是他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那个地步。。。。。。咱们不是也没想到凌贵嫔会。。。。。。”
苏瑶终于明白，涵妃先前一直隐忍着，她原以为涵妃已然不在乎了，才会在上巳节时惊艳全场。原来她始终没有忘记，所有的事情都在她脑子里盘旋，这样多愁多思，怎么会不伤身子呢。。。。。。
“姐姐说的有道理，蔚将军也许有苦衷的。”苏瑶顺着涵妃道。生产之际，即便是在宫里，也是一脚踏入了鬼门关的，涵妃这个时候心内再纠结下去，实在对身体无益。
涵妃听了苏瑶的话，眼中似闪出点点光亮，含着笑道“瑶儿你也是这么觉得的吗？我一直想跟你与蕙昭仪说，可怕你们觉得是我想要偏袒他。。。。。。他在府里的时候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