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情双凤-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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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郭大东慌忙答应道，“卑职带来了郡安县最好的大夫，为皇上治伤。”
“不必了。”皇上一口否决。
“皇上龙体——”
“不准罗嗦！”皇上打断郭大东，随着话音大步迈出客栈。
“皇上，外边下雨呢！”郭大东大声提醒皇上。
皇上没有理会，他渴望让暴雨清洗他心中的悲痛——他不止一次地向上天祈求：不要让宁儿背叛我！只是可惜身为天子却依然不能违逆天意。在他看来，宁儿与她师兄合演了一出精彩绝伦的戏，将他与皇妹骗得团团转，最终竟要取他两人性命，这样的戏码真为他平生所仅见。
雨越下越大，片刻之间皇上全身都已湿透，豆大的雨点打在他身上，伤口流下的血水伴着雨水滴落，密集的雨丝模糊了他的视线，看不见路，看不见房子，唯一可以看见的就是令他又爱又恨的幻影——宁儿。
“你为什么这么残忍？残忍地骗我？残忍地背叛我？”皇上在雨中呐喊，但他的声音被雨声淹没，没有人回答。
“皇上——”是袁锦鹏的声音，他是特地来找皇上的，“回去吧！”
“不要管我！”皇上此刻像被激怒的狮子，需要尽情发泄自己的痛苦，这痛苦已让他透不过气来。
“皇上——”
“叫你不要管我！你他妈的聋子！”
“皇上！”锦鹏不顾君臣之礼，一把拉住在雨中发狂的皇上，“深爱一个女人的滋味我也懂——”
皇上狂奔的步伐慢了下来，回望锦鹏，他明白锦鹏对宁寿的感情。
“皇上，回去吧！公主需要你安慰，何丹青的事需要你指挥，程浩天与——”锦鹏顿了顿，“宁儿也需要你发落！”
皇上用力甩了甩头，挥去他脸上早已混合了泪珠的雨水。
“走吧！”皇上苦涩的语调令苍天动容，配合以一记闷雷。



第四十六章　问案


接下来的几天，皇上都不曾出过郭府，他变得沉默寡言，笑容从脸上消失，而他唯一用来打发时间的动作就是拿着曾经属于宁儿的夜明珠，站在窗边沉思，这样的一站往往就是大半天。
“皇上——”胡冰常来陪陪皇上，今天也不例外。
“有事？”皇上眨了眨眼，将思绪抽回。
“没什么，只是——”胡冰犹豫了一下，“郭大东今儿个到大牢去了。”
“那又怎么样？”
“可能会给宁儿添些麻烦——”
“不要再提这个人！”皇上暴怒的声音打断了胡冰，“滚！”
胡冰同情地看了看皇上，这个曾经潇洒于情场，谈笑风生的花花公子如今却为情所困，难以自拔。
胡冰走后，皇上的心久久难以平静。他这几天不知有多少次想到大牢里去看看宁儿，甚至午夜梦回还有把她放出来重新拥入怀中的念头，但只要一想到她欺骗自己的感情，他就不禁硬起心肠。说到底，他就是不甘心自己这么容易就被宁儿征服，即使明知她另有所图也在所不惜。
皇上缓缓抬手，将夜明珠捧在掌心，透过明珠，他似乎可以看到宁儿期待他的目光。
“哎！”皇上始终无法抗拒宁儿的诱惑，更何况她现在可能处于危险之中。
“来人啊！”皇上下令，“为朕更衣，摆驾大牢。”
皇上的圣驾起程前往大牢，而这边厢，郭大东已经来到了宁儿的牢房前。
“好呀！你这个死丫头，居然敢假扮宁寿公主，害得本官担惊受怕的，还要天天向你磕头请安！”郭大东跑到宁儿面前，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
宁儿冷淡的表情好象根本没有听到郭大东的话。
“臭娘们，还敢对我摆架子！”郭大东抓起宁儿胸口的衣领，“说，我那一屋子的宝贝被你送到哪儿去了？”
宁儿的脸上突然有了变化，不是因为郭大东的话，而是因为——她听到了她的“孝睿”的脚步声，她预感到皇上正在向她靠近，于是，她的脸上展露出久违的笑容。
“你居然笑得出来！”郭大东被完全激怒了，举起巴掌向宁儿挥去。
“住手！”皇上恰在此时赶到，但终究来迟了一步，宁儿没有逃过郭大东的这一击，脸上印上火辣辣的掌印。
“你这是在干什么？”皇上语气森冷，他的眼光聚焦在宁儿身上——他仿佛已经有一个世纪没见过她了。
“卑职——卑职在问案！”郭大东紧张得有些结巴。
“是吗？”皇上冷哼一声，抓起郭大东身边的一个狱卒，“你家老爷刚才在问什么案呀？”
“郭大人——郭大人在问他的一屋子宝贝。”狱卒实在没有欺君的胆量，只得向皇上坦白。
“果然是在问案！”皇上缓缓将头转向郭大东，锐利的目光几乎要夺走郭大东的性命，“在问郭大人您的贪污案吧？”
“皇上饶命啊，饶命！”郭大东磕头如捣蒜。
“来人啊——”皇上对他毫不留情，“将郭大东撤职严办，即日押送回京！”
“是！”
“皇上开恩啊！”郭大东被衙差架着抬走，他原先跪着的地方留下一滩水渍，原来他惊慌之下居然尿湿了自己的裤子。



第四十七章　软禁


“你们都退下吧！”皇上使开了随行的人。
“想不到你还会来看我。”宁儿走近皇上，温柔而哀怨的声音令皇上乱了心神。
“想不到的事太多！”皇上努力地压抑自己，仍旧用僵硬的声音一语双关。
“孝睿——”
“没有孝睿！”皇上深吸一口气，“朕乃胡汉皇朝第六朝天子宇文龙，你应该早就知道才对。”
“我不知道，我一点也不知情，我不是存心骗你的！”宁儿泪如雨下的哭喊，她有满肚子委屈无处发泄，她想投入皇上的怀抱作为她避风的港湾。
“你应该清楚自己作为死囚的身份。”皇上退后一步。
宁儿没有寻找到她的依靠，她重新凝望面前的“孝睿”——一身黄色的龙袍，腰间扎着金线编织的盘龙索，脚上蹬着龙靴——他已经不再是她的“孝睿”了，而是高高在上的当今皇上。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再来看我？”宁儿柔肠寸断，“我爹娘扔下我，我师父利用我，师兄瞒着我，连你现在也不要我了，恨不得要我死了，我何必再在世间受苦？”
皇上转过身去背对宁儿，他不愿让她看到自己湿润的眼眶。
“你说过你不会像我娘一样扔下我，你会今天爱我，明天爱我，后天爱我——”宁儿将头埋在手掌心里，“可是现在一切都变了！”
“是你造成这一切的变化的。”皇上的声音有些梗塞。
“我没有，我不知道为什么师父和师兄会要杀你，我真的不知道！”宁儿抬起头来坚定地回答。
“我凭什么再相信你？”皇上转过身，再次面对宁儿。
“我知道你不会再相信我了，我从小就是个骗子。”宁儿一脸的悲伤。
皇上没有再开口说话，只是怔怔地望着宁儿，似乎要从她脸上看出事情的真相。
“皇上，时间不早了。”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名衙差过来提醒皇上该回去了。
皇上轻应了声，举步准备离开。
“我还能再见到你吗？”宁儿冲向牢房的栅栏，双手紧紧攀住两条圆木。
皇上心口涌起一股痛彻心扉的难过，他低下头余光看见宁儿带着铁镣的双脚，他几乎没有移开目光的勇气。
“把她带到郭府客房，派人全天看守，没有我的命令不得让她离开半步！”皇上终究心软了，他不能忍受宁儿在这大牢里受苦，所以决定将她带回郭府软禁。
“是！”身边的衙差依命行事。



第四十八章　折磨


从牢房回来以后，皇上便来到了宁寿的住处，宁寿这几日也是终日以泪洗面。
“皇兄。”宁寿在见到皇兄好一会儿后，才终于开口，“我想去见见程浩天。”
皇上沉默，将心比心他是多么了解宁寿此刻的心情，但程浩天心怀不轨——
“只是去见一面！”宁寿跪倒在皇兄面前。
“起来慢慢说嘛。”皇上想扶起宁寿。
“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宁寿语意坚决。
“哎！那好吧，皇兄陪你一块去。”皇上实在不放心让宁寿独自面对程浩天，只能找了个折中的办法。
于是皇上又一次来到牢房，只是这一次是陪着宁寿前往程浩天的牢房。
潮湿阴暗的地牢里，程浩天赤裸着上身，双手被反吊着绑在刑柱上，两名壮汉正轮流挥舞着皮鞭往他身上招呼。
“大胆逆贼，还不快供出你师父的所在！”　
程浩天没有回答，咬着牙默默地承受着加在自己身上的刑罚，任由血水从伤口淌下。
宁寿一进地牢就被这惨绝的行刑场面给怔住了，拉住皇兄的手不由紧了紧。
“放他下来！”感受到宁寿的变化，皇上下令停止行刑。
狱卒见是皇上与公主驾临，赶忙为程浩天松绑：“还不快向皇上公主磕头！”
“皇上万岁，公主——”　程浩天抑郁的眼光望向宁寿，顿了顿续道，“千岁！”
“刁民，见到皇上公主居然不跪！”狱卒见程浩天对皇上公主只略一施礼而没有下跪，便用脚去踢他的腿肚子。
程浩天重伤之下被踢，一个趔跄跪倒在宁寿面前。
“不要——”宁寿早已忍不住夺眶的泪珠。
“你们都退下吧！”皇上叹了口气，遣走狱卒，自己也退到一边方便宁寿与程浩天说话。
“他们打你了！”宁寿走到程浩天身边将他扶起，看见他遍体鳞伤，棍子打的，鞭子抽的，禁不住伸手去抚弄那些伤口以减轻程浩天的痛苦。
“公主请自重！”　程浩天全身抽搐了一下，向后连退几步，颤声道。
宁寿也受伤地退了一步：“你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你对我好只是因为要杀我？”
“是！”程浩天以冰冷的语气掩盖他内心的激动。
“你的所作所为都是假的，精心安排的？”
“是！”程浩天咬了咬牙，“从德胜门杨伟华故意放你离宫，到四个强匪对你不善都是我一手策划的——”
“你骗人，我不要听！”宁寿双手捂住耳朵。
“我一直都在骗你，只这一次例外。”
“不！你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宁寿拼命甩头，似乎想把这一切痛苦都甩掉，“我恨你！”
“宁寿，咱们回去吧。”皇上看见皇妹痛苦的模样，连忙上前来扶住几乎重心不稳的宁寿。
“皇兄，我是不是太傻了？”
“回去吧。”皇上实在找不到恰当的语言来安慰自己的妹妹。
宁寿又看眼程浩天，在他眼中依然没有找到自己熟悉的热度，于是她掩面而去。
“程浩天，你要为你今天的话付出代价！”皇上撂下这句话后，便追往宁寿离去的方向。
望着伊人远去，程浩天犹如一头斗败的雄师，他要发泄，他要解脱。于是他举起双拳向着坚固的石板墙猛然挥去，一拳接着一拳，伴随着他双手的血肉模糊。
“何必这样折磨自己？”是袁锦鹏的声音。
程浩天随即停手，但没有转身。
“你爱她，深深地爱她！”锦鹏一直跟着宁寿公主来到牢房，目睹程浩天在公主面前走后的变化，所以得出结论。
程浩天没有回答，他清楚锦鹏对宁寿的感情，也明白自己此时的反驳将显得何等苍白。
“那你为什么还要伤害她？”锦鹏突然怒吼。
“好好照顾她！”　程浩天回避锦鹏的问题。
“她爱的是你！”
“我注定要辜负她，我与她——”　程浩天深吸一口气，他无法改变命运，沉默许久以后，他幽幽地叹息道，“有缘无份！”
“或许还有机会。”锦鹏百般辛酸地说。他这几天已经看够了闷闷不乐的宁寿，他情愿宁寿快乐起来，即使要他从此退出与程浩天的竞争。
程浩天眼中闪过一丝亮光，但这亮光转瞬即逝。
“你好好想想吧！”锦鹏转身离去之前不忘留下这句令程浩天深思的话。



第四十九章　诀别


又过了一天，今天是程浩天与宁儿提堂的日子。
公堂之上，皇上端坐在上首位，一派威严。宁寿坐在皇上的左边，原本皇上不想让她来，但在她的坚持下，皇上也就只得同意让她来听审。朝廷专门负责审理重特大案件的外府监主司刘大人坐在下首位，锦鹏与胡冰则随侍在两旁。堂下，程浩天与宁儿双双跪在中间。
问案的过程冗长而沉闷，程浩天将实情一一道出，连自己的身世也未加隐瞒，只是对于师父为何要加害皇上与公主的动机含糊其辞。
“何丹青处心积虑买通宫女青儿和德胜门守卫杨伟华骗公主出宫，也引得朕微服出巡一路往瑞安县而来，他究竟与朕有何深仇大恨？”皇上问到关键之处。
程浩天沉默，事实上何丹青心中不仅有恨，更多的是爱。
“宁儿？”皇上改问宁儿。
“我不知道，我从来不知道连我自己的名字都是师父别有用意而改的。”宁儿听完师兄讲述的故事，知道自己完全成为师父手中的棋子。
“程浩天，你一定知道。”皇上不得不转向程浩天。
“皇上，此人嘴紧得很，是不是考虑用刑？”刘大人与程浩天已打过几次交道，知道他不会轻易招供，于是请示皇上。
皇上犹豫，屈打成招不是他惯用的手法，更何况，宁寿与宁儿都在场。
“宁寿，为了救他，朕来试试。”皇上拉住宁寿不断颤抖的手，小声在她耳边低语。
“来人，大刑伺候！”刘大人见皇上给了个同意的手势，便下令用刑。
堂上衙差得令，将程浩天摁倒在地，用廷杖固定住他的四肢，然后开始下棍。
程浩天仍旧是默默地承受着，嘴角的血丝显示他正咬紧牙关，不让一声呻吟声传出。
“皇兄！”宁寿感觉自己的心已经要沉下万丈深渊。
“闭上眼睛！”程浩天闷闷地向宁寿低吼，他一直注视着宁寿，发现她已接近崩溃。
“二十、二十一、二十二、……”衙差大声数着，而程浩天的身上已经血肉模糊。
“皇上！白衣侠士要保守的秘密，又岂是这堂上刑具能揭开的？”胡冰上前阻止衙差继续行刑。
“程浩天！”为了宁寿，皇上几乎是在用期求的语气。
“我不会说的。”　程浩天明白自己距离死期不远了。
“你不说则必死无疑！”皇上的目光转向宁寿，她肝肠寸断的模样任谁都忍不住心痛，“你就真的一点也不顾念着宁寿？”
“我死有余辜！”程浩天无声地喘了口气，“皇上，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浩天！”宁寿已不能控制地痛哭流涕。
“宁儿确实什么都不知道，我一直以为师父会遵守诺言不让她参与。”　程浩天瞧了眼身边的师妹，尽自己最后的力量为她争取幸福，然后他将目光汇聚到已成泪人的宁寿身上，“至于宁寿——自己珍重！”
“浩天——”宁寿从自己的座位站起，跪倒在皇兄脚边，“皇兄，我求你，别——别杀他！”
“谋刺皇上，欺骗公主，你叫我如何饶他？”皇上无奈地看着皇妹。
“不是的！”宁寿仍不放弃，她跪着爬到宁儿身边，“求求你，快向皇上求情，他会听你的！”
“他还会听我的吗？”宁儿也已成了泪人，她望着上首座端坐的皇上，“他恨我都来不及，等一下就要把我也杀了！”
“不要——”宁寿发疯地狂喊。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快说出何丹青行凶的动机，还有他如今的藏身之所！”皇上也在做痛苦的挣扎：一边是他平生最爱的两个女人——宁儿与宁寿，而另一边则是国家律法与皇室的安全，他不得已向程浩天发出最后通牒。
“你快说呀！”宁寿又爬到程浩天身边，狠命地摇他。
“师父对我恩重如山——”　程浩天闭上了眼睛。
“宁儿，你快劝劝你师兄，说不定他会听你的——”宁寿不知疲倦地再次爬回到宁儿身边。
“他连你都不听，怎么会听我的？”宁儿一只手捂住嘴巴，阻止自己的暴哭。
“浩——天——”宁寿感觉到了绝望。
“抱歉——”程浩天心胸激荡，想起这将是自己与宁寿的诀别，便一个冲动俯身搂住宁寿，用自己厚实的唇盖上她的樱唇，尽量攫取宁寿的味道，眼泪顺着脸庞流下，滴落在两人的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