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之镜-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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殇循着声音望过去，漆黑的夜幕中，墨王府高大的城墙上伏着一个灰黑色的身影，那人手脚并用的扒在墙顶，在纷乱的风雪中显得极为辛酸。

骤然爆发出的哄笑声让鬼医恼羞成怒的开口骂道：“小崽子们懂不懂尊老爱幼！”殇揉揉笑到酸痛的肚皮，慌忙让圣修将鬼医从城墙上弄了下来。

看着赖在圣修背上不肯下来的鬼医，殇擦擦自己方才笑出来的眼泪，用笑到没有力气的声音问：“您老人家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鬼医不屑的哼了一声，用破锣一样的嗓子回答：“你们几个小崽子还想逃出我老人家的手掌心，做梦去吧。”

殇心虚的干笑了两声没有再搭话，鬼医似乎是舒服够了，终于从圣修的背上跳了下来，拍拍他的后背说：“真是个好小子。”

圣修好脾气的笑笑，伸出手将鬼医肩膀上积下的雪拍落，温和的问：“前辈怎么来了？”那表情那语气仿佛完全不知道他们将这位前辈丢弃在城墙上的事情。其睁眼说瞎话的定力把殇看的目瞪口呆。

而这种强烈的反差似乎也让鬼医很受伤，转过头的瞬间像发现新大陆一样窜到牧天岚的旁边转圈的看了一遍。殇觉得那种表情就像是在看他的那些药材一样，用手抓着牧天岚的头发看了看还闻了闻，鬼医皱眉道：“小子，你的头发怎么白的？”

鬼医的问题让牧天岚的表情瞬间僵硬了起来，殇好笑的看着他犹疑的看着貌似和自己差不多年纪却理直气壮叫自己小子的鬼医，最后将目光落到了殇的身上，仿佛是在询问她要不要回答。

殇点点头，牧天岚那头发的白色确实很奇怪，那种像是没有生命感的灰白颜色无故的给才到而立之年的他凭添了几分寥落。

得到了殇的应允，牧天岚礼貌的回答：“我也不知道，一开始只是经常会出现几根白发，妻子去世那年，一夜就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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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不能触碰的回忆

更新时间：2011122　21：42：49　字数：2063

那被飘雪映着的白发狠狠的刺在殇的眼底，牧天岚的回答让殇满满的好奇心霎那空落了，变成一种无法言表的起伏感。

没有人说话，寂静的街道衬着踩在积雪上的咯吱声，一点一点跳动着殇的神经，那股不安一路随着殇沿袭到了叫做笙陵的巨大墓葬群外。

牧笙国的墓园几乎占了牧城外的整整半座山，放眼望去山腰处错落有致的伫立着各种形状的墓碑。那碑文上密密麻麻的记载着那些帝王们起伏跌宕的一生。

殇讽刺的提了提嘴角，不知道此时这些帝王泉下有知，是否会觉得自己当初勾心斗角争权夺利的一生非常可笑。空城是没有墓地的，所有空使死亡之后都会被化入虚空之镜，成为那巨大水晶石的能量源泉。但这半年多一路走来殇也见了许多墓地，唯有帝王之陵，几乎了无一丝香火气息。那么再多的歌颂又能够带来什么意义。

不管他们生前是多么的深明大义雄才伟略，死后也不过是这一座墓一块碑，那挥斥方遒的身影最终化为一杯黄土无人惦记。深吸一口气，殇看着牧天岚缓缓推开笙陵沉重的铁门。

由于有着墨王牧天岚的带领，那些被寒冷天气冻得连转动眼珠的动作都十分僵硬的守卫几乎连看都懒得看他们，只有在走到主陵的附近，牧天岚才示意几人将动作放轻，而后七拐八拐的绕到了一座假山下，殇回头小心的望了望，发现破晓正在用灵力抚平他们拐向主陵方向的脚印。

走进假山，殇突然发现自己的动作变得十分灵活，自从在影城外被安寂封印了大部分灵力后，殇已经很久没有这种自如的感觉了，讶异的看向伙伴们，殇看到朱邪和圣修也在活动身体，梵甚至将白虎刀抓了出来，白虎刀流转的光华莹莹的烁在她白皙的脸上，越发衬得这地宫诡异无比。

交换了下眼神，朱邪和圣修瞬间明白了殇的意思，二人分别抓起了楉安和牧天岚，几个人催动灵力干脆自半空中一路飘了进去，许久未曾这样舒畅的使用灵力，殇轻巧的一下窜出好远，转过身看着余下的几人眨了眨眼睛。

小白低吼一声，前爪在空中虚按了一下，不甘落后的载着梵追了过去，朱邪揽着楉安的腰，表情变都未变，二人仿佛赏花游园一般闲庭信步，然而下一秒就出现在了殇的面前，殇吐了吐舌头不再挑衅，右脚轻蹬了一下，向后飘出数十米，而后转身在迷宫般的陵墓里疾速前行。

“小心！”被圣修牵着的牧天岚忍不住叫出声来，圣修转头看着这位曾经是自己四叔的男人，记忆中那个丰神俊秀的青年已经变成了一个满目沧桑的男人，此刻那暗色的瞳中盛满了对自己女儿的担忧。

若那眼眸换成银色，灰白的头发镀上银光，四叔与父皇，真的像是一个模子中刻出来的。只是那个男人眼中是永远都不会出现这样人性的情绪的。只有在面对皇位的时候，他那冷漠的双眼才会有神采。“不用担心的，她不会有事。”圣修微微笑了下，对着牧天岚说。

牧天岚略微尴尬的也笑了一下，不太好意思的说：“我们也快点吧，这里机关很多，而且他们不认识路。”

圣修表情未变，但是脚下的速度却也加快了不少，安慰的看了看牧天岚说：“放心吧，她能找到的，一进到这里我就感觉到了，这地宫中有着极为强大的灵力场，按照你的描述，你所看到的虚空八成就是我所感应到的灵力场了，所以只要循着灵力从稀薄到浓稠的方向，找到那地方不难，更何况殇对灵力的感应比我强上许多。”

然而牧天岚的表情却更加晦暗了，勉强的扯了下嘴角，牧天岚淡淡的说：“墨墨，哦不，殇，她现在已经很厉害了吧。”

那种失落的语气让圣修有一瞬的无法理解，但转而又释然，对于一个父亲来说，无法参与女儿的成长，而后突然发现她已经变成了一个自己完全不认识的人，应该是一件很难受的事情吧。哪怕这结果是他曾经自己选择的。“嗯，她现在是一个很坚强也很强大的人。”圣修温和却坚定的回答。

这答案让牧天岚片刻的失神，圣修能够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他明白这答案或许不是牧天岚最想听到的，然而他也明白，这问题不管牧天岚问的是他们之中的谁，恐怕都会得到一样的答案。毕竟殇现在确实已经是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空使，她的强大不只是对灵力如鱼得水般的操控，还有那颗越来越坚定的心。

那颗心让她不管面对什么事，都能够从最绝望的时刻，走出一条属于她自己的路。

圣修一边想着，一边聚集灵力想要赶上前面幼稚的比赛着的几个人，却听到身边的男人用磁性低沉的声音说：“你现在也是一个很坚强也很强大的人了。”

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说出这种话，圣修迷惑的看着牧天岚，牧天岚却用一种慈爱的温和的，如同他之前看着殇的那种目光看着圣修说：“你方才叫我四叔不是吗，你是大哥的儿子圣修吧，大哥如果知道你现在是这样温柔强大的人，也一定会很欣慰的。”

这回轮到圣修的表情霎时黯淡了下来，他以为牧天岚已经忘记了自己最初的那一声四叔，其实当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鬼使神差的喊出来这两个字，或许是因为这一切太熟悉，又或许是因为那一瞬间牧天岚的脸与父皇的面孔重合在了一起。

现在这个庞大的墨王府，就是当初在被焚毁的大王子府遗址上建起来的。虽然已经面目全非，却依然是承载着他全部童年的地方，圣修原本以为这府邸或许和梓白一样，都是他不敢再去触碰的，然而在走进牧城的那一瞬，他依旧不由自主的走向了那个方向。

那个曾经是家的方向。

如今住着他曾以为会是家的人。可那人从此也只能住在回忆里，不能碰，碰了就是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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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她不需要圣修哥

更新时间：2011124　21：49：39　字数：2079

“他或许会很失望吧，我这个罪人居然活下来了。”说着这样的话的圣修依旧是带着清浅如空谷幽兰般的微笑，那眉眼间的点点愁绪将他整个人装点出了一种寂然的美丽。

牧天岚淡淡的叹了口气回答：“梓白都有对我说过，我知道对于你来说或许很难接受，但是你要知道，每日对着一张和大嫂一模一样的脸对于大哥来说是什么样的痛苦。”

似乎觉得不太继续好往下说，牧天岚停顿了一会才又开口“你们所知道的诅咒其实并不完整。那个诅咒的全文是，牧挽，你为帝一日，子子孙孙必如我一般痛失所爱，且终生无改。我并不敢妄谈这诅咒是否个个应验。然而从古至今，牧笙国史上有载的帝皇王孙，无不一生痴情无悔。我不能说让你去原谅大哥，只是我想你在这样的年纪或许已经能够理解那种无能为力，他在折磨你，又何尝不是在折磨他自己。”

圣修停下了脚步，就那样带着牧天岚飘在暗黑的通道上空，嘴角慢慢扯出一丝纹路说：“我知道他的痛苦，至今也依旧能够理解。我从来没有怪过他，我怪的一直都是我自己。是我毁了他的一切，他的家庭他的梦想他的生命。所以我是罪人，可我无路忏悔。”

说罢圣修并未理会牧天岚的反映，扶着他的腰加速前进，那速度仿佛比方才殇几人的比赛要更快些。小心的躲避着墙壁上或明或暗的机关暗箭，圣修不禁感叹这通道之长和复杂的程度，但是这反而让他更加好奇这地宫之中究竟藏着怎样的东西。

如果牧天岚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么恐怕这暗道，这地宫，这时代迁延之下众多的帝王陵寝，都是为了保护那虚空之中的盒子。

是什么样的盒子需要合六国之力，世世代代子子孙孙的将其守护在这样黝黑的地底。而那片虚无的空间与虚空之镜之间又有着怎样的联系？

圣修隐隐约约的觉得，或许这地底的一切，与虚空之镜，与空使们世代传承的使命是有着某种不可分割的联系的。可是在没有看到之前，圣修也不敢继续往下想。

毕竟那些想法如同吞噬人心的怪兽，只要探出了个头，就再也无法压抑也无法回首。

浓重的好奇心让圣修努力凝聚着灵力，与那片浓稠无际的灵力之海互相感应着，约莫着应当快到了，圣修转过了一个转角，想要继续加速却感受到了身侧的牧天岚骤然收紧的呼吸，与一个熟悉的中性声音低声的呵笑：“许久不见呢，父亲。还有，圣修哥。”

圣修的脚步一滞让两人落到了地上，又在那一瞬间带着牧天岚滚出了几米远。一阵地动天摇后圣修睁开眼。看到方才他们落下的地方斜斜的插着几根圆粗的长矛，此时矛头已经完全没到了地底深处。

起身将牧天岚交到殇的手里，圣修温和的笑笑示意自己没有事，想要说些什么，刚好听到那中性女声略带讽刺的语句。

“真是父女情深呢。”

圣修抬起眼，看到深厚的石门边站着的女孩，那情景让他想起许多年前，他也是在家门口看到一个小小的女孩冻得手脚僵硬的蹲坐着。那暗色的瞳眸穿过了这十几年的时空再次投射在他的身上，依旧不带情绪。

又仿佛有着许多的话要说。可圣修知道，那些她说过的或者没有说过的话，他将再也没有机会去聆听。

那日梓白冷厉的神情，此时依旧如此清晰的篆刻在圣修的心底，似乎成为他们之间注定了的离别姿态。

第一次，浸透着的是他父王的鲜血，顺着梓白手中的匕首，流进了圣修的心，浸透着他的全身，让他的四肢百骸从此变得无比沉重。

第二次，是梓白笑中带泪的面孔，那惨白的容颜总是在不经意之间在他心底的每一个缝隙中出现，哀戚的重复着她当日的每一字每一句。

“你知道吗圣修哥，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三个字就是对不起，用这三个字仿佛能抹杀所有的一切，甚至所有的爱和恨。”

“对不起，对不起杀了你父亲。但是若那一日重新来过，我还会这样做。”

“至少现在的你，比较快乐。那些曾说过保护你的话，我已经忘记。”

“圣修哥，这么多年我都是靠对你抛弃我的恨意捱了过来，我继续会恨你，不然我不知道要怎么走完以后的日子，但不是恨你不爱我，而是恨你弹指之间让我数万大军灰飞烟灭。”

“圣修哥，你很开心吧，你终于等到了我自己背叛诺言的这一天。”

“圣修哥，感谢你，赠我空欢喜。”

那句磁性低缓的圣修哥十几年来从未变过，可是那个唤着他的人，早就不是当初喜欢拽着他衣角只肯要他哄着才乖乖吃饭睡觉的小女孩了。

她是牧梓白，是一夜之间搬空牧笙国数万大军的女中豪杰，是全部军队霎时间灰飞烟灭也不会六神无主的战国公主。是被压到地底依旧会站得更高俯视苍生的巾帼英雄。

她不需要妹妹，不需要父亲，她有她的梦想有她的信念有她做人的方式。

她不需要圣修哥。

苦笑着转身，圣修不想要继续面对这样的形势，不管何时，他都不想和牧梓白站在对立面。如果是必须选择的话，他宁愿将自己埋到地底下去，如同上次在崖边一样。如果不是发现了他在最后一刻紧紧闭上的眼睛，圣修也不敢肯定殇是否就会那么轻易的放过牧梓白和牧思宇。

而也就是那一刻，圣修真正的明白了，殇与梓白的不同。

这一个转身让圣修看到了悠闲的踱过来的破晓和鬼医，这两个人同样不紧不慢的走着，步调和体态如出一辙。圣修并不讶异鬼医能够轻松的过来，能够占据着雇佣兵工会牛鬼蛇神之一的宝座这么久，就证明这个男人远远不像他的长相那么普通，更不会仅仅是个医生而已。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却还是让圣修的表情险些失控，他听到那个中性低缓的声音，在他的身后，恭敬而又礼貌的喊：“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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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谁是梓白的师傅

更新时间：2011126　21：06：17　字数：2102

殇转过身定定的看着破晓，她不知道牧梓白究竟是不是他，但是她觉得自己的神色一定非常骇人。

殇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在脑子里慢慢将这些日子以来的所有事情在脑子里放映。牧梓白之前并没有见过破晓，上次他们在青城外见面的时候，破晓正被慕容初扣押在鸢尾皇宫里，也正因如此，他们这些其余的人才会介入了鸢尾国和牧笙国之间的战争，而后又牵连到了另外两个国家。演变成了一场涉及两个大陆四个国家的庞大战争。

他们已经不能抽身。却总是不想去探究到底是为何而参与，她在一路上给了自己那么多理由，然而到了这个时候，在牧梓白喊出师傅的那一刻。她终于懂得了自己那些理由究竟是为了说服些什么。

殇此时不得不正视自己的心。为了伙伴也好，为了百姓也好，为了自己也好，这些所有的理由。其实都只是为了让自己不去怀疑破晓。

然而他们遇见的最初，就已经充满了阴谋的味道。破晓手中大皇子的命一直是所有人刻意去忽略的问题，无论是他们四人，还是患难之交的哲宇和瑾年，甚至慕容初赫连彬，以至楉安，所有人都在回避。

如果他心甘情愿的跟随是因为安寂大人所了解的他的过去，那么为何这一路以来他丝毫没有表现出任何渴望。仿佛根本不在乎当初的他是怎样的。

卡蓝市中那样强