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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未明-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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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末行至蜀中,至四月中时,终是到达玉龙山脚盘音镇。山中气候严寒,出城百里即是冰天雪地。镇中气候尚可,入镇之时逢晌午,二人在客栈落脚,决定第二日启程。
午饭之时,凌舒寻来送饭伙计打听上山情况。伙计一听闻他们要上雪山,连忙阻拦道:“不行不行,山上太危险了,会死人的。”

见他如此断定,凌舒不由轻笑:“怎么,难道山上有猛兽不成?”
“猛兽倒是没有,不过再往西去,风雪太大,连个人都找不着。”伙计想了想,补充道,“近来天气古怪,下雪比往年都要频繁。二位若是想看雪景,可以从东边上山,那里气候尚可,也有可以歇脚的地方。”
凌舒悟罢,回头问司空镜:“去哪边?”
她悠悠喝了口茶,淡定道:“西边。”
他徐徐转过头来,与伙计笑笑:“西边上山怎么走?”

伙计险些气晕,没好气道:“方才我说的话,你们半句都没听进去啊!”言毕他沉吟片刻,摇手道:“算了算了,你们执意要去送死,便就去吧。”
凌舒欣然笑问:“如何上山?”
伙计见他们从容不迫,不由一叹,答道:“从镇子南边出去,一直向西走,经过一座废观,就是上山之路。”
“嘿,多谢小兄弟了。”
“你们……”伙计沉沉摇了摇头,“还真是不要命。”
凌舒耸肩笑笑,又听司空镜问道:“西边山上是不是住着个‘云中客’?”
“啥?”伙计惊叫一声,“那鬼地方怎么可能住人?”
“没有么……”听到这个回答,她轻声垂首。

凌舒瞧她似有几分怅然,便冲她微笑道:“既然是妙前辈说的,应当不会有错,我们去看看好了。”
她点头应下,细细吃了几口饭,望着身边之人狼吞虎咽的样子,不过片刻已然吃下几碗白米饭,甚觉不可思议。
她清楚记得那日在苏州初见,他一人吃了三大碗米饭后又将伙计叫来添。此刻盯着桌上的一碟花生,她不由看向手边的茶杯,露出浅浅笑意。凌舒似是注意到她的变化,笑着夹起一颗花生来,略带尴尬道:“其实那日我是手滑了。”
司空镜轻瞪他一眼,“就那么巧滑到我的杯子里了?”
他抓了抓脑袋,嘿嘿一笑,“也许这就是缘分?”

她听后耳根子一红,却发觉对方自顾自地重又吃起了饭,全不在乎的模样。她眉头微微一蹙,小声嘀咕道:“不解风情的家伙。”
凌舒并未听清她所言,不由问:“你说什么?”
“没有。”她低声应了句,继而头也不回地上房间休息去,走时不忘棱他一眼,咄道,“酱爆猪舌。”
不知她的怒意从何而来,他扒饭的动作停下,抬头注视着她离去背影,细想方才究竟是哪里说错了话,却怎也想不通透,只好继续埋头吃饭。

***

因云南地处南端,在初夏之时,气候早已是温热。客栈房屋低矮,前厅之后是一曲折回廊,通向一开阔空地,为乘凉所用。环绕周围的是一间间客房,古色古香,错落有致。
司空镜在房中休憩,刚坐片刻,便听屋外传来一阵嬉闹之声。她起初并未在意,岂料这闹腾声越来越大,而后竟有接连不断的水声及木盆落地之响传来,一时难以安静。
进客栈时她便有所观察,此地虽广,然客人却不多,房间亦尚未住满。不知屋外是什么声响,她好奇地推门一看,不由讶然一愣。

只见在屋外不远的院落中,竟有十几人举着木盆来回跑动,大多是客栈中的伙计,亦有住店的客人。院中两端各置一个巨大的水桶,人们纷纷额外欢愉地从中舀水泼向他人身上。
更令她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这群人中,恰恰有凌舒的身影。
此刻他的衣衫早已被浸湿,却仍有两三个小儿围在他身边泼水。尽管如此,他却依旧乐呵呵地大笑,时而舀起一盆往那些小儿的身上浇去。
司空镜怔然立在屋外,而对方也似乎注意到了她,携着木盆笑眯眯地走来。她心有不解,便道:“这是怎么回事……”
话未说完,只听“哗”地一声,她突然感到一盆冷水迎面浇了下来,从头至脚,里外湿透。

那几乎是在转眼间,突如其来到令她连生气的工夫也不曾有。抬手拭去脸上的水珠,她方才缓缓睁开眼来,只见凌舒正立在她对面,手里拿着个空木盆,与她嘿嘿一笑,显然是罪魁祸首。
“你……”她忽然打了个喷嚏,狠瞪着面前之人,“你中邪了是不是?!”
凌舒依旧笑若春风,又取了个木盆递给她,解释道:“我听掌柜说,这里恰逢过节,晚上还有庙会。这泼水便是习俗之一,谁被泼的越多,运气也就越好。”
“哪有这样的习俗?”她冷不防扫出一瞥,又低头看了看身上湿透的衣衫,只觉气不打一处来,“不就是打水仗,你是闲得没事干还是着魔了?!”
“我可没有乱说。”凌舒故作委屈地摊开手,指了指后方。顺着他所指方向望去,果然有不少当地人仍在追逐打闹,乐此不疲地向对方身上泼着水。

她正有些讶然,却闻对方又道:“入乡随俗嘛。”他神色爽朗,尽管衣衫尽湿,却似并无不适,反而乐道:“方才你出来之前,我都被人泼了好几桶了。”
司空镜定定望他一眼,而后似下定什么决心,一把夺过他递来的木盆。凌舒以为她要参与,正当高兴之时,却见她举着木盆径直砸了过来,赶忙用手臂一挡,惊道:“哎哎哎阿镜你怎么了,这是泼水不是泼桶啊!”
“一样。”她冷冷一笑,“谁让你那么欠抽。”
言罢她将木盆重又拿回,转身向厨房方向走去。凌舒指着身后盛水的巨大水桶,疑惑道:“水在这里,你去哪儿?”
“我找开水去。”
“……”

见她怒意不消,他赶忙出手阻拦,赔笑道:“别别别,我错了。那这样吧,我就站在这儿给你泼,成不?”
司空镜闻言转过头来,挑眉道:“真的?”
他正色点头,“当然。”
“好。”
她扬唇一笑,疾步掠至木桶边舀起一盆水,方一转身,便又猝不及防遭一盆冷水扑面而来,整个人定在原地。
此刻她的长发早已全湿,脸上的水珠在阳光下显得额外透亮。她缓缓抹去双眼周围的水珠,愤然指着凌舒道:“——不是说不动的么?!”
对方粲然应声,摊开手道:“我真没动。”
定睛一看,对面之人正立在另一木桶边上笑望着她,舀水的动作虽未停歇,然脚下却是真真分毫未动。

“你……”她气得一时找不到言辞,“你耍无赖!”
言毕她倏地将木盆一划,顷刻盛满一盆,又顺势向着对面泼去。凌舒果真未动,径直遭她一击,从上而下被浇了个透心凉,却依然忍不住笑道:“是不是很有意思?”
司空镜沉声未应,干脆又取来一个木盆。她本就是惯用双剑,此时配合掌心之势,动作便愈发顺畅。凌舒单手自是不敌她的速度,片刻之后已有败下之势。
她得意地弯了弯嘴角,却在同时遭到侧面一人偷袭。余光一瞥,只见一龆年小童正举着一盆笑呵呵地望着她,方才出其不意的一击,恰恰是对准了她的脸部。

“姐姐你赖皮!”小童指着她手中的两个木盆,“一个人只可以拿一个盆!”
她用浸湿的衣袖逝去眼角周围的水珠,不满道:“你们两个打我一个就不赖皮了?”
小童听见她的嗓音,先是目中一慌,愣了片刻后,突然抱着脑袋摇晃起来,大声道:“我不管我不管你就是赖皮!”
司空镜欲哭无泪,正欲将其中一个盆丢下,却见对方腾地直起身子来,毅然决然地走向凌舒,昂首道:“那我帮大哥哥!”

午时刚过不久,院中客人仍旧未散。客栈里外欢歌笑语,水声一片。三人皆守在水桶边对战,却因那小童的参与而用不得半点功夫。几轮对局下来,司空镜有些不敌,无奈那小童偏偏喜欢对准她脸上泼来,前后夹击,往往避让不及。是以,她便一直瞄准那不得动弹的凌舒,然自己的衣衫早已不见一丝干处。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工夫,那小童似是累了,不再跑来跑去。司空镜抓住时机,又舀起一盆准备向凌舒脸上盖去,却惊觉她身侧的水桶中已是空空如也。
抬头一望,只见对面的凌舒又盛满一盆,见她目露窘迫,顷刻明了状况,不由乐道:“其实我也是最后一盆了。”

话毕他单手一推,又将木盆中的水泼了出去。司空镜侧身一闪,却不慎脚下一滑,手中的两个木盆“咣当”落地,人也突然向前跌去。凌舒心叫不好,须臾间掠至她面前,待扶稳她后,方才松口气道:“……没事吧?”
她抬手在他胸前击了一掌,嗔道:“我都没水了你还泼!”
说话之时,她握着他的双手徐徐站定,因心有不满,白皙的面颊上带着些微怒意。凌舒未料她如此反应,愣愣地注视她。司空镜瞥他一眼,厉声问:“看什么?!”
他笑容明媚道:“我还以为你不会喜欢玩这些呢。”他抓了抓脑袋,“早知道你玩的这么开心,我刚才就该把你叫出来。”
她听罢一愣,想起方才与他互相泼水,全未顾及颜面,适才回过神来,不由满脸涨红,赶忙垂头道:“不准说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img'ww3。sinaimg。cn/mw690/d37905dajw1e6hlpvsr1hg207303cq51。gif style/'/img'
【戳一戳上面的图就可以包养窝啦~】

关于泼水节那里其实应该是公历4月中,而故事是农历所以这是个BUG,嗷嗷既然是架空泥萌就不要考据了,54窝这个强迫症好啦(泥垢!

如果不出意外下章会有互动O。O 嗯哼,互动(到底在说什么!
最近有点忙所以可能会拖到12点以后更,不过不会断的
嘤嘤嘤泥萌想不想看亲亲(对手指





、「此情地久」

她抿了抿唇,微微抬头瞄了对方一眼,却发觉他正满面笑容地歪着脑袋,似是在细看她面上神色。心中一急,她扬手便夺过他手中的木盆,朝他脑袋砸去。
这一动作不过胡乱出手,她未用半分力道,仅是被他单手一接,袖子便被稳稳抓住。因身上微凉,手腕处传来他掌心暖暖的温度,她不觉手上一松,怒道:“你欠抽。”
先前吃饭时凌舒便不解她的怒意,此刻更是心头惑然,忍不住问:“你怎么……又生气了?”
“谁让你总是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她轻瞪他一眼,然面上的绯红却久久不去,“说了之后自己还不自觉,你……”

她未再说下去,只是轻轻松开他的手,别过脸去。凌舒心中一怔,琢磨道:“原来你……是因为这个生气?”
“不然你当我这么坏脾气么?”她只觉心头像是堵了什么,不由脱口而出,却在话毕之时霎觉不妥,重又扬起一掌,拍上他的脑门。
凌舒轻轻握住她的手,笑而调侃道:“脑袋打坏了怎么办?”
司空镜棱他一眼,“你脑袋坏了,和我有什么关系?”
“怎么和你没关系?”说话之时,他单手一握,扣住她的手腕。她不由一怔,一时竟无法动作。

面前之人俊朗刚毅,眉宇间散发出豁然的洒脱,却又不失坚定。此刻两两对视,她仿佛听不见周遭的喧闹之声,眼里只余他一人。
凌舒亦凝眸望她,不复以往的玩笑之色。她身段本就瘦弱,而今白裙全湿,更显窈窕有致。他呼吸一顿,又将她拉近几分,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与他温暖的大手截然相反。他忽然意识到身边的女子的手总是很冷,纵使是在温热的夏天亦是冰冰凉凉,不觉又握紧几分。
司空镜身子僵住,不止是脸颊,甚是连脖间也有些发热。头一回如此窘迫,她只觉心跳越来越快,仿佛能感觉到胸口扑通扑通的声音。
她手指微动,想要挣脱开来,却忽然被对方反射性地一拉,整个人向前栽去。她踉跄迈出一步,却恰好跌进对方怀中,愕然抬起双目,直直地注视着他的双眼。

腰上被他轻轻环住,甚至还有继续向前推的趋势,她脚下愈发不稳,几乎是整个人倚着他站定。二人的动作在刹那间凝住,她全然不敢抬头,额头恰好顶在他下巴位置,甚至能感觉到他一起一伏的呼吸,于是心一横,当即闭下眼来。
她感到滚烫的脸颊被对方的大手轻抚着,腰间的力道又加了几分。分明清楚知晓他正在缓缓移近,她却愈发不知所措,红唇抿了又抿,脑袋低了又低,几乎要将整张脸埋进他怀里。
她闭紧双目,感到两片暖暖的嘴唇轻贴上来,霎时身形一抖,本就僵住的动作显得更加不自然。
他的身上有着特殊的气息,总能让她感到无比踏实。她渐渐放松了警惕,紧握的双拳也微微展开,却在这时霎感面上一凉,竟有一盆水“哗”地一声直泼脸上,生生震开了二人的动作。

凌舒的双唇仅是在她嘴边划了一下,继而退开一步,抬手抹去脸上的水珠。侧首一看,只见方才与他们嬉闹的小童正立在对面不远,手中还捧着一个木盆,全然不知正是这一盆水打断了二人。
因方才太过专注,司空镜丝毫未注意到这小童的存在,思及方才一幕可能被他尽收眼底,当下心神一慌,忙不迭将凌舒推开,只见那小童用手指划了划脸颊,撅着嘴道:“羞羞!”
凌舒无奈地抓着脑袋,又见司空镜手足无措,便向那小童走去,故作生气道:“你这孩子……”
小童眼珠子一转,丢下木盆后向他做了个鬼脸,而后转身跑出了院外。

司空镜立定不动,望着凌舒与小童嬉闹的身影,方才回过神来,又打了个喷嚏。此时客栈中人大多散去,唯有几个伙计正在清理杂物。午后微风乍起,她又浑身湿透,不由感到一阵凉意,遂走回屋中换衣服。
经过回廊时,她远远瞧见有两名年轻女子一前一后款款而来;走在前方的是一青衫女子,约莫二十出头的样子,青眉如黛,眼似秋波,秀色可餐。莫名感到这女子有几分眼熟,其神态与病逝多年的嫂嫂极为相似,她不由多看了两眼,而对方亦是注意到她,然似乎并不识得她,眼神躲躲闪闪,像在避及什么。
司空镜心觉奇怪,却因浑身渐冷而并未在意,遂匆匆回房,却在进屋之前撞见凌舒。

面前的青年尚未换衣,额头上还沾着点点水珠。她的目光落定在他的唇上,脑海中霎时闪现方才错过的一吻,忙不迭转过身来,却不慎被脚下的门槛绊倒,几近跌入门内。
凌舒赶忙出手拉住她,瞧她慌张模样,只觉心中好笑,遂问:“你跑那么快作甚?”
未料竟会如此窘迫,她不由咬紧嘴唇,想了片刻,方才岔开话道:“我……我明天就上玉龙山。”
言罢她抿抿唇角,抬起一双眸子凝视着他的眼,似是欲言又止。凌舒先是不解,觉出她局促之意后方才明白过来,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笑,点头道:“好我知道了,我也去。”

仿佛被看穿了心中所想,她双睫一撇,刻意厉声道:“我还什么都没说。”
“我知道。”他依然只是笑,“我都知道。”
心中莫名一震,她甚至感动到有些发酸,原来在不知何时,她早已被他看透。恍然有些不知该如何表达此刻的想法,她只是隐约感到有什么暖暖的东西罩住了她的心,明媚到让人发醉。
“你知道个鬼。”
她冷不防扫出一瞪,扬袖进了屋中。凌舒心觉无奈,然嘴角却挂着抹笑意,应道:“明早我再来叫你。”

***

翌日清早,为赶在正午之时上山,凌舒与司空镜吃过早饭便出客栈而去。玉龙雪峰东西延绵数千里,西行上山,大雪纷飞,寒风凛冽,纵使是裹着冬衣,依旧无法抵去严寒。
山中冷冷寂寂,人踪俱灭,独割面的朔风自山顶呼啸而下,寒冷刺骨。
凌舒以内力护身,侧首望见司空镜正隐隐哆嗦,便一言不发地策马上前,领在前方。司空镜注意到他的动作,不由问:“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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