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江春水-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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句芒听完以后，立时就大笑起来，那笑声绝对是可以吓死人的，楼下的小二甫听了这笑声从天而来，屁股“砰”的就坐到了地板上，面皮狂抽，还以为是大白天撞见鬼了。
“帝俊喊你来的？我可不相信东城的事你会放在心上，虽然你我之间早没了当年的默契，但我不认为你会不信我至斯。至于燕姬，我和琅嬛早就相识相知，你也是清楚的，难道她做了燕姬，我就得和她恩断义绝不成？帝俊不过是觉得心理不平衡罢了，他说我对着他羡慕嫉妒恨，他怎么不反过来说他自个儿？不、他不是羡慕嫉妒恨，他只是咽不下那口气，被我这臭小子压在了下面，他是五台山的神人，我不过是华胥的小仙，他怎么可以败？”
“你少给我打马虎眼，你就当真对嬛儿没有动一分心思，恩？”伏羲看着眼前的句芒，依然是玉树临风之姿，但他近来的诡谲多变实在让自己很难去理解他的行为，不然今日也不会特地跑来刨根问底。
句芒沉默了一会，然后就起身说，“羲羲，我是喜欢琅嬛，但是比起喜欢，更多的是欣赏，和她在一起，我感觉到了自由与快乐，我将她引为知己，就想现在的你和帝俊。羲羲，你懂的吧？你对帝俊是什么样的感情，我对嬛儿也一样如是，你叫我别打马虎眼，那你也别打，承认吧，比起我，其实你更喜欢和帝俊蹲一块儿，而现在，比起你，我更喜欢和嬛儿蹲一块儿，你不能那么自私，我是会守着你，但不代表我不需要贴心小棉袄。”
伏羲听明白了，听得很明白，于是只好抚额而叹，“东君啊，我能明白你，但是你这样和帝俊势同水火，他就不寒心？你既然这样知道帝俊的脾性，那又何必……”
句芒打断了伏羲的话，直接说，“羲羲，在华胥城里，没有谁会比我更想帝俊好——包括你。”
说完，句芒扔下木鸡状的伏羲就直接走了。待句芒走了很久以后，伏羲才回过神来，拍案而起，大喝道，“东君你丫的，埋了单再滚啊！”
再之后的很多年的有一日，伏羲和帝俊在九重天策动一场卖官鬻爵大清洗工作，也就是这场事件成了作为城务总管的婉华仙子和常仪在太昊殿里怨声载道的导火索。
华胥城的官员待遇还算是不错的，至少都是一群富得流油的仙种，而有种卖官鬻爵的活计也备受青睐——只要你有银子，一切都好说话。其中苓仙和梦仙就是本次事件的两位头号大炮灰。苓仙，也就是之前出现在嫦娥情史小记中的一位男配，梦仙则是一个独行怪侠，和他交好的似乎也就只有嫦娥仙子和句芒——尽管有传言说，他们只是表面交好而已。
是了，苓仙和梦仙是卖官鬻爵的分子，当然其实是买，而不是卖，挂着个官阶，却总是做些百害无利的事，但是既然是官，总要有个什么官威在吧，而且这官又不是假冒伪劣，实权还是有的，城中大小事务也多少能插得上嘴。然而他们的行径，却不被帝俊和伏羲所看好。
但是清洗归清洗，不能毫无理由的清洗，又没证据说人家这官是买来的是吧。所以伏羲就给帝俊支了一个招，挖个坑让他们俩自个儿跳。至于挖的什么坑，野史也没记载，所以本大仙并不知道。本大仙唯一知道的，就是那结果，而重要的，也是那个结果。
伏羲大仙挖的坑，什么时候失手过？笑话么这不是，伏羲要失手了，他干脆改名叫女娲算了（我呸！这关女娲娘娘毛事，女娲娘娘是我心目中永远的神！）。
理所应当的，苓仙和梦仙成了倒霉蛋，做了那杀鸡儆猴里的那两只鸡，被贬为了庶民。
这本来真的不是什么大事，但在这个节骨眼上，它就成了十成十的大事件。
民众们可不知道这事儿伏羲大神也掺和进去了，他们唯一知道的是，事儿是帝俊挑起来的，通缉令是帝俊盖的大印，越过了城务总管婉华仙子，和副城主嫦娥以及赋闲在家的句芒。当然了，句芒的消息要比她们快一步，所以在梦仙走投无路敲开句芒家的大门时，句芒曾经去和帝俊“秉烛夜谈”过，这是唯一没闹起来的一次夜谈，但是效果也并不理想，因为句芒知道，帝俊并不是主谋，顶多是个参谋，伏羲才是真正的主谋，而句芒并不想和伏羲对垒，所以结果只是把“苓仙和梦仙一同推出去咔嚓”降低到了“一同贬为庶民”而已。
然而，无聊的仙民们开始想起最早的时候，烛九阴一戏城主夫人之后，万贯家财宣告破产；东君大仙一戏阆苑燕姬，就和伏羲帝俊矛盾激化；当下苓仙、梦仙又吃不了兜着走——这种种事件，无不让仙民们觉得惶惶难安，好像某种和谐因素被打破了一般，怎么着它都和谐不起来。于是恐怖的气氛，充斥着华胥城的每个角落。
这，给了婉华仙子发飙的理由——士可忍，孰怎么可以忍！

那个叫灵威仰的青帝

句芒在五台山寻到了帝俊，他揪着帝俊的衣领骂道，“你他妈在搞什么，说也不说一声就把城主大印往那儿一扔？你倒是跟我说，这回又闹什么大爷脾气了，恩？！”
帝俊使了劲就把句芒的爪子挪了开，摊平了自己的衣领道，“这不关你事，哦——不对，说起来，也关你的事，爷我眼不见为净也不成？我可受不了你们这没头没脑的气儿！”
“没头没脑？我觉得你这做的才是没头没脑吧，你上次怎么说来着的，不是说好了不弃位的，怎么着这会儿又反悔了啊？就算你要反悔，提前吱一声总可以吧，现在倒好，弄的满城风雨，城都要给你搞摊了！”
句芒所说的上次，其实是燕姬事件的后续。那天帝俊在句芒大宅里败了以后，回到九重天就准备自己消闷，谁料到那会儿城中又流言四起的，而且偏生不巧，句芒由于那日被说得极其郁闷，所以回家诗兴大发，写了一篇小文，取名叫“燕燕于飞”，这篇小文被句芒扔在了玉明宫的文史馆忘了拿回来，于是一不小心它就被出版了，于是又一个不小心，华胥城是个活仙都拜读过了这篇大作，众仙森森的都觉得东君大仙和琅嬛仙子之间是莫逆之交，而帝俊本来合情合理的怒火变成了一把无名火。——这让帝俊很是恼火。
所以那时候，帝俊就提出了要退位让贤，回五台山去逍遥。然而那次，是句芒阻止下来的。至于是如何阻止的，句芒死活都没有透露出去，总之，阻止下来了，就是一个结果。
但是明显，这次帝俊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
帝俊似乎很习惯句芒的歇斯底里，冷冷淡淡的回应道，“你可别自作多情，我不是为着你才弃位的，只不过若是你还把爷当朋友看，就甭在我跟前提起婉华，否则咱们就当真割袍断义。”
对于太昊殿里的事，句芒在来之前已经有所耳闻了，只是他想不通为什么这样的几句话就可以把帝俊逼走，尽管婉华说的的确稍稍过分了点，但帝俊的心理承受能力有那么差么？他好歹是五台山的奇葩啊，不至于这么不带劲的。
句芒说，“你也别怪婉华，她也不是存心的，不过是雌仙发发牢骚，你何必那么当真呢，她可没想着赶你跑路的。”
本来这样的说辞，句芒也说的十分顺口了，即使句芒早就心里明白，帝俊在华胥城的地位真的不是一点点的糟糕，基本上老住户都对他有诸多的不满，更不要说那些仙官们了，大概出了他自己，伏羲，嫦娥以外，也没几个没不满之心了，就连句芒自己，也偶尔会把吵架当真。但是，这次却没有奏效，并且迎来了帝俊的墙裂反击。
帝俊说，“东君，我劝你以后甭做滥好人了，你想谁都不得罪，几处都摆平，你好我好大家都好，那只是在说梦话。这世界上不存在这种两全其美的事儿，你还想瞒我多久？婉华对我有成见我可以不介意，但是我受不了你丫给我粉饰太平，从一开始就是这样，你以为我稀罕你私下里奔来奔去的给我铺路？说实在的，爷我根本不稀罕，感激你是一回事儿，但欠你仙情就是另一码事儿，我没事干嘛要搞得欠了一屁股债一样的？你以为我需要的，未必是我当真想要的。好了，这回揭穿了吧，若非我亲耳听见亲眼瞧见的，我还真就不信她们其实背地里是这么觉着我的，我就不信你丫全然不知道。再瞅着婉华，我也不是没和她直面过，她又是咋的？有什么成见不会直接说出来，非在我跟前摆着一副副笑脸的好像什么事儿都没有一样，亏得爷我把她当朋友来看，没想到啊没想到，爷我居然栽你们这群小儿手上了，行，你们厉害。东君，你自个儿做大神去吧，爷我不想计较这些破事儿，你请回吧你。”
句芒垂头丧气的回到华胥城，伏羲也随之而来，伏羲说，“东君，城主大印你就接了吧。”
句芒想说他并不想接，对于句芒来说，城主永远不是他想要的东西，他要的只是闲闲散散，安居乐业，有美仙可以调戏，有好酒好茶伺候，然后没有俗务缠身。否则当年他就不会借口昆仑山催的紧，而在接了城主大印之后落荒而逃，丢给了纯阳子。
想到纯阳子，句芒总会想到当年纯阳子在临死之前和他说过的话，具体是什么他已经既不清了，但是唯一印象深刻的是，当时句芒第一次被一个小仙指着鼻子骂，纵他是厚颜至斯，也是背上冒冷汗，指尖冒冷烟。而无独有偶，纯阳子控诉句芒的罪行，竟和如今的帝俊所说无差。所以句芒开始思考一个攸关他仙生的重大问题——也许他自己，真的才是有问题的那一个？
这个问题，句芒此时并无解，直到短短几年以后，他突然大彻大悟，才真正懂了帝俊和纯阳子，其实想表达的意思。
最后，句芒还是选择接下了城主大印。于是，才不过一百七十二年的帝俊时代结束在了句芒的手中。华胥八百零三年，句芒正式收了城主印，句芒改名灵威仰，号青帝，自此开启了华胥漫漫的青帝时代。
帝俊一百七十二年，帝俊侧姬常仪自戕，元神俱灭，只留下一魄幻化成影，号月御，留在了新城主句芒之侧，作为掌事。
青帝元年春，裕姬瑶池金母也被尊为了王母，是故帝俊嫡妻娥皇变成了东王母，瑶池金母则就是西王母。
烛九阴的衰神终于在这一年消影，在句芒的支持下，得到了新一轮的起色，于是这一年的华胥财富榜上，他又成了第一大富翁。
玉妃留在了句芒原先的大宅，并没有成为新的城主夫人，阆苑空虚而无仙入主——除了几个名头较小的姬妾。
盛夏，华胥城迎来了一位特别的仙人，他的发髻看上去有那么点凌乱，但不影响他惹得一群美仙怜爱的正太形象，他的名字也几乎响彻了整个九州大地，他叫——玄嚣。

抱歉了，帝俊

玄嚣顶着一张正太的脸，但不代表就有着一颗正太的心，他光临华胥城，其实主要是来散心来的。陪他散心的仙人，正是刚刚登基的青帝句芒。
玄嚣原名姬挚，是青晟城的太子，成年以前一直都住在青晟城。青晟城也算得上是个悠远古城，而且九土之城郭颇为广阔，最后姬水的地头实在不够大，便就举城迁移过一次。不过那个时候的玄嚣，早已经扬名立万，他在成年的那一年，背着个小包裹，自己云游四海去了，这一云游，便给了他传播声名的机会。
句芒和玄嚣的相识，纯粹是个很狗血很俗套的情节。且说那一年还是风华正好意气最盛的句芒一路追随某雌仙凌空登陆了青晟城，在城中七拐八绕的就绕进了皇城，在皇城里七拐八绕的又绕到了两个美态婀娜的雌仙面前，就顺手调戏了一番，谁成想，才刚刚开展调情大功，句芒就陷进了一个严密的包围圈，被狠狠的围观了一把。原来句芒果然是独具慧眼，谁不好调戏，偏生调戏的是两个青晟城最尊贵的雌仙。这俩仙不是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仙，她们一只是前城主夫人，一只是现城主夫人。至于为什么原配和现配会凑在一起，请参看《东君番外之游历天下》，我们所要知道的，仅仅是前城主夫人是玄嚣的亲娘，现城主夫人是玄嚣的后娘，这俩娘凑一块被句芒莫名其妙的调戏了，玄嚣自然就暴走了。于是，理所应当的，句芒就被一众青晟仙官仙吏丢出了青晟城。按理说，这么丢脸的事，碍着别的谁谁，早就灰头土脸的跑路了，大不了哼一句“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之类的狂语，然而句芒却不是那“别的谁谁”，所以他的做法是——立马调头狂敲城门，大声疾呼“玄嚣太子你英明神武盖世英雄大仙不计小仙过，放我进城吧！”而那边厢站在城头正准备鄙视这个登徒子的玄嚣，则是在见到此情此景时，足足愣了十秒钟没把鄙视的目光扔下去，十秒钟以后却是亲自飞身下去给句芒开了门。见着句芒，他笑得春花灿烂，然后一边把句芒牵进去，一边道，“哎呀，小爷我最喜欢厚颜无耻之徒了，来来来，跟小爷进城喝茶去！”
如今，句芒坐在太昊殿里，掰手指一掐算，啧啧，转眼和玄嚣都相识了也有六七百年之久了，还真是岁月催仙老啊。
除了散心以外，玄嚣此来也算是应了句芒前些年的所求——来华胥城为官辅道。句芒对于玄嚣，一直都有一种别样的青睐感，大概是因为初识玄嚣时的那一场惊世骇俗的过节，才引得二仙之后的相处格外的融洽。而句芒在伏羲日日夜夜思才成疾的叨叨下，决意死也要把玄嚣给弄进华胥来兼职。没想着句芒想要英勇赴死，却没有捞到机会，才说了没几句，玄嚣便就答允了。
只是给玄嚣捞个官，说难一点都不难，不过是句芒头一点的问题，再不济，把伏羲从被窝里拉出来让他点一脑袋就成了，但是华胥的大腕儿们并不是这么好对付的，尽管在高压政策下，他们不得不从，但是心里头就未免有多满意了。
而反对呼声最高的，依然是——苍鸾真君。
这苍鸾真君平时就是一最大的龙套，但是一旦有个仙官调动什么的，他一准显形，呼声永远比任何仙子都强大。不过饶是如此，苍鸾真君却是所有仙官里最好摆平的一只。从以往的案例来看，苍鸾墙裂口诛过反对过瞧不上过的仙人，不是最后把他和谐了，就是最后把他无视了。譬如嫦娥仙子，譬如帝俊大仙，譬如云楼宫的那群迎宾小姐们。
于是秉着苍鸾真君你有权发表你的意见，但是否采纳则不在你的权力范围之内的原则，伏羲和句芒将看似有视的无视进行到了底。
同样有意见的，还有元老派的长老们，譬如羲仲。至于婉华则一贯是不表态分子，至于嫦娥则一贯是只务事分子，所以虽然顽固势力很顽固，但玄嚣依然是入了华胥城的中央高门。
接管玄嚣日常生活的，是嫦娥仙子，这一着棋句芒事后想过很久，自始至终，他也没明白这招棋到底是一着好棋还是一着臭棋。因为就句芒对玄嚣的认识度来说，他绝对有理由相信，玄嚣和嫦娥一定以及肯定会发生一段诡异的狗腿恋，而事实是——句芒果然难得化身了预言帝。
然而句芒并不关心这些狗血恋，伏羲更不会关心这些事，因为之于他们，其实还有一些未了的事等待完结。
这些日子几乎是句芒的灰色日头，万事大不吉，琅嬛仙子掐指一算只道是“东君大仙你邪星入体，流年不利”。灰色里唯一令人愉悦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伏羲和句芒的言和。那夜月黑风高，就见着华胥之巅上两个乌漆抹黑的黑影子在随风飘扬，伏羲说，“东君啊东君，咱们俩厮混那么久，不至于落到如斯地步吧？”，东君则撩了宽大的衣袖，对着他勾唇一笑，而后看向灯火通明的华胥城池，“当年你问我跟不跟走的，我给你拜了个大礼，这一礼儿我至今搁心里头，走远了不怕，回头再走回来就是了。”
句芒准备从太昊殿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