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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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宝自尊心很强，他不太爱与班里的同学交往。因为自己家里穷，他穿着比其它同学要破旧些，总有种想逃避的感觉。平时他穿流行的黄色的军上衣，皱巴巴的蓝裤子，加上一双洗得发黄的白球鞋，这一身打扮尽管看上去还算体面，但中宝始终有种低人一头的感觉。尤其在漂亮女生面前，他从来都低调的态度，不与她们来往。对于家庭条件较好的男生，他也是敬而远之，采取井水不犯河水的原则。

　　王雪见中宝受了小痞子的气，跑过来对中宝说：“刚才那个小痞子也太不象话了，分明是欺负人，你别害怕他，他要是再敢欺负你，我们就告老师，实在不行告校长。我就不信没人管不了他，由他猖狂。”

　　中宝瞟了一眼面前这位美女，他很快低下了头说：“谢谢！我的事不用你管。”说完，悄悄走了。

　　其实，中宝挺感激王雪的，他不想欠别人人情，尤其是女同学的情。他也不想被别人同情，原因是他不想成为人们眼中的弱者，干什么事都要别人的帮助，他想成为强者，他是男子汉，男子汉就得顶天立地，不能被人家瞧不起。但很多事情让他这个男子汉有点身不由己，束手无策的感觉。

　　在中宝的记忆中，他已经欠了王雪一个人情。一次，班里搞了个互借书籍的活动，就是谁家有什么书拿到班里来，然后供大家相互借阅。中宝家里没什么好书籍，他只拿了两本小人书。通常，拿书的同学都会在扉页上注上自己的大名，以免弄丢。中宝在自己的小人书上并没有标自己的名字，他想，不就两本小人书吗？丢了就丢了，反正也没人要，再说，在小人书属上自己的名字也够寒碜的。

　　很快，互借书籍的活动得到全班同学的响应，几乎每个同学都从家拿了书。当然，拿来的书有大有小，有新有旧，有好有坏。有的拿了《三国》《红楼梦》，也有的拿了诸如《茶花女》等外国名著，还有的拿了诗集散文等等。最不行的算是中宝拿的两本小人书了，所以中宝不敢在自己的书上署名，他害怕被人笑话。不过，令中宝欣慰的是，有一本书比他的小人书还要难过。只见那本书旧得发黄，黄得发黑，书的封面已不翼而飞，里面内容也残缺不全，有半截还不见了踪影，好象被狗啃过一样，估计是被老鼠吃掉了。

　　同学们拿来的书都放在讲台上，整整厚厚的两摞子，它凝结了全班四十多位同学的诚意。借书活动开始，人们都争先恐后地挑选自己喜爱的书，最新最厚的那本《红楼梦》被一个同学抢走，接着外国名著成了大家的首选猎物，同学们都纷纷抢着挑选。总之，书越新越厚越抢手，越旧越薄越没人理睬。中宝好不容易从众多书籍中挑了一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书还是新的。他小心地翻开扉页，只见上面写着“王雪”两个字，字迹清秀惹眼，好象王雪本人一样漂亮，他知道书的主人是班上最漂亮的女生——王雪。

　　书挑完后，就剩下紧有的那么几本了，其中就有中宝的两本小人书。剩下的书放在讲台上很显眼，也很可怜。中宝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两本小人书让他心里感到有些羞愧，好象做错了什么事情似的。不过，在中宝的小人书旁边还躺着那本发黄的、残缺不全的、面目全非的、在中宝眼中是最恶的那本破书。有了这本破书的垫底，他的心里感觉会好受些。

　　同学们都用异样的目光盯着讲台上那几本书，中宝略微低个头，眼睛却不敢正视讲台，他怕把头压得太低会被同学们看出来，又微微抬起头来。有个男同学指着书“咯咯”直笑说：“那本破书也太恶心了，没准是从厕所旁的垃圾堆拾的！”接着，一个同学随声附和道：“也太不象话了，完全没把这次活动当回事！”还有个女同学说：“没准那本书是古代人用过的，说不定有考古价值，很值钱呢？”这时，王雪突然站起来说：“同学们，我看大家不要七嘴八舌地乱议论，每个人的家庭条件不同，有的家庭富，有的家庭穷，有的家里有书，有的家也许拿不出书，我们不能笑话人家，只要人家参与了就是好的，都应该得到表扬。”

　　大家被说得哑口无言。老师在讲台上略微点了点头说：“王雪说得很对，每个人的条件各有差异，我们不要笑话别人的贫富，凡事重在参与，只要参与了都是好事，都是对这次活动的支持。同时，我们要给讲台上这几本书的主人以鼓励，谢谢他们的积极参与。”老师话音刚落，教室里立即响起雪鸣般的掌声。

　　中宝把借来的这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书当成爱物。他拿着书首先在扉页上亲了一口王雪的名字，然后兴奋地说：“宝贝！”接着把书藏在了枕头下。

　　每天晚上，中宝做完功课后，便会从枕头下取出那本可爱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书，爬在桌上仔细阅。中宝读书细心，他通常是一字一句地读，有时一句话要重复读好几遍，把整个意思吃透了才罢休。他对这本书的感觉是既新鲜又异样，既神秘又好奇，充满了无限遐想与希望，他要从中索取精神财富。中宝有时读着这本书，感觉王雪好象就站在自己身旁一样，王雪清秀的脸庞象花儿一样，两排洁白的牙齿闪闪发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让人心狂。很快，中宝发现这一切都是假的，是一种错觉和幻想，他回过神来继续阅读。

　　中宝快把《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阅读完的时候，弟弟中仁发现了枕头下面的这个秘密。他把书从枕头下面拿出来，只见封面上写着“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几个字，他出于好奇地翻了翻，发觉里面的内容还挺有意思，于是也偷偷地阅读。每当哥哥不在时，中仁就会偷偷从枕头下取出那本书来阅读。当中仁看到高潮时，也就入了迷，他偷偷把书拿到了学校，趁课余时间阅读。放学时，中仁大意地把书落在了课桌里。第二天，课桌里没了书的踪影，中仁四处打听询问书的下落，却依然没有书的消息。这下可把中仁急坏了，他难过极了，怎么向哥哥交代？这个小小的失误造成了大错，他后悔莫及。

　　很快，中宝发现枕头下面的书不见了，他问爹：“你见过我枕头下面的书吗？”爹摇摇脑袋说：“从来没见过，我一般不动你的东西。”中宝很快明白过来，一定是中仁动了自己的书。中宝找到中仁问：“你是不是拿了枕头下面的那本书。”中仁吱吱唔唔装糊涂说：“什么书？”“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中宝干脆地回答。中仁摇摇头委屈地说：“好象没，没见过。”　“好象？好象是什么意思，你再别装了，快把书交出来。”中宝说。中仁只好说：“都怪我大意，那本书我拿到学校给弄丢了，你打我吧！”中宝气得举起拳头，然后又落下来说：“简直混蛋，你让我怎么向人家交代，那书是我借人家的。”说完，他气得咬着牙走了。只有中仁可怜巴巴地低着头站在原地。

　　白天，中宝见了王雪总有种愧疚感，他不好意思见到王雪，也不知道该怎样向王雪交代。他想，再等等，等有机会了一定弄本新的还给王雪。王雪好象知道丢书的事一样，她见到中宝就问：“刘中宝，怎么样，我的书好看吗？”中宝吞吞吐吐地说：“还，还可以，里面的故事挺感人的。”王雪说：“希望你认真学习书里主人公顽强的精神意志，做一个坚强的男人。”中宝说：“谢谢！我一定仔细阅读。”王雪说：“那好，希望你以后大方些，别老是和同学躲躲闪闪的，见了人好象老鼠见了猫一样。”中宝说：“谢谢！我一定会的。”王雪刚转身走了两步，中宝就把王雪叫住说：“哎！王雪，实在对不起，我把你的书弄丢了，希望你愿谅。不过，我会赔你本新的。”王雪并没为此事感到惊讶和责怪他，而是笑着说：“没关系！丢了就丢了，我家里书多的是，你还想看什么书，我借给你。”中宝愧疚地说：“谢谢！我再也不借了，我会想办法赔你的，你不要担心。”王雪生气地说：“看你这人，我说不让你赔就不让你赔，一本破书算什么，比得上我们同学间的感情吗？你要是再提赔书的事，以后就别把我当同学看待。”

　　中宝对王雪充满了感激，他始终有种愧对王雪的感觉，总觉得欠她一个人情。因此，他更不敢与王雪接近，有时老躲着她，尽量避开与王雪正面相遇。　txt小说上传分享

5爷爷
刘大刚骑着他那二手的摩托车经过镇高中时，车“叭叭”的声音震耳欲聋，远在学校里上课的学生都能听着，车的后屁股还冒起了黑烟，摩托车一下子息火了。刘大刚气得下车踹了两脚，车依然发动不着，他嘴里骂道：“娘的！这个*玩意儿又出问题了，偏偏在这时找我茬。”

　　刘大刚只好推着车去镇高中旁的“鸿运修理行”修车。这是一个不大的修车行，主要修理农用拖拉机，摩托车等。门上的“鸿运修理行”几个大字倒是挺显眼，里面可是油黑一片，地上淌着油污，屋里堆满了破旧轮胎，一股刺鼻的汽油味让人头晕。老板是一位四十多岁黑瘦的男子，人们称他“油老板”。

　　刘大刚推着车来到鸿运修理行前，油老板从屋里走出来说：“刘大老板，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刘大刚气得说：“他娘的个*，这*玩意不好用，刚走到学校门口就熄了火，声音比他妈的拖拉机还大，快给我看看哪出了毛病。”油老板点着头说：“好的！你先等着。”

　　刘大刚只好坐在车行门口油光光的躺椅上等待。油老板摆弄着摩托车说：“刘老板，什么时候再出去干工程。”刘大刚说：“再休息阵吧！这几年在城里给人出蛮力干累了，过一阵子准备找几个人出去自己包个工程干。”油老板说：“自己干，你可越来越厉害了，到时把我也带上。”刘大刚说：“带你个屁，我要有你这个店，还用得着东奔西跑的？”油老板说：“我这个店算个球，一月下来也就混个饭碗，吃饱个肚子，那能跟你比。”刘大刚说：“咱这石头沟的人一个比一个孬，有力气的太笨，精明点的又没力气，唯一几个象样点的又太懒，真他妈没几个象人样的。”油老板说：“大刚，你可别小瞧石头沟的人，石头沟的人虽笨，但干活实在，比任何地方都实在，这一点我相信。”刘大刚说：“我知道你也是石头沟的人，没笑话你的意思。”

　　油老板摆弄好摩托车说：“好了，车修好了，油路出了问题，气管堵了，现在你试试。”刘大刚发动摩托车，刚才“叭叭”的震耳欲聋的声音变小了。刘大刚付了钱说：“你小子行呀！有两下子，算个人才。”说完，刘大刚骑上摩托离开了。刘大刚走后，油老板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吐沫道：“呸！什么玩意，以为自己是谁呀！老瞧不起别人，不就靠一身臭力气吗？不也是咱石头沟的农民？”

　　放了学，中宝在路上匆匆赶路，刘大刚骑着摩托车正好撵了上来。刘大刚见中宝在路上走着，就问：“中宝！放学了？”中宝说：“嗯，放学了。”刘大刚说：“来，上车，我捎你一截。”中宝说：“刘叔！不用了，你走吧！”刘大刚说：“你小子少罗嗦，叫你上你就上，快上来。”中宝　：“嗯！”的　应了声就上了刘大刚的车。　

　　摩托车在大路上飞驶，路旁的大树飞速向后跑，风把中宝的眼睛吹得眯成缝。刘大刚放慢了车速对身后的中宝说：“中宝，上高二了吧！”中宝说：“嗯，高二了。”刘大刚说：“你小子可要努力哟！你可是咱石头沟的希望，等把书读出来，念完大学，也到城里混，住楼房吃国家粮，给咱石头沟人争口气。”中宝不出声，只是心里暗暗赞同。

　　刘大刚又说：“以前石头沟念高中的狗胜，现在在县城教书，戴副眼镜，看上去文邹邹的，不还是咱石头沟的人。还有，现在，在省城当了干部的大强，不也是念书出去的，人家现在人模狗样的，我见了都得点头哈腰的。”

　　骑了一截路，刘大刚很关心地问：“哎！中宝，你爷爷的病怎么样了？”中宝说：“谢谢刘叔关心，爷爷还是老样子，整天躺在床上睁着两只眼睛，人瘦成一堆干柴，老是喊肚子胀。”刘大刚说：“请医生了吗？”中宝说：“请了，医生说这种病没法治，说是爷爷的血里有毒，侵害到了肝脏，引起肝脾肿大。爸爸还请了远处的神婆，神婆说这种病是鬼附了爷爷的身，只有到了阴间才能摆脱。”刘大刚说：“尽放他娘的贼屁，我看那神婆也是瞎扯，什么鬼不鬼的，我就不信。”中宝说：“神婆说了，爷爷这种病很怪，有家族遗传性，而且传男不传女。”

　　摩托车很快到了中宝家门口，刘大刚停下车对中宝说：“噢！你家到了，下车吧。告诉你爷爷，我有空去看他老人家。”中宝下了车说：“谢谢！刘叔叔，你一路慢走。”刘大刚骑上摩托车，很快消失在中宝的视线。

　　回到家，爹正在门口劈柴，只见大块滚圆的木头在爹的手中迅速变小变细，不一会就堆成一座小山。爹见中宝回来了就问：“中宝，放学了？”中宝回答：“嗯！”爹起身说：“我在河里钓了两条鱼，你给爷爷拎去。”只见爹从屋里拎着两条半尺大的鱼走出来。中宝接过爹手中的鱼回答：“嗯！”然后往屋外走去。

　　爷爷的房子在中宝家后面，距离并不算远，大约也就几百米的路，中间隔着几户人家。中宝平时很少去爷爷家，因为神婆说了，爷爷这种病挺厉害，而且传男不传女，专传自己家的后代。所以，中宝和弟弟一般不去，除非有什么应付不了的事才去，大人们也不赞同孩子们去。

　　中宝背着书包，手里拎着鱼，穿过几户人家的房子，来到爷爷房前。爷爷的房子是夯土打下的三间瓦房，房子显得很陈旧，并不比中宝家的强多少。进了屋，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正在从门口的缸里往外舀水。女人见中宝来了，停了手中的活问：“中宝，放学了。”中宝说：“嗯，姑姑！我爹让我把这两条鱼给爷爷拿来。”女人接过中宝手中的鱼说：“哪来的？”中宝说：“是爹从河里钓的。”

　　中宝进了里屋，来到爷爷床前。爷爷躺在铺得厚厚的棉絮床上，睁着两只黑洞洞的大眼睛，干瘦的下巴尖得如刀。爷爷见中宝来了，眼珠子突然转动起来，嘴巴也开始活动起来，但却没有发出声音。中宝知道爷爷说话费力，他府下身子将爷爷的被子盖严实说：“爷爷！你躺着别动，最近感觉好些了吗？”爷爷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肚子，意思是肚子胀不舒服。中宝早知道爷爷的病，不用指也知道爷爷会喊肚子胀。因为医生和神婆都说了，得了这种病以后，一个是浑身没力气，二就是肚子胀得厉害。

　　从屋里出来，中宝对女人说：“姑姑，我走了，你把鱼给爷爷炖汤吃。”女人说：“等着，我把鱼炖了你一起喝。”中宝说：“不了。”便匆匆离开。

　　爷爷虽然穷，但却生了三个孝顺的闺女，刚才那个女人就是爷爷的大女儿。中宝爹排行老大，剩下的就是三个女儿。三个女儿轮流护理病重的爷爷，每人一个月，唯有中宝爹除外。因为中宝爹还有两个上学的孩子要照顾，一来脱不开身，二来男人家也不如女人细心。

　　在中宝的印象中，爷爷曾经是个能干的人。在中宝小的时候，爷爷站在耙子上耕地，牛在前面拉着耙子，爷爷挥舞着鞭子嘴里不停地吆喝着。不一会，一大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