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钗月影入梦来-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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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钗大吃一惊：“是你，你怎么成这样？”
珍儿望着小钗，“怎么成这样？是啊，明明该是你被关进簪花楼的地牢，该是你千里迢迢去往金国，该是你被扔进军营被千人所辱，该是你被卖作金人的奴仆。”她疯癫似的笑了起来：“该死的是你，可我怎么成了这样？”
珍儿缓缓走向小钗，尖声叫道：“都是拜你这贱人所赐，我逃出来熬到今天，就是为了将你千刀万剐。”她从袖中抽出一柄短剑，向小钗劈来。
周围的人吓得四散逃窜，小钗一把推开穆冕晨，躲开一剑，她功夫本就不敌珍儿，如今又失了精血，三四招之后，便中了珍儿一掌，撞在墙上。
珍儿冷笑一声，举剑再要向前，突然双腿被人紧紧抱住，只见穆冕晨跪在地上，拼尽全力束缚住她，向小钗喊道：“快走，快走啊。”
珍儿大怒，抬起剑，疯了般地向穆冕晨的背上刺下：“你给我放手。”
穆冕晨大口吐着鲜血，乱发贴在了脸上，手却愈束愈紧：“我不放……”
“啊……”一声长啸惊天而起，小钗冲向珍儿，一把抓住那短剑剑刃，手中顿时鲜血涌出，她用头猛地撞向珍儿，生生夺过那剑。
珍儿被穆冕晨困住，动弹不得，小钗一剑刺入了珍儿的胸前，力道之大，整个剑身皆没入进去。
珍儿瞪大了眼睛，望了望胸前剑柄，又缓缓抬头望着小钗，她张了张嘴却出不了声，倒在地上断了气。
小钗扔下剑，扑倒在穆冕晨身边，她想扶起他，却怎么也掰不开他的手。
“好了，冕晨哥，没事了，她死了。”小钗颤抖着说道，穆冕晨这才松开手。
小钗慌忙将他抱进怀里，堵着他背上的窟窿，鲜血依旧泊泊流出，二人似血人一般。
“没事的，冕晨哥，没事的。”小钗没有哭，只有泪珠一滴滴从大眼中掉下来：“来，回家，家里人还在等着我们。”她欲架起穆冕晨，却被他拦住。
穆冕晨望着小钗：“让我在你怀里多待一会……不怕你生气……我做梦都想过能这么靠着你。”他缓缓抬手，拭去小钗脸上的泪，微微笑了：“这一路走来……我一直想对你说句话……但始终都说不出口……因我觉得自己无能，保护不了你，不配这么说……所以每回看你不快乐，我只能说‘陪着你、陪着你’……不过今日，我终是可以跟你说这句压在心底的话了——别怕，小钗，你还有我……”
作者有话要说：

☆、三十四、终章（一）


公元1126年冬，雁回峰下百里坡，中原武林正邪间一场血战定乾坤。月上教出动三大暗部，燃起麒麟烟，正道同盟四千余众，群龙无首，乱战中死伤无数，其中，青山、岳山两派整门被屠，就此，正道同盟土崩瓦解，再难与月上抗衡。　
如席大雪从天而降，纷纷扬扬，下了两天两夜，仍不停歇，雁回峰上白皑皑的一片，不时有枯木断裂之声回荡，如同空山一般。
顾秋颜独自立于一座高大的石门楼下，那上面的“雁门”二字已是黯淡无光。
她出神地望着面前厚厚的白雪，那儿似有两个大人带着一个孩童在戏雪，那孩童通红的脸，跟着母亲，兴奋地用小手抓一把雪，抛向和她玩耍的父亲，那父亲脸上沾着雪，哈哈大笑：“秋颜，我的好女儿……”
两行清泪顺着脸庞滑落，很快又被寒风吹得消散，顾秋颜缓缓转过了身，一步步地往回走去，那个曾经娇蛮任性的女孩儿，无法变得冷血强大，如今只能是沉默寡言，形同丢了神魂的躯壳。
百里坡一战，雁门八百弟子，剩下的不足半数，顾秋颜到了习练场，那里无人练功，只在周围零零散散地站着些弟子，望向她时，皆是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神情。　
顾秋颜心中一阵凄凉，叹了口气，道：“你们若有想走的，就此离开吧，剩下的人，明早随我一同祭拜掌门。”
众弟子面面相觑，低声应下。
顾秋颜回到宅院，向仆妇起居的院中走去，欲交代一番明早祭拜需准备的东西。
“刘妈。”顾秋颜在院外喊道，见无人应她，便走了进去，“刘妈。”她又喊了一声，这时，那房中传出一阵声响，紧接着就是悉悉索索的声音。
顾秋颜心中生疑，她快步走到刘妈房间门口，直接推门进去，只见一摊铜钱散在地上，刘妈蹲在一旁，手中正捧着一把铜钱，惊恐地望着顾秋颜，那床上还放着两只包袱，其中一只散开了，那铜钱应是从里面掉了出来。
顾秋颜瞪大了眼睛：“你要离开？”她又望了望地上的钱：“你哪来这么多钱？”
刘妈张着嘴巴，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她突然跑到顾秋颜跟前，一下跪了下来，拽着她的裙边，嚎啕大哭起来：“娘子，你饶了我吧，我实在没有办法，是那萧跃逼我的啊。”
顾秋颜呆住了，不可置信地望着刘妈，只听她又哭道：“萧跃一直让我看着你和掌门，掌门也是他害死的，他吩咐我，若是没能得手，就让我把这密函送到各大门派去。”刘妈慌忙爬到床边，将藏在被褥下的的一叠书信交与顾秋颜：“萧跃带走我的侄儿，我一个老婆子，就指着侄儿养老了，他逼我，若是不答应，便不告诉我侄儿的下落……”
顾秋颜颤抖着双手，打开密函，那上面写着顾长青勾结当今郓王的消息，正是萧跃的笔迹……
习练场后的小树林，大雪纷飞，将这光秃秃的树林裹上银装，萧跃站在雪中，缓缓伸手，接住飘落的雪花，不消片刻，雪花便在他掌中化为了水珠，再不复那洁白美丽的模样。
“看来你终是知晓了，天意如此，我还想着能同你成婚，瞒你一辈子。我应早些杀了刘妈才是。”萧跃放下手，面带笑意。
“竟然是你害了我爹爹，你为何要这么做？”身后，顾秋颜怒视着萧跃，举刀指向他。
“还记得这里吗？你我小的时候也曾在这里玩雪，那时，你刚五岁，扎着两个小小的发髻，跟在我后头，叫着‘大师兄、大师兄’。”
“为何？你为何要这么做？说啊。”顾秋颜嘶声喊道。
萧跃转身望着顾秋颜，温柔如水：“我回过头，从此眼里便只有你。人生一世间，如白驹过隙，转眼间你便长大了，如同那芙蓉花般。”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顾秋颜挥刀在空中乱砍。　
“你的一颦一笑，落在我心底，十多年来，如同密密麻麻的烙印。”萧跃迎着刀，慢慢向顾秋颜走去：“我为雁门出生入死，又看人眉睫，小心侍候师父，我想着能快些功成名就，求他将你嫁与我。”
他的胸膛向着刀尖愈靠愈进，顾秋颜浑身颤抖，眼中含泪，依旧是举着刀。
萧跃笑了笑，没有停下：“后来，他便出现了，只一面，你心心念念的都是他，我唯有设计让你恨他，再灭了他，我只要你，旁人生死与我无关，可惜，天不遂人愿。”刀尖一点点没入胸中，一团鲜血缓缓渗开：“说什么人心不可强求，我定要让你把心给我，因我早已无心，我的心，早已系在你身上……”萧跃手执刀刃，猛地向心口一送，鲜血喷涌而出。
他倒在地上，仍是笑着：“求而不得，夺来便是……心若他属，宁可毁之……可无心之人，活着便是死了……”
顾秋颜丢了刀，站在萧跃跟前，睁大双眼，泪珠滚滚而下，雪花飘落在萧跃脸上，化散不去，如同花瓣，一片片将那面容掩盖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三十五、终章（二）


雪，停了。
灵谷县郊外，一个纤细的身影背着竹箧，走在被雪覆盖的小径上，身后留下一串或浅或深的脚印。
“冕晨哥，大雪终于停了，若再不停，我都不知道这路该怎么走了。”小钗边走边笑着说道：“这场雪过后，再过些日子立春，立了春，很快便不再寒冷了。”
青空高远，四周白茫茫的一片，这天地看来尤为干净。
小钗擦了擦额头上汗，放下背上的竹箧，从里面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瓷罐，抱在胸口。
“我们回家看看婶娘，还有弟弟妹妹。”她轻轻抚摸的瓷罐，微微笑道：“你放心，我会告诉婶娘，你的才学被京都的大官相中，考过了省试也要留下帮着做事，要过很久才能回来……”
她抹了抹眼睛，将瓷罐放回竹箧，重新背了起来：“跟你说件事，可不许数落我，我啊，将爹娘留给我的一些东西给当了，换了不少钱，够婶娘一家过日子了。”
小钗继续在雪地里走着，哼着小曲：“看过了婶娘，我们再找一处风景漂亮的，像世外桃源一样的地方，一起快活的过下去，你说好不好，冕晨哥？”
轻灵的声音在这片空荡之地回响，远处，一人一马立于路边，白衣、白发、白马，与这茫茫白雪融成一片。
小钗停下脚步，望着那挺拔俊秀的身影。
叶恒升牵着马，向她缓缓走来。
他将缰绳交与她，她笑了笑，跨上马。
“你要去哪里？”
“去他的家乡。”
“然后？”
“我活不了多久，找一处地方，陪他度过残生。”
“我……舍去这天下，我们浪迹天涯……”
小钗勒马回望：“这世上唯一一个不曾利用我，一心对我之人已走了，我对这尘世无牵无挂，你我就当是一场烟花梦吧。”　
身形渐远。烟花梦，再绚丽也终究是梦一场。
一月过去，春意渐起，又是一茬草木青。
簪花楼，叶恒升端坐厅堂，面前跪着的一众人。
“主人，一切业已安排妥当，京都布满我们的人。”绛枫拱手道：“求主人取代当朝皇帝，君临天下。”
“求主人君临天下，重振中原。”众人齐声道。
叶恒升并不言语，半晌，淡淡道：“绛枫留下，其他人都下去吧。”
待众人出了厅堂，叶恒升踱步到绛枫跟前：“起来。”
绛枫起身，退至一边，肃手而立。
叶恒升望了望他：“你替我在郓王府几年了？”
绛枫一怔：“属下替主人行郓王之事已有八年。”
“八年了，原来我不是郓王赵楷已有八年。”叶恒升嘴角微微带笑：“如此，你便一直做下去吧。”
绛枫猛地抬头，震惊地望着叶恒升，只听他缓缓道：“从此你便是那郓王爷，我便是那江湖游士叶恒升，你我再无交集。”
“万万不可。”绛枫一下跪在地上：“主人隐忍了这么多年，如今离实现宏图大业只一步之遥，怎可放弃？绛枫求主人三思。”
“隐忍了这么多年，如今才知这一切并不是我想要的。”叶恒升淡淡道，天边的流云，一丝一缕，缠缠绵绵，缓缓飘入那琉璃色的眼眸：“我一直以为清楚自己想要什么，直到如今才发现有多愚蠢，万里江山，我不过是个匆匆过客，没有最喜欢的人在身旁，这一生便像投入滚滚红尘中的一颗石子，毫无意义。我明白得迟了些，若是能重新开始，那该多好。”
公元1127年，金国攻打大宋，北宋亡，月上教众随教主绛枫潜入山林，从此不见踪影。
金军统帅完颜宗翰攻入宋京都，并封锁周边五城，不眠不休三日，找寻一个叫宫雪钗的女子，未有结果。金皇完颜乞真连派数人传旨，令他即刻回朝。
半月后，完颜宗翰终是率全军北返，将赵佶、赵桓二帝，并宗室、后妃等三千多人作为俘虏带回会宁府。
山顶，一个青衫男子，一头银发，负手望着那浩浩荡荡的队伍，他的身后站着一个少女，右臂挎着包袱，左袖则空荡荡地随风摆动。　
那青衫男子望着山下队伍前头一人，走得跌跌撞撞，正是被俘的赵佶：“一切又回到原点。”
少女望着他：“主人，天地之大，我们要到哪里去找宮姑娘呢？”
那男子轻声道：“当年，我意外得知那树上掉下的是一个身背朱雀的女孩儿，便知晓宫家还有一女，为了引出那女孩儿的消息，我冒用宫啸天之名，作了那幅母子三人临溪的画作，谁知，她竟与我信手拈来的画中人如此神似。”
青衫男子转过身，缓缓向前走去：“如此，既是回到这一环的原点，便是到了下一环的起点，若是能再遇见那个无名寺里的老和尚，我一定会告诉他，我和宫雪钗不会是有缘无分。”
二人渐行渐远，消失在那山林深处……（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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