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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未明-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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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下的桃树结了果,累累硕果将桃枝压得沉甸甸的;拂过的微风卷起一簇簇沁人心脾的香味,扑鼻而来。
原本清净庄严的苍山派早已是热闹非凡;围观之人有的是苍山派弟子;有的是天玄阁弟子;还有一些从别的地方来的,纷纷探头探脑地瞅着石阶之下的一对新人,呼声不断。
司空镜披着红盖头站在石阶的最末端;不知周围究竟发生了什么;一时有些不安,只能死死盯着凌舒的脚尖,看到他动一步才跟着迈出一步。
也许是瞧出她太过紧张,凌舒笑呵呵地拉起她的手,低声在她耳边道:“哈哈,别怕,他们不会吃了你的。”
她穿惯了素色,在穿戴好这凤冠霞帔时显然很不习惯,连路也有些不会走了,只好一言不发地跟着他拾阶而上,动作却是愈发别扭。
毕竟从小到大没被这么多人同时盯着过,就算她看不见,也能感觉到一双双灼热的目光向他们投来,更别提那些接连不断的鞭炮声了。
这个日子是妙神通给他们选的黄道吉日,她本是决定要在天玄阁设下酒宴,可凌舒坚持要带她回苍山派走一趟,她便只好答应了。
她未曾想到苍山派上下,大大小小的弟子有不下百人,再加上从其他门派赶来的宾客,几百双眼睛就这么定格在她和凌舒的身上,以至于她觉得他们足足走了好几年才步进喜堂之中。
妙神通与朱耘琛夫妇早已在喜堂内等候。司空镜跨过门槛时险些跌了个踉跄,好在被凌舒扶着,只是盖头微微一动,在那一瞬瞥见妙神通带笑的脸,心中却是一怔。
其实她之前便想过,若是与凌舒成亲,坐在这个位子上的应该是白音或者是司空离墨,可现在那二人早已不在这世上,便只能请来作为师公的妙神通。
她还记得白音曾说过想看她和凌舒成亲的样子,只是这一切已经永久埋藏在了她的记忆之中。
思绪在那一刻被又一声鞭炮的鸣响拉了回来,她跟着凌舒的步伐徐徐往前走,听到不远处有人高声喊道:“——拜堂!”
便在这时,四周忽而奏响了几声喇叭。司空镜低着头,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看到旁边的凌舒跪了下来,也忙不迭弯下了膝,完全忘记了青蝉婆婆曾告诉她的有关拜堂的事宜。
这一切……都有些太不真实了。
其实在穿上嫁衣的那一刻,她便觉得自己是在做梦。虽说这门亲事已是一拖再拖,可真正到来的这一天,她却恨不得揪自己两下,看看到底痛不痛。
幸福来得太快,她便只剩下了紧张,紧张到手都有些发抖。
“一拜天地——”
听到这个声音,她忽然脑袋一热,下意识地猛地叩了下头,结果用的力道太大,竟发出一声“砰”的震响。不止是周围人一惊,连她自己也吃痛地捂住了额头,低低地吸了两口气。
“二拜高堂——”
此时她的心绪已是完全乱了,转了身便又要叩下,甚是连方位都没有看清,可是这一回——凌舒拉住了她。
“……”她的动作突然滞住,有些不可思议地盯着他的手,却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是愕然愣住了神。
“阿镜,你怎么了?”她听到身边的新郎官在她耳边关切道,“你从方才开始就没说过话。”
众人不解为何她二人会突然停住,不由发出一阵不满之声。而司空镜的喉咙却像被卡住似的,半天也没吐出一个字来,遂闭上双眼,深呼吸了几下,才颤颤地抬起手,向上摸索着掐了一下他的脸,怯生生地问:“……疼么?”
凌舒被她捏了一把,却霍然从她冰凉的手指间察觉出了什么,轻轻将她握住,微笑道:“阿镜,不是在做梦,我们真的成亲了。”
他沉稳又饱满的嗓音在她耳边回响,令她渐渐放下心来,心绪也在那一刻重新理好,点了两下头。
二人对着高堂重又拜下,而这时连施冬惠也露出了笑容来,满意地颔了颔首。
司空镜仍然能感觉到所有人都在看着她,似乎还沉浸在她方才那可怕的一叩首,脸也蓦地烧红起来。
“夫妻对拜——”
听到这最后一声,司空镜轻轻拽着凌舒的袖子,仿佛只要站在他身边就可以定下心来。而他也注意到了这个动作,扶着她起身,嘴角挂起一抹微笑:“阿镜,我们……就快是夫妻了。”
她的心中忽然咯噔了一下。
的确,在经历过那么多风风雨雨之后,他们终于走到了一起。不论是初次与他相遇,还是后来与他心意相通,这一点一滴都历历在目。
她不禁感到鼻子有些发酸,拽着他袖子的手也不由攥得更紧,而凌舒只是望着她笑。
就算隔着一个红盖头,他也能感觉到她此刻的动容,因为他的内心也是同样。
曾经的他决不会想到,他会在此刻与当初那个白衫帷帽、纤衣如画的女子一同走进喜堂;他也同样没有料到,正是这个女子,令他一次又一次地舍身庇护。
面前的她身着鲜红的嫁衣,更显得身材窈窕有致,就算脸庞被盖头遮住,他也能想象到那个盖头下是怎样一张秀丽的脸。
忽然间心灵相通了起来,他们同时俯□子,完成那最后的一拜,而整个喜堂也在同时沸腾了起来。
“送入洞房——”
话音刚落,十几名苍山派弟子突然向着他们奔了过来,个个嚷着要闹洞房,显然不会让他们这么早就回去。
凌舒见状大骇,忙不迭将司空镜送回了房间,谁知他半途上就被他的师兄弟们给扛走了,连挣扎的机会都不给。
司空镜无奈笑笑,可眼下院子里也只有她一人,只好小心翼翼地将红盖头撩了起来,准备独自走回新房之中。
又逢月圆之夜,皓月当空,喜堂那边依然能听见嘈杂喧闹之声,而院子里却只有她一人。这嫁衣又重又长,走起路来也甚是不方便,她便轻轻拎起裙摆,缓缓朝着新房走去。
拜完堂之后,她的心里终于踏实了下来,也确切地知晓了——这真的不是在做梦。
其实在不久前凌舒上门提亲之后,她就开始不知所措了起来,事情全都交给了青蝉长老和梁蕊打理,自己却每天都抱着脑袋思考。
思考什么呢?她不知道。
天玄阁上下知道她要出嫁后,个个都兴奋得忘了练武,忙忙碌碌地开始张罗,各个门派的贺礼也早就送了过来,在天玄阁外堆了一箱又一箱。
于是她更加迷茫了。
倒并不是说她不想嫁——毕竟已经二十有三,早就到了该出嫁的年龄。可一想到她和凌舒即将被冠上“夫妻”之名,她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与他相处了。
又或者说,她不知道作为一个妻子应该做什么。
妙神通说,有这想法也算是个病,且治不好。
司空镜一边走一边沉浸在思考之中,甚至连面前出现了一个人都未曾察觉,惊愕地抬起头,只见方皓正站在她面前,似乎也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脸色苍白道:“司空姐姐,你怎么啦?”
这少年似乎长高了不少,正抱着长约一尺的木盒,似乎刚刚赶到,有些气喘吁吁的样子。
她完全没想到方皓竟会出现在这里,不由将盖头整个揭下,讶道:“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来祝贺你和凌大哥成亲啊。”方皓笑着将手里的木盒递了过去,“这是老大给你准备的礼物,收下吧。”
司空镜一怔。
这么说来……这礼物是江明澄准备的。
“他怎么自己不来?”
“老大最近在调查魔教那边的事,一时抽不开身。说实话,连我都没想到他就是武林盟主,竟然没告诉过我。”他说到一半,也瞧出司空镜并没有相信这个理由,只好尴尬地抓着头,“你也知道……老大他就算有空也不会来的。”
尽管只有十六岁,这少年却甚是老成,往往很多事情都能看得明白。司空镜想,这世上最熟悉江明澄的人大概就是他了,而她也早就料到了这件事。
“替我跟他说声谢谢。”她接过少年手里的木盒,只觉这东西比想象中要沉许多,“这是什么?”
“土特产。”方皓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老大游走四方,就带回这么多了。”
“……”的确是江明澄的风格。
她莞尔一笑,瞧见方皓正在左右张望,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便问:“喜堂在那边,去吃点东西吧。”
“不了,我是来找小黑的。”方皓苦恼地摇头,“其实我本来把小黑也带过来了,可是它一眨眼就不见了,这可怎么和老大交代。”
司空镜听后一想,她清楚记得前不久朱雨寒正抱着小黑四处晃荡,她还甚是奇怪这猫儿怎么会出现在苍山派里。
心中忽然明朗了些,她不由笑道:“你去问问苍山派的朱姑娘把。”
“哦对,肯定是她把小黑带走了。”方皓咬了咬牙,一拍脑袋就冲向了喜堂方向,全然没了方才的疲惫。
望着少年精神抖擞的模样,司空镜笑着摇头,独自走回了新房之中。
她诚然有些惊讶:正如凌舒所说,这个房间被施冬惠装饰得甚是华丽,刚一进门便能看到一个大大的“囍”字挂在墙上,桌上还摆着一壶酒和两个杯子,红烛拂动,红帐轻垂,她的嫁衣也仿佛融入这一片明艳的红色之中,那样绚烂夺目。
她将盖头重新披上,老老实实地坐在桌前等着,视线却定格在那仅有的一张床上,脸又不自觉地开始发红。
今夜……就要与他同眠了。
……要同眠了。
她突然捂住两颊,想用冰凉的手掌褪去脸上的热度,却越想越觉得不知所措,甚至感觉连头顶都要冒烟了。
青蝉教她的东西她基本上都已经忘了,事实上是她昨晚也没有仔细听,只是在听到揭开盖头之后的种种就不敢再继续想下去,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司空镜不知自己等了多久,只知道外面越来越黑,她的肚子也开始咕噜噜地叫了起来。
从今早开始就各种忙活与打扮,她已经一天都没有进食了,此刻静下心来之后,她的脑子里全是吃的,忍了半天还是将盖头取了下来,轻轻捏起一块绿豆糕来咬了一口。
她细细咀嚼一番,感到肚子里果然舒服了一些,不多时就吃完了一块,开始满脸惆怅地盯着盘子里剩下的几块。
似乎不应该再多吃了,可还是……好饿。
饿得两眼都开始发昏。
她重新笔直地坐了回去,可眼睛却还是牢牢锁在那几块绿豆糕上面,终于又忍不住了,伸出手拿起一块吃了下去。
这回她吃到一半感觉有些腻了,遂拿起壶来倒了杯水喝下去,哪知桌上只有酒壶,她刚喝便觉得不对劲,一口喷了出来,不慎弄脏了放在桌上的红盖头。
她不由皱了皱眉,用手指抹了一抹,却去不掉酒渍,正有些泄气,却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两声飞快地开门和关门声,顿时一惊。
转头一看,只见凌舒不知何时冲进屋来,有点像是落荒而逃,忙不迭将门锁了起来,尴尬地与她笑笑,指了指门外道:“他们想闹洞房。”
果不其然,外面登时响起了接连不断的敲门声,如洪水猛兽一般想要冲进来。可凌舒死死地抵住门,最终外面的人还是作了罢,扫兴而归。
司空镜怔怔地望着他,猛然想起青蝉曾叮嘱过,让她披好盖头坐在床边等着凌舒归来。可现在她不止没戴着盖头,手里还拿着半块绿豆糕,顿时吓了一跳,慌忙想要跑到床边坐好,谁知刚一迈步就踩到了裙摆,整个人“噗通”摔在了地上,甚是狼狈。
凌舒见状大骇,立即走过去将她扶起,心疼地问:“疼不疼?”
司空镜咬着唇摇头,又点点头,却垂着眼睛不敢看他。
面前的男人一身宽大的红袍,发髻系在头顶,五官清楚,眉目爽朗,如此正式的打扮比平时显得更加俊逸。
见她半天没有答话,凌舒以为她真是摔到哪儿了,遂将她横抱起来,轻轻放在床上,让她靠在床边,仔细瞧了瞧她的脚:“是不是脚扭伤了?”
司空镜埋着脑袋摇头,憋了半天才道:“我们……是不是要睡在一张床上了?”
说这句话时,她已是脸红到了极致,手也不自觉地在裙子上攥了一攥,目光不知该落在何处。
这样的反应令凌舒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不自觉地抬手将她搂进怀里,喃喃笑道:“阿镜,怎么连我也突然觉得……像在做梦一样。”
司空镜在他怀里发抖,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睁着一双怯生生的眼睛:“我们……需要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凌舒抓了抓头,似乎在费力回想着什么,“师母先前与我说过,不过我听到一半就睡着了。”他满不在乎地笑笑,“我只听到……应该先喝交杯酒?”
司空镜连忙点了两下头,看着他转身去桌边倒了两杯酒,再递给自己一杯,乖乖地接了下来,却紧闭着嘴唇不说话。
二人两手一挽,交杯共饮,距离瞬间近了一尺。她甚至能听到他平稳的呼吸声,心里却更加乱了起来,皱着眉一饮而尽,最后还咳嗽了两声。
“好辣……”
凌舒笑着拍了拍她的背,“你不会喝酒么?”
司空镜摇摇头,“义父和师公都偏爱喝茶,我从小就跟着他们饮茶,酒倒是从没进过口。”
凌舒听罢接过她手里的酒杯放在一旁,朗然道:“不会喝就不喝了。”
司空镜默默点头,却还是欲言又止的样子。从方才开始,她似乎就有意回避与他说话,眼神也是躲躲闪闪,再加上先前拜堂时的反应,凌舒只觉有些古怪,便问:“阿镜,你是不是……不想与我成亲?”
“……!”司空镜茫然抬头,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拼命地摇着脑袋,却又有些局促,不知道该怎样表达。
“我……当然很想嫁给你。”她抿了抿唇,扣着手指,“只是……我不知道作为一个妻子应该做什么,我连青蝉婆婆教给我的礼仪也全都忘了,是不是太不合格了……”
她说着抱起了头,很是烦闷的样子,而凌舒却是僵在了原地,轻抚着她的脸庞。
他未曾想过她竟会一直怀着这样的想法,心中的触动陡然间到了极致,一把将她的脑袋按在怀里,闭上双眼道:“你能嫁给我,这便足够了。”
“可是、可是相夫教子什么的,我都不会啊……”她烦闷地在他怀里蹭了蹭,“青蝉婆婆说的那些,对我来说都像听天书一样。”
听到这里,凌舒忍不住大笑了起来,揉了揉她的头发,低语道:“谁说成了亲就一定要相夫教子,和以前一样不就好了?再者,以后的事我们可以一起慢慢摸索,不急于这一时。”
司空镜闭着眼睛,慢慢伸出手将他环住,理好心绪后才抬起头来,朦胧地直视着他的眼。
砰砰……
她的心跳在那一瞬间清晰了起来,不知所措的低下头,可下巴却被他扶住,紧接着又被噙住了唇,愕然睁大了眼睛。
那个吻一点一点从她的唇间深入,一直探向舌关。她感到全身都开始发烫,连忙闭上了眼睛。而在取下她的凤冠之后,他的身体也慢慢倾了下来,不一会儿她便平躺在了床上。
她的紧张与局促已是到了极致,面颊上的潮红久久不褪,娇艳的脸庞显得更加朦胧醉人。
只是……她又开始发抖了。
尽管早已知晓今夜会与他同床共枕,可在这时她的气息却愈发紊乱,全身炙热一片,双手死死地攥着嫁衣,却还是止不住颤抖。
“阿镜……”凌舒在她耳边呢喃,“还记得我们曾说过,要生好多孩子么?”
“……”司空镜睁开双眼,脸又一红。
“哈哈,其实我连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她不由一笑,“什么名字?”
“以后再告诉你。”他难得露出坏笑的样子,笑容却渐渐松了下来,“如果……我们能走一辈子。”
“……当然能!”她突然扬声喝了句,说完才意识到方才的激动,连忙捂着脸,却是坚定道,“你要……生多少个都行。”
她依然是在发抖,脸也仍旧红得像个柿子,可是却鼓起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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