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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夭灼华之哑妻-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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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桃夭灼华之哑妻》作者:纪初七
    
    楔子
    静谧无声。

  与其说这是佛堂,不如说这里更像一处雅致的别阁。
  烟炉里燃着幽熏的檀香,青烟袅袅而起。红漆木的案台上摆着一盘果点、一串佛珠,和几束开的正艳的桃枝。
  墙上挂着一幅画,画中的女子看起来极为温雅,云鬓,浅笑,深眸,以及一袭白色的衣衫。
  跪在堂前,她深深凝望画中人,许久,绽出极淡的微笑,俯身叩拜。
  娘,明天,女儿就要出嫁了。
  她只轻轻张开嘴,发不出任何声音。
  泪眼。
  她摩挲的泪眼让他心中微微疼着,抬手轻抚她的脸颊,无声靠近,抵着她的额头轻声说道:“表妹,我心里只有你一人,但是娶那个女人,是家母的遗愿,我别无选择。”
  闻言,她啜泣的声音渐渐缓下,敛下眼睑,一丝阴怒一晃而过,再抬起头依然是巧目眸兮的娇甜:“表哥,只要和你在一起,我不在乎是妻,还是妾。”
  他微讶,然后拥住她,低语道:“可是,我不要你这么委屈,给我一些时日。”
  娘,你可知道,为了您的遗愿,儿要辜负这般美好的女人。
  他拥的更紧,怀中的女人笑意更浓,眸中的晶亮却耀眼的让人心慌。
  他的声名鹊起源于一场以少胜多的战役。
  因着他在阵前冷静自若的指挥和超群的军事才能使得一场原本必败无疑的战事反败为胜。
  他在二十五岁这年,封侯拜将,成为赤焰国最年轻的将领。
  青年才俊,雄姿英发,他的成就和清俊,让他成为许多怀春的女子心中一束难以磨灭的光亮。只是,早已过了适婚年龄的他,始终未娶。
  四月初八。
  正逢桃花盛开的时节,潋滟的花海让他想起彼时那个桃树下对他温甜微笑的女子。
  他班师回朝,老远,他便看见一列盛大的迎亲队伍,左右的侍卫告诉他,京城首富司徒家的大少爷要娶方家的那个哑巴二小姐为妻了。
  方家,哑巴,二小姐。
  他心头蓦地被重拳狠狠的击中。
  一阵惶然。他夹紧马腹,策马而去。
  浩浩荡荡的行军队伍停在城门口,士兵们面面相觑,从未见过将军这般慌乱的模样。
  洞房花嫁出嫁前,她只带走了枝头上的一簇开的正艳的桃枝。
  那是她娘生前亲手在院落里埋下的一株花树,不过几年,就开得灼灼其华。
  于是,在方家,她最留恋的,是那一树的桃花。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事家。
  能攀上司徒家的这门亲事,是因为那位性情有些古怪的司徒夫人,只见过她一次便代司徒家的少爷下了聘。
  世人都说,司徒家如今的财业都是司徒夫人一手经营下来的,很难相信,一个女人能有如此精明的头脑和眼力。只是,她古怪的性情却也是闻名远播。
  据说,司徒夫人曾是她娘的发小,姐妹情谊极深,可是,她却从未听她娘提起过。
  那日的佛堂里,司徒夫人驻在她娘的画像前许久,不发一言,可是那种无声的哭泣,她却能听得见。
  那之后不久就传来司徒夫人卧病不起的消息,不过两月,便去世了。
  她要出嫁了。嫁给一个从未蒙面过的,甚至要比自己小上三岁的人,她知道,自己不会幸福,她是个哑巴,也没有什么姿色,而那个司徒宇自小和他表妹青梅竹马,定是有什么逼不得已的原因才会娶她的吧。
  司徒宇。对这个可能自己要陪伴一生的人,她并没有任何的期待。
  很久以前,她爱过一个人,很爱,那份感情也掩的很好。只是,她还是受伤了。明明知道对方不可能是真心喜欢她,明明知道自己和温婉美丽的姐姐差那么多,明明知道…那么多,那么多。还是情不自禁的陷了进去,然后再满身是伤的爬出来。
  红绸,锣鼓,双喜…掩上红盖头,攥紧手中的梅枝,盈盈的踏进喜轿之内。
  他看见了她,隔着拥挤的人群,看着喜娘把她扶进轿内,微风荡漾,吹起半帘喜帕,于是现出她平静的容颜。
  为什么,为什么没有等他。
  信里,他明明写的清清楚楚。等我,三年为期,定不负卿相思意。若慈,等我回来,我们就成亲,永远在一起。
  是三年太久,还是她的情谊太浅。那么这些年,他的执着,他的思念,他要为她打出一片天下的决心,又算什么。
  喧天的锣鼓映着他的失魂落魄,人群的熙攘似是再嘲笑他的愚蠢。
  桃花纷飞,有些爱情,开在枝头,未及盛开,已然落下。
  盖头被掀起的那一刻,她在他的眼中看到一丝明显的厌恶。
  很快,那抹烦怨变成无言的冰冷。
  “虽然我们已经成亲,但是这非我本意,让我娶你,是家母的遗愿。”
  新房内红烛幽幽,他的声音和他的眼神一样冰冷。
  原来,他娶她,是为尽孝。
  有些残酷,但至少,他是个知孝的人。
  “我心里早已经有人了。”直视着她,说的理所应当。
  她轻扯嘴角,敛下裙裾,起身盈盈的走到桌案前,拾起未干的毛笔,在纸上写下:有名无实,无妨。
  他微怔,然后带着些许不屑和疑惑的望向她,“你确定?”
  她轻轻点头,表情温和,甚至还有一丝安然的笑意。
  稍缓,她似是想起什么,于是抬手,继续写下去:只求互重,不相干涉。
  望着那清秀的字迹,他蹙眉抬眼斜视她的淡漠,哼笑一声,“求之不得,一言为定。”
  她依然只是那副静默无声的样子,极淡,极淡的微笑。
  半晌。他拂袖,踱回床畔,解衣宽带,可是却又似是想起什么,莫名奇妙的回头瞪了她一眼,然后把脱了一半的衣衫重新穿回,冷着脸离开了。
  他关门的声音很大,像是使了全身的力气。
  司徒宇。
  出乎她的意料,她的这个“夫婿”像个孩子。自我为中心,性格恶劣,这点和许多富家公子如出一辙。不过,却也懂得尽孝和专情。
  还有,他看起来是非常的讨厌她。
  起风了。
  有一点受伤,但是却不疼。
  洞房花烛夜,她一个人,也许以后也只是她一个人。
  她的爱情,已经落下。
  花忆初见那年,她十七岁,桃花开得比往年都盛。
  她站在桃树下,轻折一枚,然后别在耳际,露出清淡的微笑,心中的温情和伤怀浅浅荡漾。
  若慈,如果娘不在了,就让这棵桃树陪着你,你要悉心照顾它。
  她还记得,当病重的母亲亲手种下这棵树的时候,如是对她说。那时,她一直在哭,比谁都清楚,娘要走了,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于是,娘留给她一棵可以相伴很久的花树。
  她一直都非常悉心的打理这棵桃树,尤其,每当花开的季节,她的心情便格外的轻悦。
  她不会说话,可是在心里,她总能默念许多遍,娘,花都开好了,若慈又长大了。
  这树真美。
  当那句话在她身后响起时,她是有些惊喜的,大哥,姐姐,爹爹,甚至那些仆人,都没有发现过这棵树的存在,也从来都不知晓它的美丽。
  她转身,看到来者,她露出善和的微笑,轻轻点头。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他。
  她从来都没见过这么俊朗的男子,幽深的黑眸,眉宇之间透着难以言喻的英挺。不似一般富家子弟的究整,眼前的男子虽然一身布衣,却像是一个潇洒的侠士。
  一种莫名的心绪在轻轻颤抖,让她不自主的敛下眼睑。
  “这花开得真好。”他的声音也好听呢。
  她的微笑更深了一些。
  “不过,姑娘的美丽堪比这桃花。”他也微笑,似是理所当然的说出这句话,然后轻点一下头,转身离去。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她讶然的怔在原地。
  从来都没人说过她美丽。
  心跳的声音很清晰,脸颊微微的发烫了。
  她不知道他是谁。
  只是,也许,从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开始无声的住进她心里。
  那年。
  她的十七岁。
  听见有人说她美丽。
  新识小姑鸡鸣外欲曙,新妇起严妆。
  天色微朦。
  她刚刚合了眼睛,却又在那个梦里醒来。
  潋滟花海,那个人一直牵着她的手,走了很远。
  他对她微笑,对她深情不语。
  已经三年了吗。
  自他走后,她反反复复做着的那个虚妄的美梦。
  起身下床,披上那件精美却不欠身的嫁衣,踩上绣鞋,踱到桌案前,吹熄了那支燃了一夜的红烛。
  她嫁人了。
  没有不甘,也没有不舍,嫁予一个也许永远都不会爱上自己人,然后把一些过往和难言的痛楚深深的藏在心底。只是本来她就是个残破的人,谁会甘心娶个比自己还要年长些的哑巴,又有谁会真的兑现对她的承诺。
  司徒宇和他,都是一样的吧。
  于是在得知她要嫁给司徒家的大少爷之时,她便已然知道了自己的命运,她唯一能做的也不过是不贪求,不舍慕,心如止水,就像,就像娘一样,即使爹身边的姨娘那么多,她的娘作为正式也从来不曾屑顾,她知道其实娘并非世人所说的那种虚伪大度,只是娘把自己的心收的很好,置于一个安全的地方,从来都不在爹身上,如此便不会觉得疼了。
  这些,她起初是不懂的,可是,在遇见了那个人之后,她便真的明白了。
  这颗心只是你自己的,碎了,疼了,哭了,为你怜惜的,也只是你自己而已,所以无论如何,这颗心是一定要收好的。
  “咚咚咚…”
  一阵略带试探的敲门声乍然响起,她一怔,然后走到门前,轻启门扉。
  来者是一个十三四岁左右的少女,一身翠荷色的衣裳,睁着晶亮的双眼好奇的望着她,少女启口,甜甜地问她:“你是哥哥新娶的嫂嫂吗?”
  她微讶,然后蓦地发现这个女孩眉宇之间和司徒宇有几番相像,这女孩应该就是司徒家的二小姐了吧,她微微颔首,随后露出微笑。
  女孩也笑了,可是又很快眯起眼睛,略带犹豫的说:“你…他们说,你是个…是个哑巴是吗?”
  她低首,这么直接的询问让她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少女像是以为自己唐突冒犯了她一般,急急的想要解释,却显得不知从何说起。
  她微笑着摇了摇头,然后拾起女孩的手,牵她进门,一路领她来到桌前,轻轻研墨,随后执笔轻蘸一下,在纸上写下:不碍事,我的确是个哑巴。
  她始终都是微笑着的,从懂事时起,她就开始明白对她而言,微笑,可以化解许多尴尬,也可以掩去很多伤害。
  少女稍稍释然,随即开口说道:“嫂嫂,我叫司徒晴。”
  嫂嫂。
  因着司徒晴的这一声轻唤,她心头蓦地升起一阵暖意,这是她嫁到司徒家后,感受到的第一份情意,非常简单却又自然真挚,她不由得对这个未来的小姑轻扬起一番喜爱。
  惊见伊人半月之余。
  当他再踏进司徒府的那一刻,不禁皱起眉头。
  依然是奢丽的亭台楼阁,却被打理的多了几分整洁素华,或许,是春天的缘故,庭院中枝蔓纠结的生物也漾出青嫩的鲜绿,景坛里姹紫嫣红的灼热花朵开得荼靡芬然,交相辉映,相得益彰。
  好像,多了几分生气,这种情状自他记事起在司徒家是从未有过的。
  司徒家原本是书香门第,这样的宅院便是从祖上代代相传,只是传至他父亲司徒仁这一代,家道中落,静雅的文人生活越来越难以维计,于是司徒仁便着手开始做简单的生意,也陆陆续续的赚来一些可观的钱两,只是,真正让司徒家发达龙跃,成为京城第一首富的人,是他的娘………江观月。
  这座老宅庭院也随着司徒家财富的不断累积而不断的休整扩筑,越来越豪丽奢华,也越来越空荡清寂。只是这样宅邸里,人丁却极为稀少,加之仆人也不过三十有余,这多半也是和江观月的脾性有关,清淡孤傲,精明锐利。
  而他是江观月最佳的杰作,司徒家最耀眼尊贵的人。
  从小他便随母经商学艺,未及弱冠之年,就已然接手了司徒家的各个商行和绸缎庄的生意,世人皆传,司徒家的大少爷将会是个难得商家巨擎,这,或许一点都不假。
  只是,江观月一死,司徒家所有的生意和担待就全部落到他一个人身上,匆忙的成亲之后,第二天,他便去往江南处理一桩紧要的丝绸生意。
  这一去,便是大半月。
  至于,那个只见过一面的哑巴妻子,他是已然从未放之于心,于是将回门,族礼等事宜交由管家处理,从账上拨银,钱财上,可以给她足够的颜面。
  有名无实,无妨。
  这六个字,是他与她的协定,所以名可以给她,只是,可以给她多久,他尚未决定,不过,不会是很久。
  他心念的,只有自家的表妹宛心,这一生,能有足够的美丽和资格成为他心中妻子的人,也只有他的表妹司徒宛心。
  这是他八岁时便所弩定的。
  蓦地想起,自己和司徒宛心也是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未见了。
  “哥!你回来啦!怎么站在门口不进来呢?”银铃般的清脆呼唤由远及近,他嘴角染上笑意,一听便知是他那烂漫暖心的小妹。
  这样肃穆严奢的司徒家,唯一灵性纯然的便是他的妹妹司徒晴,府中上下,最疼惜的也莫过于她。
  而他,对司徒晴的宠怜更甚,对三岁时便丧父的司徒晴而言,司徒宇是兄,更如父,最亲的人不是母亲,而是兄长。
  他信步走下石阶,张臂迎上雀跃奔来的小妹,“都十三了,还这么横冲直撞的。”口吻佯怒,嘴边却是一直挂着深浓的笑意。
  “哥…”司徒晴嘟气樱唇,甜甜的唤了一声。
  司徒宇摇头扬眉,略带溺宠说道:“我专门从江南带了些糕点回来,一会儿让丫鬟送到你房里去。”这是他的习惯,知道自家妹子从小便爱吃糕点,于是每次出门他都会到各地发掘一下特色的点心带回来。
  “好。”又是一声娇甜的应声,他却有些困惑的眯起黑眸,笑问:“今儿这是怎么了,以往不都是我刚说完就迫不及待的去尝了吗?”
  “哥,你不要把人家想的那么贪吃,好不好。”略带嗔怨的反驳一句,可是却着实没什么分量,好嘛,好嘛,吃过嫂嫂做的桃酥,其它再美味的糕点,她也失了兴趣。
  对了,嫂嫂刚刚有差人来说做了桃酥在芬逝园里等她呢,她正想迎完归家的兄长就马上赶过去的。
  哥哥嫂嫂也有好段时间没见了,虽然哥哥对嫂嫂好像不怎么挂牵,但是嫂嫂真的是个好美的人啊,虽然不会说话,但是只要稍稍接触,就能发现她的一颗心,整个人,都是美的。
  这样的女人怕是上天都妒,才会让她不会说话吧。
  若论皮相,嫂嫂可能要略逊于宛心表姐一筹,但是那种沁到骨子里的美却不是表姐能及的,真搞不懂,哥哥是怎么想的。
  算了,那就带哥哥一起过去好了,制造一点小机会。
  “哥,你跟我来嘛。”司徒晴仰头,扯着他的衣角,娇滴可人,忽闪着大眼看着他,这丫头,准是又想到什么鬼点子了。
  轻叹一声,“好,哥跟你走。”
  落英缤纷,满园桃色。
  烂漫轻绕的桃树下,一名白衣女子悠然而立,抬首微扬,精致安宁的侧脸,些许的花瓣轻逝,落在她的肩迹、发梢,很淡,仿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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