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我太美味-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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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的世界里，她是被关注被重视被呵护被疼爱的。

他专注的神情，让她觉得她好像是这世上他最珍爱的宝贝似得。

心底有什么东西在羽毛一样轻柔的悲伤中轻轻碎裂，一阵从未有过的轻松感传遍全身，龙宇宸只觉自己就像在一望无际的大海里漂流了许久的人无意中发现一块浮木。

欣喜、雀跃，无论如何不肯放手。

垂下眼帘，龙宇宸内心暗暗的自嘲：原来她竟是如斯独立的孤单、倔强的寂寥的孩子啊。

她那样渴望一个安宁的家，渴望到只要旁人的一个真假不明的眼神就能虏获她。

“饿了吧，去吃饭吧。”那人轻轻开口。

龙宇宸点头，走到那人身后推动他坐的轮椅。

饭菜吃了些什么，龙宇宸根本食而无味地没注意，她倒是注意到这里来来往往的仆从童子基本都有残缺。耳聋目盲口哑缺胳膊少腿什么的，凉薄如龙宇宸神色都终忍不住变了变。

“我的腿，是天生的不良于行，而他们，也是天生的残缺不完美。”

那人坐在龙宇宸身边，笑容温暖而亲切，眼里满溢包容与宠溺，让人安详而又舒服的感觉仿佛从他的骨子里散发出来。

龙宇宸经不住地靠过去偎依在那人的膝盖上。

那人一下一下地用手顺着龙宇宸的头发。

“每个人生下来就难免遭遇这样那样的不公，如我等这般天生残缺的，不为上天所喜，不被世人所爱，然而，即便如此，我们依然可以活的惬意写意。”

声音缓慢低沉，却自然传扬出一股睿智与豁达。

“阿福是个哑巴，可是阿福做的一手好菜；阿翔耳朵听不到，可是阿翔织一手好锦写一手好字；小凡左手八指右手六指，生而与凡人不同，却精通十八般乐器，琴瑟琵琶笛箫二胡……任何的乐器只要他见人弹奏过就能无师自通。独臂的阿刀是个出色的刀客，独眼的阿青是个优秀的箭手，就连阿奇那样看起来很普通的小童儿，他其实也有一手绝活儿，任何他见过一面的人，他都能把那人画的惟妙惟肖，还是个魔药师……”

那人对身边人不掩赞赏，他身边的人也个个透着股自信的乐观与骄傲。

“当我们不被上天所爱的时候，我们更要加倍的爱自己。我的孩子，你要记住，人先自爱而后人爱之……”他的笑容清逸高华，有一种安抚人心的魅力。

龙宇宸静静地听着，只觉得那低柔的话语就像是春风吹佛寂静的湖面，极轻盈的，荡漾开一圈圈波纹，无需刻意，层层波痕已印湖心。

“族中残缺的孩子很多，在这片守拙苑撑起来之前，有很多残缺的孩子被‘人道毁灭’……”　深邃的瞳仁微微一收，男人浅浅的叹息。

“其实，一直以来族人都是过于追求完美的，他们无法容忍残缺……后来，第一代的守拙苑的主人就出现了。”一双深邃瞳仁神光内敛，异彩逼人。

“那位尊上生来就与光明无缘，他的眼睛天生就看不到任何东西，然而，他有极强的天赋，他才出生就有一身浑厚的灵力……因为那位尊上的卓绝天赋，那位尊上虽然残缺却也被破例留下来，后来，那位尊上有了极尊贵的地位，他开创了守拙苑，给所有残缺的孩子一个家，给所有漂泊的孩子一个家……”

那人微微的笑起来，就好像有光泽在那人身上闪烁。

“我的孩子，可想拥有一个家？”

“想。”

“我的孩子，可愿与我们共有一个家？”

“愿意。”

“那么，我的孩子，也让我们一起守护这个家，可好？”

“好。”

龙宇宸没有半点的不情愿，她想：若是他们要她做些什么，哪怕是要她的命，她也会微笑赴死吧……

有的人就是有这样可怕的魅力，使人不能不随着他设置的陷阱一步步往下沉，直到失了性命，却也甘之如饴。

“我家囡囡长大了，不知道会迷死多少人呐……”

那人仿佛天外飞来的一句话一下子让龙宇宸神思恍惚了。

久远的记忆里，当她还是祁涵予的时候，是谁也曾这般对她说过呢？

无数的影像在脑海里纷繁掠过，龙宇宸发现，原来她的记忆是如此深沉而牢固……

祁涵予从生下来就被当时最出名的医生断定活不过七岁，她就像个陶瓷娃娃，在老爷子的精心呵护和她自己的小心翼翼下，艰难地活到了十五岁。

十五岁，祁涵予的命运本来有一次转机。因为当时的医术有了不小的进步，老爷子更是为她找好了合适的配型器官，只等手术成功，她就可以……

祁天磊，祁涵予的亲哥哥，让人偷换了她输的药液，那种天蓝色的液体被换成了另一种漂亮的海蓝色……

然后，祁涵予就安详幸福的睡着了……

灵魂飘起来的时候，祁涵予其实是有感觉的，只是身体，嗯，确切的说，是灵体，却完全不由自己控制。透明的灵体轻飘飘的穿过了墙壁，穿过了路过的一切人事物……

灵体穿过祁天磊的时候，祁涵予突然看到了许多画面，于是，几乎出于混沌的神智，突然明白了许多……

原来，是哥哥要自己死。

当祁天磊望着祁涵予的脸庞，爱怜地对她说：“我家囡囡长大了，不知道会迷死多少人呐……”

祁天磊的心里，却想要祁涵予死。

因为那个要换给祁涵予脏器的人，是个活生生的人，很健康的人。

那个人是祁天磊喜欢的人。那个女子有着明媚的笑容，笑起来的时候，脸上有两个可爱的酒窝。那女子甚至为祁天磊生了个孩子，一个漂亮的男孩子。

祁天磊有家族要联姻的对象，他其实是无法和那女子在一起的。除非祁天磊愿意放弃现在拥有的一切。

讽刺的是，促使祁天磊和那女子认识的，是老爷子。老爷子不知用什么手段知道了那女子和祁涵予配型相符。于是，那女子被带来，秘密的软禁起来，只等医疗技术成熟，只等祁涵予长到足够大，身体可以接受手术，就……

祁天磊要祁涵予死，不止是因为他看重自己的女人，另一个原因是，老爷子有意让祁涵予继承大额的股份还有财产……

祁涵予的尸体被祁天磊用最快的速度火花了，或许是做贼心虚。不过，祁天磊对别人说：“囡囡想要健康的身体，想要风一样的自由的欢笑奔跑。囡囡自由了。她的身体再不是她的负累了。”

祁天磊做主把祁涵予的骨灰撒在了海里。

因为祁涵予喜欢水，祁涵予曾说，水是最变化无常的，是最迷人的。

祁涵予不知道当时只剩下灵魂飘荡的自己是怎样的感受，不过，祁天磊说的都是祁涵予自己的心里话，是她的心愿。祁天磊的一切处置她是满意的。

所以，祁涵予心中并无怨恨。

那毕竟是她的哥哥，曾经疼她宠她呵护她的哥哥。

在后来，祁涵予就失去知觉了。醒来的时候，她就是龙宇宸了。

显赫的身份、尊贵的地位、富足的生活，当然最重要的是健康的身体。

就像祁涵予一样，龙宇宸依然受上天厚爱地得到了她生活领域内最大BOSS嘉熙皇帝宝贵的亲情，或者不只是亲情。嘉熙皇帝和龙宇宸是君臣，是父女，是师徒，更是知己和朋友。

尽管龙宇宸明白，没有一段感情是完全纯粹的，里面自然夹杂着一些利用。不过，这世上，什么时候有纯粹的感情了。父母对子女的爱，其实也是有条件的啊，子女就是父母的荣誉证书。父母利用子女来延续自己的生命和梦想。或许，利用这个词，太难听。那么，换做“培养”呢？

老爷子曾说：“能被人利用的人，是幸福的。至少说明，你是有价值的。”

龙宇宸也好，祁涵予也罢，她从不怕被利用。甚至，为自己在乎的人利用，她是心肝情愿的。不过，她更是决绝的人。

比如，若是祁涵予活着，她再不会和祁天磊相认了。对面相逢，擦肩过。这就是祁涵予对自己哥哥抹杀自己的报复。祁涵予不恨祁天磊。因为她也不再爱了。无爱自然也无恨。

还有十六。

十六对龙宇宸的情谊，比起当初祁天磊对祁涵予，有过之而无不及。

龙宇宸对十六的感情，也远比祁涵予对祁天磊，要深厚的多。

十六在嘉熙皇帝死后做了那么多让龙宇宸无法接受的事情，然而，龙宇宸对十六最大的报复，也不过是当着十六的面，决绝地跳下了鹰愁涧。

脑袋贴在那人的膝盖上，龙宇宸娇俏地仰起脸：“九儿再好看，也比不得您俊呐……俊的想让九儿恨不得把您塞到九儿肚子里，让九儿生出来呢……”

“……你个小调皮！连我的便宜都占……”

伴随着低低咳嗽声的压抑声线响起，那人面色染了几分苍白却还是满眼慈爱地刮刮龙宇宸的鼻子。

龙宇宸嘻嘻一笑。

这人修的好本事，自然而然地让人卸下心防，她一时不查堕入彀中，即使清醒过来，也无法对这人生厌。

114女人的报复果然很可怕

“小乖，东阁楼的书房里有《佰草集》，你先读了那书再来侍弄院子里的花草，那样更可以事半功倍……”

男人的语气依然清远闲定，眸子里探不出风云兵锋的痕迹，却莫名让人觉得不容违逆。
龙宇宸点点头，乖顺地让小童领着下去。

“混沌的过去，蒙昧的未来，苍岚，你带来的女子，还真是让人不可小觑呢。”

轮椅上的男人用手指按了按太阳穴。

皮肤苍白，唇色极淡，过腰的银色长发蜿蜒流泻到地上，耗尽心神历经了一次星占的端木焯说不出的疲惫。

“水性的极品灵根，先天灵体，苍岚，没想到你还一直记着我们从前的约定……”

唇角微扬，轮椅上的男人端木焯淡淡一笑，却笑的如同薄暮散雪。

“她却不是你们能动的。”苍岚嗓音低沉清冽，带着一点辨别不清的味道。

“哦？因为她是你的契约者？”一道沧桑的声音就突兀地响起。不见身影，那不知何方传来的声音却纵狂、轩昂，充斥着掌控一切的压迫力。

“因为她是龙宇宸。”苍岚嘴角微微扬起一个弧度，“端木焯的惑心诀无往不利，然而，你们真以为她已经沉沦其中无法自拔了？”

身为“御”，毕竟已经跟龙宇宸签订了无法解除的契约，若不是深知龙宇宸自身的本事远没那么简单，苍岚又怎会大喇喇地带着龙宇宸找上门？

“她是唯我宗的传承者。我带她来，是因为她在净月森林中消耗了太多魂灵的力量，我想让她在这里做个休整。至于你们一直找寻的，我这次倒也确实有了好消息……”

苍岚银色眸子里的阴影闪闪明亮，却是无波无动，幽邃得看不出任何东西。

“……混沌灵根……用我们的说法，七煌宝树……每一根头发每一片指甲每一丝血肉，都有着神奇的功用，可以说浑身都是宝！”

即使淡泊清宁如端木焯，眼睛冒着的光芒，也像山林中饿久了的狼，毫不掩饰全是狂热。

“传说，‘七煌宝树’的血肉足以活死人肉白骨，更能治好许多的疑难杂症，甚至，连仿佛中了咒怨一般的凄惨的命运也能更改……”低沉若古钟，略带磁性的沙哑声音响起。

从阴影中走出来的人，白发白眉，身材伟岸，五十多岁的年纪，却依然气宇轩昂，魅力惊人。高额俊目，鎏金王冠，举手投足之间自带着一股皇霸之气，就像那降临凡尘的神祗，令人望而生畏。

“……耀天族……栖云国……有意思……”龙宇宸眼波里的漩涡悄然退却，她轻轻冲面前的小童挥了挥手，“我就那么好看，让你看呆了甚至流口水吗？”

小童如同大梦初醒一般地抹了一把嘴角的口水，随即面红耳赤地低垂了头。

耀天族不缺美人，然而如龙宇宸这般艳绝人寰的女子，小童见了，还是有些觉得惊心动魄。

“架子上的书，您可以随意取阅。星见大人说的《佰草集》，在左数第一个书架的下数第五层的第三本。”小童体贴地为龙宇宸倒了一杯花草茶，随即退下。

龙宇宸随手抽了一本书册在手，却并没翻开，只是微微地眯了眯眼睛。

“……你还真是睚眦必报，端木焯对你用了些小手段，你马上就回报到他的童子身上……”

苍岚的身影，从透明变得凝实。

龙宇宸挑了挑眉：“只是一个小小的警告。”

对那童子用的手段，那童子无知无觉，却不可能瞒过精神灵术炉火纯青的端木焯，龙宇宸也没打算瞒着端木焯，她只是要他们知道，她并不是好欺侮的。

因为端木焯对她用的手段温和，所以，龙宇宸才对那童子手下留情，套了情报，留下警告，却也并不对那童子构成伤害。

“他们的茶，还是很不错的，在外面，也是有价无市的东西。”苍岚端起小童给龙宇宸冲泡的茶，轻轻啜了一口。

龙宇宸扬了扬小下巴，撅了撅嘴巴。

苍岚笑着把茶盏捧到龙宇宸身边，龙宇宸也不嫌弃苍岚喝过一口，就着苍岚的手将那茶一饮而尽。

“……你还真把我当你的下仆对待了？使唤的这么理所当然的。”苍岚一手托着茶盏，一手捏了捏龙宇宸的脸蛋。

龙宇宸并不躲闪，神情却是倨傲凛然：“是你自己不稀罕做我的朋友的。”

苍岚叹息。

龙宇宸爱的纯粹。她爱的时候，可以付出一切；一旦不爱了，那么她会是最绝情的人。

嘉熙皇帝曾对龙宇宸说：“做你的敌人，有时比做你的朋友还幸运。因为，对敌人，你可以谈笑泯恩仇。但是，如果你的朋友背叛了你，你却绝对不会原谅他们了。”

“那么，尊敬的主上，你的仆人我心头怨气深重无法纾解……”苍岚随手把茶盏向后一抛，茶盏稳当当没有丝毫震动地落在书桌上。

“主上会为您的仆人讨个公道出口恶气的吧？”苍岚单膝跪下来，他的头扬起来，仰视的姿态，却并不显现任何卑微。

龙宇宸用手中的书册挑起苍岚的下颌。

这个御，不愧是帝皇级别的，能屈能伸，不卑不亢。

“跪满三个时辰。”龙宇宸握着书册，侧身走到书桌旁。

苍岚微垂了头，嘴角却翘了翘。

即使相处的日子不算长，苍岚身为“御”的天性，也让他对龙宇宸有了极深刻的认识。

龙宇宸是个矛盾的人。她可以对敌人不择手段，甚至可以对自己残忍，却绝对无法对自己人不择手段，哪怕那个人背叛了她。

从这点说，做龙宇宸的自己人，无论是朋友，还是仆从，其实都是幸福的。

“跟我说说耀天族的事。”龙宇宸一目十行地翻着书册，头也不抬地开口。

“是。主上。”后两个字在苍岚的喉咙里打了个转，还是轻轻地吐了出来。

作为长生种之一，最辉煌的时候，耀天族曾经一统天下。这个天下，可不是井底之蛙的一片大陆，而是仙、妖、魔、凡的真正的诸界大一统。

耀天族建立了栖云国，栖云国的繁荣昌盛至今作为各种生灵心底里的一种向往。

栖云国的没落一直是个谜，很多人都认为耀天族的光环连头顶的亘古苍穹也羡慕嫉妒恨了，所以，栖云国一夕之间就烟消云散了。

“……就像神秘的亚特兰蒂斯哦……原来，栖云国还在传承啊，只是，不知为何龟缩蛮古之地……”龙宇宸低声呢喃了一句，又扬眉对苍岚说：“继续。”

“很多年以前，在栖云国最强盛的时候，那一代的王上看上了一位女子，不顾那女子与丈夫新婚燕尔琴瑟和谐，他还是将她强行带回了宫。那女子彼时已经有了身孕，当时的王上故作大方允许那女子将孩子生下，并允诺说将孩子还给那女子的丈夫，结果却是将她的丈夫并孩子一起抛尸荒野。那女子为了丈夫和儿子的安全强颜欢笑忍辱偷生，几年之后却得知他们早已死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