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世为谋-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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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夜无奈的点了点头，可是屋内却仍是没有丝毫的动静，思绪惘然间，却蓦地听见一声婴儿的啼哭声，似一缕骄阳般莫开这阴霾，众人的嘴角带着一丝释然的笑意，夙夜却仍是未放下心，正欲推门，却见那名医正正用一个绸布包着那婴儿走了出来，那婴儿在水中洗过了，而医正的手上却还有未曾洗净的血迹，欣喜道：“恭喜阁主，是个小公主呢！”
夙夜嘴角带着一丝苦涩的喜意，他接过医正手中的婴孩，虽还未开脸，却依稀可以看出那美好的五官，像极了那个人，“玉曦呢？怎么样？”
他说着，人已经走进了屋内，却见玉曦一动不动地躺在榻上，脸色发白，没有一丝的生气，夙夜只觉得一颗心像是沉入了谷底。
“玉曦，玉曦！”他颤抖地腾出一只手，拼命地想要唤醒她，可是床上之人却没有丝毫的动作。
怀中的婴儿传来嘤嘤的啼哭声，像是悲戚，夙夜只觉得的心像是冷到了极点，然而身后的医正却叹息地走上来，说道：“阁主无需担忧，娘娘只是累着了，歇歇应该就能醒了。”
另一名医正亦道：“娘娘真是福大命大，本是极不妙的情况，却仍是坚持着身下了孩子。”
听到医正这么说，夙夜才蓦地松了口气，原来竟是自己担忧了，他转头看着玉曦和怀中的孩子，脸上终是露出了一丝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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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上燃着上好的苏合香，在玉曦身边跟了那么久，夙夜自也是知道她寻常的喜好，如今正值夏季，坐在马车里虽有些闷热，帘外的风却能丝丝密密的刮进来，倒也添了不少的凉爽。
玉曦怀中正抱着方不出不久的婴孩，她手里拿着一个金丝绣球的铃铛，逗弄着襁褓中的婴孩，那婴孩粉嘟嘟的模样，像轻轻哈口气就要融化的雪娃娃，她咯咯的笑着，白嫩的小手忍不住抬起来去抓玉曦手中的铃铛。
“静好，看看你夙夜叔叔。”玉曦将手中轻轻地抱起来递到夙夜的怀中，那粉娃娃一见到夙夜抬手便要去摸他的鼻子，咯咯的直笑。
夙夜看着也是欢喜的，他摸了摸鼻子，逗弄着静好说道：“叔叔的鼻子上有吃的吗？”
玉曦见夙夜抱着静好温润的模样，以前见他从来都是冷冰冰的，没想到亦会有如此温和的时候，那张酷似的容颜，像极了那个人。
若他能见到她，见到她和静好，他可会欢喜？
内心的灼痛一瞬间便袭了上来，玉曦屏住呼吸，轻轻说道：“夙夜，你说他能等到见到我和静好吗？”
夙夜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苦涩，说道：“他会的，待出了这玉龙关，便能抵达帝都了，到时候便能见到他了。”
玉曦“嗯”了一声，见他又低头逗弄着怀中的静好，静好似是极喜欢他一般，不停地抬手想要摸他，“谢谢你这些时日照顾我，若没有你，我和静好不知……”
“哪里话。”夙夜轻轻笑了开来，“皇上是我皇兄，算起来你也该是我皇嫂，这些都是应当的，况且曾经是你收留了我，我一直都记在心里。”
夙夜虽是如此说着，心里却苦涩异常。
皇嫂，多讽刺的称谓。
玉曦微微垂首，彼此之间能懂得对方的想法，却不轻易戳破，这便是她和夙夜之间的距离。
她轻声道：“这次，我想带他离开这天阙，天涯海角，总归是有地方落下的，以前我曾怨恨过他，两人折磨至此，却从未有过一日安稳快活之日，忘掉那些前尘往事，陪他走过最后的日子，我也知足了。”
作者有话要说：

、北野之战（四）
夙夜一听他这话，顿了顿，说道：“皇上膝下除了静好一个女儿，并无子嗣，当今天下国不可一日无君……”
玉曦微笑道：“我想他会有法子的。”
来到天阙的时候，已是午时，正是艳阳高照之时，然而如今的天阙却是冰冷异常，每一处都是冷寂，因是林煜特允的马车，这一路便畅通无阻的，静好哇哇的哭闹声在这空寂的天阙之中显得异常的大声。
因当初玉曦被赐鸩酒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宫闱，所以如今的行动也是极隐秘的，由常喜亲自带着他们二人来到承华殿，当初林煜的计划常喜是知晓的，所以如今见到玉曦也不觉得惊奇，然而常喜看着玉曦手中抱着的粉娃娃，一时之间也摸不清脑袋，带着他们拐过几处密道，才抵达了承华殿门前。
“娘娘，阁主，奴才便送你们到这了，皇上在里面等着的。”常喜轻声地说道，便退到了一旁。
玉曦看着那熟悉的殿门，竟觉得眼中酸涩难耐，她究竟是有多久没来过这里了，再次踏入这里的时候，没想到自己竟会带着如此复杂的心情。
“夙夜，你在这里等我吧，我去看看他。”玉曦说着，便已经缓缓步上了那台阶，她每走一步都是是在刀尖上一般，怀中的静好见到如今陌生的地方，哇的一声便哭了出来。
玉曦忙哄着怀里的静好，说道：“静好，我们马上就能看到你爹爹了。”
玉曦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泪倏然便滑落了下来，滴到了静好白嫩的脸上，却被她轻轻抹去。
缓缓推开了殿门，却听见殿中沉闷的咳嗽声，一声接一声，伴随着婴儿的啼哭，显得那般的空寂冷异。
她抱着静好的手有些微微的颤抖，即便是隔了这般远的距离，她仍是可以看到那龙榻上躺着的明黄色的身影，他捂着胸口，拼命的咳嗽着，地上摆着一个金盆，里面盛着殷红的血迹，像是听到了这里的动静，他有些艰难的转过头，却在看到玉曦和她怀中的静好的那一刻，身子陡然一震。
承华殿中燃着浓浓的龙涎香，窗扇半合，有金黄色的暖阳透过窗棂照射进来，却仍照不亮这晦暗的承华殿，仿佛这里每一处，都是冷的。
玉曦坐在了他的身旁，将手中的静好放在他的怀中，泪水无歇止的落了下来，似乎在顷刻间将她烫穿，她微微浅笑，“皇上，阿玉来看你了，你瞧瞧，这是我们的孩子。”
林煜强撑着身子坐起来，抱着怀中的婴孩，在听到她话的那一刻蓦地怔住了，他苍白羸弱的脸上带着一丝满足的笑意，有些不敢相信的复有喃喃道：“我们的孩子……”
静好见到他，哭得越发的厉害了，一张粉嘟嘟的笑脸立马皱成了一团，林煜显得有些无措起来，强忍住了喉间的腥甜。
玉曦心中蓦然一疼，几乎忍不住眼底泫然的泪意，她将手中的金丝绣球铃铛递到林煜手中，勉力笑道：“是啊，皇上要用这个逗静好，静好最喜欢了，她今日见到自己爹爹自然是高兴的哭闹着。”
说着，玉曦倚在他身边，抬手指着静好小巧的眼和鼻，“皇上你瞧，静好长的多像你，这眼和眉生气的时候最像你，嘴巴笑起来和你一样，弯弯浅浅的一道线。”
玉曦说完，只觉得喉间哽咽的不能言声，林煜放下手中的铃铛，腾出一只手来将她轻轻揽在怀中，“阿玉，朕瞒了你这么多事，你怪不怪朕？你可还怨朕？”
玉曦伏在他的怀中，听着他的心跳声，内心从未有过像现在的平静，她轻声说说道：“自始自终都是阿玉的错，阿玉又何尝不是瞒了你，其实在那夜之后，我便已经怀上了静好。”
林煜轻咳了几声，他无力的用手轻抚着她的脸，那么冰凉，连指尖冰凉的都像是一块寒冰，他望着怀中的静好，那般讨人喜的模样，那是他和她的孩子，他微微轻叹道：“朕很感激你，阿玉，能给朕这么一个惊喜，静好静好，这个名字可是你取的？”
他一笑淡若四合的目光，让她觉得无比的温柔和宁静，她轻绽笑颜，纤长的睫毛的上带着盈盈的泪珠，“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她这一生，都在追逐这种琴瑟之鸣。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只可惜她穷尽一生的时间却和他纠缠在仇恨与痛苦之中，忘了那真挚的往昔，那单薄的情爱像是这乱世中风雨摇动的一粒尘埃，最后被雨打风吹去。
他虚弱的拿起手中的金铃逗弄着怀中的静好，静好见到那铃铛变得极欢喜起来，白嫩的小手拍打起来，玉曦心中一软，生出无数的缱绻美好来，看着他抱着静好，像是寻常人家初为人父的男子，让她觉得从未有过的温暖和震动，忽然很享受这一切的温馨和平静。
“没想到有一日，我们亦能像如今这般坐在一起，像是寻常人家一般，平静而温宁。”他声线清润，无时无刻不平息着她的心，“记得幼时，朕亦是看着你从静好这般小的样子长大的，那年的玉兰花，开的正盛。”
温暖的阳光照进这殿中，覆上他苍白俊朗的脸，他望着半合的窗外，那亭亭而立的玉兰，荫郁如旧，纯白色的花朵映着翠绿的枝叶，像是那年他亲手为她摘下一朵戴入她的发间。
娇花配美人，最是合宜，阿玉，等长大之后我便带你去每一处开满玉兰花的地方，好不好？
——阿玉，好不好？
记忆里，那个温润如玉的少年，她牵挂了二十年的人，此时，便在她的身前，却像是随时都要离她而去，年少时的誓言越来越远。
玉曦笑靥如花，心口处温软到酸楚，“幼时的事，我都还记得，或许我们最美好的记忆，便是在那时了。”
他有着微微的怔惊，却是稍纵即逝，他微微一笑，容色沉静如一泊湖水，“只可惜朕怕是要食言了，不能带你和静好走过这天下每一处开满玉兰花的地方。”
她的心蓦然一痛，曾经玉兰花开，仿若是昨年的事了。
儿时的许诺，终究是要化为泡影。
一滴滚烫的泪滴落在她的脸上，像是要灼伤她的魂，那泪滴沿着她的下颌一路滚到那雪白的纱衣之中，那个痕迹，像是永远也抹不掉一般，怀中的静好又啼哭起来，玉曦缓缓地抬起头来看他，抬手轻轻为他擦拭眼角的泪水，“皇上，我们出宫好不好，我带你走，我已经不在乎往昔那些事了，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也是欣喜的。”
他抬手握住她颤抖的双手，嘴角的笑意像是骄阳一般明媚，人便是这样，到了弥留之际，总会渴望些美好的事，他温声答道：“好，这一次我听你的。”
他微微的笑着，那样的笑意无论是在何时都能融掉她心中的苦涩和悲哀。
“那即位之事……”她知道他心下早已计划好了所有的后路，否则，不会这样应允她。
他轻笑道，眉间因痛苦而微微紧拧着，“朕已经打算好了，让独孤沥即位，他是朕唯一能信的过的人，不管今日你来不来见朕，朕已经拟好了诏书，如此打算了。”
不知为何，这样的话听到她的耳中带着透骨的凉意，他是如此骄傲的人，竟也会在有朝一日为自己身后的江山做好打算，遗诏，那是濒死的帝王才会写的东西，而他，还如此年轻，他即位也不过是短短两年多的时间。
一滴眼泪悄然滑落她的眼角，落入了明黄色的被褥中，她不动声色的拭掉，他将她静静的抱在怀中，像是用了自己最大的力气，将下颌抵在她的发间，微阖着双目，“阿玉，朕亏欠你太多了，只可惜再没有机会还了，你不要怨朕。”
玉曦拼命地摇头，“我不怨，这一生，我们已经错过太多太多了。”
他无声地叹息，只觉得喉头的腥甜越发的临近，像是急欲破开喉间，他微微错过她的身子，一口猩红便落到了地上的金盆之中。
“皇上！”她急切地唤着他，生怕自己眨眼间，眼前之前便会从她身前悄然离去，他的呼吸越发的急促，眉心像是团急促的跳跃的火光，她的泪无可抑制的滚落下来。
“我带你走，我现在便带你走，天阙外有马车，我们离开这里。”玉曦紧揽着他想要下榻，却感觉他的身子那样的凉，像是将她整颗心都冻结起来一般。
“阿玉，不要哭。”林煜想要抬手擦去她眼角汹涌而出的泪，却显得是那般的无力，他微微地摇了摇头，嘴角还有残余的血迹，他怕吓着了坏中的静好，忙将静好交给了玉曦，继又说道：“把沥叫进来吧，朕同他交代几句，我们便走。”
“好。”玉曦擦去了眼角了泪水，抱着静好便急急走到了殿外，将夙夜唤了进来。
夙夜放一入殿，便看见林煜躺在龙榻上，已经虚弱到了极点。
“皇上。“他缓缓蹲下身，有些不忍看他如今的模样，当年的他是那般的骄傲，夺谋天下，连眼睛都不眨一瞬，人的性命，有时便像这殿内袅袅的白烟，说散，便散了。
林煜见他进来，叹了口气说道：“沥，朕很感激你，不管是因为阿玉还是其他，你都帮了朕太多太多，如今怕是又要将一个重担压在你身上了。”
夙夜听他这么说，心里已是清楚了七八分，沉声地跪地，有些犹豫地说道：“臣只怕……”
“朕相信你。”林煜不待他把话说完，继又说道，他指了指前方的八角蟠龙桌，说道：“遗诏便在那里，待朕离去后，你便将此公布天下，朕相信你能打理好一切，这个江山是我们独孤氏的江山，还有玲珑阁，朕都信你。”
“皇上！”虽然早已猜到会是如此，然而话说出来之际，却仍是让他一惊，他抚了抚袖间的方向，这样东西是他前些日子无意间发现的，他不忍让她伤心，所以早在之前便已经打算交给玉曦了，可未能寻到机会，如今……
夙夜略微思忖了几许，说道：“若事情还有回圜之地，皇上可还愿留在这宫中？”
林煜一听微微地摇了摇头，望向远处的玉曦和静好，“朕当年万般筹谋得到了这个江山，可最终什么也未得到，却不及妻儿，朕只想在这短暂的时间里陪陪她们母子，如此而已。”
这话是再明白不过了的，他颔了颔首，将袖中的一个药瓶交到林煜手中，跪在地上行了个大礼，叩首三下，“这个江山臣定当竭力保住，皇上既然心意已决，臣亦无话可说，马车臣已命人赶过来了，请皇上……务必好好活下去！”
抬头的瞬间，光线忽暗的疏影里，他的眸光隐而暗，映着一丝落寞和寡欢。
天阙之中，一辆挂满璎珞的马车缓缓朝天阙皇城之外驶去，上面坐着的，是他用其一身也无法得到的女子和他的至亲，因为得不到，便只有成全，人生那样短，总要与倾心之人共度。
夙夜微微含笑，那笑渗着苦意，他目送着那辆马车徐徐离去，直到那马车轱辘的车轮逐渐消失在天阙的空寂的转角，沉重的沉闷开启，继而缓缓地落下。
这个金雕玉砌的天阙，只余他一人孤清的身影，从此，这里便是囚禁他一生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同心之结【结局】
八年后。
山谷的另一处开遍了玉兰花，其中夹杂了粉嫩的桃花，清风一拂过，便能见到处处花瓣萦绕，美得像人间仙境一般。
这里的山谷间林立着一处村庄，村里的人皆是极为朴实的，极少与外界接触，外界更是难寻到这里的路径。
田野间，玉兰花絮袅袅，在一个薄雾晕染的清晨，一个淡蓝色的身影从一株桃树下跑出来，边跑边叫着：“娘亲、爹爹……静好又欺负我了。”
玉曦正坐在织布机前忙着手中的织活，见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朝这边跑来，一个约莫八岁的年纪，而另一个跑在前头小的也不过六岁的样子。
玉曦抱起那个个头小的小男孩，点了点他的鼻子说道：“姐姐欺负你就知道跑吗？你也去追着她跑。”
正站在一旁品着清茶的林煜一听，无奈的笑了笑，放下手中的茶盏，将那身嫩黄的静好抱了起来，说道：“阿玉怎么教育孩子的？静闲还那么小，静好你要让着弟弟知道吗？”
“知道了爹爹。”静好足上系着金铃，粉粉的样子极讨人喜，像是这山谷间盛开的桃花。
“乖。”林煜将静好放了下去，两个娃娃又围在一起咯咯的笑了起来，林煜起身缓缓走到玉曦身边，将她揽在他的胸口间，温和地看着那对嬉闹的小娃娃。
如今的幸福，是他们苦苦求来的。
当年若不是夙夜，恐怕她们二人早已是天人相隔，又如何能看到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