姻缘井,两生缘-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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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有下人走来将吕刚岩手中绣球拿上台前交给四位验证官。钱老爷也将女儿备下的对照真绣球交与施教谕，答案要由他向众人宣布。　
吕刚岩只觉手心全是汗，因为他已经发现台上的施学师脸色黑得吓人。　
施教谕怒哼一声手向前挥，身后四个手持大木板的特聘衙差走上前抓住吕刚岩。起身高喝：“荒唐！作弊骗亲，有辱斯文。本官现在就可革了你的功名！权且念在是初犯，自到后台领十板责罚！”　
吕刚岩本就心虚，闻言哪敢分辩，苦着脸跟衙差来到招亲后台，挨了十板子后一瘸一拐的走了，若不是有偷偷塞了几两银子给衙差只挨了两下真木板，早痛到哭爹喊娘了。　
衙差可不只是光赚打屁股的银子，很快就有不少协助家丁挤出人群去知会自家公子，梅花楷字是不能用的。　
钱文静靠在四楼窗边笑到眼都眯成一条缝，回头道：“真是一个道地的书呆子，我有傻到会只用一种字体写那八个字吗？！”　
冰兰月叹道：“妹妹不是用了八个不同字体吧？”　
“当然！”　
“妹妹真个是会耍人，姐姐服了。虽说妹妹并未玩假且已将字体线索藏于各绣球之内，但每个字皆可能对应十八字体中的任何一种。唉，别说千余人了，就是县内所有招亲者都各写一种也未必能有幸运儿成为钱家娇客。”　
屋内众人听得是摇头无语，个个都觉着自家小姐是越来越奸诈了。心中都暗道这要是还有人能蒙对，就真算得上是天赐姻缘了。　
钱文静翘起兰花指，拖长腔调笑道：“姐姐太小瞧小妹哩，只是字体种类那多没趣。八个字中还有别字、错字、同声字。本小姐可是一名傻姑娘，你总不能要求傻女子像个秀才公般学富五车吧？”　
包括冰兰月在内，所有人都为窗外即将挨板子的造假者发出同情哀叹，心中都觉着钱文静小姐已然是黑心到家了！这要是还有人能蒙对，就只有一个可能：钱家文静小姐与那人通同作弊！



184。作弊攻防战（05）

有道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不怕板子打屁股的少年公子们轮流粉墨登场，以声声惨叫为其他造假者验证哪些字体是不能用的。　
等到近百人挨过打，造假者们终于渐渐明白一个事实：傻小姐绝不是用同一种字体写答案上的八个字！经过与身边帮手们的紧急商议，个个都觉着至少有八成可能是八字八体！　
没过多久，新一轮的造假热潮开始了。没过多久，新一轮的打屁股运动开始了。　
一个时辰之后，只有一百四十二个绣球没被收回，各酒楼上自知无法通过文比的少年才俊们也全都下来看热闹了。　
“公子，拼了！夏正楷、瘦金、颜体、柳体、苏体、米体、黄体、草书！”一位造假专才抹去手心汗渍，不待回复就提笔仿钱文静笔迹写下假纸条。他是不想再继续玩猜字体游戏了，想了一个时辰之后只觉头痛耳鸣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干脆胡乱凑了八种，反正是自家少爷挨板子，打完收工！　
年轻公子显然也是没指望帮手能猜对，挥手高叫：“拼了，赌场里上千两一局爷们都没含糊过！去拿两个软垫来，再拿一张十两银票。”　
施教谕叹息着挥挥手，又一名少年才俊去后台享受板子去了。其他人一看连闯文比六关的有名才子都不行，心头念想也就全消了，不打算上台丢人了。　
围观人群等了会后发觉冷场了，既不见有人上台交假绣球、也不见有人交真绣球，心中疑惑之情顿生。挨了大板子的少年公子中终于有几个心气上涌，不服之余，结伴走出人群拱手高叫：“大人，也让学生等做个明白鬼。敢问八字究竟为何？”　
“亏得汝等有脸开口！退下！待绣球全齐之后本官自会将手中纸条公示于众！”　
闻得此言，手中尚留有假绣球的人纷纷将原来写有“谢谢参加”之类的纸条放回其中，举球高叫：“学生等尽皆识字，已然知晓手中绣球非真。敢问钱老爷，真绣球何在？”　
验球管事依旧上前一一验过，大声告诉众人招亲绣球只差一个。　
钱老爷上前拱手道：“小老儿已问过小女，真绣球乃是第一天就吊在孔明灯上放飞出县了。想来是飘得远了。既然各位不打算再行寻觅，小老儿就请求本县县尊调派衙差、捕快会同家中下人一同寻找，若是找着需算不到众位才俊身上。”　
“那是自然。若是飘远遗漏当是我等与令千金无缘，但求一观真绣球中所写字样。”　
施教谕道：“即如此，本官立刻派人会同钱家人等寻找。”　
知道真绣球坠毁地点的八个肉头们分出两人撺掇着几个衙差、捕快向某处走去，结果自是顺利找到一片小树林里找到一个孔明灯残骸。　
回到县中，衙差们将手上事物放到台上，拱手道：“施大人，小人等在县外西北十一里闸头村外的小树林里找到此物。许是落降之时勾到树梢以致燃火。树梢有被灼烧的痕迹，树上、地上均有残骸散落。小人等也问过周遭农人，确实有看到二天前此处燃有火光，约摸一刻时光便自行熄灭。他们只当是搜抢绣球之人在作怪，也就没多加留心。”　
众人凝睛看去，正是招亲大会特制的孔明灯与吊线小绣球。一时间无不在心底大骂自已蠢笨如牛，早该猜到钱家小姐定是将真绣球吊在孔明灯下放飞才对！这才合天降姻缘之意！



185。作弊攻防战（06）

虽说衙差所说的事合情也合理，但总让人感觉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觉。招亲人群中有些头脑冷静下来的人更是大觉事情蹊跷，只是手中没有钱家作弊赖亲的明证，也就只能将怨气闷回肚子里。　
钱文静走到窗前，目露得色，现在楼下千余因作假被打屁股的人日后是再也没脸上门提亲了。　
冰兰月叹道：“妹妹果然是用火损绝招，太刁滑了，真想替可怜男子们打你两下出出气。”　
“虽说小妹的确是打算用火损之招，但现在的情况却真是天为，不能怪我头上的，要怪就怪老天爷好了。被树梢勾到烧起来可怪不了任何人，真是天助我也！”　
“妹妹说老实话，试飞了几次？做了什么手脚？”　
“具体次数早算不清了，反正不会有太大偏差。至于其中的诀窍保密。”　
冰兰月道：“不怕姐姐说出去？”　
钱文静笑道：“死无对证。说破天也是没用。香茶，准备一下，本小姐要去绣台发表……”话到此而断，窗外人声突然变得鼎沸，也不知出了什么状况。钱文静探头看看，觉着不像是被骗群众叫喊钱家退钱之类，好奇心大起，扭头跑向门口，招呼冰兰月，香茶一起下去瞧瞧发生了什么事。　
“大人且慢！”一位头发秃得差不多的短衣老家人气喘吁吁地在两位健壮家丁的护持下从人群中挤到招亲台前，不等气喘匀便急声高叫：“大人且慢结束招亲大会，小老儿手中尚有一个。”　
施教谕怒道：“荒唐！偌大年纪不知羞，招亲绣球足数在此，再行冒充就不是打板子之事！”　
“大人误会了，非是小老儿，是我家少爷。”　
施教谕面色稍霁，吩咐众人暂等片刻，等最后一位招亲公子来了再说。　
“回大人，我家少爷没法来了。”　
施教谕道：“哼，想是怕挨板子便让家中下人前来受罪。算了，你们也是听命而为，回去吧。”　
“大人宽厚，不过且听小老儿将话说完。我家少爷本是佳儿郎，可叹四年多前被疫病弄坏了脑子，时疯时癫。本也不至于要抢绣球招亲才能娶妻，偏生年前又被歹人伤害，捡回一命后傻了十成。因而亲事再无着落。我家老爷心忧之余闻得傻子也可招亲便派小老儿带着四名家丁前来碰碰运气。”　
施教谕道：“原来如此，只是空口无凭。凡参加招亲者必有号牌。”　
“大人说得是，小老人几乎忘了。”老家人急忙奉上参加招亲大会时发放的五杖号牌。　
钱老爷扫扫号牌上的暗记就知是真货，拱手道：“老家人，招亲公告上已是明说即便是傻子、呆子也可参加招亲，就不必要将你家少爷藏着了。只是这最后一个绣球已被火毁，残骸在此，你手上如何又来一个？冒充骗亲是要吃官司的。”　
老家人闻言捶胸号哭起来，直说这个绣球害人不浅，更说钱家傻千金必须要嫁给他家呆少爷！　
施教谕怒道：“休要胡说。姻缘自有天定，怎可强来。来人，轰出去。”



186。作弊攻防战（07）

“大人息怒。那一日本是想让四个随身小子去抢几个试试运气，可少爷偏说要去城外打鸟玩。小老儿五人无奈之下只得伴着少爷去城外打射孔明灯，但少爷却只是打也不要下面的绣球。约摸大半个时辰之后，少爷就闹着要回家四处乱跑，小老人怕少爷走丢也就只能带着随行人跟在外面。巧得是行到离县十多里时，一团火光从树上掉将下来将少爷衣衫点着了。等小老儿回过神来时，少爷他，少爷他……”老家人越说越伤心，到得最后已是说不去了，只顾抹泪。　
正躲在香茶人等背后偷听的钱文静傻眼了，心道不是将人烧死了吧？这太巧了吧？　
香茶人等也是慌神了，心中都明白这要是将人烧死了，闯下弥天大祸的小姐日后就要守活寡了。　
施教谕叹道：“怪道衙差、捕快、钱家家丁也说附近有丝布残灰。老家人节哀，此是天灾，与人无怨。本官让钱老爷多赔你家一些烧埋银子便是。”　
“大人误会了。我家少爷虽说满身灼伤却还是有口气在且城外多得是临时医馆，小老儿随即请了大夫一路护送少爷去府城救治。行到半途才发现少爷手中握有一个残破事物。经过辨认方知是小半个招亲绣球，里面有一张受到炙烤而残缺的纸条。大人，我家少爷打下不少绣球，虽说一个没要，但小老儿也是看过里面的内容，当时便觉着剩下的六字极不寻常，便抱着万一心情带人赶了回来。大人，我家少爷虽是傻子，但模样仍在且家有资财，即便无人愿为妻室，但纳一、二妾室传承香火尚不是难事。可如今不知面目如何，更不知有无残疾，若有万一，钱家小姐定要照顾我家少爷终生才是。”　
闻得老家人此话，满县皆是同情之声，连钱老爷也自觉无话反驳。　
施教谕想了下道：“老家人言之有理，现在请将残破绣球交出一验，若是剩下六字皆对就算是真。到时本官定为你家少爷做主。想来，这也是天意。”　
但凡买过答案的人皆知是“有爱会哄，有情不移”这八个字，可等到施教谕将两张纸条公之于众时，千余公子少爷们才明白能蒙中才有鬼。且不说八字八体，八个字居然错了三对半！不是这字少一横，便是那字多一竖，要不就是音似字不同，不过终归还是能猜得出是哪八个字。　
一众造假才子们安心了，神情也恢复往日的神采。现在他们有资格大说不是自家才智太低，而是太高，不然该早能猜到傻小姐会写字已是不易，哪能写出完整字来嘛！　
前六字完全一样，纸张大部分地方呈现货真价实的焦黄色，下部则是微微卷起，灰黑断口一碰就有纸屑飞离。　
钱文静冲到台前抓过仔细看了十遍，每次都得出相同结论：这是道地的真货！瞬间傻眼了！　
香茶傻眼了，心中惊呼不安预感终于成现实了！　
花忠八个肉头傻眼了，想不通明明该是烧毁的玩意怎么又冒出来了！　
环儿傻眼了，她看得出文静姐姐在一瞬间真变成傻子了！　
冰兰月傻眼了，于心中痛骂自己碎嘴，害得钱文静真遭天谴了！　
远处看热闹的梅傲雪傻眼了，心中猜不透这几位是不是钱文静花钱雇来的赖亲托！　
千余造假的公子少爷们傻眼了，他们没想到傻小姐除了傻之外，还真是人比花娇！　
满县前来招亲的光棍们人傻眼了，万千心思不约而同化作一个疑问：这叫什么事？！难道老天爷真打算让傻小姐、呆少爷凑成一对？！



187。嫁还是不嫁（01）

钱老爷回过神后自是不甘心就这么将宝贝傻女儿送与一个可能烧破相的呆公子，正在思索推脱之语时却被老家人拽到招亲台后小声耳语，连耳尖衙差们也只是能听到什么“亲家、五千”的话语。　
等到再回招亲台前，钱老爷脸上笑得极是开心，与之前判若两人。随后便高声向所有前来招亲的光棍们正式宣布抛绣球招亲大会圆满结束，钱家将按事先约定的规则开始为傻小姐准备婚嫁事宜。　
傻小姐十万绣球择姻缘，呆公子一火焚身得佳人。　
这段“天赐佳话”被返乡光棍们当传奇故事般四处传播，越传越离谱，很快就演变成说书人最爱说的段子，也是众多茶馆闲人们最爱听的段子。只不过所有的段子基本上都已与事实完全走样，甚至连年代都套到前几朝上，别说天华县人，就是钱文静这位当事人只怕也是听不出说书人口中的傻小姐就是自已来着。　
钱文静自从那天看到残缺纸条起就真变回傻子了，整天对着铜镜里的俏佳人发呆！好在无论古今都用不着新娘子自行操办婚事，一应嫁娶事宜皆有验球官之一的田媒婆及男女双方家长往来操心。其实话说回来，一个是傻姑娘，一个是呆少爷，双方家长想不尽心都不行，不然肯定是要闹笑话的。　
何娇杏何姨娘是喜疯了，每天晚上都被钱文静搬起石头砸脚面的事给笑醒，然后施施然又做起当家小姐嫁作呆人妇，自家重新做回当家姨娘的美梦。　
花影院倒是一片愁云惨雾，没了钱文静这位主心骨，剩下的人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做才好。虽说个个都打心底里想带着钱文静溜跑，但怎么跑、向哪跑、投靠谁始终都没能商量出个统一意见。　
环儿道：“香茶大姐，到底该怎么办啊？姐姐这回是真的变傻子了！整天就坐在妆台那边叨叨着什么‘钱文静是不是为了嫁一个呆男人享受真正的安宁生活才跑来大夏朝’之类的胡话。”　
香茶叹道：“我哪能有什么法子，这回真是玩火自　焚了。田姨娘、卫姨娘，打听出什么没有？”　
有了名分状况依旧的田青、卫好齐齐摇头，钱老爷这回是打定主意在女儿嫁出前决不说出夫家到底是谁。理由极简单，无非就是觉得有个呆女婿是件很丢人的事，所以越低调越好。当然这话说出来，连田青、卫好也是不大相信，但也只能照实转述。　
钱文静亲母、嫡母皆已身故，张姨娘又是个做事畏缩怕担责的人，大病初愈的何姨娘见状立刻毛遂自荐里里外外地忙活开了。每个人都能看出何姨娘是在真心做事，而且还是务求尽善尽美，能花十分银子就绝不少花一厘！一时间众人都闹不明白何姨娘是不是病傻了。　
面对众人疑惑的眼光，何姨娘泰然自若，心中却是自有一本账：只要钱宅里没有了钱文静，日后钱宅就还是她的天下，幸福有钱捞的日子就在前方！　
周姨娘冷眼旁观，倒是看明白、想通透何妖精如此尽心的目的：绝不让钱家十三小姐钱文静能找到任何一个可以混赖亲事的借口！　
听着外面越来越近的迎亲吹打声，环儿是真急了，冲到妆台前狠命推动犯傻状态中的钱文静，附在耳边高吼：“姐姐，别在絮叨了。环儿带你去天泉山躲一阵子！环儿不想你嫁给一个破相呆少爷。天泉山就是环儿第二个家，包管不会被人抓到的！姐姐，醒醒啊，没时间了！”



188。嫁还是不嫁（02）

香茶道：“事已至急，再讨论也是无用。就按环儿说得办。忠心保卫、强壮威猛，你们八个立刻去宅前闹事，能拖多久是多久。我们将小姐、环儿从花苑偏门送出去，五伯不会说出去的。”　
田青扭头叫道：“文香，你个高些，立刻换装盖上盖头，替你文静姐姐挡一会。”　
香茶急道：“不行，还是我来吧。田姨娘你们带着小姐走。”　
钱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